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生三世



一路上,倒是碰见了不少人,估计都是去岭南参加公输家的典礼的。两人依旧是镖客打扮。饶是如此,寒夏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吃一堑长一智,又用易容术在自己的脸上点缀了几笔。本来苏弋轩能变幻容颜,根本不用易容,但是寒夏觉得单让自己一个人变丑不公平,就在苏弋轩的脸上也添了几笔。

白天两人就随意赶路,饿了逮些野味吃,要是恰好遇到城镇,就在城镇里吃饭休憩。要是没遇到也无妨,就在树上让星星月亮陪着睡觉。

寒夏看看苏弋轩,哈哈笑起来,“现在说你是乞丐,保证不会有人怀疑!”

苏弋轩打量了一眼寒夏,道:“你难道觉得你自己好到哪里去吗?”

“不然我们去找两个破碗吧,好歹也有个像样一点的装备!”

“你是要去看沙漠,不是要去加入丐帮!”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寒夏拉长脖子张望着,说道:“前面好像是个城镇!”

苏弋轩沉吟了一会,说道:“我们已经到了西界。”

“西界!这是——”

“这是忘川的地界!”

寒夏怕苏弋轩勾起不开心的回忆,说道:“不然我们从别的路——”

苏弋轩打断寒夏:“为什么不?”然后大踏步的走在前面。

“真是犟!”寒夏冲着苏弋轩的背影说道。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投宿,洗过澡,换上干净的衣衫,下楼去吃饭。

菜还没有上来。寒夏喝了一口水,想是想起什么,神秘兮兮的说道:“现在也没有那个同心蛊了,你说万一你要丢了,我可去哪里找你?再说,万一要是有人假扮你可怎么办,不如我们来设个暗号吧!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

苏弋轩对寒夏前半段话嗤之以鼻,听到后面来了兴趣,说道:“说来听听!”

“不然你先说一个,让我听听!”

苏弋轩喝了一口水,“这种事情还是你比较擅长!”

寒夏往苏弋轩旁边挪了挪,一副怕别人听到的架势,悄声道:“我的是‘天王盖地虎’,你的就是‘宝塔镇河妖’。”

苏弋轩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眼神看着寒夏,“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想到的?”

寒夏一脸兴奋的说道:“我听说书的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估计用到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那可说不好!”

刚好这时小二哥来上菜:“客官,您二位的菜!”寒夏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走了。

寒夏给苏弋轩夹了一筷青菜,正准备讲话。听到门口有吵闹声传来。

二人所坐的桌子正对着门口,刚好能看到门外的场景。是一群人在追打两个乞丐模样的人,刚好在门口追上了,两个乞丐被打的蜷缩在地上,一个乞丐却紧紧的护着另一个,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寒夏看了一眼,刚好其中一个乞丐扭过神来,半面略显熟悉的侧脸映入眼帘。寒夏愣了一下,失声道:“苏弋轩,好像是——”

话还未说完,苏弋轩就冲了出去。寒夏也紧跟其后。苏弋轩出手又快又猛,转瞬,场中已无站立的人。

寒夏不可置信的蹲下身子,将乞丐脸上的乱发拨开,乞丐想别过脸去,寒夏的手却快了一步,竟真的是宗岳!那他怀里的是,寒夏不敢再想,颤抖着伸出手去,那人却将脸深深的埋在宗岳的怀里,寒夏便知道是谁了。裂帛和宗岳,他们怎么会在这?又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苏弋轩将二人背回客栈,又和寒夏合力将二人清洗了一番。本来二人身上脏兮兮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洗干净,身上脸上的伤便格外明显。不仅有外伤的淤青,刀伤剑伤,两人还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

像裂帛那样神仙般的人儿,连她皱皱眉,你都会感到心疼,究竟是谁竟忍心伤她到如此地步?还有宗岳,宗岳的灵力也不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哥请来了医师,医师看见裂帛的时候明显惊住了,边诊脉开药,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现在世风日下!

寒夏和苏弋轩替他们上好药已经是深夜了,担心他们晚上会醒来会要什么东西,也不敢离开。本来是想把宗岳放在苏弋轩的房间里让他照顾,裂帛就在寒夏的房间。但无论是昏迷还是清醒,两人的手一直紧紧地拉着。寒夏和苏弋轩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

夜已深,苏弋轩让寒夏回房去睡,寒夏不肯。寒夏让苏弋轩去睡,苏弋轩也不肯。两人争到最后都快急眼了,后来一人退一步,就在旁边打了个地铺,两个人轮流去睡。

为谁先去睡这个问题,两人又争了半天。最后,寒夏看苏弋轩生气的样子着实可怕,就乖乖的去睡了。她本来是想着睡一会,就睡一会然后就麻溜起来和苏弋轩换的,谁知等她睁开眼,明显已是天大亮的节奏。

寒夏扑腾爬起来,刚好苏弋轩出去拿早饭进来。寒夏气呼呼的道:“你怎么不叫我?”

苏弋轩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道:“我叫了,没叫醒!”

“不可——能吧!”寒夏坚定的语气到最后明显弱了下来。

“一个人应该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有的人睡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明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寒夏还是好奇的问道:“哪四个字?”

苏弋轩用一副自取其辱的神色看着她,默默喝了一口白粥,吐出四个字:“雷打不动!”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寒夏洗了一把脸,说道:“没事,今天晚上我来守夜好了!”

寒夏坐下吃饭,往隔间看了一眼,道:“他们两个还没醒吗?”

“他们两个估计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了,医师开了一些安眠的药,所以睡的时间会长一些。”

“究竟是谁伤了他们?昨天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我打听过,昨天那些人只是一些普通的地痞流氓。”

“还真是让人脑袋大。”

……

晚上的时候,裂帛和宗岳就醒过来了。

寒夏注意到两人醒来的那一刻惊慌,等看到彼此躺在旁边之后,复又安静下来。

寒夏给两人喂了一些煮得烂烂的肉糜粥。裂帛道谢,声音沙哑苍老,像是年迈的老妪。

“裂帛,你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裂帛笑,“没事的,只是声音而已,还能讲话不是吗?”

寒夏将难过压下去,说道:“恩,还能讲话。”

寒夏喂过饭后,端来水,用温热的巾帕替裂帛擦脸擦手,因为伤口上涂的有药,所以擦得格外小心。

当寒夏拉起裂帛的手时,惊讶的一下子打翻了盆中的水。苏弋轩听到响动,也赶紧走了进来。

不过一夜的时间,昨天大夫诊治的时候,这双手还如柔荑般白嫩光滑。今天上面就爬满了皱纹,皮肤松弛,就像是六十岁的老妪。

“裂帛,你究竟怎么了?”

裂帛缓缓举起自己的手,笑道:“又一个惩罚来了!”

旁边的宗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将裂帛的手抓得更紧。

裂帛看向寒夏和苏弋轩,面色温和,看不出一点哀怨愤恨,“谢谢你们相救。我们一直在等这样一个人出现,没想到却是你们两个,是你们很好。”

“裂帛,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想帮你们。”

裂帛道:“我莫名的出现在北疆,然后又一直跟着宗岳,你们一定都很不解吧!对你们来说我可能只是突然的出现,可是对我来说我却已经等了宗岳三生三世。我是日神的大祭司,有我自己的使命。我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一个点上,我可以抵抗时间的侵袭,但也就意味着我也失去了时间。我没有亲人、朋友这些俗世的牵绊,因为所有的这些对我来说都失去了意义,看着那些亲人朋友,我就像是一个站在岸上的人,看着河里的水不断地流走,不管他们再怎么变化,我永远抓不到他们,永远停留在原地。我从来没有失去过,那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我只能永远无悲无喜无痛无爱的活着。后来我遇到了宗岳!”

第一世时,宗岳是一个布道的小沙弥,好不容易化到一个素包子。正准备吃呢,就看到了旁边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将包子分给了小乞丐一半。他手中剩下的这一半包子还没有入口,小乞丐又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包子已经吃完了

。小沙弥犹豫了一瞬,然后又将手中的包子递了过去。然后在此打坐,念了几遍佛经,来超脱自己刚才那一瞬“犹豫”的罪过。念完经后,小沙弥对小乞丐行了一礼,准备离开,小乞丐却一直跟着他。小沙弥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小乞丐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笑嘻嘻的跟着他。小沙弥无奈,把这当做佛祖送给他的考验。一路上,小乞丐什么都不做,等吃等喝,稍有不顺心还对着小沙弥大吵大闹。小沙弥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尽力满足他的所有需求。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有一次,两人宿在破庙里,小沙弥半夜起来加火,竟看到旁边躺着一个美貌的女子,他以为是自己心思不纯,所以才会产生如此的错觉,可是无论念几遍经,眼前的女子还是没有消失。女子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笑眯眯的问道有没有吓到他?小沙弥惊慌失措的逃开了,可是无论在哪里,女子还是一直跟在他后面。女子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裂帛。小沙弥逃回了山上,逃回了寺庙。裂帛想让小沙弥跟她走,小沙弥却拒绝了,从来没有人能够拒绝她,可是小沙弥眼神里的不安恐惧甚至那一丝厌恶深深刺痛了她,她的骄傲使得她不能强硬的把他带走。裂帛想要看看这个外表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沙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所以她就跟着他住到了山上。刚开始她扮作小乞丐,没有人发现,一切都很好,很安静。在月圆的夜里,小沙弥在窗前念佛经,窗前的石榴树会轻笑,会从一树红花下走出穿红裙的女子。在有清风的下午,小沙弥去山间打柴,青石上的女子会荡着双脚,笑嘻嘻的看着他。在流露的晨光里,小沙弥去山涧打水,女子穿着最简单最复杂最包容也最挑剔的白裙睡在簌簌而落的辛夷花下,专门等他来……日子安静的溜走,就像山涧中不知疲倦的小溪,安静却欢快。这世间最怕的就是习惯,而小沙弥已经习惯身边多出的女子,习惯的后果就是没有了会不习惯。

直到有一天,山下的香客竟无意发现这圣洁的寺庙里竟住着一个美貌的女子。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不仅寺庙的声誉受损,还惊动了当地的官府。官府查封了寺庙,把僧人都抓了起来。积怨难平,要烧死小沙弥和裂帛。小沙弥要赶女子走,女子笑问他怕不怕?小沙弥道肉身皆是虚幻,本无怕与不怕,但一身罪孽是难以救赎了。女子要带小沙弥走,小沙弥不肯离开。女子生气,就自己离开了。行刑的那一日,女子站在最高最好的位置,看着小沙弥被熊熊大火吞噬,心里竟生出了从来没有的感觉。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救下小沙弥,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所有人,可是她没有,她不能。她看着小沙弥平静无波的脸,看着大火将小沙弥燃成灰烬,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离去,看着风吹过,什么也不剩下……

小沙弥死了,裂帛突然发现自己的生命不像是以前那样无聊了,因为她有了可以等待的东西,她在等小沙弥的下一世。

第二世时,宗岳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将军的眼里有家国大业,无儿女情长,将军的知道自己的结局是马革裹尸。有一次,将军外出打猎,箭无虚发,那一箭,明明看到的是一只鹿,可是却听到女子的惨叫。他策马过去,看到少女肩头染血,却一脸开心的望着他,像是看到久别重逢的老友。将军心下不解,但一想射伤别人本就是他的不对,就命人带女子回军营医治。女子的伤好了,他就要送女子离开。谁知走到半道的时候,却有一队敌军偷袭,他将女子推到一旁,自己孤身奋战,一转身,看到女子正在若无其事的笑嘻嘻的看着她。在他最后将要被刺死的那一瞬,女子却飞身而起救了他,他一看,敌人竟全都死了。女子笑嘻嘻的对他说:小沙弥,这下我可不欠你了!他不解,女子却已消失。

没要多久,将军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眼前的边关更重要的事。可是,等他在城中的妓院中见到女子时,他感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愤怒。女子无所谓的笑看着他,像是在等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将军在下面喝酒,女子在台上跳舞。女子翩跹起舞,漫天的辛夷花簌簌而落,就像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让人无法挪开视线。不仅是他,还有在场所有的人。老鸨出来叫价,价高者得。价格越叫越高,女子的视线像三月的春水一一滑过在场的人,滑过他,又滑向别人。他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一股无名火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场中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最后,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拍下了女子。女子走下台来,目不斜视的走过他,走向那人。那股高贵出尘的气质让他觉得看一眼都是亵渎,现在,却要被另一人玩弄。将军疾走几步,打横抱起女子冲了出去。等大家回过神追出去时,只余门外道路上的滚滚烟尘。

裂帛躺在将军怀里,仰头看着他,笑道: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将军不解看她,女子却搂着他,道一声困了,沉沉睡去!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将军一个人在,抬头就能看到女子。女子偶尔躺在他旁边乱翻书,偶尔坐在他旁边烹茶,偶尔在帐篷中跳舞。人生最怕的就是习惯,而将军已经习惯了女子的存在。而以至于有一次他抬头没见女子时,感到了一阵惊慌。他下意识的站起来,女子却从他身后探出头来,问他要去干什么?他无言以对,只能埋头处理文书。

当战事节节败退,当最后一次冲锋的号角响起,将军一马当先,去面对他早已预料好的结局。夕阳西下,所有的战士都已马革裹尸,将军浑身是伤,却用剑支撑着不肯倒下。他一抬头,却发现早已被送走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了战场。女子一袭红衫,就像一朵娇艳的辛夷花,从漫天的霞光中朝他走来。有有士兵冲向女子,将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提着剑就冲了过去。一把长矛朝着女子刺去,将军的胳膊被砍掉了,再也不能举剑去挡了,他就用上了自己的身躯。

将军的鲜血溅上裂帛的衣衫,裂帛生气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恐怕连将军自己也说不清。将军躺在女子的怀里,突然笑起来,这恐怕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裂帛放下将军的尸体,目光阴寒的看着围过来的人。“你们全都去给他陪葬!”

裂帛挥舞着手臂,她的手上还沾着将军的鲜血,灵力顺着鲜血流淌过的纹路源源不断的涌入地底,无数缠绕着绿色藤蔓的辛夷花长出来,扭碎了站立者的身体。周围的植物也开始疯长,根茎藤蔓穿过人们的血肉,像是这染血的战场给了它们生生不息的力量。

裂帛几步跃上高处,嘴角带着一抹冷嘲,从上往下看,绿色的植物衬着鲜红的花朵,郁郁葱葱,像是一个许久无人光顾的巨大坟茔。

裂帛离开了,她像以前一样漫游于天地间。可是无论她都到哪里,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缠绕着她。她问了很多人,别人告诉她那种感觉叫做难过。她几乎要哈哈大笑,这对无情无欲的神女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吗?她走的路越远,越是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对她很重要,时时提醒着她忘记了,可是却又不告诉她究竟忘了什么!

后来她终于想起来了,那是“欠”,她欠了别人东西,却没有归还!她知道她欠的人是小沙弥,是将军,说不清欠了什么,更无从谈起如何归还!

裂帛被这样一个问题折磨着,她翻阅古书,上面写道:一直往北走,一直往北,直到我生命消逝的那一刻。那是一方净土,你们将我放在此,不必再回头看我。天际也许会出现绿光,那就是对我的恩赐。也许不会,我也不会怨怪。绿光的下面是一方没有结冰的碧水,那是万水之源,是世间最纯净的水,拥有着洗涤一切的生机!

裂帛不明白,后来她去问了日神。日神告诉她,她的确欠了别人东西,但是她可以选择还与不还,因为她欠东西的那人是自愿给予的。但如果她要选择归还,就要经历这世间许多的苦难,欠的越多,所要经历的苦难就越多,因为那人给予她的是这世间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一旦选择归还,中途便不能退出。

裂帛想了想,就答应了。

日神说:“不着急,她可以考虑三天,记住,欠的越多,所经历的苦难就越多。如果你们两个人一直不离不弃,在经历之后,依然不改初心。那接下来你们就会遇到一个人,一个可以改变接下来事情发展轨迹的人,那个人会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辱骂,殴打,伤痛,被欺压,被诽谤,被抛弃,被背叛,恐惧,绝望……这些苦难看似都很痛苦,但一旦放到时间的侵蚀和死亡的触碰面前,瞬间就不值一提。这世间所有的苦难,自然也

包括这两种。出现的那个人会帮你踏上最后的旅途,不过这最后的旅程你却只能一个人走完。说不定你会还清你的债。但如果违背了一些东西,你和你欠的那个人将永远在苦海中摆渡。”

裂帛不明白,日神却不再解释。三天后,裂帛依然坚持她的回答。日神让她去北疆,她遇到了小沙弥的第三世——宗岳。首先,她先被剥掉的是她能够自保的高深灵力。

宗岳性子温和文雅,对谁人都很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女也是如此。少女对他那若有若无的一分亲近、熟悉,他虽然不解,但却用了十分去回报。在岭南的时候,裂帛被鸟羽掳走,宗岳奋不顾身的去救她,在自己可以逃脱的情况下,甘愿和她一起当俘虏。鸟羽垂涎裂帛的美色,宗岳用了禁术,用燃尽自己十年寿命的代价护住了裂帛。鸟羽气愤之下,将两人关到了充斥着野兽和蛊虫的地牢里,他们每天都会被咬噬,却不会死去。宗岳为了减轻裂帛的苦楚,将自己的血肉割下,用鲜血的味道将更多的蛊虫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裂帛觉得自己不是来还债的,而是来继续欠债的,并且越欠越多,如此下去,她恐怕要经历这世间所有的苦难才还的清。

后来,忘川派人救了两人,宗岳受的伤太重,几乎死去,休养了很长时间才慢慢醒过来。但裂帛知道那些只是开头。

渐渐的忘川谷中有了对他们的非议。裂帛可以不在乎,但宗岳不能,因为宗岳难受,裂帛就要忍受着多一倍的痛苦。裂帛搬出了忘川,住在昭落城中,一个人太美,本来就是祸端。没有什么原因和征兆的,关于她流言蜚语就在城中四起,邻居说她曾是娼妓,小孩子会拿着石头扔她,街上的乞丐会用各种下流的话来骂她。女人们因为嫉妒生恨,男人们因为得不到生恨,小孩子因为大人们的恨而恨。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的忍受。因为她的不作为,她受辱时的高贵清冷不可侵犯,那些侮辱她的人只感觉自己受到了更大的侮辱,更加变本加厉的辱骂她。到后来,单单只是言语上的辱骂已经难解大家心头之恨。一个大日头的中午,一群妇女们冲了进去,将她从房间里拖了出来,撕破她的衣衫,拿着剪刀减掉她的长发,用拳头打她,用脚来踢她,用石头来砸她……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宗岳来看裂帛,就看到了这让他目眦尽裂的一幕。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愤怒起来绝对很可怕,就像一个从不发脾气的老实人发起火来绝对会吓退那些装腔作势的恶人。宗岳像是疯了一样冲进去,剑刃所过之处尽是滚落的人头,喷洒的鲜血。大家像是看到了恶魔,纷纷四散而逃。宗岳抱起裂帛,将自己的衣衫裹到她身上,看着浑身是伤的裂帛,那些人,那些人都该死!

当街杀人,还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这是很大的罪行。宗岳犯了门规,被绑在建木上,每日受雷霆的鞭笞之行。可是无论如何,他却都不认错。对于这样一个顽劣不堪的弟子,长老们经过商议,觉得此事的影响太过恶劣,本想处以死刑,但玥辰大士死死求情,最后议定废除灵力,逐出师门。

两人拖着伤残的身躯像是乞丐一样走在大街上,过往的人连看不愿多看一眼。残羹剩饭宁可喂给摇尾的狗也不愿施舍给他们,但也不需要,他们压根就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裂帛问宗岳:“宗岳,你后悔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不会如此!”

宗岳笑,“我后悔,我后悔没有早些出现,后悔没有将那些人杀光,后悔让他们伤到你。”

裂帛也笑,这就是世间的苦难吗?她倒不觉得这是苦难,她从这里尝到了丝丝的甜!因为有这些苦难,所以偶尔的甜才会让人感到珍贵,感到欣喜。就像是人,心脏只有是跳动的,才算是活着。以前的那些日子,她从没有感到过自己的心脏在跳跃,她一直扮演着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现在不一样了,她跳到了那奔流不息的河水中,她成为了参与者,她开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人世的喜怒哀乐!

两人一直流浪,无论他们怎么安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上门来,欺辱打骂。两人泰然处之,只要能够在一起,什么样的苦难都变成了蜜糖。直到被寒夏和苏弋轩救下。

寒夏拉着裂帛的手,问道:“现在的苦难是——”

裂帛看着自己逐渐衰老的皮肤,道:“现在的苦难是时间的侵袭,清晰的感受着你的生命一点点的再流逝。”

不过说话这短短的时间,皱纹已经爬上裂帛的脸,就像是突然苍老了二十岁。裂帛伸手摸自己的脸,笑道:“速度还真快!”对寒夏道:“可以帮我把拿镜子来吗?”

寒夏迟疑了一下,还是拿来镜子放在裂帛的脸前。

裂帛道:“现在应该是人类的四十岁吧!一日十年,你们可不要被吓到!”

一直沉默的苏弋轩道:“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们?”

裂帛道:“等到死亡轻触我的左肩,我的生命将走到尽头,你们送我们两个到北冥,在我生命即将消逝的那一刻放下我,然后离开。如果我还清了我的债,说不定会有好一些的结局。如果没有,我将继续经受苦难,比死亡更痛苦的苦难。”

五天之后,裂帛已经完全苍老成一个百岁老人,每天吃的也很少,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宗岳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他经常会抱着裂帛站在窗户旁晒太阳,会背着她上街感受这俗世的热闹,会细心的将食物一点点喂给她。因为宗岳在,寒夏和苏弋轩就完全插不上手。

北疆以北,是极北苦寒之地,称为北冥。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北冥的雪是这世上最美的雪,最美丽,却也最恐怖。因为这样的环境,所以那是一块几乎没有人踏足的土地,所以也最干净,最纯洁。

几人雇了一辆马车,开始向着北冥进发。先到达的是北疆。北疆还是上一次寒夏一行离开时的样子,越过青荣山,看到的就是完全被寒冰覆盖的世界。寒冰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像是璀璨的水晶,美丽却没有一丝生气。

寒夏想到现在是夏天,这里却如此寒冷,是不是就印证了自己的名字。寒夏——寒冷的夏天。

马车在这里已经行进不了。苏弋轩想了想,和寒夏一起将马车的轱辘卸下,马也不要,又找来了几只狗,做成了一个雪橇。

寒夏向苏弋轩拱了拱拳,表示佩服。

北疆的尽头是十万山,翻过十万山,就到达北冥。山路艰难险阻,而裂帛已经奄奄一息。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由苏弋轩带着裂帛,寒夏带着宗岳,径直飞过十万山。

苏弋轩对寒夏的御剑术表示怀疑,她自己一个人还行,要是再带一个人恐怕就有些危险。可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因为他不能同时带两个人。

天空中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美的如梦如幻。

宗岳用白熊的皮毛将裂帛裹好,交给了苏弋轩。然后才上了寒夏的剑。苏弋轩看向寒夏,示意她先,寒夏也知道自己的速度不如苏弋轩,就一马当先飞在前面。而苏弋轩则一直在她旁边。

因为速度很快,就让雪带上了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似得生疼。寒夏突然想起,上一次苏弋轩带着她,也是这样的大风雪,苏弋轩将她护在身前,她一点寒冷也感受不到,苏弋轩的眉上结满了冰霜……突然剑歪了一下,寒夏赶紧收好心神,不敢再乱想。苏弋轩投来质疑的目光,寒夏不敢看他,乖乖的专心御剑。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翻越过了十万山,在北冥的边缘停了下来。

苏弋轩先落下,寒夏紧随其后,谁知地面太滑,降落不稳,苏弋轩愣了一下,跑过去将宗岳拉了回来,可怜寒夏在雪地里栽了个大跟头。

苏弋轩没动,倒是宗岳赶紧将寒夏拉了起来,“寒夏,你没事吧?”

寒夏转了几个圈,摇头晃脑的摆手道:“没事!没事!”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这里的雪带着强风,风雪吹得人睁不开眼。

寒夏重复着裂帛告诉他们的话:“一直往北走,一直往北,直到我生命消逝的那一刻。那里是一方净土,你们将我放到此,不必再回头看我。天际也许会出现绿光,那就是对我的恩赐。也许不会,我也不会怨怪。绿光的下面是一方没有结冰的碧水,那是万水之源,是世间最纯净的水,拥有着洗涤一切的生机……”

苏弋轩背起裂帛,寒夏也拉起风帽,宗岳裹了裹斗篷。三个人一步步的向北走去。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四人小的好似几只蝼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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