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赛的项目是赛马。
锣鼓震天,荆旗蔽空,栅栏外观赛的人声声喝彩不断,参赛的又多是年轻人,一个个便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自从体验了碧云暇的威力,寒夏对这些普通的马就失去了原先的兴趣。昨天几人一直喝到半夜露重才回,加上昨天那趟颠簸的后遗症,今天早上骨头还真是要散架了。
阿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新月也不见了,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匆匆瞥了一眼之后,寒夏便决定回去睡大觉。一边走还一边胡思乱想,其实君聿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讨厌。
快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黄衫女子立在那里,在清晨柔和的日光照耀下,衬着青翠的草地,袅袅婷婷,好似一朵娇艳无暇的小花。是个十足的美人。
寒夏也没在意,走近才发现,这女子是在等她。
女子看到寒夏疑惑的表情,不等她开口询问,就真诚的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谁。我的名字是舞雩,是吴越国的淬剑师,我知道上次那把绝影剑是你的,所以想来找你聊聊。”
寒夏想起身前这个女子,就是夜宴当晚呈剑献舞的吴越小公主。感受到她没有恶意,寒夏也朝她笑了笑,“好啊,我最喜欢说话了,我们进去说吧!”
寒夏倒了一杯水给她,好奇的探寻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那个女子的?大家都没有认出来!”
舞雩笑了笑,说道:“你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是淬剑师,经过我手的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把好剑都有其自己的味道,剑的味道决定它要选择的主人,它会选择自己认为对的人。你的绝影剑很倔强,我不得己才施了咒术封印它,虽然封印被你的血解除了,但还是可以指引我找到你。”
“这么神奇!”听的寒夏瞪大了眼睛。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剑吗?”舞雩看着寒夏,生怕她会拒绝。“我想看看她出鞘后的样子。”
寒夏倒是没有犹豫,从布囊里把绝影拿了出来,轻轻敲打了两下,示意其听话一点,然后递给了舞雩。
舞雩有些担心,迟疑着没有去接。
“没事的,我已经跟她讲过了,她答应让你看看。”
舞雩接过绝影,绝影发出一阵愉悦的低吟。如匠人看到了美玉,琴师看到了难得一见的乐器。舞雩脸上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一个淬剑师只有不断欣赏到好的剑,才能知道该怎么去铸剑,怎样把精气神注入到一件物品中,让其活起来。
舞雩慢慢的褪去剑鞘,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说道:“长二尺九,宽一尺一,护手一寸,宽二寸六,两耳各一寸五,从剑的旋纹来看,是揉剑法。这种上古的铸剑方法也只在古书中有寥寥的几行记载。剑的材质既非铜非铁,也非金非玉,应该是一种特别的材质,揉剑法就善于融合不同的材料,锻造出与众不同材质的剑……”
刚开始寒夏以为舞雩是在跟她讲话,所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着。听着听着,才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语,完全进入无人之境了。一意识到这一点,寒夏的哈欠就上来了,眼皮子也重了起来,可总不能开口赶客吧!
剑法既人法,刚柔相济,方得治道。这把剑的真正贵重之处,其实并不在于材质或者是淬剑术,唯一让人称叹的是,它与主人的那份心神合一。
什么方法才可以造出这样的剑?什么样的人值得这把剑忠心不二?传说要用半颗心来做剑引是真的吗?舞雩满腹疑问,不知该找谁解答。沉思了一会,又暗叹自己
真是笨的可以,“问问它的主人不就知道了吗?”
一抬头就看见正在无聊数茶叶的寒夏,顿觉自己有些忘形,真是太失礼了。略感歉意的说道:“真是抱歉,舞雩太失礼了。”
看到舞雩端庄有礼的样子,寒夏不禁在心中感慨道:同样是公主小姐,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君仟瑶和公输祁茗每次见我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人家也是公主,怎么教养这么好呢!说道:“没事,专注和入神都是好习惯。”
舞雩笑了笑,说道:“我可以知道姑娘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吗?”
“这把剑呀!”寒夏想了一想,“应该是一直都跟在我吧,从我开始练剑时,就用的是这把剑。”
“那是谁给你的剑?他又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呢?”
“剑是我师父给的,至于他从哪里得到的?你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还有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来没有问过。”
舞雩的脸上露出些许失望之色,淡淡的回答道:“是这样啊。”
寒夏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对我这把普通的剑这么感兴趣?”
舞雩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它的好,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用什么方法,它都不会背叛它的主人,也就是你。”
看着寒夏不以为然的样子,舞雩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世间大部分的剑,和主人之间的关系,其实不过是奴隶和主人,既然是奴隶,那就意味着随时会被买来卖去,更换主人。而你的剑却是你的一部分,自己又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寒夏还是不以为然,说道:“为什么是奴隶和主人?一个人又怎么会抛弃他的剑,这是他的武器,他依托的屏障,剑和人之间是无条件的信任与合作,久而久之,自然能心意相通,怎么会是奴隶和主人的关系?那代表的是呼来喝去,随意役使。”寒夏十分不赞同舞雩的观点,接着扬声追问道:“你的剑呢?让我看看你的剑!”
舞雩显然没有跟上寒夏的思维,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没有剑,淬剑师是锻造剑的人,不能拥有自己的剑,这是几千年传下来的规矩。”
“一个从来没有拥有过剑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就如一个从来没有吃过羊肉的人,另一个不喜欢吃羊肉的人告诉他羊肉很难吃,那他就在潜意识中觉得,羊肉真的很难吃。但他真的不喜欢吃羊肉吗?那恐怕还是得他亲自尝过才能下定义。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觉得你回去之后还是给自己锻造一把剑为好。”
舞雩的脸上出现了一份恍然大悟,夹杂着一份喜悦,“姑娘字字珠玑,令舞雩恍然大悟。舞雩浸淫剑道多年,自以为对剑的了解已经够多,没想到却是陷入了怪圈。多谢姑娘指点。”
舞雩这么说,寒夏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这人要是听别人贬她,会气呼呼的和人家斗嘴,可要是听人家夸她,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半晌,才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也没有了,我是瞎说的。”
舞雩笑了笑,说道:“舞雩不日便要返回吴越国,吴越国多吴侬暖语,小桥流水之景,以姑娘的性格想必会很喜欢。”说着掏出一把银质的精巧匕首来递给寒夏,“一个小礼物送给姑娘,随便在吴都的哪个剑铺子里出示,舞雩都会尽快赶到。如果姑娘改日有兴致前去,请务必要知会舞雩,聊表地主之谊。”
寒夏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一看舞雩说的这么真挚。是人家盛情难却,可不是我想要收的哦!这才接过了匕首。
这把匕首真的十分精美,很小巧,比手掌长不了多少,很容易藏匿在身上。手柄处是银质的,雕琢着古朴的花纹。刀刃处泛着清冷的光,一看就极其锋利。
寒夏爱不释手,随意的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可以听到划破空气的声响,“我很喜欢,谢谢你。如果我去吴越的话,一定去找你玩。”
舞雩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又转身说道:“舞雩想知道,姑娘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奴隶呢?”
寒夏嘻嘻的笑了几声,已经把舞雩当成朋友了,毫不隐瞒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也很简单。有一次我不小心受伤了,莫名其妙的就被奴隶贩子抓了去,后来又偶然被五殿下府上的人买了下来,就是这样。”
“是这样。”舞雩点了点头,唇间带着几分理解的笑意,然后拱手告辞。
很好笑吗?寒夏在心里忖度道,直到舞雩走出帐外,寒夏才意识到,那笑容其实代表着“我不相信,你不想说就算了,我理解!”的意思。寒夏顿觉不能理解这里许多人的思维方式,我干什么要说谎骗人?
怎为什么每次明明说的是真话,听者还总是一副怀疑的态度,更可笑的是听者还会摆出一副“我理解”的高姿态,搞得好像是我的错,真是莫名其妙至极!
寒夏拍了拍头大的脑袋,算了不去想这些闹心的事的,还是睡大觉来的实在。直接仰头倒在了床上。
半睡半醒间还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喝彩叫好声,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寒夏才悠悠转转的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阵阵欢笑声传来,挑帘望去,烈日当空,估计上午的比赛刚刚完毕,众人都去吃饭喝酒去了。这么一想,寒夏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寒夏去厨房随便拿了一些吃的过来,填了填肚子。
下午的比赛还是赛马,继续着上午未完的比赛,大家兴致很高,坐在帐篷里都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喝彩叫好声。寒夏闲来无事,想着去找苏弋轩玩,又想到不能空手去,便去厨房做了两盘精致点心。
寒夏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了。从日中到日暮,花了几乎两个时辰才做好。寒夏自己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样式这么漂亮,正常人应该都会看一眼吧!虽然她早把苏弋轩划分为不正常人。
向沿路的侍从问清楚了西界忘川此次的住处。寒夏边走边看,帐篷的样式都差不多,还真是不好找。
公输祁茗和公输沐菡各自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向这边走来,由于这边是各地宾客居住的地方,所以骑得并不快。
公输沐菡穿了一身红色的劲装,衬的小脸更加粉嫩雪白。头发分股编了小辫,小辫又合在一起编成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手执马鞭,眉宇间带了一份英气,使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公输祁茗则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往日的文雅不复存在,倒显得英气逼人。
公输沐菡心情很好,今天显然很多人被她的出场惊艳到,虽然比赛没赢,但是我们公输家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不过玩玩而已。可是当她看到前方的身影的时候,心情瞬间就不好了,只觉得血直往脑袋上冲,根本控制不住。扬鞭狠击在马股上,马儿吃痛,向前狂奔而去。
公输祁茗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被宠惯了,向来是无法无天,也赶紧扬鞭追上去。
寒夏正在思索,是不是那个侍卫根本不知道,随口给自己指了个方向,明明是这个方向,怎么还是没有找到呢。再一仰头,就看到两匹马朝着自己奔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