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竹听到给她弟弟的这封号, 也很是奇怪:怎会封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号?这万不是范信芳的行事。
不过她现下也顾不上去追究这个,带着一道几乎横贯整个脊梁的刀痕、让周玄从班师大典上带回来的兔儿, 让她差点晕倒过去。“你, 你到底做什么了?”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怒, 指着兔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傅见省遇刺, 是你干的?”送他回来的周玄亦严肃问他。
“哼, 是又怎么样?”兔儿冷笑道:“我就是要折了你们魏朝的栋梁,搅乱你们的朝堂, 为的么,自然是复我家国。你可算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
“好了, 姐夫这不没说什么吗, 就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顶我。”周玄放软了语气:“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把你姐姐吓成什么样了。”
兔儿看苏凤竹果然眉宇间俱是凝重之色, 这才扑哧一笑:“我跟姐夫说笑啦,姐姐你别当真。原是我在傅见省营中实在闲的慌, 就想着四下闲逛下。谁知道就看几个藏头露尾的人, 很像是卢家的漏网之鱼。我就顺手把人给宰了, 一不小心惊动了巡逻兵士,傅见省也闻讯过来。和他过了几招, 就让他给划了一道。不过姐姐你放心,我也还了回去!”
他说的轻松容易, 苏凤竹却如何不明白其中凶险!“谁会没事在万人军中闲逛?还那么巧就让你碰见了卢氏的人?”她看着兔儿, 深吸一口气:“怕是你早知道卢氏的人在傅见省军中,正好借假扮勉儿这个机会把人除去吧!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如此说来, 傅见省是真的动了造反的念头啊。”周玄皱眉道。
“嘁,就你爹那德行,人不反他我才奇怪呢。”兔儿嗤之以鼻:“不过你放心,我这把人给宰了,傅见省想来有一阵子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兔儿,你真是帮了姐夫太多了。”周玄感慨地揉揉兔儿的头。
“哪个帮你了,我是帮我姐姐。”兔儿道:“行了,我没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该去庆功晚宴了。”
苏凤竹原是打算在班师大典后的庆功晚宴上露面的,可现下见兔儿这样她实在放心不下。“你都这样了姐姐做什么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叹息道。
“不不不,你一定要去,”然兔儿赶她走:“你得去镇妖呢。”
晚宴上除了白日里受封赏的将士和观礼的朝廷重臣外,还有他们的家眷,也蒙恩领宴。文夫人和一些要紧降臣,作为新朝君臣文治武功的佐证,也少不得有他们一席之地,倒是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听道通传楚王楚王妃驾到,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为他们让出通路。无数苛刻的目光投注在苏凤竹身上。苏凤竹早已习惯,迎着这些目光反愈发的神采飞扬。她这晚打扮的也极耀眼,穿的是一袭金银丝线装饰的衣裳,动起来恍若搅动满天星河,美不胜收。让人想不瞩目她都难。
所有的目光中,有一道格外的凌厉。苏凤竹因循看去,却是高居首席之上的傅见省,捏着酒杯,阴沉沉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也不躲闪。认出来了么。苏凤竹想。
不过现在认出来他又能如何呢。苏凤竹完全不放在心上。她目光又扫过他身后的卫王妃裴氏。裴氏正在哄怀里的世子逢春安。那温柔安然的眼神,似乎裴氏眼里心里,裴氏的整个世界,只有逢春——可是傅见省这刚刚回来......
继续往前走,苏凤竹看到了她母亲迎面走来。文夫人现下一身素服,钗环简单,眉目含愁,好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尤其是看向苏凤竹之时,那一抹混杂了担忧、愧疚、顾虑、欲语还休的目光,让苏凤竹好生不适应,又是烦躁。苏凤竹只能一昂头,看都不看她与她擦肩而过,疾步走向自己席位。
他们到达后片刻,景泰帝和范信芳一起出现了——后宫的两位女主人,逢太后上了岁数,今儿个坐了一天,身子到底是有些不爽快,晚上不耐烦再应付人了。陈皇后则是到现在身子还没调养好。
景泰帝乐呵呵地一边走一边和众人打着招呼。见到苏凤竹还特意道:“儿媳妇,如今和娘家人团圆了,高兴吧?”
苏凤竹勉强弯弯嘴角:“谢陛下垂怜。”
“不谢不谢,都一家人,外道个什么!”景泰帝边说边还四下张望:“咦你母亲呢?怎不和你母亲坐在一起啊?来来来,文夫人快过来!”
“陛下。”文夫人一脸惊惶模样过来了。俯身就要下拜,景泰帝赶忙一把扶起:“哎呀呀,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夫人这女儿教养的不错,侍奉朕和太后极尽心。朕要多谢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怎地,那手还紧紧地握在文夫人胳膊上。
苏凤竹一眼看见,心中有数。正要想法子将两人分开,文夫人却自己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失德之人,岂敢当陛下一个谢字。能侍奉陛下、太后和楚王,是凤竹这孩子的福气。”
景泰帝看着她这守礼而贞静的模样,心下却不由得更馋痒难耐。“夫人过谦了,过谦了!”他上前一步,还想与文夫人纠缠。然范信芳看他这言行举止越来越不像话,赶紧推了他走:“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开席吧,别让大伙儿等着!”
唔,母后应该看不上周老二......吧?苏凤竹则斜睨着她娘,心中思量着:不过为了权势,也难说啊!还是万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一时开了席,身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傅见省率先向景泰帝敬酒。景泰帝木着脸一言不发喝了,便去与旁人说笑。此后俩人再无片言只语往来。
景泰帝和最倚重的臣子们全都是草莽出身,几杯酒下肚,就打回了原形。很快,庄严华丽的大殿中酒令、逼酒声此起彼伏,恍若乡间酒馆子。
“爹啊身子才好,少喝两杯。”周玄劝他爹。
“不碍事不碍事,已经全好了,难得今儿高兴!”景泰帝如何肯听,反拿酒灌周玄:“你也喝!不喝酒像个什么男人?难不成是你媳妇儿那儿看着,你就不敢喝?”
顿时引起哄堂大笑。景泰帝却愈发上脸,又与苏凤竹道:“儿媳妇,你倒说说,你素日是不是管着他,不让他喝酒不让他纳妾,这也管他那也管他,管的俄儿没个男子汉气魄,嗯?!”
这话分量却重了。众人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等着看苏凤竹难堪,
苏凤竹却没有丝毫慌张。“陛下问这话,是皇帝问楚王妃,还是公爹问儿媳?”她从容道。
“皇帝问楚王妃又如何,公爹问儿媳又如何?”景泰帝兴致勃勃地道。
“若是皇帝问楚王妃,那楚王妃无言以对,陛下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儿有楚王妃说个不字的余地。”苏凤竹道:“若是公爹问儿媳,唔,只有那等最没男子汉气魄的公爹,才会婆婆妈妈管到儿子媳妇房里事。”
“你......”景泰帝给她堵了这一下,却是并不以为忤,反哈哈大笑:“就你会说话,谁都说不过你!”
众人便又齐声大笑。然有些人看向苏凤竹的目光中便增添了诧异:皇帝竟如此宽容于她?
“殿下至孝,不如殿下替陛下满饮此杯如何?”“大殿下,俺也敬你!”.....众臣看准景泰帝心思,一哄而上灌周玄。周玄自顾不暇,于是景泰帝又得以狂饮不止。
酒喝的差不多了,少不得找其他乐子。“那啥以前总听着说大虞的文皇后,那是满腹的才华,琴棋书画,啥都会。”景泰帝醉眼朦胧看向文夫人。
“陛下谬赞了。”文夫人听到说起她,身形颤了颤,如柔弱的春柳般伏倒于地。
“别谦虚别谦虚,朕最见不得人谦虚。”景泰帝却只觉着心里的火给她这小模样撩拨的更盛:“那皇后娘娘给咱跳个舞呗?看娘娘这小身段儿,跳起舞来,定然好看。”
“妾,求陛下恕罪,妾不会跳舞。”文夫人头抬都不敢抬。
“陛下喝醉了啊,喝醉了。来人,赶紧上醒酒汤。”范信芳忙劝景泰帝。又附耳与景泰帝道:“给你儿子儿媳妇留些脸面!”
“怎地了,朕就想看她跳个舞,怎地了?”景泰帝此时哪里听的进去,伸手指了一个前朝降臣道:“你说,她会不会跳舞?!”
“禀,禀陛下,夫人甚喜舞乐。”那降臣胆战心惊道。
“就说会吧!”景泰帝拍案大叫:“怎地,那虞朝的皇帝看的,朕这皇帝就看不得么?嗯?你看不起朕!”
“妾不敢。”文夫人抬起头,眼中已然满是泪水。袅袅娜娜站起,一副无可奈何不得不屈从的模样。
“慢着。”然苏凤竹抢先走出席去:“儿媳也会跳舞,不如儿媳跳给陛下看,如何?”
“好啊好!”景泰帝先兴奋大叫一声,俄而又蹙眉咄嘴:“你是儿媳妇,看你跳有什么意思,你快别捣乱了!”
“有意思,可有意思了。”苏凤竹边说着,边走向近旁的傅见省——他一身武将打扮,还带着佩剑。苏凤竹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了他的剑,手一转抖出一个漂亮剑花。景泰帝被剑芒耀了一下眼睛,等视线恢复正常,却见那青湛湛的剑锋就指在他喉咙前方寸许之处!
125☆、晋江独发
景泰帝大吃一惊, 顿时喝下的酒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他身边的吴用也是大惊失色,刚想喊护驾, 却见苏凤竹嫣然一笑, 翩然后退, 旋即持剑起舞。
景泰帝长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却又涌起怒气:这是戏弄他呢还是试探?无论如何这举动太越矩了, 都是最近自己给她好脸太多了!
他阴沉沉地看着苏凤竹,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酒杯。却见剑光如惊鸿, 伊人若游龙,这剑舞的着实精彩。景泰帝不知不觉手离开了酒杯, 而双目慢慢为那光彩四射的身姿点亮。
只顾着贪看了, 到底这气没发作出来。待看着苏凤竹舞姿将尽, 景泰帝示意身边伺候的吴用给他添酒,他得压压惊。
吴用看出景泰帝心情变化, 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赶忙执壶添酒。刚刚添好正准备奉给景泰帝呢, 突然眼睛一花,酒杯凭空而起——却是苏凤竹不知何时又近前来, 挥剑灵巧一挑将酒杯挑起。身子一旋,剑锋一轮,苏凤竹向后倒仰如满月,而剑锋又指到了景泰帝面前, 其上的酒杯稳如泰山,酒液没有分毫洒出。
她再敢这么挑衅朕的威严, 朕绝不容忍了!景泰帝心里想着,手却早已伸向那酒杯,且兴高采烈地夸赞:“好!哎呀呀,这一手真漂亮!儿媳妇,以前不知道啊,你会的还挺多。”——喝了酒的人忘性大,他此时全然忘了有文夫人这人了。
文夫人默默坐回位子上。又如之前一般,把头颈深深低下。然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愿博陛下一笑。” 苏凤竹站起,笑吟吟向景泰帝行礼。又双手托剑,走到傅见省面前把剑还他:“方才失礼了,卫王恕罪。”
然傅见省动也不动。“不要了。”他眼睛看也不看苏凤竹,冷漠地道。
“什么?”苏凤竹不明所以然。
“本王素来不喜本王的东西给别人染指。”傅见省又道:“你既碰了这剑,便留着吧。”
说着还把剑鞘解下来,扔给苏凤竹。
这是什么败家毛病!苏凤竹无语。“就说这都什么古怪脾气!”景泰帝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因对苏凤竹道:“你只管把剑插他身上就是!”
“爹又胡咧咧了。”此时周玄走过来,与傅见省笑道:“不过傅大哥我就好奇了。若是叫旁人碰了剑就得扔,那傅大哥血战沙场时候,得扔多少剑?”
“所以他们都死了。”傅见省这才抬眼看了他们夫妇一眼:“只有死人可以碰我的剑。”
哟呵,这是威胁我呢。苏凤竹从容笑笑。扭头跟一边的周橙招招手:“橙子,你前儿不是还跟我说,要跟师父学剑了,想要把好剑么?正巧今儿傅大哥哥这把剑送给你。这剑跟傅大哥哥上过战场,可是了不得。你有了这剑可要好好学,以后当个傅大哥哥这样的大英雄!”
“嗯嗯嗯!谢谢傅大哥哥!橙子一定会好好学的!”周橙喜出望外,不管不顾蹦着高儿就往傅见省身上跳。他的天生神力,竟是傅见省都扛不住,一不留神叫连人带椅子扑倒。
景泰帝倒是头回见傅见省如此狼狈,拍着大腿笑的几乎岔气。
如是宴会气氛愈发融洽热烈。破天荒的有几位命妇来与苏凤竹敬酒攀谈。苏凤竹应酬一会儿后,觉着略有些酒意上头,便借着更衣之名到殿后花园寻了僻静地方醒酒。
“每次醒酒都会到这儿来,你这习惯还是一点没变。”便听着他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凤竹转身看也不看他娘,疾步往回走。
“站住。”然而文夫人喝道。声音不大,却再不装柔弱,也无慈母柔情,俨然旧日威严。苏凤竹不由自主地便停住了脚步:“怎么,装不下去了?”
“亏我以前替公主提心吊胆的,今儿见了,才知道公主深受魏帝父子恩宠。”文夫人缓缓走到她身前,看着她似笑非笑:“我就说么,以公主的脾性,到哪儿都是受宠的命。”
“所以你以为,今时今日,我还会像以前那样,被你摆布利用么?”苏凤竹冷笑的。
“不敢。我如今沦为阶下囚,哪儿敢有那痴心妄想。”文夫人从容道:“我只是为你父皇不值罢了。他生前千娇百爱的掌上珠,如今对着害死他的仇人奴颜婢膝献媚邀宠,还丝毫不觉得羞耻。他若在天有灵,却是不知作何想。”
“你!”苏凤竹被她这话激的一股血直往脑子上冲。她努力让自己镇定:“没错,我就是厚颜无耻又如何。我却觉着自己差你还差的远呢!”
“是,我是天底下第一个无耻之人。可是你父皇终究是生养了你的亲生父亲,你认仇做亲,你当真能够心安么!”文夫人与她针锋相对。
“要说害死父皇的人,你才是第一个!”苏凤竹再忍不住怒气:“我若是还认你这个娘,我才是认仇做亲——那时紫宸殿那场火,怕不是父皇自焚吧,是你,是你谋害了父皇!”
“天地良心。”文夫人冷笑道:“那日,是你父皇避过我,命开九门放叛军进城。我得到消息知道大事不好,只顾着赶紧从叛军手下逃出命去,哪里还有心思去谋害你父皇?后来我派人多方打探,才知道你父皇身边早混进了周老二的奸细。你也看见了,那吴用一个前朝守门太监,凭什么改朝换代之后一跃而成为周老二身边的大红人?”
她靠近苏凤竹,一字一字地对苏凤竹耳语:“还不是因为,他立下了弑君的大功!”
苏凤竹呼吸一滞,踉跄倒退两步远离她。“你,你休想挑拨离间!”说着急急离去,脚步却是有些虚浮。
“你爱信不信。”文夫人朝着她背影喊。她目送着她远去,嘴角的笑纹慢慢扩大。
她身旁,一垄花苗正在抽条。文夫人蹲下身去,细细打量。“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她吟了两句毫不相干的诗。
“怎去了这么久?”等苏凤竹回到宴上,周玄问她。
“无事。”苏凤竹笑着摇摇头。
“虽是春天了,夜里还是冷,你得仔细。”周玄握握她的手:“看冻的手冰凉。”
宴会结束之后,范信芳先不回府邸,而拉了景泰帝密谈。“这天底下的女人,你上哪个我都不管,就那文氏,万万不可!”他严正地道。
而景泰帝一拍脑袋:“哎呀,你不说俄还把她给忘了!”
“......那就忘的更彻底一点!”范信芳揉太阳穴。
“玄儿要她闺女当正妃你都没说什么,如何就不许俄要这当娘的,”景泰帝猥琐笑道:“这两好并一好,正是好上加好么。”
“好什么好!”范信芳跟他讲道理:“若只是寻常人倒也罢了,终究你做的混账事不多这一桩。可是这文氏,活生生把个虞朝天下给断送了......”
“不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啊。”景泰帝却打断他:“以前你是说断送这虞氏天下的罪责,全落在一个女子身上,忒也不公,忒也无耻!”
“咦,我说过的万千道理你都左耳进右耳出,偏生牵扯到女人的记的这么牢靠!”范信芳叹气:“好好好,不能全落在她身上,可咱们也知道,这文氏并非她面上那般贤良淑德,心机深沉又虚伪狠毒。这样的女人,与她同床共枕,你能睡安稳了?”
“俄还就喜欢难对付的女人!”然景泰帝咧嘴笑道:“把这难对付的女人收拾的熨熨帖帖,才叫个男人!”
“你你你!”范信芳扶额:“我只怕她把你给收拾了!且别忘了,你的亲家爹可是叫她给活活烧死的!”
景泰帝兀自不服:“那啥当年玉容也为了俄毒死了圆儿的爹......”
“你你你,我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了!”范信芳的好涵养总能被景泰帝三言两语破掉。他怒道:“罢了,都是我的错,我原就不该留文氏活着!”
“咦,你不是说这文氏伪装的甚好,天下人多有不知她真面目的,要留着她的命拉拢人心么!”景泰帝忙道:“这事关大局,你万不能意气用事!”
“这如何又攀扯到我身上来了?你这人总是这样,就会倒打一耙!”范信芳跺脚:“总而言之,你给我离文氏远点!”
126☆、晋江独发
虽是给范信芳这般的严辞劝说, 然景泰帝何曾放在心上。第二日一早就吩咐吴用:“你去,把文夫人给朕弄来——别叫丞相知道。”
然吴用愁眉苦脸跪倒于地:“可陛下, 丞相已经吩咐了老奴, 若是老奴敢帮着陛下亲近文夫人, 他就打断老奴的腿!”
“甚?你怕他打断你的腿, 就不怕朕砍了你的头?”景泰帝气道。
“求陛下给老奴条生路罢!”吴用立刻抱住景泰帝大腿哭嚷起来。
然而哭归哭, 关于文氏的事儿他就是不接茬。
景泰帝没法子,踢开他, 召了禁军统领王沧来:“你给朕办个事儿,小事儿, 容易, 你不要张扬。你出去打听下, 承美侯府给安顿在哪里。”
而王沧咳嗽一声:“陛下恕罪,丞相交代臣, 这有关承美侯府的事儿, 一概不得插手。”
景泰帝几乎气个倒仰:“好他个老三, 这手脚倒快!他说话这般顶用,他来当皇帝好了!”
思来想去, 又去了含冰宫找苏凤竹。“那啥你娘家可都安顿好了?”他装出漫不经心模样道:“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这都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了,朕总得知道他们住哪儿,诸事可曾齐备。若有谁敢轻慢他们, 朕可不依。”
然苏凤竹现下也算十分了解景泰帝了,如何看不出他真正所图。“不知道。”她只这三字。
“啥?那是你娘家, 你如何能不知道?”景泰帝还不信,心想莫不成老三的手都伸到这里来了?
“妾的弟弟就在此宫中修养。至于文夫人,妾不关心,也不想和她再有往来。。”苏凤竹淡淡地道。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景泰帝惊奇道:“你如何这般不孝了?”
苏凤竹闭闭眼睛:“妾若当真是个孝顺的,妾的父亲宾天那时,妾早该一头撞死随父亲去了,万不能像现如今这样,死心塌地地做你家媳妇。”
“朕明白了,你是恨她害死了你爹,故而不肯认她了!”景泰帝恍然大悟:“你这又何必呢,其实你爹的死吧,你也不能全怪她。”你爹一个汉子管不好自己的婆娘,反叫婆娘给治死了,只能说是他自己窝囊!景泰帝心里想着,然怕伤着苏凤竹,故而没说出来。
然苏凤竹却琢磨着:不能全怪她,剩下的份儿是谁的,你的?——到底文夫人的话在她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让她忍不住去多想。
景泰帝见从苏凤竹这里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便又去另寻他法。周玄却看出苏凤竹情绪不对,又去问兔儿:“你姐今儿个看着心里有事儿,这又是怎么了?”
“我是我姐肚里的蛔虫么?”兔儿不耐烦地道:“自己的女人自己心里没个数儿,大事儿小事儿问旁人,好意思呢!”
周玄闹了个老大没趣,蔫头耷脑的去了。
兔儿今儿委实有些烦躁,故而才这样对周玄。
他回到含冰宫后,就迫不及待地相与苏勉相认。谁知道苏勉看到他如看到怪物一般,淌着泪直往被窝里躲。便是苏凤竹在一旁百般劝说,也始终不肯露面,从昨日到今时一直如此。这让坚强的兔儿难得也有想哭的欲望。所以现下看谁都不顺眼。
周玄到底寻了俩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直接问苏凤竹:“媳妇儿,今儿看着你一直心绪不宁的,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见到些故人,想起以前的事,有些不高兴罢了。”苏凤竹敷衍他。
然周玄岂是能被轻易骗过的人。“不对,你不只是不高兴,你心里有事儿,要紧事。”他握住苏凤竹胳膊,深深地看她:“和你男人说说,万事儿有你男人呢。”
“没什么要紧事,真的。”苏凤竹推开他起身:“我去看看弟弟们......”
然周玄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你不说实话,哪儿都不许去。”他赌气般道:“媳妇儿你什么时候有事儿不能对我说了。”
然苏凤竹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
“好,媳妇儿你既然这样,那我要生气了。”最后周玄道:“我真的生气了。”
自他们在一起后,周玄对她好的过分,大声儿都不肯一声,更别说与她生气。苏凤竹听了不禁有些心慌,她看着周玄:他生起气来是怎样的?拂袖而去?再不理她?
“我这村里出来的人最是粗野。”周玄板着脸道:“我气急了,是要打人的。”说着就高高扬起手来。
他,他要打自己?不过,想来也不会动真格的吧。苏凤竹咬唇扭头不看他,一副任你严刑拷打我也不会就范的倔强样。
却听重重一声巴掌声,惊的苏凤竹的小心肝儿都跳快了两下。
然而却不是打在她身上的,她没给碰着一指头。苏凤竹忙转过头,就见周玄的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还真用力,打了明晃晃一个巴掌印出来。
“你这是作甚?”苏凤竹赶忙抓住他的手。
“我如何舍得气你,就只能气自己了。”周玄垂眉,委委屈屈地道:“气我这做夫婿的不够有本事,让媳妇儿有了难事都不肯对我讲。”
“你......不是,”苏凤竹抚摸着他的脸,无奈地道:“好吧我是有点事,不是信不过你怎地,只是跟你讲了也没什么用,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继续生自己气去了。”而周玄放开她起身往外走:“我要罚自己去兵部军械司帮着打铁的抡大捶,晚上还不许吃饭。”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亏他想的出来!苏凤竹哭笑不得:“你这是拿自己来要挟我呢,好吧,我告诉你就是。”
她便把昨晚上文夫人的话说与周玄听。末了蹙眉道:“我原以为他是自行了断,这样虽是因为你爹提兵进犯的缘故,但根源在他自己失了民心。他把这大虞天下折腾的山河破碎,他便合该去为大虞殉葬。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我没什么为他叫屈的。我也曾怀疑过是我娘下的手,就是从没想过会是你爹做的......”
“这......”周玄也是有些愣神:“你别着急,容我想法子打探下。”
“我之所以不想与你说这事儿,就是因为这事儿你不能去打探。”苏凤竹却道:“倘若当真是你爹干的,倘若他知道了你在打探这件事儿,他定会知道这是我起了疑心,那么他便绝不会再放心我留在你身边,甚至还会猜疑上你!”
“嗐,媳妇儿,你就是遇事想太多。”周玄笑笑道:“哪儿有这么多有的没的。好吧你放心,我打探的时候小心,绝不让爹知道就是”
“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怕知道这真相。”苏凤竹闭闭眼:“如果我爹当真是直接死在你爹手下,那到底是生养我的父亲,我如何,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与你做夫妻。如果那样,我还算个人么......”
“啊?媳妇儿,你这说什么话!”周玄一听急了:“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我们还这么好的......”
“我过不了我自己心里的这关。”苏凤竹打断他的话:“若换了是你,你能么?”
“我......”周玄难得也被问倒了。“上苍不会如此捉弄我们的。”他最终抱住苏凤竹,说了这么一句。
几乎同时,吴用在一家僻静茶馆中,与人见面。
“如今想见用公公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隔了一袭竹帘,帘后的人巧笑倩兮。
“贵人即知老奴事多,有话便快说就是。”吴用啜着茶板着脸道。心里却想这人到底是个不安分的,才回京城第二日就敢往宫里递消息。若不是看在随消息一块递上的银票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理会她!
“用公公是个爽快人,我也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委实是有一事想求公公。”那人道。
听到这往日高高在上的人对他说出个求字来,吴用别提有多神清气爽了。然还是从容道:“贵人最是聪明不过,自然明白,现下什么事儿该干,什么事儿不该干。”
“我自然明白。”那人道:“就比如说,现下新朝初立,国库空虚。新帝恨不得把一个钱掰两半使。此时若是叫新帝知道,有人在改朝换代之时,趁乱把前朝末帝的私库都搬到了自己家地窖子里,那便是大大的不该干的事儿了。”
吴用手一抖,手里的茶杯盖差点掉落:她如何会知道这事?眼底深处顿时涌起凶光。
“用公公莫慌,我只不过是想求公公一件小事儿,一件比杀人灭口简单多了的小事儿呢,哈哈。”那人如同能看破他心思一般。
吴用心中定了定:“你说吧。”心下琢磨着莫不是她也跟皇帝想到了一处去,想让自己把她引荐给皇帝?哼,到底是女人啊。
却听那人道:“这两日,楚王妃,或是楚王,定会来跟公公探问,当日末帝是怎么死的。我只要公公闭口不言,就是了。”
127☆、晋江独发
“之前说的事儿, 已经跟吴用打探过了。”两三日后,周玄告诉苏凤竹。
“那他怎么说?”苏凤竹忙问。
周玄揉揉额头:“我刚擦着这事儿的边儿, 他便说有事, 急急忙忙走了。”
“这样么......那怕是得找旁人了。”苏凤竹勉强笑道。说是这么说, 可心种却思量:若是吴用什么都没做, 他怎会如此?
“我再找旁人打听, 媳妇儿你千万莫多想。”周玄忙又道。
“我不会的,你放心。”苏凤竹忙眨眨眼, 让自己看起来更开心点。
然周玄如何看不出来。“明日傅大哥家设宴答谢群臣,你还是与我一起去吧, 散散心。小舅子们叫青儿看着也就是了。”他道。
苏凤竹原是不打算去这个宴会的, 既然周玄如此说了, 便含笑应了。
因这宴会是在城外的别苑中,周玄为了让苏凤竹散心, 走的格外早。然到了别苑一开看, 各色骏马华车已在大门外排出几里地去。
“呵, 这般热闹啊。”周玄惊奇地道:“我倒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他如今权倾朝野,用你爹的话说半个天下都是他的, 满朝文武自然上赶着奉承。”苏凤竹挑挑眉。
一时进入别苑下车,傅见省与裴妃带着逢春早迎了上来。苏凤竹打眼一看,就见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外,却还有一个女子, 亦步亦趋跟在傅见省身后。
这女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修眉凤眼间尚且残留着稚气, 然已可预见全长开后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气度沉稳中蕴藏风流,一举一动端庄华贵。一边正儿八经的卫王妃裴氏全然叫她的光彩盖了下去,跟她一比倒似个寻常市井劳苦妇人。
苏凤竹眉头一皱:这等场合,把她带出来,傅见省这是什么意思?是嘲讽周玄,还是恶心自己呢?——这女子却是她的老相识,正是那原本与苏勉订了亲,现下却沦为傅见省妾室的枚冷。
按捺下心中不快,苏凤竹随周玄下了车,与傅见省等见礼。裴妃握了她的手,引她往宴席走去。看着她的目光中,却隐隐有着歉意。苏凤竹明白她好意,用力握握她的手。
然想来苏凤竹是和傅见省八字犯冲。走了几步却又见到一个她不想见的人:她娘文夫人婷婷站在路边,关切而犹豫地看着她。
“啊,我这肚子怎地疼起来了,是了,定是我的老毛病犯了。”苏凤竹立刻停下脚步捂住了肚子。
“这怎么说的,快,快进屋子,这有大夫。”裴氏忙扶住她。
“不必了不必了,我宫里有药的。”苏凤竹转身:“就是今儿这宴我怕是没福享用了,大嫂子,咱们改日再会吧。”
“这是怎么了?”前方与傅见省叙话的周玄察觉这边不对劲,忙折返回来。一听是苏凤竹不舒服,忙也跟傅见省告了罪,俩人这屋子都没进就离开了。
文夫人走到大门处,愣愣看着远去的车马,半天一动不动。
不远处的枚冷看傅见省一眼,傅见省点点头,枚冷便走到文夫人身边扶她:“夫人,回去入席吧。”
“啊,啊。”文夫人这才回过神来,慌乱扯袖子抹抹眼:“你看我这是做什么,叫你笑话了。”
“夫人多虑了。”枚冷一边走一边与她道:“夫人慈母心肠,此乃天底下至真至善之情,有什么好笑话的?倒是那等趋炎附势的白眼狼,才合该给人笑话呢!”
“快别这样说,你凤竹姐姐不是这样人。”文夫人道:“你设身处地地替她想想,她一个前朝公主嫁给本朝的皇长子为正妃,有多少人看着,又有多少人不服。一举一动,可不得格外的小心仔细。若是和我这当娘的走近了,怕就得有那等小人编排,她心向旧国什么的。”
“难道这不都是应该的么?她再怎么和您疏离,再怎么不认您这个亲娘,却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枚冷愤愤不平地道:“我就不行,与其整日里这般虚伪做作以图荣华富贵,我宁可率性而为,想亲近谁亲近谁,想说什么说什么。让那些看不惯我的人骂去吧,终归生死荣辱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嗐。你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么,最是天真烂漫的一个人,所以你和卫王的事儿,我并不气你。”文夫人叹道:“可凤竹和楚王,和你们又不一样。楚王日后,”说到这里文夫人小心看一眼走在前方的傅见省夫妇,压低了声音:“十有八/九就是太子。你也是知道的,事关储君,便是再小的事也是大事,些许行差做错,就会动摇国本呢。”
她们说话的声音虽不大,然傅见省天生耳力异于常人,竟是一字不落听到耳中。旁边的裴妃也听到片言只语,她看看傅见省放空了的目光,了然而不屑地勾勾唇角。
一时回到席上,傅见省一如他往日般,沉默寡言地应付宾客们。便是他三岁的儿子逢春,似乎都比他能言善道些。一时日近中天,眼看宾客也都弃了,裴妃正要吩咐管家开宴,却见管家急慌慌跑进来:“殿下,娘娘,陛下御驾马上到门外了!”
傅见省裴妃一听这话,惊讶不已;虽是请了景泰帝,宫里一早说了不会来,如何这又来了?
便赶忙率众臣齐齐离座,出门迎驾而去。
走到门外便见一行禁军纵马而来,当中拱卫着的,正是容光焕发的景泰帝。竟没乘车架,跟着的人也太少,看来是临时起意来的。裴妃心中便估量着。
她猜的一点也没错。景泰帝现下看傅见省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如何愿意赏脸来他宴会?却是景泰帝今日在宫中无聊,便到含冰宫看孩子们。正巧见着周玄和苏凤竹去而复返。他俩一开始不知道景泰帝在。“卫王为何会叫我娘赴宴?真真是奇怪了。”苏凤竹还在院子里就与周玄道。
屋子里的景泰帝一听喜上眉梢:这可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当即拔腿就叫备马往这儿来了。
眼看着傅见省带了人迎出来,乌压压跪了一地,景泰帝顾不得叫起,一双眼睛只顾在人群里逡巡。果然就见人群后面,那想了好几天的妙人儿可怜巴巴地叫人给挤着,一身水绿衣裙都踩在了尘埃里。景泰帝恨不得立时过去把人一把搂怀里。然到底忍住了,咳嗽一声道:“都起来吧。”
今儿春光大好,时辰尚早,朕有的是功夫慢慢跟你磨。景泰帝心想。
傅见省引他入席落座,景泰帝何曾看傅见省半眼,心里想的都是接下来如何行事。“陛下请用茶。”傅见省亲自端茶奉于他。景泰帝正在努力分辨那混入一群女眷中的文夫人,何曾顾的上旁人。文夫人似乎也察觉到这炽热的目光,一转头和景泰帝对上,却是如初生小鹿般惊的一个哆嗦,急急垂首。这小可人啊!景泰帝只觉着自己心都酥了。
“陛下?陛下?”傅见省的茶仍端端正正举着,声音略高了一些。景泰帝才回过神,接过茶水草草喝了一口。
然后再抬眼,姹紫嫣红中,那抹水绿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景泰帝一惊,啪地把茶杯拍到案上,起身四顾。
众人都给吓了一跳。“陛下,可是这茶不合口味?”裴妃上前问道。
“没,没事。”景泰帝咳嗽一声,依旧坐下。想来是更衣去了?他心绪不宁地想。
然等到开宴,却始终没见那人再出现。反倒是她原本的坐席,被奴仆们撤下了。
她怕不是,走了?景泰帝顿时心情一落千丈。
“陛下,儿臣谨以此酒,为陛下贺。”傅见省依着京城宴席规矩,先来敬他。
然景泰帝哪里还有心情饮宴。“贺什么贺!”心烦气躁之下,他竟推开傅见省,拂袖而去了。
顿时满座宾客脸色都变了。傅见省倒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然而靠近他的枚冷,此时却觉着大好的春光被一道凌厉煞气逼退,空气冷的渗人。
此事很快传遍京城。很快,景泰帝那里就有臣子在觐见他的时候,言语间不加掩饰地攻讦卫王现下如何的势大,如何的不把他们这些老人儿看在眼里。
景泰帝却有些为着自己那日的失态后悔了。正想着怎么把人打发掉,却听这人又道:“人在军中就收了前朝的贵女为妾,这咱们就不说什么了。可他还和那前朝太后关系非比寻常。听说在南边时候,擒了人之后不仅好吃好喝的供着,且还常常彻夜长谈——陛下知道,这卫王最不爱说话的,和这一介女流又能说什么?这回来之后也是,常邀了这文后到府中做客......”
“哦?你是说卫王和文夫人有首尾?”景泰帝一听大怒:“怪不得,怪不得呢!”
128☆、晋江独发
景泰帝这一怒之下, 傅见省的几个亲信的兵马被削减大半。而隔日,景泰帝的亲信草菅人命的铁证, 便被摆到了范信芳案头。一时朝堂风起云涌, 范信芳不得不拉上周玄四下斡旋平息事态, 忙乱的焦头烂额。
周玄在外面忙活完, 回到含冰宫依旧不得安宁。末帝之死的真相现下还一点眉目没有, 成为横亘在他与苏凤竹心中的一根刺。更有苏勉让人烦恼。他现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日日里哭泣不休, 不肯好好养病,身子一点起色没有。苏凤竹不得不从早到晚的陪着他照料他——照料他又是极麻烦的, 纵是病成这样他也没放下他旧日的做派。周玄可算开了眼界了:就单说这衣服, 一天不知要换多少回衣服。不必说污渍, 单说他哭一哭衣袖上沾了泪滴、喝了药衣服带了药气,都要换衣裳。穿过的衣裳不能再穿了这自不必说, 没穿的衣裳, 有一次苏凤竹给他换的时候周玄在旁边帮了把手, 苏勉便立刻把穿了一半的衣裳扯下来,不要了......
都是媳妇儿给惯的, 就不信给傅见省抓回来的一路上,他也敢这样?谁理他呢。周玄心中如是想。然看着媳妇儿给累的憔悴的面容,哪里舍得责备她。
苏勉之外,苏凤竹还得分出半颗心担忧着兔儿。苏勉见了兔儿不是转过身去就是以被蒙面, 然后哭的愈发厉害。这把兔儿气的伤情也反反复复难以痊愈......
“兄长你别哭了,你都哭了多少天了。”这日周玄走到苏勉房外, 正听到兔儿在里面和苏勉说话:“这样吧,你说把,你要怎样才肯不哭,才肯认我?只要你说,什么事儿我都可以为你做。求你了,别哭了。那,你看,我给你把江山夺回来怎样?嗯?”
周玄扶额叹息,转身去找了苏凤竹。“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他与苏凤竹商议:“我看咱们还是得想法子治治勉儿这病。”
“这不正治着么。”苏凤竹有气没力地道。
“我是说,治一治他这又傲又娇的皇帝病。”周玄道:“他心里不转过这个弯儿来,喝再多药也没用。”
“我不是没想过。”苏凤竹叹息道:“他现下这病歪歪的,恰似一块掉进了灰里的豆腐,拍不得打不得,能怎么治他?”
“拍不得打不得,可以恶心他啊。”周玄笑道:“就是媳妇儿你得能狠下心来,把他交给我。”
“有何不可。”苏凤竹爽快地道。
周玄得了苏凤竹这话,于是又往苏勉房中去。兔儿已经走了,苏勉一见周玄,便还和之前一样,拉起被子把脸牢牢挡上。
“大舅子,今儿个如何,皇甫先生新改的药方,吃了可有好点?”周玄问他,并动手扯他被子。
果然苏勉一声不吭,用力揪着被子抵抗着他的拉扯。
“你给我出来,出来!”周玄佯怒道:“好了,我受够了!这么些天了,我真心实意拿你当舅子待你,你却这般瞧不起我。便是普通人家,也容不下你这般没礼数的东西!你打量着我疼你姐姐就不敢拿你怎样了是不是?”
“我的所作所为,不干我姐姐事!”苏勉这才出了声:“我堂堂天子,何须她一个小女子庇护!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你这小哭包,竟也有硬气的时候。”周玄冷笑道:“你以为,没了你姐姐护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吴义,去叫禁军来!”
“殿下,殿下息怒,这,这是作甚?”要把他下狱么?那王妃岂能答应?吴义心中忧虑。
“把他给我抬到厨房去。”却听周玄道:“没了我和他姐姐,他也只配当个灶下烧火的奴仆!”
片刻之后,苏勉还真叫四个膀大腰圆的禁军,使一架窄窄竹床,连人带被子给抬到了厨房里。
“来来来,往这边来一点。”周玄指挥着人往灶下搬。
苏勉此时倒也不哭了,咬着唇一声不吭,一副大义凌然从容就义的模样。其实这厨房还算阔朗,打扫的也清爽,没什么污渍,油烟气息也不大。不过对于苏勉而言,现下这处境已然是前所未有的艰难了。
孩子们早已被惊动,一窝蜂跟了来。“咦,为什么要把大兔儿挪到这儿来?”周紫问——大兔儿,是孩子们私下给苏勉起的名字。
“哼,以后他就住这儿了。”周玄忍笑道。
“啊啊啊,凭什么他可以住厨房,我也要住厨房!”周橙不忿地大叫。
“厨房有什么好?”周玄奇怪道。
“厨房有好吃的啊,住在厨房就可以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了!”周橙兴高采烈道——他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惊人的大。
“瞧你这点出息。”周玄揉揉他的头:“好了,也是时候做晚饭了。橙子,去帮哥哥搬柴火。
“今天大哥有空做饭么?太好了,大哥忙的好久没做过了。”周橙边说边跑开了。
“是呢,大哥哥好久没亲手给你们做饭了,要补偿补偿你们,做大菜。”周玄俯身看看粉粉和朱儿:“吃兔子好不好?”
“啊?”朱儿惊惧地看向苏勉:“要,要吃他么?”
“笨了啦!”粉粉笑他:“不是他,是真的兔子啦!”
“没错。”周玄便吩咐周紫:“阿紫你去御膳房要一只兔子来。”
“哎。”周紫答应一声去了。粉粉和朱儿也跟上她:“抓兔子去!”
周玄便围上围裙,挑拣瓜果蔬菜,择菜准备做饭。一转头却见苏勉一脸的目瞪口呆。这惊奇的小样儿倒是和他姐姐极像的。周玄心中笑笑。
苏勉在含冰宫住了也有不少时日了,然一味只顾着哭去了,何曾关心别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姐姐姐夫过的是这样男炊女织的日子。
这边还没惊奇完,就听门口传来动静,扭头一看,周橙抱着足足把他上半身完全淹没的一大垛柴火过来了。他噗通往灶口一扔,柴火上的草叶土尘顿时腾起来扑了苏勉一身一脸。
他还真敢把自己当灶下婢侮辱!苏勉咬咬牙,闭眼拿袖子小心翼翼地擦脸。
“大哥哥!我们抓大兔子回来了!”又一时外面传来粉粉兴奋的叫喊声,从窗子望出去,正可看见粉粉和朱儿两个小东西,把一只绑好的肥硕灰兔,一人揪着一只长耳朵提起,吃力而威武地走了进来。
“哟,你们俩帮二姐姐的忙搬兔子?”周玄出去接过兔子:“真乖。”
“要杀掉它么?”朱儿不忍地看着兔子:“可是它好可爱啊。”
“那你们不要看好了。”周玄说着,解开绳子。眼角余光瞅一眼苏勉,然后手上一松,那兔子顿时从他手中飞窜了出去!
“呀,兔子跑了!”粉粉朱儿大叫,粉粉更是敏捷地扑向兔子。兔子一个转身,纵身一跃,便跳到了苏勉床上。更挥动两腿,沿着苏勉腿向头蹦去!
苏勉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颗尖锐的利齿已近在眼前,且伴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腥臭.....“啊啊啊啊救命啊!”
“我来了!”而粉粉勇敢地扑了上来,也手脚并用,从苏勉腿爬向头:“兔子别跑!”
“粉粉让我来!”朱儿继之于后。混乱中苏勉只觉着有无数只小蹄子踩到自己脸上,也不知道哪道是兔子的,哪道是孩子的——竟然有人敢踩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不过转瞬之间所有的蹄子又都远去。兔子帅气地从苏勉肩旁纵身一跃下了地。孩子们也是。只剩下披头散发的苏勉还在手舞足蹈地挣扎着。
“抓到了抓到了!”粉粉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兔子的尾巴。可兔子岂能屈服,愈发奋力奔跑。粉粉的小力气还是拉它不住的,反给它带着跑起来。朱儿赶紧张开小胳膊牢牢抱住粉粉的腰:“抓紧了!”
周玄和周橙早笑的前仰后合。“好了,我抓住它了!”周玄一把把兔子拾起来:“真是多亏你们了!你们两个太厉害了!”
“哎呀,可把我累死了。”粉粉叉腰喘气:“大哥哥这下你可别让它再跑了!”
“嗯嗯,我记住了。你们出去玩吧,我们要杀兔子了。”周玄赶他们。
“我才不怕!”然粉粉不走:“我在村里时候,杀大猪都见过呢,我一点都不怕!”她骄傲地看一眼朱儿:“朱朱,你见过杀大猪么?”
“没有。”朱儿羞愧地低下了头。
“那你出去好了,你一定害怕的。”粉粉推他。
“我,我不怕的。”朱儿咬咬牙道。
“好了,你们都很勇敢。出去吧。”周玄把兔子交给周橙,然后一手一个,把两个小东西拎出了厨房,关上了门。
“大哥要我帮你折断兔子脖子么?”周橙问他。
一边在努力收拾自己仪表的苏勉一听,顿时手上就是一个哆嗦。
“不用,折断了不好放血,还是我来剁掉它的头。”周玄接过兔子,按到砧板上道。
苏勉惊的愈发魂不守舍。被傅见省俘虏之时是他娘识时务,见大势已去便乖乖投降束手就擒,所以即便经历了国破家亡,他却也未曾见过血。如今就见周玄拿着那大的惊人的、寒光粼粼的菜刀,在他眼跟前,对着那可怜的、软软的、弱弱的兔子,比划过来比划过来比划过去......
寒光一动,那菜刀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苏勉眼一翻,晕了过去。
“呃,这药下的有点猛啊。”周玄惊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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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晋江独发
苏勉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却见自己仍然身处厨房灶下。时已入夜,四周黑乎乎的, 唯有灶里的一点余火若明若暗地闪烁着。空气里依稀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 让苏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惊慌四顾, 却是并不见半个人影。
远处隐隐传来嬉笑声, 细细分辨,依稀夹杂着他姐姐的声音。以前, 自己害怕难过的时候,姐姐都会陪着自己。如今, 她有了别的需要关心的人了......苏勉顿时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却是努力忍住, 不让它流出来。不,这样正好, 这不正是自己所求么。他想着, 便缩了缩身子, 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许久,才听到脚步声响,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灯光透进来。苏勉微微睁眼,见是粉粉拿着灯笼,周橙端着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走了进来。
“你醒啦。”周橙放下托盘, 随手从里面捡出一碗粥往苏勉面前一递:“吃饭吧。”
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们的剩饭的!苏勉一抬手, 将粥打翻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周橙生气大叫:“谁许你糟蹋吃的!”
苏勉转过身去,不理会他。
“好,既然这样,那你便饿着吧!”周橙也不理他了,气呼呼地去刷锅洗碗。
一边的粉粉则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睁圆了眼。“好奇怪啊。”她走到苏勉面前,伸手摸他的脸:“原来真的不是兔儿和咱们开玩笑,你当真不是兔儿啊,粉粉以前还不信。现下我信了,兔儿不会糟蹋粮食的。”
苏勉又转个身,远离她。
然粉粉无知者无畏,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她使两只小手一起上,出全身力气,把苏勉的脸掰向自己,并用力揉捏:“真的一模一样,怎么弄都不会变样子。可是兔儿那么好,你为什么这么坏?”
我坏?苏勉满腹的悲辛,但又如何和一个三尺幼童计较。“你懂什么,放手!”他颤声低吼。
“好了粉粉,咱们不理这个坏人。”周橙走过来,拉着粉粉走了。屋子里又恢复沉寂和黑暗。
苏勉又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过去,却是无论如何睡不着。突然,又听到门轻轻吱呀一声,细碎的脚步声轻快地向他靠近。只那传来的奶味,苏勉便知道又是刚才那个小东西。
“大兔子你睡了吗?醒醒!”她毫不客气地猛摇苏勉的身子。
苏勉无奈地睁开眼睛:“大兔子是什么东西?”
“大兔子就是你啊,你是兔儿的哥哥,所以是大兔子。”粉粉道:“可是明明你看起来比兔儿小一圈呢。”
兔儿因着练武的缘故,轮廓上是要比苏勉壮实一些的。“和你说不明白。你一个小孩子,这么晚了不睡觉,到处乱跑做什么。也不怕撞见妖怪,把你给吃了。”苏勉故意板着脸道——他自己都没察觉,许是因为粉粉太小的缘故,他和她说话倒是没对其他人那么大的抵触和防范。
“咦,你都这么大了,还相信有妖怪,真是个大傻瓜。”而粉粉不屑地道:“我来给你送吃的。”又从自己衣服的小兜里掏出一快糕点送到他嘴边:“你晚上没吃饭,肯定饿了,粉粉知道挨饿可难受了,特意省下自己的点心给你吃。”
苏勉看看那糕点,烂乎乎的一团,已然揉捏的不成型。以他的性子别说入口,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皱眉道:“我不饿,你吃吧。”
“你当真不饿?那我吃咯。”粉粉一口塞到自己嘴里,啊呜啊呜大口吃起来,吃的极香的样子。苏勉看她的吃相,自己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慢点吃,别噎着。”他道:“我姐姐没教过你,做公主该怎样吃东西么?”
“教过的。”粉粉应到。一张嘴嘴里的糕屑便掉到了身上,粉粉赶紧捡起来,塞回嘴里。
苏勉捂眼:“这还叫教过呢。”
“可是不可以浪费吃的啊。”粉粉一边用力咽食一边道:“再别说这样的好东西,以前我们在村时候都吃不着的。二姐姐告诉我,刚有我的时候,要给我喂米汤,可家里的粮食全交给官府了。大哥哥好不容易弄了一点,叫二姐姐熬汤。二姐姐熬好了,着急端起来就往外走,可没想到碗太烫了,二姐姐一下子给砸在了地上。二姐姐说她那时候一边哭着一边想法子把粥从地上给弄起来。里面全是泥啊草啊的也顾不得了,我那时候饿的都快要死掉了,就是这碗弄脏了的粥把我的命救了回来。所以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浪费一粒粮食的。”
苏勉听着她奶声奶气却又极懂事的叙述,就觉着鼻子越来越酸,忍了半日的泪终于再忍不住了。
“啊,你怎么又哭了。你为什么整天哭啊。我生病的时候就不哭。”粉粉伸手给他擦泪。她手上全是糕点的油腻,然苏勉此时却不觉的肮脏了。
“还有兔儿对你那么好,你不要不理他好不好。”粉粉又道。
苏勉闭闭眼,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话:“是啊,他对我这么好,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地保护着我,我竟什么都不知道......我原本可以掌控乾坤,让他,还有姐姐,都不用那么辛苦。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太没用了......如今,没用的我更是成为他们的负担,我有什么颜面苟存于世......我现下唯一一点有用的地方就是这个身份了,不若还给他,这是他该得的。他那么有本事,一定能活的比我精彩万分......”
粉粉歪着头满脸的疑惑,她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然而门外窃听的苏凤竹却是明白了:原来苏勉是打着把自己作践死给兔儿腾地方的主意。她不禁又气又怒,推门大步走入:“你倒是好打算!”
屋里俩人给她吓了一大跳。“吓死我了!”粉粉拍着小胸脯道。苏勉则一副气恼羞愧的模样。
“大舅子你实在想多了。”周玄跟在苏凤竹身后走进来:“兔儿这事儿现下也不算什么事儿了,等找个合适时机,我和我爹说下,也就过去了。”
“你却错了,”而苏凤竹冷笑道:“他何尝是为了兔儿着想,他是为了他自己!”
“姐姐!”苏勉委屈地看向苏凤竹。
“你不过是,平生从未为家国做下半件功劳。而今又处境艰难,你怯于面对,便想一死了之。正好有兔儿这事儿,能让你给自己的无能与软弱盖上一层遮羞布。”苏凤竹咄咄逼人道。
“我不是!”苏勉顿时涨红了脸大声道。
“你不是?”苏凤竹目光凌厉:“好,便说你现下是真心实意把身份给兔儿,那兔儿就要承担起天下人对你这无能皇帝的羞辱与唾弃。这是对兔儿好吗?”
“我......”苏勉讷讷不能语。
“你若当真对我,对兔儿,对家国有愧,你便该活着,承担起现下这一切。等一切恩仇了尽,你若还执意想把身份还给兔儿,我绝不拦着!”苏凤竹斩钉截铁地道。语毕拂袖而去。
哎呀,媳妇儿这真动起气来还挺有气势的。周玄暗中咂舌。他却没跟着苏凤竹离去,而是拿个板凳坐到苏勉身旁,与他说话,直说了大半宿。
兔儿全然不知道在他兄长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他第二日一早依旧去看苏勉时,却见苏勉不再躲避他,而是紧张还带点羞涩地唤他:“弟弟,你来了。”
兔儿倒愣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一声:“嗯,嗯,哥我来了。”
弟弟们的事情总算了解了,苏凤竹长出了一口气。可她爹娘的事情还如大山般压在她心头。她爹那边还是没打探出什么头绪,因为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吴义都为她爹陪葬了;而她娘,她虽躲着她娘,奈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文夫人几乎一天三次叫人往含冰宫送信送东西。不许来人进门吧,就在皇宫外站着,倒闹的半个京城都知道了。
这日周嫣来找苏凤竹。见了面迎面便道:“进宫时候又看见你娘家的人了。怎么,你还真打算躲你娘躲一辈子啊?”
“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事儿吧。”苏凤竹微笑道:“说说大姐大婚的事儿吧,大姐你也真是沉得住气,撂挑子什么都不管,整日里不沾家门。我知道你外边救济穷人的事儿是越做越大了,朝野内外赞不绝口。我也着实替你高兴,可是这大婚也要紧,大姐你得上点心。”
“谁让这全天下的穷苦人这般多呢。”周嫣叹道:“再说了大婚那些事儿我都不懂的,反正有你,你经手的我有什么不放心。咱们先别说这个了,你赶紧跟我走一趟,明净师父说有要事要见你呢。”
“什么要紧事,特意劳动大姐你大驾?”苏凤竹想不到明尽能有什么要紧事儿,只依言跟周嫣去了。
一时到了无智观。明尽道长亲自迎了苏凤竹到自己方丈,还把周嫣支开。“到底何事,这般神神秘秘的?”苏凤竹与明尽道长相交多年,知道等闲事体她不会这般紧张。
“这事情,委实匪夷所思。”明尽道长边关门边道:“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我也是万不能相信的。”
“说吧,我信你的。”苏凤竹也给她勾起了好奇心。
“是这样,前几日天好,我带着弟子们翻箱晒书。”明尽道长与她低语道:“不料翻出一卷以前没见过的旧籍。上面记载的全是沟通鬼神的神秘之术。我不合一时技痒,避着人照着修炼了一二。”
“然后呢?走火入魔了?”苏凤竹上上下下打量她。
明尽道长深吸一口气:“然后我正脸到一名‘拘魂’的术法,突然窗子一动......”
“出现了七窍流血的厉鬼?”苏凤竹瞪大了眼睛。
“呃,不。”明尽道长道:“跳进来一只猫儿。”
“嗐。”苏凤竹拍拍胸口。
“可是这猫儿不是等闲猫儿。”明尽道长又道。
苏凤竹眼珠一转:“既然你叫我来,难不成是玉团子?玉团子前些日子从我身边走失了。”
“正是。”明尽道长点头道。
“呀,那太好了,它在哪儿呢?”苏凤竹欢喜起身寻找。
明尽道长拉住她:“我话还没说完。这猫儿是玉团子,可又不是玉团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苏凤竹皱眉:“你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还有快把玉团子给我,我想死它了!”
明尽道长叹口气,走进内室,果真抱出一只白花花软绵绵的猫儿,不是玉团子是哪个?
苏凤竹眉开眼笑地就想去接它,岂料就见玉团子爪子一挥,张嘴怒道:“大胆的奴才!你弄乱了朕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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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再次放飞自我......
130☆、晋江独发
“它它它说人话了?!”苏凤竹惊的倒退一步:“不, 是猫叫声,怎么我能听出人话意思来?”
玉团子还在叫, 落在旁人耳中不过长长短短的喵喵喵喵。可苏凤竹就听着冥冥中是她父皇的声音在说:“狗奴才, 这么笨!吴恩, 吴恩何在!还不快把这没用的奴才拖下去!”
“咦, 你我还没作法给你开天眼呢, 你现下就能听出来?”明尽道长边用力约束着玉团子边道:“想来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了。”
“你也能听的出来?这,我不是在做梦吧?”苏凤竹震惊之下, 甚至顾不得淑女姿仪,用力掏耳朵。
“就说难以置信吧。”明尽道长道:“我思来想去, 定是那时我做法之时招来了游荡在世间不肯离去的孤魂野鬼, 而这只猫儿突然闯入, 恰被这鬼附上了身。”
她拎起猫儿的脖颈,与猫儿对视:“而且还不是等闲的鬼, 是身前地位显赫无比, 死的却极惨, 致使怨气深重的厉鬼。”
那本来暴躁挣扎的猫儿,和她面对面之后, 反倒平静起来,嘴角一歪,如人般笑:“哟,这不是明尽道长么, 今日这般巧,辰光又正好, 卿与朕去那静室,谈谈道论论法,可好啊?”
“啧,做了鬼还这么不安分。”明尽道长摇头叹息。
“这,它当真是我......”苏凤竹竟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当真是你的风流父皇。”明尽道长手潇洒一扬,把猫儿扔向了苏凤竹:“快伺候着吧。”
苏凤竹手忙脚乱地接住。“喵!凤竹我儿?你何时来的?朕这与道长论道呢,你且退下吧。”猫儿边往明尽道长那里挣边道。
“他附身之后,神智似乎是混乱了。”明尽道长又与苏凤竹道:“他意识不到自己是猫身,却残留着猫的习性。能认出人来,记得以前的事情,然说话行事却乱七八糟的。”
苏凤竹呆呆地看着猫儿,哦不,应该是她的猫父皇,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手却下意识地,按着玉团子以往的习性,去抚摸他。
“舒服。”猫皇给她摸的安静了下来,化成一滩泥瘫倒在她臂弯。眼睛却还是看着明尽道长:“道长,你也为朕捋捋毛可好?你可知朕的毛有多么的柔软顺滑?嗯?”
苏凤竹扶额:“不,不是,可玉团子是只猫......还是只母猫啊......”
“唔,这我倒忘了。”明尽道长抚掌而笑:“如此倒愈发有趣了,哈哈。”
“你别幸灾乐祸了。我现在脑子全乱了,此事该如何处置,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苏凤竹无力道。
“虽说是骇人听闻,然造化之神奇,岂你我可窥探。”明尽道长一脸的高深之色:“老天让他重返人间,自是你们缘分未尽。你且坦然待之便是。”
“可他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了?”苏凤竹还是神情呆滞。
“非也。即说了他怨气深重,等他这怨气释然之日,便是他离去之时。”明尽道长颔首笑道。
猫皇翻了个身,扭动着身子,把自己扭成一个真正的球——玉团子今年已三岁大,体态长成。毛发本就较一般猫儿旺盛,偏又给文氏喂的极肥,一举一动都憨喜可人。却哪里能看出半分怨气了?
“行了,事情既然说清楚了,你便赶紧把他带走吧。他这两天可把我聒噪死了。”明尽道长端茶送客。
“咦,道长赶朕走?道长好狠的心......罢了,那便改日再会吧。起驾回宫!”猫皇伸爪向明镜道长挥舞,举止间却也甚是优雅。
苏凤竹魂不守舍地与明尽道长辞别,魂不守舍地抱着猫回了宫中。“凤竹我儿不需搀扶为父了,为父自己走便是。”猫皇想来在她怀中呆久了腻歪了,又开始挣扎想下地。
猫叫声却引来了粉粉和朱儿。“咦,猫猫,是猫猫,猫猫找回来了!”粉粉惊喜大叫。
“给我抱,嫂嫂给我抱一抱!”朱儿也直蹦高。
然猫皇此时却也不闹着下地了,反瞪圆了眼睛往苏凤竹怀里直钻:“小人精,可怕的小人精!!护驾,护驾!!”
“他不让你抱,他害怕你。”粉粉道。两个孩子面色如常,看来果然外人是听不到父皇的声音的。苏凤竹看着两个孩子想。
又想,小人精是什么鬼?哦,知道了,以前时候,文氏的娘家,自己的外祖家有几个调皮孩子,每次来觐见文氏,都要玩弄玉团子作乐,文氏也不阻止。想来是那时候的悲惨经历影响到现下吧。她便欠了身,与两个小东西道:“玉团子在外面有些受了惊吓,不肯理人。等他好一点了再和你们玩好不好?”
“那好吧。”俩人乖乖应了。
“出去一趟把玉团子找回来了么?”周玄此时也在宫中,迎出来与她道。
苏凤竹示意他:“回房说。”
“发生了什么事么?”回到房中,见苏凤竹又是关门又是闭户,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周玄不禁奇怪道。
“我说出来你一定不信。”苏凤竹深吸一口气:“可这诚然是真的。”
“你说的话我自然信的,”周玄握住她的手,拉她到榻上坐下。
本来见了小人精神色有点萎靡的猫皇,此时骤然来了精神:“放肆!哪儿来的野杂种,竟敢轻薄朕的公主!”并探出爪子,冲着周玄的手狠狠挠了过去!
周玄猝不及防,顿时就给他挠出了三道血痕。“嘶~”周玄捧着手惊讶道:“这猫儿之前不是很温顺么?如何竟乱挠人了?”
“疼不疼?快叫太医来包扎下。”苏凤竹心疼极了,气恼看向猫皇。若是玉团子,她有一百种管教的法子,可是她父皇......苏凤竹是打心底里的惧怕。
“没事,这哪用叫太医。不过媳妇儿你还是把猫给我抱着吧,挠着你就不好了。”周玄道。
同时猫皇喵喵叫道:“唔,世上竟有如此皮糙肉厚之人,这抓起来倒甚是舒爽。兀那汉子,把你手伸过来,让朕再抓两把,朕便赦你不敬之罪!”
嗐,他现下到底是猫了。苏凤竹的敬畏之心便少了许多。咳嗽一声,严肃地看着猫皇道:“不许乱挠人,再乱挠人我就把你交给小人精。”
“喵呜~”猫皇委屈地叫了一声,窝回她怀里不叫唤了。
呀,有效的!苏凤竹莫名心情舒畅。
“媳妇儿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儿啊?快说吧。”周玄催促她。
“便是......这猫的事儿了。”苏凤竹回回神,从头到尾把事情缘由说了。
“甚、甚?”周玄也直了眼:“这猫儿,现下是你爹,虞朝末帝?这,这这......”
他不得不起身在屋中急急转了几个圈才略微镇定了点。
“那啥,媳妇儿,你并不怨恨你爹是吧。”他挠着头道。
苏凤竹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一茬。“是,与我娘不一样,我爹已用一死为所有事情做了了解。我虽是还气他把祖宗基业弄没了,却也记着他养育我的恩情。”她答道。
周玄便一撩衣袍,跪倒于地。“小婿拜见岳父大人。”他恭恭敬敬对猫皇道:“小婿娶凤竹之时未曾祭拜告知大人,失礼之处,求大人恕罪。”
猫皇冲着他喵喵喵叫了几声。
“大人说什么?”周玄忙问苏凤竹。
“呃,好一个壮士,朕欲跳到你头上去登高望远,你可愿伺候朕?”苏凤竹捂脸:“你还是起来吧。怕是他现下神智混乱,没有听进你的话去。”
“那也该拜一拜的。”周玄还是伏地三拜,才站起,又问苏凤竹:“这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宾天那事儿,你可曾问清楚了?”
“啊呀,你不说我竟忘了!”苏凤竹一拍脑袋,忙托着两爪把猫皇托到面前,严正看他:“父皇,快告诉凤竹,你是如何宾天的?是自尽,还是有人害你?”
“宾天?什么宾天?放肆,谁敢咒朕宾天!朕是天子,朕要活万岁万万岁!”岂料猫皇勃然大怒道。
苏凤竹慢慢地道: “父皇,你想想,那日四月初三夜里,紫宸殿燃起大火,你和三十二个伺候的下人一起所在了殿中......”
那碧绿的猫瞳骤然紧缩,缩成一条细缝:“火,大火,好大的火......救火!来人护驾!”他猛地浑身炸毛,一跃而起,苏凤竹竟抓他不住。他跳到地上,飞快地跑到了门边,用身子狠狠地撞门:“来人啊!给朕开门啊!”
“看他这样,这事儿得慢慢地问。”周玄忙阻止住欲过去的苏凤竹:“别叫他伤了你,我来吧。”
他轻手轻脚接近他:“没事了没事了,我来护驾了......”
手刚刚碰到他毛发,猫皇猛地一个蹦高,喵喵喵叫的愈发凄厉。
“好好好,不碰你。”周玄忙后退:“今天不能再逼他了。”
“不,他说出来了。”而苏凤竹抓住周玄的手,颤声道。
“说什么了?”周玄忙问。
苏凤竹闭闭眼:“他说,吴恩,你竟敢刺杀朕!是皇后指使的你?!皇后,朕后悔啊,朕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131☆、晋江独发
“吴恩是谁?”周玄问苏凤竹.
“是那时伺候我父皇的大太监, 我都不知道他竟也投效我母后了。”苏凤竹闭闭眼,上前抱起猫皇:“父皇, 我带你见母后去。”
承美侯府在内城南边一个极僻静的角落。小巷子里拐进去七拐八拐, 又是两行柳树掩映, 柳荫深处才见一个不打眼的门楼。
然都这样偏僻了, 却也挡不住有心人刻意追寻。小巷子里已是连续几日迎来贵客。这日更是一大早就堵在门口。
前几日的到访, 皆被以主人有恙,主人外出等名义推诿。这日虽是这般早, 下人却道主人天不亮就去礼佛了。贵客原就不是个好脾气的,现下再按捺不得:“那朕便在这儿等着夫人回来!”说着只管提袍跨步大步闯进门里去。侯府出来应对的不过一个前朝太监一个前朝宫女而已, 哪里阻拦的了他?
这等气势的, 除了景泰帝还有哪个?他到底是皇帝, 这存心想找一个人,纵有范信芳再如何阻挠却也阻挠不了几日。文夫人的住处到底叫他知道了。虽说文夫人一直躲着她, 可她越是躲他越是志在必得。如今竟是魂牵梦萦, 把国事家事一概抛之脑后, 满脑子只有文夫人了。
“陛下,奴婢们惶恐。”侯府的下人便追着他边愁眉苦脸地道:“夫人这将将回来, 房舍尚未整理妥当。现下只把夫人的卧房收拾出来了,这正堂尚粗陋的很,别说陛下了,便是寻常宾客都不好招待......”
“哦?”景泰帝一听, 却是眼睛一亮:“正堂既然没收拾好,那朕便去夫人卧房便是。”说着就往后院闯去。
他身后, 侯府下人们对视一眼,眼神隐隐有得意之色。
这府邸小的很,不过三进。景泰帝轻而易举地寻到了主人起居的正室。推门进去看,尚未看清房中布置,先闻幽香扑鼻。景泰帝不由得抽抽鼻翼:当真好闻!自己是个粗人说不出怎么个好来,只觉着这香就和它主人一样,影影绰绰若即若离,勾的人心痒难耐。
再放目望去,触目见一帘通天彻地的藕色轻纱。轻纱之后,隐隐见一个人立在哪里。
俄就说她没出去,这可叫俄逮着了吧!景泰帝大喜,三步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撩起纱帘——哪里是人,却是一个衣服架子,撑开一袭华美丽裳。
景泰帝失望地叹口气。脑中却又不禁浮现出那妙人儿穿着这衣裳是怎样的风姿——他见到的她都是穿着素雅的衣裳,再没做这样华丽打扮。边想着,边凑近衣裳,低头嗅了嗅。
在衣裳这儿徘徊了会儿,又被那床旁的书桌吸引去。书桌上尚铺展着一纸写了一半的信函。景泰帝捡自己认得的字看了,却也读懂大半。原是写给苏凤竹的,说自己是思念于她,自己一定安分守己绝不给她添麻烦,求苏凤竹见一见自己之类的话。景泰帝便颇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原也是这样的,落魄时候亲生子女都不认。这些不孝的东西。
一时大半日过去了,终于听外面传来动响:“夫人回来了。”
正躺在人家绣榻上、闻着那馥郁的馨香几乎要睡过去的景泰帝大喜,却还是合眼装睡。不一时听到门扇一响。景泰帝从眼睛缝里看见,他朝思暮想的文夫人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她今日一身雪青衣裳配着几只白玉镶嵌的钗环,虽是简单,却越发衬托她那高洁灵动之色。叫景泰帝看着只觉着如同一颗草尖儿上的露珠也似,恨不得一口吞下。
“罪人文氏拜见陛下。”她走到榻前,俯身下拜。
景泰帝只管装睡,一动不动。
文夫人等了一会儿,抬头看看,略大声又道一遍:“罪人文氏拜见陛下。”
景泰帝还是不动。
文夫人无法,犹豫站起,靠近景泰帝一步,伸手轻推他:“陛下醒醒。”
景泰帝就等着这茬呢,他伸手一揽,便把人拉倒怀中抱个满怀!
“陛下,陛下醒醒!”文夫人惊慌挣扎着。景泰帝只管俩手乱摸:啧啧,这把年纪了还有这身段,了不得! 正得意间,就觉着手臂一阵刺痛:原是文夫人拔出了一根簪子,刺中了他的手臂。景泰帝吃痛一个分神,便叫文夫人逃开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伤口,景泰帝并不当回事,反倒给这痛激出了野性。他喘息着看向文夫人,只觉着再忍耐不得。却见文夫人泪盈于眶面色决绝。“陛下若要强迫妾,妾愿以死明志!”说着竟把那簪子冲自己喉咙刺去!
景泰帝大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把簪子夺过:“你这是作甚!”心中欲/火这才消下去一些。“那啥,朕不是存心轻薄夫人,朕这是睡糊涂了,把你当成旁人了,夫人莫怪。”他尴尬掩饰道。
文夫人闻此,面色才和缓了一些。眼中泪却忍不住滚滚而出,“妾失仪了,”她以袖掩面哽咽着说:“妾伤了陛下,求陛下降罪——啊,千万莫牵连凤竹!”说着却又紧张惊慌起来。
“没事没事,你何罪之有,都是朕的错朕的错!”景泰帝温声软语地道。
“谢陛下隆恩!”文夫人说着又欲下拜,景泰帝忙扶住。正好把两只白玉似的手纳入掌中。然文夫人现下倒是再不挣扎,景泰帝敏锐觉察她似是因刺伤了自己不敢或是不忍抗拒,心中窃喜。
“陛下请坐,容妾整理仪容,为陛下奉茶。”文夫人低着头道,经过刚才那阵子挣扎,脸还是红红的,看着愈发可爱可怜。
“啊啊,好好。”景泰帝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眼睛却黏在文夫人身上,看她整妆理鬓。心中欲/火却又一点一滴复燃高涨。
一时奉上茶来,景泰帝哪里顾得喝。“今日这事儿这是怎么说的,”他笑道:“夫人贞烈,朕委实钦佩。可是朕这轻薄了夫人,总也得给夫人个说法。”
“任凭陛下做主。”文夫人垂着头,一副羞愤之色。
“莫若,朕便纳了夫人。你我名正言顺地做个夫妻,便算不得轻薄了。”景泰帝斜眼笑道。
果然文夫人大惊:“陛下这是说什么话?这万万使不得!”
这小可人儿可真好逗。景泰帝正待继续撩拨她,此时外面传来随从急切的声音:“禀陛下,楚王和楚王妃来了,马上便到此了。”说话间已经听到苏凤竹的声音:“不用你们通传,我自去见我娘便是。”
咦,一直躲她,如何这当口亲自上门?文夫人纳闷。却又想来的正好,冲撞了周老二的好事,周老二不知怎么降罪于她呢。
然不料景泰帝惊慌跳起来:“哎呀妈呀,儿媳妇怎么来了,不行,朕得躲起来......”
“陛下......”文夫人惊愕极了:这算怎么个说法?
“你这女儿厉害啊!”景泰帝来不及和她多解释,急急寻藏匿之处。屋子和家具都窄小,景泰帝又生的高大,左看看右看看没合适地方,只好钻到床底下。“千万别让她知道朕在这儿!”躲进去之时他还叮嘱文夫人。
几乎他刚躲进去,门就咣当一声给踢开了。“大白天的,这关什么门啊。难不成又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继而景泰帝就听到苏凤竹道。声音不似在宫中谦逊,却多了一份盛气凌人。如此拜高踩低,朕真是错看了你!景泰帝便皱起了眉头。
然不等文夫人说什么,却听苏凤竹又道:“咦,还点了催情的龙凤香!看来我果真来的不是时候——阿玄你便在外边不要进来了。”
啥?催情?景泰帝一听这话愣住了。
“啊,这,你认错了,这哪里是龙凤香,不过普通的夜合香罢了!”此时的文夫人心中叫苦不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极擅调香,岂会认错。罢了,你随便爱折腾什么就折腾什么。”苏凤竹从容道:“我今儿个来,却是要告诉你,那日你与我说的父皇宾天之事,我已经查明白了。”
文夫人一听这话茬,顿时出了满身冷汗。“你查明白了便查明白了,终归一切都过去了。要紧的是活着的人,你现下自己过的好,比什么都强。娘也为你欣慰。至于你怎么待娘,娘都认了。”她缓缓道。又一脸关切问苏凤竹:“你弟弟的病如何了?娘委实忧心的很。”
然到底是二十年的母女,苏凤竹敏锐地察觉文夫人想避开她父皇的事。“你且别东拉西扯。”她一步步逼近文夫人道:“你为我欣慰?你想我过的好?天大的笑话!明明是你收买了吴恩,让他刺杀了父皇,你却故意告诉我,是当今陛下指使的吴义杀害的父皇。你这不就是想让我和楚王还有陛下离心么?你是知道我性子的,知道我容不得这样的事,对不对?我若当真动了异心,说不定就得在魏宫中搅风搅雨,带累的整个朝堂不安稳,你就有机可乘了,对不对?!”
“你,你这是胡说些什么呢!我,我何曾与你说过那样的话!你污蔑我!”纵是计谋多段如文夫人,却也再没想到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形,什么法子也想不到,只能不认账。
“这,你何时又添了敢做不敢当这一条了。”苏凤竹看出她娘今天举止有异来了,心中颇为疑惑:“你放心,你到底是我亲娘,我得给你留一份颜面。这事我不会禀报陛下,也不会让外间知道。不过下次你胆敢再往我这儿伸手,就休怪我不念母女之情了。终究,我现在手上的凭仗,比你多。”
她拂袖转身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差点忘了。”她转身盈盈笑着举起怀中的猫儿:“玉团子很是想念你呢。玉团子别睡了,你看,我娘在这儿呢。”
那酣睡的猫儿被摇醒,烦躁地伸个腰。待看到文夫人,骤然瞪圆了眼睛,“喵”地一声戾叫,从苏凤竹怀中跃出,朝着文夫人迎面扑去!
文夫人躲避不及,顿时就一声惨叫,几道明晃晃的爪痕几乎把她半边脸撕开。
“啊呀啊呀这是怎地了,玉团子以前不这样啊。”到底是亲娘,苏凤竹心中不忍,忙上前把猫儿抱回:“一会儿我叫个太医来给母后看看。”如是再不停留。
景泰帝在床下把一切尽收眼中,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从床下爬出来,看看那满脸血染污了花容月貌的妇人,闷闷道一句:“凤竹既然给你这个脸面,朕也不跟你计较了。你好自为之吧。”也大步离去。
132、晋江独发 ...
“夫人, 这,这是怎么了?”人都离去了, 文夫人的心腹李姑姑进屋查看, 惊的腿一软差点没瘫倒。
“不必惊慌, 不过叫猫挠了一爪子而已。”文夫人此时神色却极平静。她示意李姑姑:“快, 找那白玉膏出来。”
“是, 是。”李姑姑忙搀了文夫人到妆镜前坐下,又翻出一圆盒药膏, 给文夫人细细抹在伤口上:“这伤的太深了,便是抹了白玉膏, 怕是也少不得得留伤痕。公主好狠的心, 竟对夫人下这样的毒手!”
“哼, 离开我身边这些时日,到底是不一样了呢。我费了这许多时日设的局, 竟让她给破了个稀巴烂!”文夫人的手指在桌子上不急不缓地轻敲:“不过到底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东西, 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去, 去卫王府见枚冷,如此与她说.......”
“别拦着朕, 朕要杀了那毒妇,杀了那毒妇!”那边回宫路上, 猫皇兀自暴躁怒吼不已。周玄动手, 才勉强束缚的住他。
“看父皇这样,莫不是非要杀了我母后,他的怨气才能消散, 他才肯从这猫儿身上离去?”苏凤竹忧愁地道。
“媳妇儿你别急。”周玄便挑帘往外看看,交代外面的侍卫:“张礼,我记得来时见着前边路上有卖鱼的,等会见着了,买几尾小鱼来。”
不一时,还真买来了鱼,拿张大大的荷叶包着,尚活蹦乱跳。“来来来,岳父大人,生了这半日的气,该饿了吧?用膳吧。”周玄把荷叶包摊开放猫皇眼前。
“喵!今儿这膳看着着实新鲜,赏!”猫皇一见,顿时也不叫了也不怒了,挥着爪子只管往小鱼上凑。看来的确是饿了,十来条小鱼不一会儿就吃的干干净净,吃完还知道仰着猫脸举着猫前爪与周玄道:“兀那奴才,还不快伺候朕洗漱!”
“他不是奴才,他是你女儿我的夫君。”苏凤竹忙抽帕子给他擦嘴擦爪并道。
“什么?凤竹我儿想要夫君了?”猫皇爪子从她手里挣出、拍她的脸:“你自己挑来挑去没个定数,你叫朕如何是好?罢了,不如把那几个你有意的儿郎通通收了、以后生下来的小猫崽子通通姓苏便是,也免得朕为你头疼!”
“当了猫了愈发不正经了!”苏凤竹哭笑不得。
“他说什么了?”周玄问苏凤竹。
“胡言乱语。”苏凤竹搪塞他,又与他商量道:“看来父皇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那你说这事,我要不要与勉儿兔儿说啊?他们的伤病还没好全,我怕他们知道了受不住这惊吓。”
“既然你能听到岳父大人的话,那小舅子们定然也能听到。”周玄笑:“含冰宫大是大,也免不了岳父大人的声音传到小舅子的耳朵里。到那时候,怕才要把他们吓死呢。”
苏凤竹想想的确如此,回含冰宫之后便当真叫了两个弟弟到面前,严正把这事儿说与他们听。
“姐你这说什么呢,哪里会有这种事,莫不是给那明尽骗了?”起初苏勉坚决不信。
苏凤竹挠挠怀中猫皇下巴:“父皇,弟弟们来给您请安了。”
而猫皇则挥爪揉眼睛:“朕怎么眼跟前老有两个太子,朕这眼睛出毛病了么喵?”
这声音一出来,苏勉眼神便直了,噗通一下跪倒:“不孝儿拜见父皇......都是儿臣无用,致使江山旁落,父皇英灵才不得安息啊呜呜......”
“父父,父皇,”兔儿跟着苏勉跪倒,又凑到猫皇面前,磕磕巴巴道:“儿臣是你另一个儿子,你还有个儿子,我,我叫兔儿。”
然猫皇把眼睛一捂往苏凤竹怀里一钻:“定是朕这些时日操劳过度、神志恍惚,才至眼神都花了。不行,朕得养养,太子先退下吧。”
“父皇,你眼神没花,你听我说啊,我是这么一回事情......”兔儿还焦急地待与猫皇解说。苏凤竹也忙把猫皇头扒出来,让他面对兔儿。“喵,太子挡着朕的太阳了,朕要晒太阳!喵,太子退下!”然猫皇不耐烦地动来动去,何曾把兔儿的话听进耳朵里?
“嗐,他现下神智不清,怕是听不进去的。” 苏凤竹无奈对兔儿道:“不着急啊兔儿,慢慢来,他会认识你的。”
“可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走了。”兔儿眼巴巴地看着猫皇,又是期盼又是着急:“原以为今生今世再没法让父皇知道我,谁想到又有这样天赐机缘。我真是,真是等不及想听父皇唤我一声......”
他说的可怜,苏勉嘴一撇眼看着又要落泪:“弟弟都怪我没用......”
“好了好了兔儿快别这样说了,勉儿也不许哭。”苏凤竹无奈道:“这样,来,兔儿,父皇给你抱一抱。”说着把猫皇递给兔儿。
“啊?我,这,这却有些不成体统。虽是父皇这个样子,可也是父皇啊。怎可抱一抱.....”兔儿扭扭捏捏,小心翼翼地举双手接过,倒像是举着个稀世奇珍一般。
猫皇给他这样举着却不舒服,纵身一跃,跳下地去:“朕要晒太阳!”并跑到门边挠门。
“父皇不喜欢我。”兔儿的头便垂了下去。
“怎会。”都成死鬼了自己还要帮他们打理这父子关系!苏凤竹心中叹息:“那,那你便陪他晒太阳吧,别让他到处乱跑啊。”
“哦。”兔儿便又打起了精神,过去给猫皇打开了门。猫皇p跑出门,伸个懒腰,就在门前阳光照射的台基上趴下,并翻身露出白肚皮:“这大好春日,躺这儿真是再舒服也没有。唔,我儿也不必拘礼了,躺吧。”
“啊,啊?父皇叫我?”兔儿喜出望外。
“躺着吧。”猫皇拍拍身边空地。
兔儿诚惶诚恐地凑过去,想了想,也跟猫皇一样姿势,仰面躺倒。
“唔,来,我儿,伺候下父皇,给父皇挠挠肚子上的毛。”猫皇伸爪拍拍兔儿的手。
“挠、挠毛?父皇,这,这未免不敬......”兔儿犹豫道。
“朕叫你挠你就挠!”猫皇嗷地一声怒了。
“是,儿臣遵旨!”兔儿赶紧伸手过去:啊,好软的肚皮!这软绵绵毛茸茸的触感,就是属于父亲的感觉么?
这样好的阳光,又有人给撸肚皮,猫皇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呼了。
周青恰来找苏凤竹:“呃,兔儿,你这是作甚?干嘛躺地上?”
“嘘!”然兔儿只急急示意他不许出声,又摆手赶他走。
周青翻个白眼,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一时从屋子里出来,却见兔儿还躺那地上,却是把那猫抱在怀中,与那猫依偎着一并睡去。
如此猫皇便在含冰宫中安顿下来,苏凤竹与两个弟弟精心伺候着,一时平安无事。外间文夫人也安静下来,再没出什么幺蛾子,苏凤竹舒心不少,得以专心操办自己的册妃之礼——她册封正妃的圣旨虽然已经下了,但仪典还没办。原是因为陈皇后这一直病着,封后大典便办不成。于情于理,苏凤竹的册妃仪典都不好赶在陈皇后前面办。便拖到了现在。
而今陈皇后终于将养的差不多了,能出来见人了——但她身子仍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苏凤竹也隐隐听说,她怕是再不能生养了的。封后大典虽择吉日风风光光办了,然苏凤竹看着陈皇后,脸上并无多少喜色,甚至看向景泰帝的目光中,都看不出几分情意。
但那些就不是苏凤竹该关心的事情了。时已夏初,节气宜人。苏凤竹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更好。这日司珍局送来了一批夏日衣裳,苏凤竹带着女孩儿们兴致勃勃地试起来。
试着试着,周玄从前朝回来了。“回来的正好,看我的夏裳,好不好看?”苏凤竹到他面前打个转儿。
“我媳妇的眼光,自然没错。”周玄笑道,那笑意却带着点勉强:“就是这没穿好啊。”说着伸手把苏凤竹敞开的衣领用力一合。
“不是,这儿就是要开着的,开着才好看。”苏凤竹拍开他的手,复又把领子拉拉好。
“还是不开的好。”周玄又给她合上:“等没人了咱再开着。”
“你,我又没露什么!再说京中姑娘家都这样穿呢。”苏凤竹明白他意思,啼笑皆非。
“哥哥是个土包子!”周紫冲周玄吐舌头。
“土包子就土包子,反正我媳妇儿就不给人看。”周玄捏她脸蛋。
苏凤竹却看出周玄脸上残留着两分恼色。“怎么了,今儿个谁气着你了?”她问周玄。
周玄并不瞒她:“最近傅大哥也不知怎地了,脾气是愈发的轴了。这两日上表,要给他那个妾室枚冷请封侧妃。父皇不允。他便又指使他的人造势,说都是前朝女子,是凭甚你能封正妃,却不给他的妾室封侧妃。我揣度他意思,竟是想阻挠几日后你的册妃仪典。”
“唔,看来我这事儿又成了他和你、和你爹较量的把柄呢。”苏凤竹皱眉。
“我原想着,他现下正是得意时候,行事张扬些是有的,我能让他些便让他些。”周玄恼火道:“但欺负到我媳妇儿头上,却休怪我和他翻脸!”
“唔,你翻脸却是有些不太合适。”苏凤竹眼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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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晋江独发 ...
这夜, 卫王府中,枚冷伺候傅见省宿于书房中。
夜深时分, 傅见省已沉沉睡去, 枚冷却睁开了眼睛, 悄无声息地起身。她小心翼翼地行至书桌前, 打开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一沓帖子。
这是别的府邸请傅见省赴宴的请帖, 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故而才这么大咧咧放着。不过对于枚冷而言, 却是足够有用了。
进了卫王府这些日子,她已经摸清楚了:傅见省与王妃裴氏之间, 外人面前相敬如宾, 内帏里也是一样。虽说傅见省每日若在府中夕餐必与裴氏及世子一起用, 初一十五也至裴氏房中过夜,但俩人很少说话。是礼节性的话都很少, 更勿论交心。
而这两天, 裴氏难得找傅见省叙了一件事, 却导致之后俩人之间愈发寒冰也似的冷。
“为枚氏请封侧妃此事,殿下既然决定了, 妾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依制,此事该由殿下与妾这正妃一同向陛下请奏。殿下事前未曾告知妾, 奏表上也未曾写妾的名字。还望殿下以后莫要出这样的疏漏了。”那时裴氏如是说, 声音从容淡漠。
“是我疏忽,怠慢王妃了,以后不会了。”而傅见省也是一样公事公办的声音。
真是两个怪人啊, 枚冷现在还疑惑着。他们俩给人感觉,感情淡漠之外,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然而傅见省对自己不也是说不清道不明。枚冷又想。人人都道自己受宠,傅见省面对自己也是与旁人不同的温和,但是她却总觉着,和傅见省中间还隔着层什么......唉,自己原是母仪天下的人,现如今却只能以色侍人......
昏黄的灯烛爆了一个灯花,让枚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吸口气,不再胡思乱想,伸手从请帖里拿出一本,小心打开看。
帖子下面空白地方,傅见省已写了一行字:“请王妃同去。”——两个相处冷漠的人,但凡有需要共同应酬的场合,并不事先见面言说。向来是傅见省在帖子上批示一下,送到裴妃处。到了时候裴妃便会出现在二门外与傅见省会合,一同前往。
枚冷小心翼翼地拾起旁边的笔,就着残墨把这行字划去,重新写上俩字:不去——笔迹却与傅见省一模一样!
然后又翻动下面的帖子。第二个帖子是与第一个帖子同一天的,写的是“不去”二字。
枚冷划掉,重写上“请王妃自去”。
傅见省素来有落笔后修改的习惯,因此这两个涂抹的帖子夹在其他帖子里,并不起眼。
“大姐可曾听说近日来卫王的事情?”三日后,含冰宫中苏凤竹与周嫣闲话。
“闹的这般不成样子,谁人不知?”周嫣一听,连拍大腿:“为了他那妾室,非和你和大弟杠上,不给他那妾室册封就不许办你的册封礼,这叫什么事儿么!他那妾室凭什么和你比?你上面孝敬长辈下面教养弟妹们,中间还帮我和大弟做了多少事情,才有今天这境地?他那妾室别的咱还没看见,只知道这才来几日,就把裴大嫂子排挤出了府,再过些时日,怕不折腾的他家破人亡!——咦,不如就叫爹遂了他的愿,也免得他不识好人心!”
“陛下到底还是顾念卫王的。”苏凤竹边嗑瓜子边道:“裴大嫂子出府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只模糊听到一句,并不明就里。”
“那,前日夜里傅见省去刘将军家赴宴,竟是没和裴大嫂子一起,而是那妾室跟在身边,同进同出。这叫人如何能忍?”周嫣道:“然后昨儿个一早,裴大嫂子就带上逢春,去了城外别苑住下了。要我说也是裴大嫂子性子软,竟给欺负到这份儿上!”
“我素日看着裴大嫂子不是那样软弱的人。”苏凤竹道:“倒像是太清高了,不稀罕和枚冷争。”
“换成是我,就算是不稀罕,哪怕砸个稀巴烂呢,也不能便宜了那起子恶心人的东西!”周嫣拍桌子:“真真气死我了。”
“要说起来,以大姐的身份,还真可以去给傅见省砸个稀巴烂,给咱们出出气。”苏凤竹莞尔一笑:“我正想拜托大姐呢。如何,大姐敢不敢?”
此时的卫王府里,花园的牡丹正开的绚烂。牡丹树旁,枚冷与文夫人并立赏花。文夫人一如往常般素雅装扮,只手中多了一柄洁白羽扇轻轻遮面。移动见隐隐可见数道深深疤痕几乎到眼下,好不可怖。
“裴氏出府这事儿,你却是操之过急了。”此时文夫人与枚冷低声道。
“我也没做什么,我依着娘娘教诲,面上可敬着她了。谁知道她不声不响就离府了。如今可好,外人都像娘娘这般,当是我把她逼走了。”枚冷委屈地道。她的委屈却是因为,现如今,她得和这等末流小官家出身女子斗智斗勇,人家还一副清高不屑理会她模样!
“你以后行事,要愈发的谨慎谦逊,万不能心高气傲失了分寸。”老辣的文夫人岂看不穿她。
“娘娘放心......”枚冷道:“呀,殿下过来了。”
文夫人扭头看去,果然见傅见省走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她与枚冷道一声,便举着团扇低头而去。然而傅见省来的路是唯一一条路,俩人少不得碰上。“夫人倒是好些时日不曾见了。”傅见省与文夫人见礼,言语间很是尊敬。
“啊,却是有些不得闲。”文夫人匆匆福一福,停也不停的与他擦肩而过。
然而她举止间的躲避欲盖弥彰。傅见省敏锐地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痕,格外的震惊。
“夫人的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问枚冷。
“我也是问了许久夫人才肯说,还不让我告诉旁人。”枚冷咬唇道:“还不是宫里那位......”
傅见省皱了眉,半天没言语。“差不多是时候了,你与我到前面去吧。”然后他道。
“是。”枚冷欠身应一句。
今日卫王府又是宾朋满座。名义上是赏花宴,赏王府中前朝留下来的上百株极品牡丹,实则是为了枚冷办的。虽然枚冷这名分未定,但傅见省权势滔天,自然少不了人奉承。
一时宴席开始,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枚冷看着眼前衣冠济济,恍惚间有种回到以前在虞宫时候的错觉,心下倒是安宁了几分。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一声慌张通报:“大公主殿下驾到!三公主殿下、五公主殿下驾到!”
正在敬酒的枚冷与傅见省闻声回首,只见宴席入口处雄赳赳气昂昂走来十数个身着骑装的姑娘。枚冷不认得,傅见省却认得,打头的正是周嫣周紫粉粉三个。
她们如何来了?傅见省疑惑地迎过去:“诸位公主到来,有失远迎。”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咱们今儿个是当姐妹的,来趟哥哥家。”周紫笑吟吟道:“难不成,竟来不得?傅大哥哥把咱们当外人?”
“不敢不敢。”傅见省伸手道:“公主们请......”
“还叫公主,你该叫我什么?”周嫣不满地盯住他。
她怎么突然来跟自己套近乎。傅见省觉着今儿这事儿不对。然还没等他想到应对之策,粉粉扑过来,紧紧抱住他大腿:“傅大哥哥,你不知道么?我教你好了,大姐姐比你大三天,所以你和粉粉一样,要叫大姐姐大姐姐的。”
她嫩生生的声音,说的傅见省心中发软。到底咳嗽一声,看向周嫣道:“大姐。”
“嗯,这才对么,好弟弟。”周嫣抬手,抚摸小孩子一般抚摸他的头。
傅见省素来厌恶人碰触他。然而听了周嫣这一声好弟弟,莫名地竟不能躲避她。
只听周嫣又道:“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大姐,那大姐就不跟你客气了。”说着豪气地一挥手中马鞭:“砸了,都给我砸了!”然后一马当先,抬脚哐当把离她最近的一席酒席踢翻!
周紫则毫不含糊地带人冲向其他酒席,麻溜儿地掀桌。瞬间场中鸡飞狗跳一片混乱,宾客惊哗四散。然碍于闹事者的身份,却是无人敢阻拦他们。
“殿下,这......”枚冷惊慌躲在傅见省身后。
事情太突然也太出乎常规了,身经百战的傅见省难得给吓了一大跳。“大公主,你们这是何意?”定下神来他按住周嫣马鞭,面若寒冰:她这是为周玄出气来了?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如此折辱于他!——还跟他姐姐弟弟的打掩护!
“何意?还用问么?给我裴氏弟妹出气啊。”然周嫣却道:“傅见省,你这个宠妾灭妻的东西!把嫡妻嫡子赶出家门,却给个妾室大张旗鼓地办宴,你这干的是人事儿么?”
“是,你欺负逢春的娘,你是坏人!”刚还一脸甜甜地唤他大哥哥的小东西,也叉腰怒指着他。
周家人这变脸可真快,不愧是周老二的种。傅见省心中无奈之余,竟没有多少火气。“这是傅某家事,不劳公主们费心。还请公主们住手。”他冷冷道。
“我管的就是家事!”周嫣正中下怀:“你是我爹的义子,我的义弟。你的家事不正是我的家事?如今太后年老,皇后病弱,我这个大姐却是不得不担负起当家主母之重任,万不能由着你胡来!砸砸砸,继续给我砸!”
“大姐是当家主母!大姐要教训弟弟,天经地义!”粉粉举双手高喊。
“这......”她们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砸场子的声音的映衬下格外的有力,傅见省竟无力反驳。
“你倒是说说,我裴氏弟妹,上给你孝敬我爹,下给你养育逢春打理王府,她是哪点儿对不住你?嗯?!”周嫣又踮起脚昂起头,一边拿手指戳着他胸膛一边质问他:“你不名一文的时候人家一官家小姐就跟着你,如今你是想抛弃糟糠之妻么?我周家容不得这样的子孙,义子也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粉粉猛摇头。
“并没有这种事,”傅见省给她逼的步步后退。他打过无数场仗,但从没历经过这样的啊!!
“是,王妃只不过是出城小住,请公主明鉴。”傅见省身后的枚冷探头道。心中却在暗骂傅见省,不过是个泼辣女子,如何就给震住了?
“小妖精都在这儿了还敢狡辩!没有这样的事!”然周嫣一口如雨般的唾沫给枚冷喷的再不敢冒头。又继续去喷傅见省:“我知道,你是想说,这事儿你不是冲着你媳妇儿去的,你是冲着咱们去的是吧?我呸!傅见省你也忒小瞧人!咱们真心把你当兄弟,你却把咱们当什么?你欺负人!”说到后面声音都颤抖了,竟是一捂嘴,哭了起来。
“欺负人!呜呜,傅大哥哥欺负人欺负人!”粉粉也跟着小嘴一撇,哇哇大哭。
我欺负人?你们都打上门来了还我欺负人?傅见省目瞪口呆。
“你说,你认不认错?你还敢不敢了?”周嫣一边哭天抹泪一边问他。
“不、不敢了......”傅见省愣愣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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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见省:我从未见如此出尘脱俗之大姐......
134、晋江独发 ...
这一闹过后, 枚冷册封的事儿再无声息,而苏凤竹的册封礼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办了。
“原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有用啊。”周嫣还特意去告诉苏凤竹:“傅见省不单没跟我记仇, 宫里宫外遇见了还上赶着叫大姐, 倒有几分跟我亲近的意思。真是个怪人啊。”
“定是因为大姐人好啊, 他给大姐感化的懂事了呗。”苏凤竹眨眨眼。心里想的却是, 果然和他那干老子一样的犯贱。
“哎呀, 这真是,我原并没拿几分真心待他。”实诚的周嫣立刻不好意思上了:“这样看来他心底并不坏, 想来是给人挑唆的才一直不和咱们亲近。嗯,我得正儿八经把他当兄弟管教起来才行......”
“你又要把谁当兄弟呢?”周青此时走了进来:“你贴心贴肉的亲兄弟你都多久没理会了?”
“这是怎么话说的?”周嫣拉了周青到身边坐:“怎么看着不高兴, 是谁惹你了?”
“笑话, 我堂堂大魏齐王, 谁敢惹我。”周青撇嘴不说话了。
“你看他。”周嫣与苏凤竹相视而笑。“这大小的孩子是最古怪的时候,却又什么都不肯对人说。”苏凤竹又道。
“要说古怪你弟弟们才叫一个古怪。”周青顿时来了劲儿:“两个大男人整天围着只猫转, 抱着个猫不撒手我就不说什么了, 刚我又瞧见他们俩三拜九叩地给那猫磕头, 还死活跟我讲这猫是神猫,拜一拜能交好运!什么玩意儿嘛!”
唔, 这破绽圆的妙,不必说, 定然是兔儿那机灵鬼说的。苏凤竹想。她也明白了周青的不高兴:怕不是吃勉儿的醋了!
勉儿来了之后, 尤其是和兔儿相认了之后,俩人便一天比一天要好。到现如今,便如长在一块儿也似, 形影不离。原本周青和兔儿虽有过龃龉,然到底是差不离大的儿郎,一起在这深宫里也算有个伴。然现下双胞胎这般要好,又是有猫皇这个共同的秘密,倒是有意无意地和周青疏远了。周青如何能够高兴!
苏凤竹想着,忍不住掩唇而笑:“你不如也去拜拜,求神猫保佑你早日找一个小媳妇!”
“哼,大丈夫功业未成,何以家为!”然周青一昂首道。
“咦,你们都在呢。”门扇又是一动,原在前朝的周玄也回来了。
“今日如何回来的这般早?”苏凤竹迎上他问。
“呃,遇上件事儿,把我吓回来了。”周玄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啊?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竟把大哥吓着了?”周青忙问:“难不成又有叛乱?”
“倒也不是那般。正好说与你们听听。”周玄苦笑道:“刚那国子监祭酒林老夫子打探我口风,意思是想跟咱们结亲!”
“结亲?”苏凤竹赶紧想想这位林老夫子:“哦,他们家有几个和青儿差不多大小的姑娘。这事儿来的真巧啊,咱们刚说这宗呢!”
“嗯?”周青顿时瞪大了眼睛,然还努力保持镇静:“不不不,我说了,我年纪还小呢,现下不想成亲,大哥你赶紧拒了就是!”
“不是。”然而周玄道:“人家不是和你提亲。”
“嗯?不是和我?”周青语气有些尴尬,也有些隐隐的失望:“那是和谁?难不成,又是倒贴给你做小老婆?”
“淘气!”周玄瞪他一眼:“你们再想不到,人家是给他十二岁的儿子,求娶咱们阿紫!”
周嫣正在喝茶,闻言噗地喷出三尺远:“甚?”
“什么玩意儿啊这!”周青先是不可置信,然后震怒:“阿紫这才十岁呢,他就敢肖想!看我不打断他狗腿去!”说着起身就欲往外冲。
“那啥人家儿子十二岁,如若定亲岁数合适的。”周玄把他拉回来。
“哦,我想起来了!”苏凤竹也是惊的不行:“那日我册封礼上,是有个小儿郎围着阿紫团团转,比旁的小儿郎都更要殷勤!依稀听到是叫林什么的,想来就是他了!”
“是么?阿紫结交的小伙伴太多了,我竟没留神。这林小子生的如何?”周嫣忙凑近苏凤竹问道。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是个读书人家孩子的样子。”苏凤竹道。
“我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周青板着脸道:“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阿紫太小了!”
“不如先问问阿紫的意思?”苏凤竹笑道。
“嫂嫂这话却误了,她这么点大的女孩儿家,懂什么呢,如何好拿这样话问她!直截了当拒掉就是!”周青便推周玄:“大哥还不快去!”
“别别别呀,若当真是个好儿郎,拒掉可惜了的,”然周嫣不同意:“这事儿还是的慢慢来。”
“是呢,虽说阿紫现在小了点,可天家公主的婚事非同小可,原就该早早预备起。嫁妆还是小事,要紧的是早早留神这未来驸马的品性。现下这时候、这时机正合适。”苏凤竹则道。
四人正纠结间,又有人来了,却是吴义。“工部孙侍郎来了,说有急事求见殿下。”他道。
“我去去就来。”周玄以为前朝有要紧事,赶紧去了。
然倒是没过多少时候就回来了,脸上神色却是愈发的惝恍迷离:“简直荒唐!”
“这又怎么了?”苏凤竹忙催促他。
“孙侍郎说,他家打听到林家跟咱们求亲,因此也赶紧来了。他家的三子,与阿紫同岁,倾心阿紫久矣,且哪儿哪儿都比林家儿郎强。”周玄揉着太阳穴道:“请我务必细细斟酌,万不能把阿紫错许了人。”
周嫣周青张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那小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么香的香饽饽了?”周嫣转惊为喜:“亏我还担心她长的不好别嫁不出去!”
“我知道她挺会结交人的,不少大臣家儿女和她交好。”周青挠头道:“可也不知道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现在这些小孩子,脑袋瓜子都想什么呢!”
“难不成是为了权势?也说不通啊,两家都有和青儿一般年纪的女儿......”周玄用力挠头:“要不然还是把阿紫叫来问问吧。咱们家到底和别家不一样,不讲那些虚的。”
“什么?胡闹!”周紫给叫来,周玄小心翼翼地把这两桩求娶跟她说了之后,她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我知道了,都是那天林洛那话惹的这事儿......大哥不必理会他们,不过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乱来。等我明个把他们揍一顿就好了。”
“可嫂嫂记着那林公子人虽小,气度却很沉稳。”苏凤竹努力收住笑,认真与周紫道:“不像是个不懂事乱来的人呢。再说人家大人都出面了,可见是真心对你的。”
“我不稀罕。”然周紫小嘴一撇斩钉截铁道。
周青一听大为高兴,摸着她头道:“对,不稀罕!当公主就该这样!”
“她小孩子懂什么,哪儿能由着她性子来。”周嫣有些失望。
周玄则长舒一口气:“那我就回了人家?”那声音又是小心,又是欣慰,又是骄傲。
“回了回了!”周紫一边扭头离去一边摆手:“以后再有这样事儿也都回了!就说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周青一个大跨步把她拉回——差点没扭着自己腰:“如何、如何叫你已经又意中人了?!”
“就是我已经决定以后要和谁成亲了。”周紫干脆利落地道。
周玄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半空中——周紫年纪虽小,主意素来大。周玄从不敢把她话当儿戏的。“谁,啊?”他看着自己妹妹,几乎说不出话来。
“亏是我亲哥哥,心里竟没个数么。”周紫从容笑笑。又跟苏凤竹点点头:“我会好好读书长本事,以后好叫没人敢跟我说个不字。”
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话?!苏凤竹猛地捂住了心口。
“好了没事了吧?没事了我走了。”周紫再次离去。被她惊吓的魂不附体的兄嫂们竟无力阻拦她。
“不行,我得和那祸害算账去!”周青哆哆嗦嗦说一句,踉跄离去。
后边院子里,兔儿和勉儿正立在一棵海棠树下仰首望着。树上面猫皇正四爪并用、紧紧抱住一岔高枝随风起伏,并发出凄厉叫声:“护驾!快来人护驾啊喵!朕下不去了!”
“父皇没事的,没多高,你松手就是,掉下来儿臣接着你。”勉儿看看四周没人,轻声道。
“才不松手!朕会摔死的喵!太子你这不孝子,就看着朕摔死么!快来救朕!”猫皇只管紧闭着眼睛嚎。
“好好好,儿臣来救父皇。”兔儿磨拳擦踵往树上爬:“可也请父皇努力振奋些,往下边来点。上面那里太细了,儿臣过不去。”
“不,朕不要动!朕一下都动不了!快救朕你们这些没用的!”猫皇哪里肯听。
兔儿只好勉力接近他。可是树枝委实太细,随着兔儿的接近,树枝动荡的幅度愈发的大,于是猫皇叫的愈发的惨:“啊啊啊朕一定会摔死的,一定会摔死的!”
“父皇,到儿臣手上来。”兔儿努力往他那边探出胳膊:“父皇动一下,父皇不怕的,动一下!”
猫皇睁开了半只眼,把一只小肥爪往兔儿那边颤巍巍伸了伸,又是大嚎:“朕掉下去了掉下去了喵!”
这一嚎之下心气松懈,只觉浑身都没了劲儿,爪儿一松,当真往下掉去!
兔儿早给他叫的方寸大乱,见此景竟是不管不顾,脚一蹬飞身跃出,半空中把猫皇接在了怀中,然后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滚,堪堪立在了地上。
“弟弟你好厉害!”勉儿惊呼鼓掌。
“你才知道他厉害!”身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响起,勉儿忙回首,却见是周青走了过来。且半眼不看他,直直走到兔儿面前才停下。
“怎么了,有事么?”兔儿只管查看怀中猫皇,半眼不看他。
“你......你......”周青一时激动来了,到面前才惊觉这事儿不好开口啊!一旦开口,就不好挽回了啊!
“怎么了这是?”兔儿这才正眼看他一眼:“呀,如何脸色这样难看?”
“我,我来拜拜神猫!”周青闷闷改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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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晋江独发 ...
“哦?刚不是不信么?嗯, 看你这副倒霉相!”兔儿一听,顿时又起了戏弄周青的心思。便把猫皇捧到周青面前:“你要拜神猫求什么啊?必要虔诚才灵验的!”
周青不过随便找个借口而已, 其实心中哪里相信, 便草草道:“求保佑我万事顺遂而已。”
“咦, 你这般不敬如何使得, 你得这样求。” 兔儿把猫皇交给苏勉, 自己作虔诚状拜倒叩首:“神猫啊神猫,求你给我指点迷津, 我的祥鱼玉佩不见了,却不知是遗失在何处?”
咦, 你怎知道是朕拿的?哼, 朕就拿你块玉佩怎么了, 你的什么不是朕赐予的!猫皇高傲地扭过头去。
然而兔儿直起身子,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块小鱼干在他面前晃晃。
猫皇立刻从苏勉手上鱼跃而下, 飞快窜到一边草丛之中, 又飞快窜回, 蹲坐于兔儿面前,面庞高高扬起——那嘴里叼着的不是块青翠的玉佩却是何物?
“那, 那,灵验吧灵验吧!!”兔儿笑眯眯接过玉佩, 并抱起猫皇把小鱼干喂到他嘴里。
呀?周青顿时瞪大了眼睛。
“还有, 兄长这些时日总是咳嗽,求神猫给他去去病气吧。”等猫皇吃完,兔儿再次拿鱼干诱惑他。
唔, 勉儿的咳嗽是挺厉害,这身子骨太弱了。猫皇便慈爱地伸爪拍了拍凑过来的苏勉的胸膛:素日里吟诗作画之余,也要练练弓马,这样身子骨才结实。
“谢神猫降福,我真的感觉好多了。”苏勉诚心诚意地道。
周青再无怀疑:若说找东西事先教一教许是能教会,可是它如何能够听得懂咳嗽是怎么回事!看来这猫的确有些灵异。
他这才认真想了想自己可有甚想求神佛的——唉,哥哥嫂嫂恩恩爱爱好不羡煞人哉,大姐眼看出嫁也是欢喜圆满,就连小紫儿都有人求娶了,偏生自己,这姻缘上一而再地出岔子......他舔了舔嘴唇,郑重下拜:“神猫啊神猫,求你保佑我,诸事顺遂,最要紧的是那啥赶紧来个良缘......兔子借我块小鱼干。”
哟,想娶媳妇儿啦。兔儿眼珠子一转,在袖中摸了摸,却摸出一块霉坏了原挑出来准备扔掉的小鱼干给周青。
周青没察觉,然却逃不过猫皇灵敏的嗅觉。这刁民,竟敢如此轻慢于朕,这是要造反啊!猫皇顿时嗷地一声,狠狠地给了周青伸过来喂食的手一爪子。
“哎哟!”周青猝不及防,手上顿时几道明晃晃的血痕。
“哎呀,你做什么亏心事了?神猫竟不肯保佑你。”兔儿憋着坏笑道:“看来你近些日子是没甚良缘了。”
“我哪里做亏心事了!”周青愤愤站起来扭头就走:“这破猫根本不灵验!”
“你何苦捉弄他。”苏勉看着他背影,轻声责备兔儿。
“好玩儿啊。”兔子混不在意地道。
然离去的周青却把这事存在心里了,越想越烦恼,干脆纵马一个人出宫去散心。
他信马由缰,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突然一阵黑烟扑面而来,才把他拉回神来。
“失火了失火了!”周围人喧哗着,往前跑去。周青顺着人群去向看去,便见前方一栋颇气派的小楼,此时正被浓浓大火吞灭。“救人啊,里面还有人......谁救我们小姐出来,我们老爷赏金千两!”有人在厉声喊叫。
周青也没多想,纵马来到楼前,跳下马夺过旁边人手里的一桶水往身上一浇,就往火场里冲了进去。火势相当大,梁柱已开始倒塌,然周青竟没丝毫恐惧,灵巧地躲避过危险四下找人。很快看着个女子倒在楼梯上,周青一把抗在肩上跑了出去。
看救出人来了,有人迫不及待地迎过来,哭嚷着道:“我的女儿啊......”声音戛然而止:“这不是云玉!”“不是小姐!”
周青这给熏的头昏脑涨的还没回过神来呢,肩膀便被一双带满金玉戒指的肥厚大掌抓住猛摇:“这不是我女儿,你这厮做什么吃的!赶紧回去,去救我女儿出来!”
“什么?”周青揉揉眼,才看清眼前是一大腹便便的富贵中年男子。“快去快去,我女儿但凡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他还在怒吼。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我好心帮忙救人,如何就全赖在我身上了?”周青皱眉把人推开。
“这般大火,委实进去不得了。这位老爷您节哀顺变吧。”旁边有人也在劝说这男子。
“呸,你才节哀顺变!”然那男子一口啐在人脸上:“谁有事儿我女儿都不能有事!一千两金子不够?一万两!只要能把我女儿救出来,我有的是钱!快去快去,别惜命,便是你们死了,你们家人我给你们养着!”
周青到底顾念他是一片当父亲的心,便咬咬牙,又冲进了楼中。现下情形愈发危险,柱子和房橼哗啦啦地掉下来,几次擦着周青头发过去。周青几乎就准备放弃之时,终于寻着个已经被火吞灭的小小身影。周青赶忙一下把这人着火衣裳扒下,抱着人飞奔出去。
几乎就在他们跑出去同时,小楼哗啦一声倒塌了。
周青这才感到后怕,瘫倒在地大口喘气。救出来那人早被那中年男子接过,千心肝万宝贝的喊——看来这次救出来的是他女儿了。又有人七手八脚把周青扶起并赞他:“这位郎君小小年纪好了不得!”“可受了伤?快擦点獾油。”“怎就这般能耐!我家儿子有你一分,我死也闭眼了!”
“不值什么不值什么。”周青面上撑着云淡风轻,原本想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然看着那富贵男子,又想他许诺的万金为何不取,现下朝廷没钱,自己这堂堂齐王也是拮据的很哪!
便咳嗽一声,和富贵男子拱拱手:“这位老爷请了,不知方才许诺的万金,还作不作数啊?”
忙着照顾女儿的富贵男子这才看他一眼,却是没有丝毫感恩之色,反气怒道:“大胆狂徒!你趁人之危,竟敢如此轻薄我女儿!”
这是嫌他为扑火扯了他女儿衣裳?周青不禁冷冷笑道:“我从未见阁下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就是,不舍得银钱就说么!”“早知道就该让你女儿烧死里面!”周围人等也是纷纷指责富贵男子。
然富贵男子丝毫不为所动:“谁说我不舍得银钱?银钱算个屁?老爷我有的是钱!”说着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挥舞着让众人看清楚了,然后朝天一扬扔了!
人群愣了一瞬,然后一下子炸了,都追寻银票而去。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啊。周青愕然。
“我们老爷,便是大大有名的蜀中首富,莫大名老爷。”男子的随从耀武扬威的告诉周青:“老爷有的是钱,一万金算得了什么!”
“但是我女儿的闺誉,是多少银两也换不来的。”莫大名上上下下打量着周青:“你即碰了我女儿,以后,就是我女儿的人了!”
周青:“......”
“老爷我出十万金,十万金,买你这个小家伙,如何,赚大发了吧!”莫大名示意随从:“回去跟他立个卖身契。”
“什么玩意儿!”周青胸腔几乎气炸:“你可知我是谁,就敢如此放肆?!”
“看你这身破衣烂衫,约莫是个米铺的少东家,要么穷京官家的儿子?”然莫大名牛皮冲天:“在老爷我眼里屁都不算。今天这卖身契,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把人带走!”
“你当这是哪里?你一个身居末流的商贾,手中有几个臭钱,就敢在天子脚下掳人为奴?你就不怕惹上不该惹的人,送了性命?”周青怒道。
“这个你就放心吧,老爷我有钱可通神,这天上地下,就没老爷我不敢惹的人!”莫大名毫不在意道:“行了,快把人带走,得赶紧回去叫大夫给小姐看看。”
他的随从便上来拉扯周青——方才救人之时一个个畏畏缩缩往后躲,现下倒是个比个的奋勇争先。周青双拳难敌四脚,围观人等又得了莫大名的银票,拿人手短,竟是没人来帮周青一把。
这是什么世道啊!周青无奈极了。好在此时九城巡检司的人马过来了,周青认得那带队的,忙唤他:“钱来,钱来校尉,快来救我!”
那钱来闻声看来,先是疑惑了一会儿,这才认出来。“齐王殿下?”他分开人群走过来,嗖地拔出了佩剑,不由分说便斩杀了一个拉扯周青的莫家随从:“大胆!尔等何人,竟敢冒犯齐王殿下,弟兄们,快与我来护驾!”
人群这一下给吓的不轻,齐唰唰跪倒一片。莫大名原还趾高气扬模样,听了钱来这话,才变了脸色。“齐王?他是当今皇次子?”他兀自不肯相信地问钱来,钱来干脆利落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请殿下示下,这人如何处置?”
周青整整被拉扯乱的衣裳,嘿嘿冷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万死。”莫大名跪倒道。然声音听着还不是很惊慌:“小人久居巴蜀,刚刚蒙当今陛下宣召入京面圣,不识京中规矩。还请殿下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饶恕小人则个。”
嗯?爹要见这种人做甚?周青眉头便皱起了。“便是我父皇亲至,也没有恩将仇报,掳人为奴的道理。”他走到他身旁,低头看着他道。
“那个,卖身契什么的,原是跟殿下开个玩笑。”然莫大名兀自强辩:“小的是见殿下英雄了得,心生仰慕,想招了殿下去,做个上门女婿。并不敢恩将仇报。”
“我呸!”周青心中对他的厌恶已至极点,抬脚把他踹翻:“当真巧舌如簧!这样吧,你刚不是说有钱能通神么,那么你猜猜,你有钱能买通我饶了你么?”
“求殿下明示,任是多少钱,小的也出的起的。”莫大名道。那声音还硬气的很。
“你......”周青无语,正琢磨着怎么收拾他,而此时一旁仆妇怀中的莫家女儿,在昏迷中呻/吟了一声。
到底是自己亲手救出的人,周青不忍心她有事。便挥手道:“罢了,你女儿得赶紧看大夫,本王看在她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若是你再敢胡作非为传到本王耳朵里,本王定不饶你!滚吧!”
带着一身狼狈回到宫中,把上上下下都吓了一跳。周青得意洋洋与他们说明原委,倒是招致许多人惊慌,劝他以后务必不能再如此莽撞行事了。
然周玄却是很为他自豪的。“不愧是我的弟弟。”他拍着他肩膀道。
原想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然万万没想到,几日之后,景泰帝把周青召到面前,神色古怪地与他道:“我儿,你也是时候议婚了。前几日你不是从火里救了个姑娘?他爹如今来跟你提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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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青:我这都什么姻缘线啊......
136、晋江独发 ...
“哟呵, 青儿救人,然后人家以身相许, 也算一段美谈了啊。”一旁的周玄先笑道。
然周青一副吃了苍蝇屎的模样:“什、什么?那莫大名?!他是怎么找到爹你这儿来的?他有毛病啊?我不跟他计较, 他还敢找过来!还还还提亲, 他哪儿来的脸!”
“这是怎么说的?”他父兄一脸不解。
周青这才把那日发生的曲折讲了, 末了道:“这等铜臭冲天的东西, 他闺女就是美成天仙我也不要,爹赶紧把人撵了吧。”
“竟是这样品性?”周玄给他说的皱起眉来:“那这亲事还是作罢吧。”
“那啥爹叫人查过他的, 他这人是张扬些俗气了些,但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许就是一时不慎嘴上没个把门的。青儿, 咱不如再见见他和他闺女再说?哦, 爹还听人说他闺女当真美若天仙呢!”然景泰帝竟为莫大名说情。
周玄疑惑看他爹:“正儿八经论起来,以咱们现下身份, 莫家的身份本就配不上。我原是想着二弟和那莫小姐有那一段缘分, 甚是难得, 不要因门楣之别埋没了。然二弟即看不上她爹行事那自然作罢。爹却是为的什么,着意促成这婚事?莫大名定然给了你好处!”
“我知道了!”不等他爹说, 周青脑中灵光一闪:“这莫大名是个有钱的,朝廷现下又缺银子, 难不成, 莫大名是想拿银子跟爹给她闺女买个王妃之位?!”
“你这是说啥呢说啥呢!”景泰帝大力摆手:“咱是天家,天家的媳妇儿如何能拿钱买!那咱们威严何在!呃,不过, 就是,那啥,莫大名说了,他就这一个闺女,他毕生赚的都是他闺女的,给她闺女预备的嫁妆光银两就有百万金之巨......”
“啊!啊!看吧!”周青几乎没蹦起来:“就是要买王妃!不,是把我卖给他!啊,我知道了,那日他说要买我没得逞,竟是不肯死心!”
“看你这瞎想什么呢,是他女儿嫁过来,到时候人和钱都是咱的,咱什么都不亏!便是你不喜欢他女儿,多多的置纳妾室也就是了......”景泰帝还腆着老脸安抚他儿子。
“爹你不必说了。我绝不会为了钱权身外之物而拿弟妹们的终身大事做交换的。”周玄斩钉截铁地道。
“这才是我亲哥啊!”周青抱住他哥胳膊嚎叫。
“哦,俄不是亲爹是吧?”景泰帝却也恼了:“好人谁不愿意当!可玄儿你清楚啊,眼下你那好丈人爹留下来的一大堆烂摊子急等着收拾,哪儿哪儿都得用钱,可咱们钱不够用啊,没有啊!怎么办,就看着下面百姓们饿死累死,发洪水给淹死,闹瘟疫给病死?”
“这......”周玄知道他爹倒不是危言耸听。现下山河一统,局势安定。朝堂上大臣们没别的事儿,就是日日为着银钱打嘴仗,折腾的焦头烂额。周玄着实体会了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的滋味。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大财主愿意拿银子出来,他原是盯上了蜀中的铁矿。”景泰帝又道:“若是把铁矿给他吧,虽能救一时的急,可后面事儿就麻烦了,就等于把个刀把递到了人家手里。和这相比,让青儿娶他闺女,真真是有百害无一利,再合算也没有的事情了!”
“这,爹啊,咱如今是天家,天下咱都抢过来了,就不能把这莫大名的钱也给抢过来啊?”周青不服气地道。
“我也想啊,了你三叔不让,打天下的时候他帮过咱们的忙。”景泰帝也不服气地道。
“你们就别动抢这念头了。”周玄赶紧给他们打住:“容我想想......”
“都是傅见省那小子可恶!”景泰帝却又骂起傅见省来:“拿下虞朝送回来才大点东西?贪就贪点吧胃口也忒大了!咱们这般为难他就能站一旁看着!这个没良心的俄当年就该让他饿死......”
“爹爹爹快打住,这没凭没据的话不要说了。”周玄赶紧打断他爹。
“没凭没据?那虞朝的银子到底跑哪儿去了?”景泰帝却还道:“不在京中、你丈母娘小舅子那儿也没有,难不成自己长翅膀飞了?!”
景泰帝此说,却是因为近日满朝上下一个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虞朝覆灭之后,为数巨大的国库存银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是以为给文后等带走了,可南方战事结束后这批银子仍没找着。文后和虞朝旧臣只说是并没有带走银子——谁信?怕不是进了傅见省的囊中!
景泰帝和周玄还在争论不休。而周青却垂了头,陷入极认真严肃的思考中。终于他决然道:“罢了,那便应下这门亲事吧。”
“咦?你真应了?”景泰帝和周玄齐齐吓了一跳。
“什么,你真应了?”过后苏凤竹得知此事,也是吓了一跳:“如何能这般委屈青儿?现下朝局虽然艰难,只是一时的事儿,总能挺过去,可结亲这事儿,关系青儿一辈子的安好啊......”
“嫂嫂你不必说了,我意已决。”周青叹息道:“并不干爹和哥哥的事儿,是我看开了。用我的姻缘能给朝廷帮这么大忙,我心甚喜。”
“你看开什么了?”苏凤竹不解。
“我遇到的每个人,都不是对的人。相知相许、如意姻缘、白首永年,终究镜花水月一场。”周青斜斜扶额,仰望虚空,眼中泛起点点波光:“我想我这此生注定缘浅情薄,不必去强求了。一人孤守心城,却也是极好的。”
“什么酸不拉几的东西,青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周玄给他说的有点发懵。
苏凤竹则差点笑出来:“青儿你别胡思乱想,小孩子到了你这年纪都还这样胡思乱想......”
“不,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猫神都说了我不会有良缘了!”周青再忍不住,掩面而去。
苏凤竹:“......苏兔儿,苏兔儿你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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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晋江独发 ...
“我什么都没干哦, 不干我事。”兔儿知道了事情原委后,一口推个干干净净。
“姐姐不管。终归你们是好朋友, 你得帮帮他。去, 劝劝他去, 让他打消结亲这念头。”苏凤竹道。
“怎么劝?为什么要打消?姐姐你是最明白不过的, 这天家子女, 姻缘有几个能随心所愿的。”兔儿耸耸肩道:“如今他这么个小屁孩能卖上一百万金,赚大发了好吗。”
他说的虽直白, 苏凤竹也明白,这事儿根子在银钱上, 不解了没钱这困境, 今儿个不卖周青, 怕是明个也得卖别的孩子。“话说起来,国库里的银子到底哪儿去了, 是母后藏起来了还是傅见省贪了, 你可知道些什么?”她又问兔儿。
“哟哟哟, 这就想要拿娘家银子补贴男人了哦!”兔儿撇嘴看一眼旁边这半天没说话的周玄。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是百姓的银子, 得用在百姓身上。”周玄温声软语求他:“好兔儿,好弟弟, 姐夫求你了, 你若当真知道,告诉咱们好么,姐夫现下真是难死了, 看,这头发都愁白了许多。”
“可我只知道,银子的确不在我母后手里。”兔儿挠头道:“以前在南边的时候,隐约听着,母后逃出去的时候原是准备运走国库的银子的,可动手时候却发现银子已经都不见了。”
“竟有这样事?”苏凤竹与周玄惊讶对视一眼。
“既不是母后,难道,难道会是父皇活着时候做的?”苏凤竹又思忖道:“可是这么大手笔,我不该一点动静没听说啊......”
“要不问下父皇?”兔儿便道:“我去把父皇抱来。”
“喵!太子这给朕的画像还没画完呢!”被抱来的猫皇十分不满。
“父皇恕罪,原是御膳房送来了上好的小黄鱼,父皇尝尝?”苏凤竹把预备好的一盘鱼送到他眼前。大大的盘子却只盛了两条小小的鱼。
“唔,忙活了这半天,倒是有些饿了。”猫皇两口吃个精光:“果然鲜美!再叫他们送些来。”
“父皇先不急,儿臣这里有件要紧事要禀报父皇。”兔儿忙道:“却是不知怎地,国库里的银子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父皇,咱们没银子了,没银子买小黄鱼了!这可怎生是好啊!!”
“嗯?”正从容舔爪的猫皇闻言脸色便肃穆了起来:“谁与你说的此事?!”
“呃,自然是有司臣工。”兔儿随口答道:“父皇,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放肆!”然不料猫皇一爪子抽他脸上:“太子,谁许你探听国库之事?你僭越了!”并起身跑开。
“父皇,儿臣大了,该是时候替父皇分忧了。”兔儿忙挡住他。
然又得到了他的凌空一踢:“喵呜!朕英明神武天下无双,用得着你分忧!你们一个个都想夺权,都想篡位!滚开,不许跟着朕,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
“唉,都变成猫了还这般猜疑人。”苏凤竹心疼地给兔儿揉脸。
含冰宫这边想方设法追查前朝遗银的同时,钦安殿里景泰帝也在想这事儿。与子女们不同,他是认准了银子是傅见省贪的,唯恨不能立时提兵把他的卫王府剿了、把银子挖出来。
玄儿说无凭无据不好冤枉人?哼,这证据么,却也好找!“吴用,”景泰帝便吩咐人:“去把文夫人带来,朕有事问她!”
哟,前一阵子迷的神魂颠倒的,给楚王妃搅合黄了。眼下这宗,又是个什么意思?吴用琢磨着。看景泰帝脸色事情不小,他不敢懈怠赶紧安排下去了。
朕为的是正事儿,绝不会再与那心机妇人有什么瓜葛。景泰帝心里打算的好。然而等文夫人到了面前,他眼睛却还是忍不住亮了亮。
那日那猫儿一爪子下去文夫人半张脸都是血,景泰帝原以为她这脸算是毁了。然现下见了,却只见三道疤痕如虹霓般斜斜在她脸颊排成一列,并不很难看。要紧的是她一改之前素雅柔美的装扮,妆容浓墨重彩,衣裳改之以窄袖贴身的胡服,发髻也变作有异域风情的盘辫。这样装扮和那伤疤配起来,倒让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狂野与神秘。
见了他也不再作以往楚楚可怜模样。而是镇定从容、甚至是目中无人地问他:“陛下召妾,可是要治妾欺君罔上之罪?妾自知罪无可赦,引颈待戮久矣。”
“啊......”景泰帝咳嗽一声,这才挪挪眼睛:“文氏,上次的事儿朕说过不和你计较了。可是你心里该清楚,你欺君罔上的事儿岂止上次那一桩?你老实跟朕说实话,也算不罔顾朕对你和你儿女们的宽待。”
“请陛下明示。”文夫人道。
“傅见省说他在南边没找着前朝的国库银子。”景泰帝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道:“你和你的臣子们也说,走的时候没带上那银子。那那银子哪儿去了?文氏,朕思来想去,这事儿还得问你。”
文夫人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陛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妾一亡国女子,生死皆悬之他人。自然是人想让妾说什么,妾就得说什么,想让妾做什么,妾就得做什么。”
“如今,朕让你听朕的话。”景泰帝忍不住伸手,拂开文夫人额上一丝凌乱发丝。
“陛下贵为天子,陛下想要的,必将如愿以偿。”文夫人红唇翕动,眼神明亮。
便在这微妙时刻,突然又是一声凄厉猫叫。文夫人一个哆嗦应声望去,可不又是那发疯了的玉团子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冲着她扑了来?!
“这猫儿如何跑到这儿来了。”景泰帝忙挡在前边,把猫儿抓住。因这想起上次的事情,动了一点的旖旎心思又淡下去不少。“行了,你先回吧。朕有事儿会再找你。”他对文夫人道。
文夫人此时对玉团子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恐惧,闻言也不多流连,急急离去。
回到府邸,傅见省却早来了等着她。“听说陛下宣召夫人,是为何事?没有为难夫人吧?”他见了文夫人关切地问。
文夫人也不复刚才在御前的从容,而焦急与傅见省道:“却是为了这些日子传的失银的谣言。陛下到底是怀疑你。妾竭力在陛下面前为殿下分辨,可是陛下根本不听,一味逼迫妾改口诬陷殿下。妾自然是不能应的,可只怕陛下不肯善罢甘休。殿下,妾只替你担心,你可如何是好啊!”
傅见省对她的话没一点怀疑,只闭了闭眼道:“陛下竟如此行事?”
“殿下,你务必早作打算啊!”文夫人又道。
“我心中有数。夫人不必担忧。”傅见省叹口气:“陛下再逼迫夫人的话,夫人从了就是。夫人处境比我艰难多了,且顾好自己要紧。”
文夫人伸手捂脸:“妾这半生,最幸运之事便是与殿下相交莫逆......”
“早知今日,原先就不该与夫人为敌。”傅见省心灰意冷地道:“一早应了夫人的招安,投奔夫人多好。”
文夫人闻言心中愣了下:凤竹什么时候招安过他?我竟不知道这茬!面上却不露分毫,只连连叹息。
那边皇宫钦安殿里,景泰帝抱着猫儿半天没撒手。“唔,这毛真是软和顺滑,还香喷喷的。怪不得儿媳妇那般喜欢你。”景泰帝陶醉地摸着猫皇道:“今天不回她那儿了,就住俄这儿,好不好?”
这是哪儿来的奴才,这般粗手大脚的!猫皇却很是看不上他,烦躁不已,一直想挣脱他。景泰帝一不小心,撸下了他一簇毛。
“喵呜!”猫皇立刻一声怒吼:“好大的胆子!拉出去斩了,斩了!!”
“啊啊啊好了好了,俄不是故意揪你毛滴。”景泰帝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炸毛的小东西:“这样,这样好不好,俄揪了你的毛,你来揪俄滴胡子,咱们就扯平了,好不好?”
他也就嘴上说说,岂料就见猫儿眼中精光一闪、爪子一伸,当真一把抓住他的胡子狠狠一撕!
“哎哟俄滴妈呀,疼死俄了疼死俄了!”景泰帝给疼的满宫殿蹿高。
“陛下陛下快把这不知好歹的畜生给奴才吧。可要宣个御医?”吴用心惊胆战地跟在他身后追着。
“不用不用了。”景泰帝呲牙咧嘴看猫皇:“你个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猫皇傲然一扬头。
外面有动静,吴用过去看,一会儿抱了一沓奏章来。“禀陛下,这些折子丞相说是要紧,请陛下务必立时决断。”他把奏章放到景泰帝身边茶几上。
“行吧行吧,读给朕听。”景泰帝抱着猫皇坐下。
嗯?有军国要务?猫皇顿时也严肃起来,把前爪从景泰帝的揉捏中挣脱开,严正在景泰帝怀中端坐好。
吴用便一桩一桩读起来。读着读着景泰帝眉头就皱起来了,猫皇也皱起来:怎竟是些伸手要钱的话?还一个赛一个的在哭穷?我堂堂大虞的臣属,什么时候变的小媳妇般小气可怜了?等等,哎呀是朕疏忽了,朕先前如此那般,臣子们都不知道,故而没钱用啊!
“怪不得要朕决断,丞相净把得罪人没法子的事儿推给俄!”景泰帝还在为难着,只叫吴用:“别读了,先收起来吧,那句话怎说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笑话,我盛世大虞能没米下锅?!启驾,去国库!猫皇便朝景泰帝挥爪儿。
“这是要作甚?”景泰帝不明所以然:“在屋子里呆腻味了,想出去晒太阳?好吧,朕也出去走动走动。”便抱着猫皇走出了钦安殿。
废物,饭桶!往丽景门走是去国库的路! 猫皇不停地拍打景泰帝的脸,叫他顺着他指的方向去。
“这到底是想去哪儿么,这也不是回含冰宫的意思啊。”景泰帝疑惑不已,但还是乖乖顺他意思走着。
一时都走出了宫门,而猫皇还不见停下。“快点,快点走,今儿这轿子抬的又慢又不稳,没用的奴才!”景泰帝愈发频繁地拍打景泰帝的脸。景泰帝只觉着已是一片火辣辣。
一时终于到了国库门口。国库看守官员急急出来迎驾,跪倒了一地。“免礼平身吧。”景泰帝与猫皇同时说道并抬手/爪儿。
“朕不过是随意过来看看,并无甚大事,尔等且散了吧。”景泰帝并不想进国库去。这里的屋子是凿地而建,又阴森又寒冷——最要紧的是没钱,看了心烦,有什么好进去的!
嗯?怎还不伺候朕进去?谁许你往回走的?罢了,朕今儿得给你这奴才气死!猫皇哧溜一下从景泰帝怀中蹿下,往国库内跑去。
“嗯,小东西,快停下,这儿不是乱跑的地方!”景泰帝无法,只好赶紧去抓。随从宫人们和国库官员们也跟在后面跟着。
猫儿的速度比人快多了。猫皇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就窜到国库中不起眼一个小屋子里。这里粗看看不过是看守休息的地方,然有一面墙是纯铁铸的。并雕刻着神秘的花纹。
猫皇四爪并用,艰难地踩着花纹上墙,又吃力地去敲打部分花纹。
“哎呀,跑这儿来了,哟呵,还会上墙了。”景泰帝终于追到了,上手把猫摘了下来:“哎呀呀,你这只猫儿还真是非同一般......”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轰隆隆的声音,脚下也微微震动。“地震了么,护驾!”吴用惊慌护在景泰帝面前。
“不用管朕,要紧的是银子,银子!”景泰帝推开吴用,一马当先就往存放银子的库房跑:“快打开把银子挪出去!”
守库官员赶紧开门——门一开,满目的金光银光把景泰帝耀的睁不开眼睛。“呃,朕的国库里何时有这么多钱了?”景泰帝不可置信地揉眼睛。
“是没有啊。刚还是空的。”守库官员也揉眼睛。
地面还在颤抖,原本平整、空无一物的青砖地面正一处处塌陷下去,又升上来一个个盛满金银的箱子。
“喵!”猫皇得意叫一声:“这才是我大虞的国库。”
138、晋江独发 ...
“怪不得那银子上天下地死活不见踪影, 原来它压根就没出过这国库的门!是这国库底下安置着极精巧的机关,把银子藏了起来!现下想来定是俄抓玉团子的时候无意触动了机关, 才叫这银子跑了出来!”过后景泰帝极欢喜地到含冰宫告诉儿女们:“啊哈哈哈, 这下咱们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还有青儿, 你也不用娶那莫大名闺女了!”
“竟有这样巧的事?”周嫣周青等齐齐愕然。而周玄苏凤竹相顾无语。
“可就说呢, 戏文里也不敢这样写啊!”景泰帝洋洋得意:“要不说你爹是真龙天子呢, 这样的运气,用他们读书人的话说就叫‘天命所归’啊!”
“亏得是这样的阴差阳错水落石出, 要不可冤枉死傅大哥了!”周玄叹息道。
“呃,谁叫他那古怪脾气, 打死不张嘴。但凡他能跟俄好好说句话, 俄也不能那般待他。”景泰帝为自己开脱。又想到文氏, 想这文氏也一个劲儿把俄往沟里带,一回不行两回, 真真是好心机好心气儿。但又如何, 一回都没算计中, 气死她,啊哈哈哈......
周青则想起之前兔儿戏弄他的话, 顿时大叫:“啊,这猫果然是神猫!嫂嫂这猫真真是神猫!”
“呵, 呵呵。”苏凤竹看着给景泰帝珍而重之抱着的猫皇, 恨不得立时抓过来一顿胖揍:防范你亲儿亲女防范的那个严实,倒叫周老二得了这便宜,真真气不死个人!
“神猫?这是怎么说的?”景泰帝一听却极认真地问周青。听周青说了这缘由, 他又惊又喜,并又□□了几把猫:“这就都对上了,这猫正是老天爷派来帮爹的!好宝贝,朕要赏你,怎么赏呃,嗯,这样吧,朕封你作‘福禄大将军’!”
“册封一只猫?爹你这不是胡闹么。”周玄哭笑不得。
“这如何是胡闹?”景泰帝摆手道:“俄不仅封他,还得好好供养着,一丝儿委屈也不能叫他受着!你们这群孩子毛手毛脚的不老成,以后他就住俄这儿了,俄来养。”
“咦?陛下,您这是抢儿媳的猫啊!”苏凤竹一听不依了。
“你家的天下俄都抢过来了,何况这一只猫!”景泰帝抱着猫扭头就走。
“爹,你不用回拒莫家了。”而周青追上他,凄然道:“反正神猫都谕示了我没良缘,娶谁都是一样的。”
“这说的什么话,这猫好的信便是了,不好的......权当没听见!”景泰帝一摆手:“那莫大名算个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看把他轻狂的!俄最看不上这样的人!他那闺女别说倒贴给咱当媳妇儿,就是当洗脚婢呢,咱也不稀的要!”
景泰帝走了,周青没精打采地回他屋里去了。
“媳妇儿,没事啊。”那边周玄安慰苏凤竹:“爹也就是两三天的新鲜劲儿,等过去了咱们就把岳父大人抱回来。终究都成猫了,不会有事的。”
“我不担心他,大姐的大婚马上到了,我忙死了,有人帮忙看着他,我高兴还来不及。”苏凤竹笑道:“不过我倒是挺担心青儿,他这样子不行啊。”
“嗐,有什么呢,到底他年纪还小,不着急。”周玄嬉皮笑脸道:“没见他哥我可是想媳妇想到二十多岁才摊上。”
“浑说什么呢,小心弟妹们听见。”苏凤竹嗔道:“我是想,马上到大姐婚期了,京中素来有新娘子在出嫁前设宴与亲朋好友辞行的风俗。我想不如趁机广邀朝中文武的女儿,叫青儿相看相看。”
“这小子真是有福气。”周玄道:“我听你的就是。”
为了方便周青相看,宴席设的露天的赏花宴,设在含冰宫的后花园里。男席与女席只隔了一片芍药花,彼此一举一动看的清楚。又叫周青做那迎接客人的主事。眼见着周青和同龄的姑娘儿郎们寒暄着,脸色越来越开朗,苏凤竹心中松了口气。
“弟妹你可听说了?” 周嫣只管安安稳稳坐着,和苏凤竹咬耳朵:“见省那枚冷,怀上啦!”
“这、这般快!”苏凤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小腹。
“可不是么。”周嫣叹息:“原本就极宠爱,如今更是宠上天。上次我去卫王府闹了一场之后,见省不是亲自去把裴弟妹接回来了么。才安生了两天,这枚冷一怀孕,他便又把裴弟妹扔到了一边,日日只陪着那枚冷!”
“这夫妻间的事儿,光靠外人劝,能劝的了一时,劝不了一世啊。”苏凤竹心不在焉地道。
“可不是么。”周嫣拊掌:“他家这事儿说来也怪,你要说都赖见省,却也冤枉他。我也和裴弟妹聊过,只觉着这裴弟妹竟是只管教养逢春,并不怎么把见省放在心上呢。”
“是么,他俩之间肯定有什么事儿。”苏凤竹道。
“就是......哎,你快看快看,青儿这半天眼睛都跟着那个姑娘转呢。”周嫣还这眼睛倒尖:“就那个,那个穿藕荷色衣裳的!你觉着怎样?”
“啊,我认识她,是前朝的旧人。”苏凤竹点点头:“叫孙绿,品性和气度都不俗。”
“是吧。哎,说起这前朝旧人,有个人,就那个镇守西南的风峦海,听说以前跟你定过两次婚?”周嫣又道。
“嗯?”苏凤竹被她这话拉回了神:“是姐夫和你说的吧。那又如何?”
“我没别的意思,也不关你姐夫的事儿。”周嫣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就是他,这不给抓了以后关在牢里么,怎么劝都不肯归顺,上赶着求死。你说何必呢,你们一家子和咱们处的好好的,他一个当臣子的死撑个什么啊。”
苏凤竹琢磨着,周嫣这是想让自己去劝风峦海的意思?于是道:“我虽是和他定过两回亲,不过全是父母之命。我私下里与他并没有太多往来,只知道他人是极刚强的,是个宁折不屈的性子。”
周嫣还待说什么,然便在此时听到一声长长的喵声,猫皇雄赳赳气昂昂跑入了众人视线中。
“咦,他怎么跑回来了,陛下没看好他么。”苏凤竹起身,准备去抱过他来。
“父......玉团子你快回来!”就见追着猫皇,苏勉急急跑了来。
“我儿,这大好的晴日,莫要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出来和人戏耍戏耍。”猫皇还扭头冲苏勉叫:“看看,这儿这么多与你年龄仿佛的姑娘,个顶个的娇嫩可爱,朕都忍不住想让她们抱上一抱呢!”
然实打实的说,这里最娇嫩可爱的姑娘,在苏勉面前也要自惭形愧的。此时此刻,姑娘们,乃至在座的所有男女老幼,都把目光直直地聚焦在苏勉身上。一双双眼睛如同被白月光照到的水波,骤然闪亮。
“我,我就是抓个猫,他突然跑过来了......”苏勉慌张不安地跟众人解释一句,匆匆抱住猫回去了。
然就是这样的惊鸿一瞥,倒愈发的让人难以忘怀。他离去之后,场中因他的出现泛起的涟漪久久无法消散。姑娘们一个个心不在焉,眼神堂皇迷离,相互窃窃私语。
周青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那个藕荷色衣裳的姑娘,脸色又变的孤傲冷漠:都说了我没什么良缘嘛!
“你这意思,就因为人家姑娘多看了一眼勉儿,你就不高兴了,就都不喜欢了?”过后苏凤竹与周青说道。
“不是喜不喜欢,是感觉不到缘分的存在。”周青叹息:“就让我一个人孤老终生吧......”
“又来了。”苏凤竹无奈极了。
“就是么,这也算个事儿?这都多少天了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碍哥的眼。”兔儿也受不了了:“就是闲的!走,和哥出宫赛马去!”硬拉着他去了。
周青不想让他小看自己,勉强振奋精神。一时俩人并肩骑马出了宫门。
“齐王殿下,这倒巧。”守门兵士看到周青忙上来道:“这里有位小姐,这半天闹着想见殿下,我们正赶她走呢。”
“嗯?谁啊?”周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顶二抬小轿。此时轿子中也走出一名头戴幕篱的女子。周青便拍马过去道:“你是何人?”
“殿下,小女的父亲是莫大名。”那女子拜倒道:“小女想当面向殿下拜谢救命之恩。”
“啊,原来是你,快起来吧。”周青不自在地说。
这女子依言站起。恰此时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她幕篱遮面白纱。周青不经意看见其下真容,顿时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她微微一笑:“殿下大恩大德,小女衔环结草难报。只恨身份低微,便是做殿下的洗脚婢都不配。唯只能余生日夜在佛前为殿下祈祷安好了。”
语毕又福了福,转身进轿。
周青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兔儿看着不对,这才过来问他。
“她,这莫大名的女儿,当真长的美若天仙......不比你差......”周青喃喃着,挺直的脊背也塌了下去:“我,我这都什么运道啊,这良缘硬塞到手里都会跑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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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晋江独发 ...
这一下打击, 让周青愈发的消沉,直到周嫣大婚之日才勉强振奋了些精神。
与他截然相反的则是他亲爹。景泰帝人有银子精神爽, 人有银子腰杆硬。这些时日在朝堂上大展身手, 让自己因叛乱受损的的威望重回高峰, 被立下大功的傅见省威胁到的地位亦重新稳如磐石。诸事顺遂, 他便又闲的难受了。大婚前几日便召了众儿女商议:“嫣儿出嫁那日, 你们亲娘总要露个面吧?”
“不必,我权当她死了。”周嫣倒爽快。
“这叫什么话, 她终究是生了你的人,这样要紧时候不让她来, 外人见了岂不笑话。”景泰帝一力坚持。
“爹啊, 你这是又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周嫣白他一眼:“她三番五次给你戴绿帽子你也能忍, 世上如你这般男人真真稀罕呢。”
景泰帝一听涨红了脸:“你这是说什么话?这是你当闺女的该说的话么?爹还不都是为了你的脸面?不识好人心!”
眼见着周嫣还要跟景泰帝争吵,周玄拉一把她:“这事儿咱们说了不算, 人是阿奶给关起来的, 放不放的还得听阿奶的话。”
景泰帝咳嗽一声:“这, 爹这不就想要你们去问问你们阿奶么......”
“哦,叫我们做这坏人, 爹你咋这么能呢,不去!”周嫣一扭头。
景泰帝又垂眉耷眼地看向周玄。“那帮你问有啥好处啊?”周玄则道。
“你还缺什么爹没给你?”景泰帝撇嘴道。
“爹你也知道, 儿子没多大志向, 就知道疼个媳妇。”周玄笑嘻嘻道:“你这凭空得了我媳妇娘家的恁多银钱,好意思不分些给她?——真论起来这银钱该算我媳妇的嫁妆!”
到底周玄问到了逢太后跟前。原以为逢太后会一口拒绝,然出乎意料, 逢太后想了想,道:“那便叫她来便是。左右有我看着,她闹不出什么事儿。”
“啊,阿奶,你允了?”周玄惊讶地道。
“不过,你和你爹说,他得答应老娘一件事。”逢太后托腮笑道:“也不是啥大事,你是知道的,你爹他一直嫌阿奶插手政务,可阿奶这也没别的乐子,不就喜好逗弄逗弄朝堂上的儿郎们么......”
“一个个的,就知道跟俄要好处,算计俄!俄是为了俄自己么?俄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些讨债的!”背了人景泰帝气的牙根痒痒。“你说是不是,好乖乖?”他问怀中兀自给他霸占着不还的猫皇:“天下是俄打下来滴,银子是你帮俄找到滴,就都是咱俩滴,他们想打抽丰,没门!是不是,好乖乖?”
然猫皇干脆利落冲他脸来了一爪子:朕的天下,朕的国库银子,与你何干!
婚礼当天一早,刘桂兰到底跟在逢太后身后出现在了含冰宫。
苏凤竹忙里偷闲打量一眼刘桂兰:唔,看看这俯首帖耳、半步不敢多走、半眼不敢多看的小模样,到底是逢太后,硬生生把一个混世魔王调/教成了受气小媳妇。
“姑娘大喜,给姑娘道喜了。”得了逢太后的示意,刘桂兰才敢上前一步,与周嫣赔笑道。
“不敢当,”周嫣只管对镜查看自己妆容:“您老别再冲我驸马下手,就是我最大的喜了。”
“我,我知错了,再不敢了。”刘桂兰头深深垂下,声音细如蚊呐。
“别光傻站着,没见你媳妇忙成那样么,都不知道搭把手!这原都是你这当人亲娘的份内事!”逢太后呵斥她。
“是,是。”刘桂兰赶紧追上脚下生风的苏凤竹追出房去:“凤竹啊,你看有啥娘能帮你做的,你尽管吩咐!”
我敢吩咐你?苏凤竹笑笑:“这样吧,今日人多,请婆母看管好粉粉朱儿他们,免得他们给人冲撞了。”
“哦,好,好。”刘桂兰赶忙应了。粉粉和朱儿都在房中周嫣身边,刘桂兰便又回转房中。
“如何又回来了?”不等她停下脚,逢太后便问。
“回婆母的话,是凤竹,叫我看着粉粉和朱儿。”刘桂兰畏畏缩缩道。
“亏你还好意思说!这般大事,你这般大的人了,就落个看孩子的份儿,臊也不臊!”逢太后顿着拐杖道。
“可,那......媳妇知道了。”刘桂兰只好赶紧又往外跑,去找苏凤竹。
这昏头涨脑地一开门,差点和一人迎面撞上。定睛一看,可不正是景泰帝?“小二哥!”顿时刘桂兰一声惊呼,泪水便盈满了眼眶。
景泰帝见了刘桂兰这心中也是一阵涟漪起:瘦了,黑了,看来在娘手底下没少吃苦头!该!活该!如今可知道俄的好了吧!不行,要狠着心,这次得彻底把她驯服!于是只板着脸,淡淡道一声:“哦,你来了。”
“是,小二哥,桂兰儿来了。”刘桂兰岂能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冷落。顿时那泪当真落了下来。
“见了男人又走不动道了怎地?”背后逢太后又大声呵斥:“还有啥小二哥?在庙里让人教你的规矩都喂狗肚子里去了?”
“没、没有。”刘桂兰顿时一个哆嗦,给景泰帝跪下了:“妾身拜见陛下。”
“起来吧。”景泰帝从她身旁走过,只管去看周嫣,刘桂兰幽怨扭头看一眼他,却正好碰上逢太后威严目光,顿时一个哆嗦,赶紧去找苏凤竹了。
“就说你是找她回来给我添堵的是吧。”周嫣这才从妆镜前转过身来,气呼呼与景泰帝道。
“她这不老老实实的,如何就给你添堵了。”景泰帝哄周嫣:“看看俄大丫头,看看穿这凤冠霞帔俊的,快,快笑一个,笑一个更好看。这大喜日子,可不能皱着个眉头。一会儿把脂粉皱出纹来了,叫新郎官看见,别后悔了不肯娶你了!”
“呸呸呸,乌鸦嘴说什么呢!”周嫣啐她爹。然到底给逗的转怒为喜了。
然便在此时,便听着外边一连声吵闹了起来。“外面怎的了?谁敢在俄丫头大喜日子吵闹?”景泰帝问道。
“哎呀呀,不好了陛下,”吴用早小碎步跑进来,惊慌道:“是皇后娘娘和圆儿公主过来了,见着了元妃娘娘,圆儿公主就,就揪着元妃娘娘扭打起来了!求陛下快过去吧,这打的可厉害呢!”
“这,这圆儿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自己也是马上要出阁的人了,怎能做如此不成体统的事!”景泰帝跺足道。
“弄臭了人家名声,又弄没了人家弟妹,换成是我,不打死她。”周嫣从容道:“没事,叫她打吧,我不介意。”
“老二,你不许去。吴用,你果然是个没用的。还不快去传话,就说老娘我叫他们住手!不许在我大孙女好日子里闹事!”逢太后喝道。
前边正殿上,苏凤竹此时正眨巴着眼睛看戏。刘桂兰自然是个久经历练强悍善战的,奈何顾圆儿连遭大变,早就不要淑女面皮。这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而顾圆儿又比刘桂兰年轻力壮,一时俩人倒战了个旗鼓相当。去劝说阻拦?大道理苏凤竹都懂,可见着刘桂兰今时今日之境地,心中怎就如此爽快呢!
一眼瞥见周玄周青陪着傅见省从外边过来了,苏凤竹这才走出藏身的柱子,挥动两下手绢:“哎呀,婆母妹妹别打了呀!这可如何是好呀!”
“你装的很假你知道吗。”周青从她身边走过,冷冷抛下一句,却是半眼也不看他们娘。
“行了圆儿,别放肆了,圆儿!”和苏凤竹一样袖手旁观的陈皇后,见到周玄来才出声喝止女儿——不能不给周玄面子。
然而顾圆儿激战方酣,哪里听的到她娘的话。周玄也心存顾忌,最后竟是傅见省上去,把两人分开:“圆儿,你这是成何体统!”他和顾圆儿兄妹相称时日比周家子女要长很多,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故而不避嫌。
“傅哥哥你放开我,你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顾圆儿兀自不肯罢休。而刘桂兰趁机躲到傅见省背后,牢牢抓住他衣服做缩头乌龟。
傅见省没想到给两个女子拉架这般费劲,一时大意,倒是让自己给她们拉扯的衣冠凌乱,好不狼狈。顾圆儿终于给陈皇后拉走了。傅见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扭头对身后的刘桂兰道:“娘娘请放手。”
“多谢,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刘桂兰哽咽着颤抖着,手松开他衣服,却是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傅见省忙扶住:“娘娘,可是要紧?”
啧啧,卫王殿下你没见着她刚才打的多么彪悍么?就不觉着她这一下娇弱成这样转变太突兀了么?苏凤竹心想。
“我,我没事。”刘桂兰一边楚楚可怜地抹泪,一边瞄一眼傅见省——然后又是第二眼,第三眼......还净往人家胸口瞄,那里因她们刚才的撕扯被拉开了些,露出一点胸膛和明晃晃一点朱砂痣。
嗯?这是怎么说的,这才装了多长时候,老毛病又犯了苏凤竹无奈地上前:“婆母,儿媳伺候您去更衣吧。”
“慢着!”然刘桂兰一把抓住傅见省不撒手了:“孩子,你,你姓什么,你是不是姓傅?”
傅见省也给她这诡异行径弄的心中不悦。“正是,儿臣乃卫王傅见省,今日是第一次与娘娘相见。”傅见省答道。
“娘你知道傅大哥的吧,就是爹收的义子......”周玄也过来拉他娘。
“你今年,可是二十二岁,十一月的生辰?”然刘桂兰只管盯着傅见省问。
“正是,想来陛下跟娘娘提过......”傅见省应道。
“你家是临云云极镇,你爹是傅卓傅秀才,你娘是赵氏娘子,你上头原有四个姐姐的?”然刘桂兰一连串地又道。
“他们都在饥荒中没了。”傅见省愣愣道:“娘娘原是与我家相熟的?”
却见刘桂兰双目圆瞪,张大嘴一声尖叫:“我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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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晋江独发(修) ...
“娘啊你乱叫个什么, 我耳朵没聋。你你快撒手,时辰就快到了, 你快回后面收拾收拾。”周玄不耐烦地道。
“我, 我不是叫你, 我叫他呢。”刘桂兰只管抓着傅见省不放, 还伸手去摸他的脸。
周玄忙一把给她拉回来:“行行行, 傅大哥也算是你的儿行了吧,真真想一出是一出。快走吧, 你现在披头散发跟个疯婆子似的,没的叫人笑话。”
“不!”然刘桂兰又是一声尖叫, 几乎没把周玄耳膜刺破:“他就是我的儿, 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生的儿啊!!”
“你亲生的儿在这儿。”周玄皱着眉头, 用强想把她弄走:“这好好的如何又发疯了。”
然刘桂兰紧紧抓住傅见省胳膊:“儿啊,你听我说, 赵大娘子她不是你亲娘, 我才是!当年赵大娘子她生不出儿子来, 就从为娘身边把你抱走了啊!”
嗯?身边几人这才把她话当回事。周玄惊的松了手,苏凤竹骤然瞪大了眼睛, 傅见省也不会动弹了:“你,你这胡说些什么?”
“娘没胡说, 娘没胡说!”刘桂兰毛手毛脚就去扯他衣袖:“你胸膛这里有颗痣, 你手臂上还有个胎记对不对?!”
衣袖被撸上去,在大臂内侧,果然露出一块红色胎记。
傅见省神色还是木木的, 显然还是很难接受这事儿。“你大腿上还有个疤,是那接生婆子不小心把你弄伤了。”刘桂兰见他这样,干脆动手扒他裤子。
傅见省手忙脚乱把人拦住:“是,是有。”
“还不信么,你再看看你和玄儿长的有多么像啊,你就是我亲生的儿啊!!”刘桂兰扑到傅见省身上,嗷地哭嚷了起来。
傅见省已然给她弄懵了。还是周玄最先反应过来:“娘啊,你快别发疯了!虽说啥烂事儿摊你身上都不稀罕,但傅大哥才比大姐小三日,三日里你是神仙啊能再生一娃出来?!”
咦,是哦。苏凤竹经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是呢,三日里我是再生不出一娃来,可赵大娘子能啊。她生了个闺女,第五个闺女,她没法子跟家里交代,便拿她闺女,换了我儿子去!”刘桂兰不管不顾地嚷嚷:“你大姐才是傅家的娃!”
这话不啻一个响雷在几人耳畔炸开。什么?听她这意思,傅见省还不是她和外人生的,是她和景泰帝的亲子——长子?!当真如此事情可是要紧了!苏凤竹脑子极快地转动着。
还没想出什么应对之策,又听一声利喝:“你说什么!”
凤冠霞帔、一身红装的周嫣从后门走了过来。她满脸的煞白,显然已将刘桂兰的话都收入耳中。而她身后,跟随着一脸阴沉的景泰帝与逢太后。
这都什么事儿啊。苏凤竹忙迎上周嫣:“大姐,别听她胡说。快,快回去,新郎官马上来迎亲了。”
“不,今儿她得把这话说明白了。”然周嫣如何肯听。她颤抖这指了刘桂兰:“刘桂兰,你说,我不是你生的?你说,我和傅见省是给掉了包?”
“桂兰儿,这大好日子,你这是还没喝上喜酒就醉了?”景泰帝也动怒了。
“皮儿又痒痒了是不?”逢太后用力顿拐杖。
“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找着了我的亲儿,小二哥,婆母,见省才是我给小二哥生的长子,嫣儿她不是!”此时的刘桂兰再不复畏缩受气模样,紧搂着傅见省胳膊眉飞色舞地道:“你们听我细说.....”
而执事太监在此时来报:“驸马爷已到了宫门口了。”
“叫他立时进来。”周嫣干脆利落地道:“这事儿他得知道知道。”
“这,大公主,这不合规矩啊!”执事太监愁眉苦脸地道。
“是呢,喜事要紧,别的以后再说。”周玄也忙道。
“不,叫他进来!今儿这事儿不让他知道,我嫁给他岂不是骗了他。”然而周嫣倔的很:“我也是万不能安心上轿的。”
梁雨进来了。眉梢眼角还残留着得意喜气,然而显然也是被这状况弄的如坠五里雾中。他方待见礼,周嫣抬手止住:“不用拜了,刘桂兰,你便说吧。”
“都是我不好,瞒了你们这么些年。再没想到今儿个这般巧,竟把人找着了,这岂不是双喜临门?!”此时的刘桂兰倒欢喜起来:“是这么回事,当年生第一胎的时候我不是回娘家去了么,恰巧隔壁村儿嫁出去的赵大娘子,也怀胎十月回娘家待产。她一连生了四个闺女,唯恐第五个也是闺女,夫家容不下。偏巧怕什么来什么,我生下这孩子三天后,赵大娘子生了嫣儿。她哭天抹泪的没法子,她娘就想了个歪点子,打听过来我这儿生了儿子,叫把两个孩子换换。赵大娘子手里有几个钱,我也是不合一时油脂蒙了心,就应下了......谁晓得这兜兜转转,又成了一家人,可见这孩子与咱们的缘分深厚啊!”
刚刚进来的梁雨毫无预兆地听到这些,惊的目瞪口呆。
偷龙转凤这都出来了?苏凤竹却是心生疑虑:单偷龙转凤倒也罢了,但后面丝毫不知情的父亲儿子还能再碰上且做了义父子,这事儿未免也太巧了吧!
“你胡说!”景泰帝也是一脸不信。逢太后则一脸高深莫测的冷笑。
“我没事何苦编这瞎话。”刘桂兰使劲推着傅见省往景泰帝面前送:“你看看,他长的和你有多么像,和玄儿有多么像!”
脸着实是像的,而事儿,也着实是刘桂兰能干出来的。“爹,当真如她所说,她是回娘家待产的?她不是老早和外祖家断了往来么?”周嫣沉着气问。
“还就是生了你后坐月子时候和他们闹翻了,这才断了往来。”景泰帝挠头。
“这我也没跟你说实话。正是我爹娘想把赵大娘子的钱给我全吞了,我才跟他们闹翻的。”刘桂兰忙道。
“你嘴里就没句实话。”逢太后冷笑道:“嫣儿就是我的大孙女,我周家的长孙就是她,没旁人!刘桂兰你再敢胡咧咧我打断你的腿!”
“你爱认不认!反正我认!见省就是我儿子!”刘桂兰叉腰嚷道。
“奶你不管她。”周嫣历经磨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遇事就慌的毛丫头:“爹,按刘桂兰这说法,她生了之后前三天你该是没见着她和孩子,这可也有的?”
“那时候她仗着有孕跟俄闹腾,闹腾的我也恼了,便任由她回娘家。有了你之后十来天俄才听人说起,这才去了你外祖家见到你们。”景泰帝望天。
“如何是我闹腾了?”刘桂兰气势汹汹直问到景泰帝脸上:“那不是你,把我补胎的老母鸡偷吃大只,还不承认,我才......”
“够了!”周玄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我不管你怎么说,大姐就是我们的亲大姐,一辈子都是!”
“是,我们只要大姐!”几个小的也跑来围成一团抱住周嫣。
“那啥我也没说不要嫣儿了呀。”刘桂兰又扮出亲切模样跟周嫣笑:“嫣儿为这个家出了那老大力,这不是亲的胜似亲的。她这大公主的地位没的说,要不要她我也不依啊!只是见省也的确是你们亲儿子亲兄弟,便一起认了就是了么。多个兄弟,多么好!”
怎么会好!当真认下了,这可是长子!“不是陛下与殿下们不肯认,”苏凤竹扬声道:“只是兹事体大,又来的太突然,少不得得稳重行事。陛下,依儿媳看,得派人到帝乡去,寻了婆母娘家、赵大娘子家一干人等细细询问才是。”
“我爹我娘,还有傅家的赵家的人,早在饥荒里死了个干净,你找谁问去。”刘桂兰忙道。
“还是先寻了再说。”苏凤竹朝她笑笑,又看向傅见省:“事关殿下身世,殿下定也是愿意一切都清清楚楚、毫无疑窦的不是?”
木了这半天的傅见省,闻言这才僵硬点点头:“王妃所言极是。”
“对!一定要查清楚!”景泰帝忙拥住周嫣:“好闺女,别瞎想,爹知道的,你决然是爹的亲生闺女!赶紧的,干净的收拾收拾跟姑爷走,别耽误了时辰!”
“我不瞎想。”周嫣笑笑:“倘若当真我不是刘桂兰生的,我和刘桂兰一点关系没有,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不过,”她又转眸看向梁雨:“梁雨,事情你头听见了。这事儿不弄明白了,我不能嫁给你。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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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晋江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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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瞎想。”周嫣笑笑:“倘若当真我不是刘桂兰生的, 我和刘桂兰一点关系没有,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不过, ”她又转眸看向梁雨:“梁雨, 事情你都听见了。这事儿不弄明白了, 我不能嫁给你。你回去吧。”
“啊?!”周围一圈人顿时一阵大喘气。“这是怎么话说的!这还说不瞎想呢!”景泰帝第一个不依:“你是怕他以后嫌弃你怎地?他敢!爹不砍了他!”
“对对对, 娘和你兄弟也给你撑腰!”刘桂兰也忙拉着傅见省道。
然逢太后一拐杖冲她抡了过去:“带着你的新儿子, 滚到老娘看不见的地方去!还嫌今儿个没把老娘气死啊!”
可不是么!刘桂兰嘴唇翕动,然到底不敢说出来, 而拉了傅见省走开了:“儿啊,走, 他们不认你, 娘认!咱娘俩好好说回子话去!”
傅见省脚步踉跄地给她拉走了。
而同时周嫣也想走:“不关梁雨事, 我就是不嫁了!”
唔,她又别扭上了, 她这倔脾气上来, 不知这大姐夫可能降住他?苏凤竹与周玄无奈地交换个眼神, 又颇为期待地看向梁雨。
“大公主,嫣儿!”只见梁雨拦于她身前:“你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 我,我就是不能嫁。”周嫣别过头不看他。
梁雨倒从容不迫:“当真不嫁?”
“我这不是说的很清楚么。”周嫣咬唇道。
“果然不嫁?!”梁雨逼近她一步, 声音也略微提高。
“不嫁不嫁!”周嫣深吸一口气。然而气势已经很弱了。
“不嫁便不嫁。”便听梁雨干脆利落地道。
啊?周嫣心底一沉, 不由自主地看向梁雨。
“你敢!”景泰帝一听,这暴脾气如何按捺的住,撸袖子就想揍人。
而逢太后又是一抬拐杖把他拦住了。
那边梁雨与周嫣四目相对, 步步紧逼:“原来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公主的身份才娶你?我们之间的种种,都是我为了讨公主欢心才做出来的?你不是公主了,我便会换上另外一幅嘴脸待你?嫣儿,你竟把我当成这样一个趋炎附势、朝三暮四、为了荣华富贵不择手段的小人?!那你不嫁也罢!”
“不、不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没有那样想你!”周嫣给他逼的心中大乱,一边倒退一边手足失措地否认。
“不是是吧,我不是为了你身份才娶你,是吧?”梁雨趁热打铁,加快语速问道。
“是!”周嫣忙点头。
“我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是吧?”梁雨微微笑。
“嗯嗯!”周嫣继续点头。
“你还是要嫁的是吧?”梁雨斩钉截铁地道。
“对对!”周嫣用力点头。
不等她反应过来,梁雨双臂一伸,麻溜儿地把她打横抱起,急急往外走去:“那便赶紧上轿吧,再磨蹭可真误了时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殿门去了。
殿里众人也还没反应过来呢。
“那个,那个驸马这迎亲礼还没行呢......”仪导官看着他们背影叫道。
“还管啥迎亲礼!”而景泰帝一把捂住他的嘴:“赶紧走,赶紧去拜堂成亲!送亲的呢,玄儿青儿你们还不快跟上!——万不能让你姐再回来!”
“啊啊,盖头,盖头!”暗中观察多时的兔儿此时跳了出来,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赶在梁雨把周嫣按进喜轿之前,把个大红盖头盖到了周嫣头上。
“好好的一场婚事,弄的跟山大王抢亲也似。”苏凤竹走到殿门口看着离去的喜轿叹息。
逢太后来到她身边,也叹息道:“亏老婆子我还夸嘴说,有我在,这刘桂兰绝翻不起水花儿来,嗐,我这张脸皮算是丢尽了!——来人,给我把那刘桂兰丢回寺里去,叫她跪到佛前诵一万遍心经,赶紧的!”
便有几个宫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听着狼哭鬼嚎之声从后殿传来,愈行愈近。“哎哟喂,婆婆啊,儿媳妇求你了,儿媳妇这好不容易寻着见省了,你如何就忍心拆散咱们啊!”便见刘桂兰拖着傅见省跪到了逢太后面前。
“呵呵,好不容易寻着了?”逢太后挑挑眉:“你何时寻过了?咱怎么从没听说过有这茬啊?别光在嘴上寻的吧?!”
“我,我不敢说与你们听,只自己一个人辛苦去寻。”刘桂兰兀自嘴硬。
“行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是知道的透透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逢太后冷笑道:“你若是识相,现下改口还来的及;你若是还继续作妖,等咱们去老家查出真相来,那时候就别怪我再不容你!”
“你爱信不信,左右我见省信我就够了!”刘桂兰说着往傅见省身上一靠。傅见省也不躲她,看那意思,还真是拿她当娘了。
逢太后见状便皱起了眉:“见省,老婆子我素来佩服你是个有本事有成算的。这疯婆娘的话,绝哄骗不了你。”
“太后有所不知,孙儿年幼在家时,便时常听闻流言说我并非父母亲生,是从外面抱来的。”傅见省声音晦涩,目光复杂:“孙儿的生父,也对孙儿很是生疏不喜。如今听元妃娘娘此言,所有的事情都对上了。”
“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刘桂兰得意地道。又催促傅见省:“还叫啥元妃娘娘,叫娘,叫娘!”
傅见省嘴唇动了两下,到底没叫出来。只与逢太后叩首道:“还请太后,允准孙儿在真相大白之前,先接元妃娘娘至孙儿府上居住。”
“你,我看你是油脂蒙了心!”逢太后脸色深沉:“罢了。你既拿着她当宝贝,便把她请回去供着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供出什么好来!”
“不是,这,娘,这叫什么事儿么!”景泰帝听到这里动静过来,不满地道。
“什么事儿,还不都怪你!”逢太后拿拐杖敲他头。
“好歹拜堂成礼再没出什么事儿。”夜里,送亲回来的周玄告诉苏凤竹婚礼上的情形。
“今儿这事儿我思来想去,总觉的不简单。”苏凤竹边喂他喝醒酒汤边道:“先说这事儿的真假。我是不信的,如何能够这么巧。你呢?哎,对了,你不是会看人心么,你可看出来婆母的心思了?”
“你还别说,我这本事偏对上我娘就不灵了!”周玄笑道。
“什么?真是,偏有用的时候就不灵了!”苏凤竹撇嘴道。
“不过虽然本事不灵了,但我还是能断定她说的定然是假话。”周玄揪揪她脸:“依着她的脾性,若这事儿当真,她还不三天两头到傅家敲竹杠去。以前我可从没见她提起过傅家。所以决然是假的。”
“好了,那如果这事儿是假的,那为什么婆母知道傅见省身上的胎记,傅见省也说自己从小被说不是亲生的?”苏凤竹又道:“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他们事先串通好的!”
“串通好的?你说我娘和傅大哥?”周玄皱皱眉:“可我看傅大哥却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你再从傅见省这边想想,若是坐实今儿这桩事,对他多少好处?从义子变成亲子,还是长子。”苏凤竹喂完汤,拿手帕给周玄擦嘴:“再加上他的战功,马上就好变成太子了!”
“若当真是娘和傅大哥事先串通好的,那他们怎么搭上线的?”周玄抓住苏凤竹的手摩挲自己的脸:“爹都查不出来阿奶把娘关在哪儿。”
“所以说这事儿不简单啊。”苏凤竹点头道:“你明天和阿奶说说,查查这宗吧。不然我总不能安心。”
“嗯。”周玄点头:“不过媳妇儿你也不用太操心,娘虽然是疯魔了些,但心里面精着呢!和外人联手算计咱们、让咱们吃大亏的事儿,她万不能做的。”
“那上次叛乱原来是小亏啊。”苏凤竹笑笑。
周玄:“呃......”
142、晋江独发 ...
三日之后, 新婚的周嫣回门。
新人先到钦安殿拜见景泰帝。然到了跟前却见钦安殿门庭若市,候着等待召见的大臣直从殿门口排到宫门口去。“大公主驸马爷且稍等等。”吴用抹着汗对他二人道:“陛下、太后和丞相都在里头, 给刘将军鲁君侯一群人缠着呢, 实在不得脱身。”
“都是来说我和傅见省这事儿的?”周嫣下巴指指众臣子。大婚上这事儿传出去之后, 立刻在朝野内外引起轩然大波。周嫣虽在新婚中, 梁雨又竭力维护, 却也感觉到了这风波之巨。
“嗐,可不是么。”吴用声情并茂地道:“这个一口咬定自己早看出卫王就是陛下的种, 那个哭着嚷着贺他们父子骨肉团聚,还有装着个忧国忧民的样儿的, 催促陛下速速让卫王认祖归宗, 以安定社稷。可把陛下给烦的不行!陛下跟他们说了, 自己敢打一万个保票,大公主决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陛下会叫人去查清真相, 好叫大臣们无话可说。可是在查清真相之前, 谁再敢在陛下面前提一句让陛下认卫王, 陛下就宰了他!——可您猜怎么着,偏有那等刺儿头叫陛下赶紧宰了他, 宰了他他也要说这话!把陛下给气的哟......”
“行了,你去伺候我爹吧。我们先去玉华宫和含冰宫。”周嫣扭头便走。
梁雨忙跟上她。“我看着, 怕不满朝文武都在这儿了。”周嫣小声与他道。
“原本卫王便劳苦功高, 若再加上一个长子的名分,那太子决然没跑的。”梁雨笑道:“这里面许多人不过趋炎附势,想博一个从龙之功。二则, 想来也有卫王他自己在幕后推波助澜。唔,楚王境地堪忧啊。原本我看着,陛下是想慢慢打消卫王权势,而把楚王扶上太子位的。”
“我明白了。”周嫣叹息道:“从人家见省那儿想想吧,也不怪人家这样做。他立下那么功劳,又哪儿哪儿都比我大弟强。偏我大弟凭着他的身份死死压着他一头,他如何能服气。现下来了这机会,他可不抓紧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梁雨道:“卫王有功劳不假,可哪儿哪儿都比楚王强,这却不见得。我入朝堂虽不久,却也看的出来,卫王战场上是一把好手,待下面人也宽厚。但他性情未免太过孤僻,又不善言辞不善变通,应对这朝堂委实吃力。而楚王就不一样了。哎呀呀,我只能说他天生的一副帝王心术啊。你是没见着,他是怎么把大臣们玩儿的滴流转,叫人都心甘情愿给他卖力!”
“玄儿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周嫣小小吃了一惊。
“当真。他吃亏就吃亏在到陛下身边时候短。若是如卫王一般,陛下刚起事时就跟在身边,立下的功劳不会比卫王少。”梁雨言之凿凿地道。
“你就哄我吧。”周嫣还是将信将疑。
一时俩人先拜见了陈皇后,后来到含冰宫,果然现下的含冰宫格外的冷清。周玄和苏凤竹带着弟妹们,早等候在殿中,一听他们来,急急迎了出来。
周玄见周嫣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并不为眼下这事儿太过烦恼的样子,牵挂了许久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周嫣却也顾不上别的,急急与他们道:“眼下这风波,眼见着是越来越大。虽然已经派了人往老家去查这事儿,可咱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大姐说的是。”在场没有外人,周玄便把对刘桂兰的怀疑说了:“怕是在庙里时候不知怎地和傅大哥串通好了。”
“殿下意思是顺着这条线去查,查找娘娘和卫王串通的证据。”捕快出身的梁雨立刻明白了他意思。
“都说了姐夫不要跟咱们外道,叫我名字就是。”周玄先一挥手,才道:“正如姐夫所言。”
“那还不赶快查去?查了没有啊?”周嫣迫不及待地道。
“已经请阿奶叫她的人查了,然而什么都没查出来。庙里的尼姑说娘进了庙里之后再没见过外人。”周青抢着道。
“那,这......”周嫣没了主意。
“我再去那庙里亲自查一遍。我到底当过捕快,别人我信不过。”梁雨则道。
“那也好,我其实心里也存着个疙瘩。”周玄点头:“我与你一起去。”
“我也去我也去!”周青又是急吼吼的喊。又看向苏凤竹:“嫂嫂,不如让那谁也去吧,他诡计多端的。”
“呃,哥哥们都去,那橙子也要去!”周橙便也道,说着扑上来死死搂住梁雨腰。
“凭什么只能男孩子去,我也要去!”周紫不服气地道:“事关重大,我不能袖手旁观!”
“嗐,你也知道这是要紧事,就不要来碍事了。”周青嫌弃地道。
“嫂嫂!”周紫委屈地看向苏凤竹。
“唔,若只你们男丁去的话,这么多人却也打眼,未免打草惊蛇。”苏凤竹便道:“今儿天气也不错,不如大家一起去吧,跟外人只说是阖家出游散心。”
于是朱儿,粉粉,甚至苏勉,都一个不拉,全带上了。“姐夫不是外人,这个是勉儿,这个是兔儿,我媳妇的弟弟其实有两个。”路上周玄从容告诉梁雨他俩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龙鳞卫?他是龙鳞卫?!”别的倒也罢了,然听到龙鳞卫这一茬,稳如泰山的梁雨差点没跳起来。
“怎么了,姐夫?”周玄不明所以然。
“没事,姐夫定然是想起来当年做京兆尹捕快之时,被我龙鳞卫之赫赫武功压的抬不起头来的惨淡往事了。”兔儿傲然道。
周玄看看梁雨脸色:哟,还真是叫兔儿说着了,听这意思,当时双方结的梁子不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下那龙鳞卫也不复存在了,兔儿也不再是他们的人。若是以往有得罪姐夫的地方,我代他向姐夫赔罪了。”周玄便道。
“不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阿玄你不知道,”然梁雨摆出一副防御姿势对着兔儿:“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追着他们龙鳞卫,虽是虞朝土崩瓦解了,然龙鳞卫却还残存着相当一部分实力,延续至今。我升了刑部侍郎之后,动用多方力量,才好不容易隐约查到,他们有一个要紧人物,号称月主的,藏在暗处统帅全局——是你吧,以你的身份,决然是你!!”
“嗯?”苏凤竹睁大眼睛,她想起兔儿那般灵通的消息:“兔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呃,”兔儿挠挠头:“那时候不是我们天尊大人给母后杀了么,叫我逃了——还有几个忠心于天尊大人的人一起护着我逃的,这后来大家都还互通消息......”
“什么几个人,是掌控着残余龙鳞卫的几大星使吧?!什么互通消息,是他们都听命于你吧?!”梁雨捂着胸口,深深吸气。
苏凤竹看着兔儿心情复杂。“哟,不愧是我小舅子,啥时候都不吃亏。”而周玄伸手用力揉兔儿的头:“好样的好样的!”
“小意思小意思。”兔儿骄傲地道。
“不是......”你还敢和他亲近!梁雨看着周玄,只觉胸口堵得慌。又听周紫一声惊呼:“啊,兔儿你真是深藏不露,我更崇拜你了!”她看着兔儿,满眼都是小星星。
“小意思小意思。”兔儿矜持地点点头。
“小紫你别......”你别当他是好人!梁雨欲言又止。
“你别小小年纪不学好。”好在周青瞪了一眼周紫。
啊,这里总算有个正常人。梁雨方舒了半口气,却见周青又凑近点兔儿,双眼笑的弯弯讨好地道:“这是咱们男人的事儿,兔子,你啥时候为我引荐引荐这些深藏不露、神出鬼没的英雄好汉呗?”
“小意思小意思。”兔儿用力拍拍他的肩。
“带上橙子不许扔下橙子!”周橙挥舞着胳膊嚷。
“咦,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但大家都在夸兔儿,那我也夸夸好了。”粉粉也凑热闹,从自己小兜兜里掏出块点心往兔儿嘴里胸:“兔儿好厉害!粉粉的点心奖给你吃!”
啊啊,小舅子小姨子都已经给他带坏了,还能挽救回来么?!梁雨望天。
“弟弟,苦了你了。”而苏勉则是又眼泛泪光,而咬唇强忍着:“以后不要再沾那些危险的事情,有哥哥保护你。哥哥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万不能再让你受一丁点伤!”
呵呵,啥危险的事情有他危险啊?!还你保护他,你这样的他一根小指头就能放倒啊!唉,勉太子果然一如传说中的天真无邪呢。梁雨冷笑。
“呜呜多谢哥哥。”然兔儿立刻一头扎进苏勉怀里,满头满脑地滚:“哥哥可知兔儿听了哥哥这话有多开心?呜呜兔儿有哥哥护着真好!就说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梁雨下巴差点没掉地上:你还要不要脸了?!
“没事,没事,以后熟悉了就好了。”周嫣给他把下巴按回去。
终于听到外面的侍卫通传,说那曾关押刘桂兰的寺庙到了。
嗯,这是自己第一遭在小舅子小姨子们面前展露本事,万不能让这个已经笼络了他们的心的龙鳞卫再夺了自己风头去!梁雨心中暗暗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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