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浅浅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顺着蜿蜒的小径而來,春衫外一袭暗花轻纱飘拂流连,步姿婀娜,仪态动人,被送來睿郡王府的众多女子,方方要顺着小径向侧院的方向而去,因为不允上前惊扰,被拦阻在远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偷偷盯视。
“那是郡王妃,郡王府的女主人,你们若是以后有福分的话……”
杨嬷嬷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眼里分明是对身边这些女子的鄙夷。
身边女子莺声燕语环绕,高挑的女子脸上的笑容有些淡,死死地盯着薛语嫣离去的方向,眼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强烈敌意。
“你怎么还不走!”
胳膊被拽了一下,差点儿顺手将那个拽人的婆子击倒,漂亮狭长的丹凤眼眯了眯,敛去眼底的暗芒,只余妩媚,流转着的波光,连女子见了都要心颤,抿唇笑了笑,轻声道了歉,跟着前面的队伍而去。
“王妃?”
如眉随着薛语嫣停下了脚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是那一行袅袅,自觉猜着了薛语嫣的心思,方才的不在意在看到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之后,开始在意起來了,附身悄声言道:“奴婢这便去让她们知难而退……”
薛语嫣摆了摆手,沉吟了半晌,忽然道了一声:“看她们的方向,应该是去歧芳院,那里不好,让杨嬷嬷将她们安排在芳花苑吧!”
“可是,那里不是……”
如眉脸色一僵,想要再劝,却在薛语嫣的眼神下败退,那是不容置疑的眼神。
招來身边一个小丫头传话,如眉是越來越看不清薛语嫣在想些什么了。
一行人跟着杨嬷嬷弯弯绕绕地拐,倒是见识了一番睿郡王府的华美广阔,处处亭台楼阁,假山奇石,遍布其间,让很多眼界低的姑娘,越发地开始期待在这里面占有一席之地,杨嬷嬷冷眼听着,沒有阻止。
出乎意料的,被分配的地方虽然是侧院,却也不算太过荒凉,甚至称得上精致秀美,芳草点点,绿树荫荫,透着股春日的气息。
她们这些人无名无分地送进來,连主人的面儿都沒有当面见过,自是沒有专属的丫头,却也还是有吃饭浆洗睡觉的场合。
杨嬷嬷重点教了些规矩,给这些心中怀着目的的女子提了个醒儿,她们现在留下不代表便真的能够成为主子,今日里好好休息,明日里都梳洗一番,若是郡王爷看着喜欢,才会留下來,否则的话,哪里來的回哪里去。
因为杨嬷嬷这一番话,众多自恃品貌的女子,开始暗地里流动着一股子暗涌,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隐隐带着些敌意。
小动作不断,让置身女子脂粉中的某个人,不止沒有庆幸,反而是越发地厌恶这些表里不一的女人了,比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个黄衣冷颜的女子,还要厌恶。
好不容易忍到夜幕低垂,沒有动手收拾了那几个蹦跶的欢快的,周围的人都睡熟了,顺手将身边两个女子的睡穴点了。
娇艳的容颜,美丽的躯体,熟睡之时,荡出的一抹抹幽香,君天遥的脸色,控制不住地阴暗不明,掀起被子,本來便是和衣而卧,也不是真的女子,需要仔细打扮什么的,随意地在身上披了件深色的外袍,便悄沒声儿地从侧院走了出來。
初春的晚上,还是带着冷涩的寒风的,吹得脸上些微的凉痛,刺刺的,侧院位于郡王府角落的位置,灯光暗淡,惟有星星在天空闪烁,远不及远处主屋那边的灯火通明,自然,守卫也是松懈了许多。
君天遥手中拿着一份有些粗陋的地形图,巧妙地躲避着巡夜的侍卫,一路之上,倒是看到了几对野鸳鸯,一男一女的配对儿,让心里有些阴暗的男子,心头不虞,虽然不至于主动招來侍卫撞破,却还是用石子在人家情正热的时候,给了他们一下子,至于会不会从此以后有什么毛病,和他有关吗?
君天遥抛下石子,又看了一眼从那些卖情报的人那里搞來的地图,翻过來覆过去地看,还是那张普通的图纸,沒有丝毫的变化,眸子阴阴的,五指一紧,图纸迅速地褶皱,被握成了团,混蛋,根本便是除了主屋和几个重要的院落,沒有画对几条路,他被涮了!不愿意承认自己迷了路的人,在假山林木间徘徊,他倒是想要直接登高踩着屋顶直接到主屋,但是,睿郡王府的守卫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些对准半空的弓弩,让他忌惮不矣。
走着走着,胸口的垂坠感越來越明显,君天遥的脸色有些怪异,将手伸进怀中,摸摸索索,很是猥琐的动作,耳际不由自主地染了些薄红,下一刻,伸出的手上放着两个拳头大的白馒头,已经变得冰凉了。
啪啪的两声,君天遥忍耐的限度告破,咬牙切齿,慕容弃,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
“谁在那里!”
被君天遥认为不是吃素的护卫,还真的不是吃素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却又分外快速地向这里围拢了过來。
君天遥唇边的笑微微上扬,半明半暗的光影在他的脸上形成了魔魅的弧度,既然心情不好,那么,便不需要再忍耐了,反正,装女人什么的,他也只能装这么一日。
罗袖轻扬,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虽然洁如皓雪,却隐藏着嗜杀的危险。
一只手,蓦然捉住了他的手,修长冰冷的手,握住了他张开的五指,紧紧地攥着,将他蓄势待发的力度,消散于无形:“都退下!”
玄色的大氅扬起,将君天遥的大半个身子拢在了怀中,慕容弃的声音,划破了这份紧绷的氛围,宛若一张拉满了的弓,未曾射|出,弓弦先断,君天遥有些不满地挣了挣身子,连那些躬身应退的侍卫们,都是一脸的郁闷,还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大半夜的,看到贯來洁身自好的郡王爷怀中搂着一抹清影,两个人的影子,在月光的撒耀下,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便知道,明天要有八卦说了。
“他们都走了,你还不放开!”
君天遥另一只空闲的手推了推慕容弃的胸口,因为对方抱得太紧,而有些窒闷不舒服。
慕容弃脸上的表情沒有变化,淡淡的:“难道你不是來找本王的吗?”
言下之意,是來找他的,被他抱着,又有什么好不满的。
君天遥的眉头上扬,沒有察觉慕容弃态度的怪异,他纯粹因为本王二字而联想到了一些让人不爽的事情:“本王?慕容弃,你从來沒有告诉过我你已经娶妻,快要生子了!”
咬紧了唇,委屈的要命,君天遥瞪大了眼睛,看着慕容弃,希望对方來反驳自己。
想到自己找他找的这么辛苦,等來的是这种消息,君天遥胸口闷得慌,他七日前便到了京城,在京城里打探睿郡王府,打探慕容弃,都是很轻易的事情,轻易的让他越发不愿意相信,那个寻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抛下他,在京城中娇妻稚儿,享受起了绝好的人生。
他想要马上找到慕容弃对峙,只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慕容弃的身边一直有众多高手的护卫,他始终无法接近,而睿郡王府,也是京城中仅次于皇宫守卫严密的所在,所以,君天遥才会一时间脑袋发热,扮成了个女人的样子混了进來,他觉得,自己一天都等不了了!
慕容弃的沉默不语让君天遥心底越來越慌乱,钻的牛角尖越來越大:“你一直是和我玩玩的是吗?对了,他们说我以前对你不好,所以你是报复我的,对吗?”
这一回,不再是玩笑般地推拒,而是真的用力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中解脱出來,君天遥猛地抬起手,煽向了慕容弃的脸颊。
这一回,慕容弃轻易地躲开了他蓄满劲道的一击,毕竟,一个是狂怒伤人,一个,是冷静防备,即使君天遥武功高于慕容弃,也是无用的。
“慕容弃,你……”
“我以为你还会叫我哥哥!”
冷漠着眉眼,慕容弃忽然退离了君天遥几步,能够看到,却又无法接触的距离,君天遥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因着这种乍然的远离,愣住了。
“慕容……哥……”
呐呐无言,君天遥不知该称呼什么好,方才口口声声的慕容弃,正在一点点地加深他们之间的距离,而另一种亲密的称呼,潜意识地,他不敢称呼哥哥二字,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让对方相信,自己不是故意出卖他们之间独有的秘密给游若风的。
难道告诉慕容弃,他着了游若风的道,中了所谓西域催眠术的暗算?听起來如此地神话,寻找慕容弃的日子里,不是沒有四处打探这种异术,却是无人得知,他们都以为那是他想象出來的东西。
世上沒有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入侵人类记忆的奇术,扪心自问,若是他遇到了这种事情,那个背叛的人,无论怎么解释,也定然是百般不信的,而且,他更加可能的态度,是看不起那个人,有胆子做,便要有胆子承认,他最恨的不是真小人,而是伪君子。
要让他在慕容弃面前狼狈示弱,还沒有好结果?将心比心,君天遥对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慌乱的,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他千宠万爱的哥哥的慕容弃,高扬了脖颈,发丝朝着身后垂落,眉眼间,满是凌然:“你骗我一回,我教训你一次,正好扯平了!”
果然是他认识的君天遥,沒有丝毫的可以再欺骗自己的余地,慕容弃闭了闭眼,始终平平地抿着的唇,隐约间,勾起一抹苦涩,却是一闪即逝:“那你还來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