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一笔一划,那冰凉的手指,在他掌心的肌肤上缓缓地艰难地滑动,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吻吻着他沁凉的肌肤,慕容弃屏住了呼吸,那好好半天,才划拉出一个复杂的字,分明是个我字。
“在……”
“咯吱……”
一声裂动的声音,在这难言的死寂中,如此清晰,慕容弃却恍然未觉:“乎……”
一撇一竖,慕容弃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从与君天遥这一次见面开始,一直悲笑,冷笑,讥笑,讽刺地笑,解脱的笑,到了这时候,分明是真心的喜悦,那一抹黯淡的身影,都乍然明亮了起來。
慕容弃在君天遥的手指无力顿住之后,慢慢地合拢了五根手指,紧紧地攥住了那份他求了这么久,终于求得的真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慕容弃几乎是瞬间,便确定了起码在这个时候,君天遥是真心的,男子已经快要死去,他的脸色惨白的能够看到面容下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再加上不断溢出的血污,一贯以着优雅迷人的样子示人君天遥,现在的样子,不止不美丽,甚至还有些狰狞。
可是,慕容弃却觉得他很美很美,比起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动人:“我很高兴……”
慕容弃低声喃喃,冰棱子般冷寒的声音里,多了些纯澈温柔,这一日这一刻,是他生命中从未拥有过的满足。
君天遥沒有出声,将想要告诉慕容弃的话刻印在男人掌心之后,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慕容弃也不在乎,不止用眼神细细描摹男子凌厉中透着艳色的眉眼,并且不满足地抬手。
慕容弃另一只空着的手执起自己宽大袖摆间干净的一角衣料,帮着君天遥拭净脸上的血污还有灰尘,为那张染上了尘埃的美丽容颜,重新撒上耀眼的光辉。
这张清艳绝伦的容颜,这个自负狠心的男子,这是君天遥,只属于他慕容弃的君天遥。
慕容弃的那只擦拭过君天遥脸颊的手松开袖口,五指轻柔地将君天遥鬓边的发丝拂到他的耳后,接着方才未竟的话语:“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很高兴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慕容弃面不改色地说出能够让人气恨难当的话,该生气的人却沒有任何的反应。
君天遥静静地躺着,无神的眸子半阖着,若不是睫毛的偶尔颤动,恐怕便和个死人无异了。
“咯吱!”“咯吱!”木头断裂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慕容弃不为所动,笑的温温柔柔,像是蕴含着自己内心深处所有正面的情感一般,一径地释放出來。
“可惜,我们之间,已经沒有了未來……”
对不起,我的固执与不安让你落到了这个地步。
遗憾未去,慕容弃唇边温柔的笑慢慢地化为了一丝诡谲的笑,带着体内所有的疯狂,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君天遥的面前。
“幸亏,我们已经沒有了未來……”
所以,多变的你,让我无法掌握的你,让我永远得不到安宁的你,再也不会改变,再也不会离去,再也不会让我的心在天堂地狱之剑徘徊。
黝黑的眸子,与黯淡无光的眸子相对,男人在君天遥空洞无神的瞳孔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带着疯狂笑意的容颜,还有那终于断裂开來,向着下面,对着他头顶坠落的横梁。
迅捷激猛,劲力可以轻易将人砸的骨断筋折,正面砸中的话,即使是武林高手,若是不做任何防护,也只是比普通人强壮一些而矣,也不可能幸免。
偏偏,对于近在咫尺的危机,慕容弃沒有丝毫放在眼中,想要应对的意思,他唇边含着那有些疯狂的笑意,抬起君天遥握在掌心的手指,薄唇轻轻地吻了上去,用自己仅有的温度,去温暖这个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生机的爱人。
那只为君天遥挽发的手指,在悄无声息间,移动到了男子纤弱的脖颈之上,冰凉凉的肌肤,滑腻无比,那是他眷恋着的人的一部分,喟叹着,拇指和食中二指向着两边分开,钳制,使力。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君君,原來,一直以來,我要的惟有这个,我信任的,惟有这样,在情最真,意最浓的时候,我们一起死,两个人的尸骨,死后也融为一体,谁都分不开我们。”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不安,再也不会有改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多么的幸福,阳光下,男人的容颜近乎透明。
半阖着的眸子猛地睁大,里面的迷雾迅速消散。
“滚!”
一声虽然低沉无力,却让人心神震动的怒喝声在耳边响起。
慕容弃施力的手蓦然一空,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曾來的及化为惊怒,那只被他握在掌心中细细吻着的手已经迅速翻转,扣住了他的脉门,然后,在横梁呼啸而下的时候,险险地拉着男人向着旁边一拉。
滚过一地的碎石,留下一滩滩血迹,君天遥反应的很快,可是,他终究是强弩之末,拉着慕容弃闪过了大部分横梁的撞击已经是极限,当他的耳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石屑纷飞,当他的瞳孔中,映入横梁的最末端时,已经彻底无力的身子,爆发出了最后的激烈。
伸出双手,撑起了身子,牢牢地将慕容弃笼罩在了自己的身下。
慕容弃因着君天遥突然的回光返照而失神,直到那个泛着凉意的身子,将他牢牢地压在了身下,让他一动也动弹不得,直到,砰然巨响,骨断筋折的声音回荡。
“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死,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刚才要掐断你的脖子,还是要护着我。
“我……在乎……你……”
趴伏在他身上的男子,身子彻底地软了下來,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像是漫天血雨洒下,滴落到了他的唇边,慕容弃的舌头无意识地舔舔,很苦很苦。
“哐当!”
费劲了功力,终于赶到了这里,满面苍白的秀丽男子在,看着这一幕,眼前一黑,身子踉跄着撞到了厚重的石门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