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一楼宽敞明亮的会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卫燃强自压下心头的惊异,用手指头再次划拉了一下屏幕。
在第五张照片里,是一辆M548履带式运输车,这辆车的货斗上,却一个挨着一个的摆满了橙剂桶。
继续往后翻,在第六张照片里,却是满满一桌子的相机和装在防潮箱里的各类镜头!
这些相机里,包括一台尼康大F和一台徕卡M3,以及一台美能达生产SRT-101相机,外加一台防水的早期型尼康诺斯相机。
这四样几乎是越战中随军战地记者手里最常见的“武器”。
可除了这四台相机之外,那张桌子上却还放着两台硕大的中画幅相机。
只看那标志性的造型就知道,这两台几乎一模一样的相机是宾得67,不仅如此,桌子上乃至桌子下面,那些装在防潮箱里的各类镜头,大部分也都是和这两台相机适配的。
而在他的后背上,背着的却是个小巧轻便,但却被塞的鼓鼓囊囊的M1961式背包。
更何况,很少有哪个考试专用铅笔会端着这么大一块秤砣去前线拍照的,那简直和阎王殿门口插队没区别。
思索片刻,卫燃故作歉意的说道,“查先生,我恐怕没办法这么快就给您答复去或者不去。您知道,我才刚刚回来,恐怕需要休息几天,顺便处理一下手头积压的工作才可以。”
闻言,卫燃熄灭平板电脑的屏幕,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暗暗思考着。
去美国?这个时候?
卫燃再次陷入了犹豫,就在几个月之前,他们才演了一出戏让戈尔曼的妻子乌玛太太在基辅假死,而且在几个月之后,还要让戈尔曼假死。
说到这里,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补充道,“忘了说,介绍我们认识的查宁同志也是VN15的成员,而且VN15近些年历次的慈善拍卖,都是由查宁帮忙无偿组织的,我没记错的话,照片里的履带式装甲车和那辆吉普车,就是他送拍的收藏品。”
“他怎么确定他的朋友还活着?”卫燃在沉吟了许久之后还是开口问道。
“这些不是”
查西凤摊摊手,“总之扎克的女儿和她的男友已经死了,当时她男朋友驾驶的福特轿车和一辆集装箱卡车发生了追尾,并且冲出了高架桥。
“蹊跷的车祸?”卫燃挑了挑眉毛。
“我”卫燃张张嘴,却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仅仅只从这一点来说,仅仅这一样的酬劳可就足够他去冒险了。
查西凤进行一句不必要的介绍,“根据扎克先生的遗嘱,他希望由黎友福继承他的一部分遗产。”
所以照片里的那尊无头像,就是和那个头雕配套的吗?
伸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卫燃指着其他照片里的东西问道,“这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已经回到家乡经营摄影棚的扎克先生收到了一个来自西贡的包裹,那里面有他当年被俘时使用的相机和他的手枪以及手表。
果不其然,根本不用他问,查西凤便主动解释道,“这些东西的主人叫扎克·基德,他在1967年曾作为战地记者被派往了前线,1970年的时候,他返回了美国。”
他有兴趣吗?当然有兴趣!
但仅止于对那尊无头的妈祖娘娘像有兴趣,至于什么越战、什么会说话的树,那真是一点多想一下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这”
趁着卫燃给穗穗打电话表示家里来了客人的功夫,查西凤也将他的妻子女儿召唤了回来。
另外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支法国生产,使用九毫米帕弹的MAT49式冲锋枪。
他尚且记得,仅仅那个金铸像,就让佳雅承诺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会让她的老板尽全力帮自己一次。
扎克非常确定,那些都是他的朋友黎友福寄来的,但是此后半生,他去了很多次越难,却再也没有找到或者联系上他的那位朋友。”
查西凤说话间再次拿起了两人中间的平板电脑,一顿翻找之后,又翻出了一张彩色的合影递给了卫燃,“这是黎友福和扎克先生在1967的芽庄拍下的合影。”再次接过平板电脑,卫燃不由的挑了挑眉毛,这张彩色的合影里,背景是一片漂亮的海岸线,远处似乎还有一些穿着四等人制服的大兵在打排球。
更何况,自从格列瓦染指热带水果生意,他们在巴新可从没遇到过任何的麻烦。
“我想先看看他留下的遗物”
“他本来有个女儿的”
查西凤同样嘲讽了一句,接着却又以一种“关我屁事”的局外人语气说道,“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么多了,维克多,15万美元,加上扎克先生仓库里的那些收藏品,你有兴趣吗?”
卫燃提出了新的请求,“不管去与不去,我至少可以先试试看能不能通过照片找到什么线索。”
查西凤说着,再次点亮平板电脑的屏幕,调出第二张照片,重新展示了一番那些还算漂亮的佛教小摆设,“这里面的这个东西,是去年圣诞节寄来的。”
“那些相机除了最大的两台是扎克先生回到美国后经营摄影棚的时候用的,其余的是黎友福在战争结束后寄给他的。”
他还能看出来,这位无论是战前、战中还是战后,都是个兜儿里不差钱儿的土豪。
查西凤摇了摇头,“每次寄礼物的地址和联系方式都是假的,即便身份信息是真的,也基本上都是盗用的。”
那么这个无头的妈祖娘娘像呢?
如果那座金铸像是保命符,照片里这个岂不就是保命符plus?
“通过物流信息查不到吗?”卫燃追问道。
查西凤收起平板电脑的同时说道,“他的女儿同样曾是VN15的成员,但是在大概十年前就和她的男友死在一场蹊跷的车祸里了。”
“不多”
“当然,我理解,这件事并不是非常急。”查西凤赶忙答道。
“我没办法把那些东西带来喀山,他的遗物都被封存在他留下的那栋房子里了,我甚至都不是VN15的成员,根本没权利把那些东西取出来。”
成双成对的不止相机,还有腰带上的两个美式水壶,除了这些负重,他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轻量化金属背架。那背架底部一侧,还隐隐露出了一把排障刀的刀柄。
他更记得,当初佳雅登门造访时说过,那些金铸像总数不过23尊,在世的却只有五尊,而羊脂玉雕刻的妈祖娘娘像一共只有三尊,但在世的却只有一个头雕。
警察调查的结果显示,那个同样是VN15成员的小伙子和扎克的女儿全都过量吸食了独品,而且还在他们的车子残骸里发现了近百克独品。”
这要求查西凤自然不会拒绝,等他将照片发过来之后,两人也默契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让他没想到的是,查西凤却一脸的为难,“坦白说,这有些困难。”
卫燃愣了愣,重新滑动平板电脑的屏幕,指了指第四张照片里的那些佛像问道,“这些也是?”
“查不到”
再看旁边那个比他高出一头都多,身材也壮硕的不像是个记者更像是个拳击手的白人。
查西凤摇摇头,“这些都是扎克先生历次去越难各地寻访他的朋友时顺手买回来的纪念品。”
查西凤歉意的说道,“更何况,其中一些看起来比较值钱的,已经被扎克生前请的律师提前存进了银行的保险箱里。
“加入越共?”卫燃挑了挑眉毛。
“扎克先生还有什么家人在世吗?”卫燃熄灭了平板电脑的屏幕,抬头看着对方问道。
得益于平板电脑里这张照片拍的足够清楚,卫燃在放大之后可以轻松认出来,其中一台是第三代的宾得67,另一台则是第四代的宾得67II.
毫无疑问,这两台相机根本不可能参加越战,就算是相对更早的第三代机也得80年代末期才开始生产,而另一台则要等到90年代末才会上市呢。
“那些佛教物品,是在76年之后,陆续从西贡或者岘港寄到扎克先生手里的。”
“对”
在接下来的闲聊中,卫燃也得知,查西凤的妻子除了是VN15的调查员之外,同时竟然还是一位汉语老师。
顺着对方手指的位置看过去,那是一个看起来也就比香烟粗了一些的降魔杵,看那色泽,大概率应该是银制的。
卫燃最终还是禁不住“保命符PLUS”的诱惑,格外谨慎的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复,“我要先看看他留下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然后才能做出决定。”
而在镜头的焦点,左边是个穿着英版衬衫和短裤野战服,以及美式丛林靴的矮个子亚裔。
至少要先看看那座无头妈祖娘娘像是不是真的
想到这里,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查西凤问道,“有什么关于黎友福的详细资料吗?”
查西凤挨个解释道,“除了他自己的佩枪,其余的这些武器装备和车辆,都是他在VN15组织的慈善拍卖会上买下来的。”
前者来自和约翰斯顿号的朋友们困守的那座太平洋孤岛上小鬼子的私藏。后者则来自琉球记者染谷由纪夫寄存在津门叙情书寓的行李箱。
稍作停顿,查西凤继续说道,“在越难期间,他结识了一位越难朋友黎友福,他是扎克的翻译和向导,也是他的摄影助手。1968年的时候,他们还在随军拍摄的时候被俘虏过。
后来,扎克在他的朋友黎友福的帮助下逃出了战俘营顺利回到了美国,但黎友福却选择留下来加入了越共。”
所以如果您想看到他的那些遗物,恐怕要和我去一趟美国才行,在宾夕法尼亚的阿伦敦,距离纽约并不算太远。”
“确实老套但也确实好用”
诚然,他并不清楚那位佳雅的老板到底有多大的能量,甚至为了避免引起误会,他还特意提醒过卡坚卡姐妹不要自作主张贸然调查那个危险女人和她背后的一切。
不过,也正因如此,卫燃倒是判断出来,这些相机的原主人,极有可能是一位战地记者,并且极有可能在战后还在吃摄影这碗饭。
“什么困难?”卫燃挑了挑眉毛。
“真是老套又好用”卫燃忍不住嘀咕道。
“谁知道呢”
在这个当口去美国,是不是过于嚣张了一些?
但反过来想想,这个时候如果应邀去一趟美国,似乎还能打消一部分的凝聚在自己身上的怀疑。
这如果不是有人帮忙打过招呼,别说把水果运回来赚的盆满钵满,那架运输机能不能囫囵个儿的飞回来恐怕都要打个问号。
“方便的话,不如先把刚刚那些照片发给我吧。”
“比如曾经试图以288万美元的价格雇佣我的那位?”
他穿着却是一套没有任何标识的四等马润制服和一顶包裹着迷彩布的凉盔。
除了这些,这头盔上隐约还能看到一个白色的反战符号。
那么,那个头雕又在谁的手里?佳雅的老板手里?
这凉盔上,似乎还用一条黑色的松紧带固定着一瓶杀虫药水和一个黑乎乎的圆柱体。
“去年还在寄礼物?”
但不清楚却不代表不明白,不提秦二世那个牲口之前隐约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单单不久前的杨哥,似乎就给坐在对面的查西凤带来了足够的“震慑”。
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在当时颇受欢迎的琼斯帽,没有任何的军衔或者臂章,但脖子上却挂着一台美能达SRT-101相机和一台防水的尼康诺斯相机。
“我刚刚提到过的,有很多越战老兵并不希望提及有关橙剂的事情,尤其那些当年亲手播撒‘彩虹除草剂’的老兵。”
在他的腰带上,挂着两个相对更加轻便的塑料水壶,以及一个装有1911手枪的帆布枪套,外加一个急救包和一把L型手电筒。
查西凤点点头,“双方最后一次联系是在越战结束之后了,那时候已经是1976年的秋天了。
同样,他的脖子上也挂着两台相机——之前在照片里见过的尼康大F和徕卡M3相机。
至今,他那充当保险箱的运输车里,都放着一尊黄金铸造的妈祖娘娘像和一尊羊脂玉雕刻的妈祖娘娘像。
“照片里的白人就是扎克先生,旁边是他的朋友黎友福。”
但相比这个女人的职业,更加离谱的却是,查西凤的女儿刀蜂,这个英语名字叫做塞西莉亚的漂亮姑娘,学的竟然是离了个大谱、听都没听过,甚至听过之后还会让人难免怀疑是否存在的“犬麻种植学”!
当被卫燃问及为什么选这么个专业的时候,这个才刚刚读大一的小姑娘竟然理所当然的给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回答,“学费便宜,每学期只要800美元,而且美国人肯定会越来越离不开犬麻的。”
真是对得起刀蜂这个名字.
卫燃不由的抽了抽嘴角,从某个层面来说,这小姑娘研究的东西可比她爹研究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仅仅只是想象一下这姑娘未来将犬麻种满北美大陆每一座农场的动人场面,某历史学者甚至都忍不住心动,琢磨着是不是以后找机会暗中给这姑娘投资一笔启动资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