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郡主有些无语,相较之下倒是显得自已脸色有些难看了。
她还是头一回见人守孝守得这样容光四射的,她看了傅明华一眼,最终仍是没有忍住:“你家里是怎么将你养成这般模样的?”
“府里又不缺我吃喝,哪能瘦得了我。”傅明华扶了她进屋,坐了下来,便见江嬷嬷扔了香进香炉里,屋里檀香的味道越发浓了些,她深呼了两口气,傅明华看到她眼中带着的血丝,倒是不知她是因檀香的味道而吸了吸鼻子,还是因为心中装了事儿。
丹阳郡主脸色有些难看,眼睛下方有些青影,哪怕敷了细细的粉,但依旧能看得出少女脸上的憔悴之色来。
“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两人落了座,傅明华以银筷挟了糕点咬了一口,丹阳郡主却是吃不下的样子,坐了一会儿,没见她开口说话,不由有些无奈了:“我以为你会好奇。”
傅明华目光落到一旁案几上的茶杯之上,将杯子端了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
她与丹阳郡主也算有点交情,可交情却并不深厚,不足以使丹阳郡主私下前来寻她。
之所以丹阳郡主会来,恐怕是没有去处了。
至于薛幼筠一副失意人的模样,傅明华嘴边带了微笑,将杯子搁下时,神色又变得温和了。
“最近喜事连连,”傅明华说到这儿,便停顿了一下,前一刻还脸上带笑的丹阳郡主刹时脸色就变了。
傅明华一看她脸色,就抿了抿嘴角微笑。
她手摸着桌案边沿,微笑着也不出声。
嘉安帝才刚下旨将三公主燕玮下嫁简叔玉,丹阳郡主便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原本傅明华还只是猜测,可这会儿看她神色,又有什么还不清楚的?
“你……”
丹阳郡主手无意识的抓了旁边的杯子,浑身紧绷。
那张脸上不见半丝血色,虽然强作镇定。但傅明华看到她裙摆却在微微哆嗦。
“早前我看定国公夫人在为你终身大事而担忧。”丹阳郡主出身显赫,她若要嫁,洛阳还没几个出身世家的少年能娶得她的。
与她身份匹配的,要么年纪不适合。要么便都已经定下婚事了。
薛夫人彭氏能看中君集侯,便不使人意外了。
梦里的她也是此时与君集侯定下亲事,可想而知,在傅明华出了主意之前,薛家与安国夫人私下是有协议的。
只是因为傅明华的意外插手。而使丹阳郡主所认为的如意郎君另聘别人了。
“那你是已经猜到了?”
丹阳郡主咬了咬嘴唇,眼圈泛红。
心头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前来寻她了。
自君集侯当众向皇上讨求燕玮之后,她便心中难受。
倒也不是对简叔玉多少喜欢,只是自尊心受不住。
她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又将头抬了起来。本以为傅明华因守孝之故,锁在深闺,对外头的事儿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又想起两人仅有的少许见面次数,觉得傅明华年纪虽小,但性情实在是稳重,才想来寻她。本以为心情会舒坦许多,却没想到被傅明华一语点破。
傅明华点了点头,拿了茶壶替她斟了一杯茶水:“哭什么?”
她轻喃细语的,语气里却带着冷漠。
那茶壶被她轻轻搁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抬起了头,腰枝挺得笔直的,坐姿如贵女典范似的,似笑非笑的盯着丹阳郡主看:
“要该难受的流泪的,可不是你。”她的语气温柔。可却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丹阳郡主被她说得一愣,一时之间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了又想也没明白,气氛却顿时冷了。
直到江嬷嬷将她送出院门,丹阳郡主回了定国公府。与薛夫人说起此事时,薛夫人神色有些不快:
“可是指,她处境比你艰难,让你不许在她面前哭了?”
傅明华死了‘母亲’,想必不喜有人在她面前流泪触了霉头。
这样一想薛夫人虽然也能理解,但被喝斥了的是自己的女儿。心中难免有些不快的,叮嘱丹阳郡主:“往后不许与她来往。”虽说长乐侯府娶了江洲谢氏,但有那福气将人抬进门,却没福气将人守住。
之前丹阳郡主有意与傅明华亲近,薛夫人见崔贵妃在白马寺中时也曾接见傅明华,‘谢氏’又未死多久,江洲那头虽未表态,但也不一定就真对谢氏血脉不管不顾。
有这些原因在,薛夫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如今傅明华性格冷傲,薛夫人交待过女儿,看丹阳郡主难掩失落的样子,才将女儿搂进怀中。
江嬷嬷送了丹阳郡主回来,叹了口气:“娘子又何必故意吓她呢?”
郡主走时神色难看,一脸受辱之色。
傅明华摇了摇头,她与丹阳郡主所说的轮不到她流泪珠子,可不是薛夫人所想的那个意思。
因崔贵妃横插一手,嘉安帝可以说是真正算赔了女儿打算又落空,吃力不讨好了。
他意在薛府,自己却祸水东引到燕玮身上,他心中气恨,表面还得笑着安排嫁女事宜,恐怕真正窝火的该是嫁了女儿却欢喜不起来,吃了闷亏还得忍的嘉安帝了。
只是有些话她不能说得太透。
傅明华又喝了一口茶水,薛家没有远见,君集侯这样的烫手山芋也能吃进嘴中不怕烫坏了喉咙。
根基浅薄的世家,不缺金银珠宝,缺的却是底蕴与荣耀。
简叔玉的母亲安国夫人出身显赫,难怪薛府都动了心了。
自己目前尚且自身难保,实在不适宜与丹阳郡主再多加搅和。
此时她恐怕是要哀叹失了一桩上好的婚事,他日之后不知得多庆幸呢。
丹阳郡主被定国公府护得好,自已将这事儿已经明白与她说了,她却没有听出。
简直天真得让人不敢相信了。傅明华眯了眯眼睛,掩去了眼中复杂之色。
今年冬天来得尤其早,入冬才没几天,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傅明华每天除了早晚向白氏晨昏定省,余下的时间便是练字看书,偶尔解残棋与抚琴,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早晨江嬷嬷便告了假出门,有人替她带了口信儿找她,说来人是江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