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涂英得到消息之时,傅明华恐怕都已经收拾齐整出了城,再耽搁下去,怕是到时难以追上人,哪怕就是快马追赶,怕也是会闹出动静。
容顾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他才将走,另一侧帘子之后,容大老爷忧心忡忡的出来,看了一眼容顾声远去的背影,他走得极快,仿佛逃难一般逃离了这里。
“上明,你当真……”
容大老爷面现不忍,容涂英却微笑着道:
“大哥,顾声前脚一走,后脚便将消息透给秦王府的人。”他笑着眯起了眼睛,仿佛一只狡猾的狐狸:“我倒要看看,燕追在洛阳之中,究竟还有多少背地里隐藏的死士。”他擦了手,将帕子往地上扔了过去:“我就不相信,此次傅氏这个饵,还钓不出一条大鱼。”
他弯着嘴角,那锦帕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容大老爷沉默着,没有出声。
王府之中,傅明华换了衣裳,令人召了朱宜春前来。
“自皇上令黄内侍监传旨的那一刻起,朱大将军守卫秦王府,便该暂时受我差遣了,是不是?”
傅明华牵了牵头蓬上的帽子,含笑望着朱宜春。
朱宜春之父早年乃是傅老侯爷手下,曾随傅老侯爷在当初洺州一役,剿灭高士信的战事中立下功劳,而后在傅老侯爷提携下,被封五品上骑都尉。
早年听说傅老侯爷在世时,逢年过节之时,朱宜春的父亲还曾数次前来拜见。
只是随着傅老侯爷逝世,傅侯爷架子十足,朱家人为了防人家说自己讨好长乐侯,双方才渐渐不再往来了。
这朱宜春自小便好武,早年曾得酉阳郡王郭九忠指早点,与左神武卫大将军俞昭成武功可说各有千秋。
他三十余岁,身材高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神情严厉,皮肤黝黑,腰间挂着佩刀,往那一站,便足够让丫鬟婆子们脸现惧色了。
此时傅明华拿话问他,朱宜春显然早就得到了嘉安帝示意,傅明华话音一落,他便点了点头:“下官会领人开路,送您送往护国寺中。”
傅明华听了这话,沉吟片刻:
“朱将军,我的曾祖父昔年曾与令尊大人乃是有同袍之仪的,如今我有事想托您,只是十分冒犯,不知将军能不能应我。”
朱宜春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苦笑了出声。
他壮着胆子看了傅明华一眼,秦王妃正抚着圆滚的肚子,含着笑意望他。
她连早逝的傅侯爷都抬了出来,又怎么敢不应允呢?更何况嘉安帝早有旨意在,朱宜春应了一声:“家父早年曾受老侯爷恩惠颇多,实在是无以为报的。更何况皇上又有吩咐,娘娘若是有何差遣,尽管说来就是了。”
傅明华得了他这句应允,才露齿一笑。
她平时自制内敛,少有这样笑得开怀之时,眼似秋水,笑意婉约,仿佛眼中都盛满了光芒。
只是很快,傅明华便将笑意收敛了,转头看了一旁的碧蓝一眼:“我吩咐你办的事,可办妥了。”
她早前吩咐碧蓝准备二十驾不同的马车,其中九驾十分张扬,其中十驾又十分素净,唯有其中一辆,低调并不起眼,却用工处处精致,是以紫檀木雕就而成的。
此次傅明华出城,容涂英怕是也能得到消息的。
容涂英胆大包天,连谋反之事他都敢想,傅明华自然也得防着他想要刺杀自己的。
这二十驾马车之中,张扬的九驾金碧辉煌,外形装饰无不处处显露极富,透着俗气。
其中十驾又实在太过简陋,唯有一辆紫檀木雕镂的车箱,里面垂了淡绿色孔雀罗,淡雅秀美,低调中却又见排场。
里面十分宽绰,布置也很是妥当。
碧蓝还以为她必是自己要坐,这马车喜好全是依照傅明华平日喜好来的,外形古朴,内里却每样东西都叫得出来名号。
可是傅明华却看着朱宜春笑道:
“开路之人,朱将军可另选与你身材相似的人,粘上假须也就是了。我想委屈朱将军你换上女装,替我坐趟这马车,将那背后有心之人,给我钓出来,当场诛杀。”
她含着笑意,缓缓说出了这样一席与她温婉气质并不相符,果断坚毅的话。
朱宜春愣了片刻,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傅明华说了些什么,顿时便皱了眉:“您怀疑,有人想要害您?”
他反应倒快,傅明华赞许似的看了他一眼,细声细气道:“不是怀疑,是十分肯定的。”
容涂英若是不动歪脑筋也就算了,若打歪主意,自己定要他自断臂膀。
这一趟出行,朱宜春到了此时才发觉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那般轻松的。
近来容涂英动作很大,拉拢十六卫所的人,张巡等人已经与他处处交好,称兄道弟的,听说张巡新纳一美人儿,独占专房之宠,此美就是容涂英所献的。
朱宜春猜想出了什么,只是看傅明华凝重的神情,再想到嘉安帝吩咐他的话,点了点头,一口应下。
傅明华早就让人备下了女裙,他只需往身上一套便成。
办妥了此事,众人收拾妥当,傅明华悄悄上了第一辆外形极其抢眼的马车,其后丫环婆子依次而上。
而那紫檀木雕镂马车,则是最终朱宜春领人坐上。
秦王府的人浩浩荡荡从王府前离开,开路的骁骑换上了朱宜春的绯色官袍,身材与其相仿,又有心伪装,一路奔驰在前,马匹跑得飞快,又没有谁敢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放,倒连跟在他身后的人都没发现朱宜春换人了。
夹道两旁百姓观望,人群里,几个面目阴沉的男人看到这一幕,远远的交换了个眼色,才隐入了人群中。
容顾声在接了容涂英命令的那一刻,便领着一队容涂英亲自挑选的人出了城。
傅明华之前交待朱宜春事项及让碧蓝准备马车花了些时间,等到出城来时,容顾声等人早就先一步出了城,埋伏在了早就选好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