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荀浩的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卖来卖去,也没有入奴籍,只是卖给稍有些钱的人家里做工,他年纪小,往往没人要,这个时候,他就会被丢在街上,当成叫花子乞讨。
而讨来的钱,他是没有份的,偶尔给顿饱饭,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后来随着他渐渐长大,不甘心再过这样的日子,就找机会逃了出来。
饥寒交迫,他以为自己要饿死的时候,他遇到了水兰。
水兰将他捡了回去,虽然在贫民窟,过着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但总好过最初坑蒙拐骗的日子。
在他心里,对水家是极为感激的。
他重恩,所以当苏瑾寒将他们从贫民窟捞出来,当苏瑾寒在烟雨楼对他不离不弃的维护时,便已决定,这一生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他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护她周全。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一消失便是一月有余,再出现,却是重伤初愈。
苏瑾寒被他沉沉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笑了笑,道:“近来一切可好?绣坊的生意如何?”
“绣坊的生意很好,烟雨楼也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我都有去看顾,只是您的伤还好嘛?”荀浩平静的回应,掩不住的担心。
“没事,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苏瑾寒咧嘴一笑,又问了几句,这才停下话头,对着青芽道:“青芽,将我画的东西拿出来。”
“养伤的这些日子,闲来无聊也会画上几笔,一个月下来,倒也攒了不少,你拿回去交给阿婆,她自然明白要怎么做。”苏瑾寒见荀浩小心的收好图纸,说。
苏瑾寒又交代了几句,这才道:“你先回去吧,等我的伤好了,再去铺子里看看你们。”
荀浩应了,又说:“那小姐你好好养着,绣坊的事情无需挂心,不管如何,我都会好好护着铺子的。”
苏瑾寒见他一本正经,不由一笑,道:“好,我自是信你的,你多费心。”
一句“信你”让荀浩展颜浅笑,用力点头,这才离开了。
等他走后,青芽这才将她去绣坊外头打探消息,却被荀浩堵了个正着,随后被他又是威胁,又是哄骗的将人给带回来的事情给说了。
苏瑾寒闻言不由扶额,果然是将来要做大将军的人,这还没开始呢,就已经学会了威逼利诱了。
回到寒苑的日子比在含山寺更加奢侈起来,毕竟含山寺是寺院,苏瑾寒借地养伤,也不好坏了寺院的规矩,一个月下来,苏瑾寒的嘴巴真的是快淡出鸟来了,如今回到府里,苏恒征求了大夫的意见之后,开始给苏瑾寒进补。
敞开嘴巴吃的日子让苏瑾寒美滋滋的。
然而苏瑾寒潇洒的日子没过上两天,就生了意外来。
苏府开始有许多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提着礼物上门来问候。
苏瑾寒不明所以,见了几个平日有来往的,这才知道了缘由。
原来外头盛传她为了庄靖铖奋不顾身挡剑,皇上御赐血灵芝救她性命的事情。
庄靖铖不受宠,血灵芝也不是他求来的,而是苏老太爷和苏大公子出面才求到的,这让京城里的权贵纷纷动了心思。
苏家虽出了个老太爷是官场中人,还是当年的太子太傅,可是后来苏家沦落为商贾之家,渐渐也就淡出了权贵们的视线。
可是这次的事情一发生,所有人顿时发现,被忽略的苏家竟这么受皇上的器重,再一想苏家有个女儿在宫里可是贵妃,只是她一直不争权夺利,竟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
苏家人丁单薄,一个苏恒掌权,一个苏瑾寒及笄待嫁,众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自然动了心思。
毕竟不管是自家的女儿嫁入苏家做当家主母,还是自家的儿子娶了苏家的女儿,得到苏家的丰厚嫁妆支持,都是一件令人眼馋的好事。
所以苏家这些天门庭若市,门槛几乎都叫人给踩破了。
刚开始的时候苏瑾寒还有兴致和耐心接待这些前来探望的人,但当她打听清楚了这些人上门的原因和目的之后,就不耐烦了,所有来人,一律不见。
“小姐,外头有人求见……”
“不见不见,让她们滚,立刻滚。”传话丫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瑾寒暴躁的给打断了。
苏瑾寒快被这些天被层出不穷上门来访的人给气死了。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也不用养伤了,直接被放棺材里抬出去埋了算了。
“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去?”苏瑾寒一抬眸,见传话丫头还站在原地,怒道。
“小姐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青芽赶忙劝道,又看向那个传话丫头,打了个眼色,道:“没听到小姐的话吗,还不下去。”
那丫头犹豫了下,低声道:“小姐,来人乃是户部侍郎之女李庆欢和礼部尚书之女许馨月,您与李小姐不是素来交好吗?”
说着,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苏瑾寒的脸色。
她说的是实话,重生以前的苏瑾寒确实和李庆欢交好,也一直被她当成枪使,而重生之后的苏瑾寒,却不再是傻子。
尤其,李庆欢带了许馨月来,而她是苏瑾寒,也是许安乐。
更关键的是,她和许馨月有仇!
所以苏瑾寒脸上的怒气顿时停滞,看着丫鬟,又问:“你是说来人是许馨月和李庆欢?”
“是的小姐。”那丫鬟压抑住心底的喜色,赶忙恭敬道。
她是收了人好处的,若是事情办砸了,面上难免过不去。
如今小姐喜怒无常,她真怕苏瑾寒连这个手帕交也不见。
苏瑾寒蓦然勾唇一笑,道:“你倒是早说是她啊,快去请进来。”
一副热切又欢喜的模样。
那丫鬟一听,脸上流露出几分喜色,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匆匆出了门。
等那丫鬟彻底不见了人影,苏瑾寒这才冷哼一声,对着青芽吩咐:“今日之后,找个机会将她给打发出府,还有,你去准备准备,我要好好招呼这两位大小姐。”
苏瑾寒的语调偏冷,实在是不像要好好招呼人的口气,而近来青芽发现自己越发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了,所以也没敢妄自揣测,而是低声问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苏瑾寒斜了她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眼中流露出一抹坏笑,对着青芽招手道:“你这样……”
好一阵嘀咕之后,青芽直起身,匆匆离开院子。
也不知道这两位小姐是怎么得罪了自家小姐,看来上次在兵部尚书府上的事情,还真不是个意外。
青芽一直都对那件事情心存疑惑,这会儿算是彻底的明白了,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她家小姐刻意为之。
虽然不知道苏瑾寒为什么要对付李庆欢二人,但是她对苏瑾寒忠心耿耿,自然是竭尽全力去达成苏瑾寒的吩咐。
没过一会,丫鬟领着李庆欢和许馨月进了门。
“李姐姐来了,快过来坐。”苏瑾寒一见两人,眼中顿时流露出一抹喜悦的笑意,冲着李庆欢道,看那姿势,还想亲自起身迎接。
“妹妹快别客套了,你身上还有伤呢,小心别拉着伤口了。”李庆欢说着就要上前搀扶苏瑾寒以示亲近。
不想苏瑾寒顺势道:“姐姐说得是,那姐姐可要原谅我这个做主人的失礼了。”
说着,顺势而为,斜斜的重新歪回榻上。
李庆欢伸出去扶她的手顿时落了个空,尴尬的僵在半空中。
“姐姐别站着了,快坐,青芽,快上茶,别怠慢了李姐姐。”苏瑾寒咋咋呼呼的说着。
目光像是不经意的落在了一旁安静站着的许馨月身上,一番打量。
许馨月淡然含笑,正想开口说话,却见苏瑾寒移开眸子看向李庆欢,语重心长的说:“姐姐,妹妹我与你关系亲近,少不得要说你几句了,你可别怪妹妹没有提醒你。”
李庆欢正尴尬的收回头做出拢头发的样子,闻言也是一愣,随后道:“咱们姐妹谁跟谁啊,妹妹有话只管说。”
“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姐姐今年应该已经十六了吧,你这马上就要出阁嫁人的人了,身边就别带这么妖艳的丫鬟了。
毕竟男人好色,看到了长得妖艳些的女人就移不开眼了,你看看你这个新带来的丫鬟,满脸的狐媚样,比勾栏院的那些女子也差不了多少,姐姐可得防着些,若是日后叫人抢了夫君,那才是真真的惨呢。
你瞧瞧我,那孙泽不是出了名的好人么?骨子里不也是好色的,我与他的亲事闹得人尽皆知,我丢尽了脸面,都不敢出门见人,姐姐你可千万别步妹妹我的后尘啊。”
苏瑾寒说着,数度哽咽,说到最后,还狠狠的剜了许馨月一眼。
李庆欢被苏瑾寒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傻眼的看着苏瑾寒。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许馨月长相妖媚?与勾栏院里的女子相比也相差无几?
要知道许馨月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出了名的端庄秀丽,宛若仙女下凡,可却被苏瑾寒说成这样……
李庆欢剧烈的咳嗽起来,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一旁的许馨月也是气得狠了,小脸涨得通红,眼中泫然欲泣,伸手指着苏瑾寒,“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苏瑾寒眼神骤然一寒,“放肆贱婢,竟这般大胆,本小姐是你能随意指的吗?来人,给我掌嘴。”
几乎就在苏瑾寒话音落下的瞬间,旁边立时便有两个伺候的婆子上前来,一左一右用力抓着她,巨大的力道钳制得让许馨月痛呼出声。
然而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啪啪响起,许馨月美丽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了两个巴掌印,鲜红刺目。
“啊……贱人,你敢打我,我要让你们……啊……”许馨月尖叫着,话没说完,又是两个大耳刮子摔在她的脸上,让她疼得晕头转向,瞬间失了声。
“不懂规矩的贱婢,本小姐这是教你做丫鬟的规矩,给我狠狠的打。”苏瑾寒冷哼一声,道,眼底闪烁着难言的快意。
一旁毫无准备的李庆欢这时终于回过神来,脸色一变,赶忙扑上去拉扯两个婆子。
“误会,妹妹,这是误会,快叫她们停下再说。”李庆欢哪里还有半点温柔可人的模样,尖叫的样子比一个泼妇也差不了多少。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丝毫没有半分准备,也完全想不到苏瑾寒会这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这会儿回过神来,自然是要阻拦的。
许馨月同样回过神来,剧烈的挣扎着,嘴里连连喝叫着“放肆放肆”,只是她被打得脸都肿起来了,这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根本听不清楚。
而她的丫鬟和李庆欢的丫鬟也帮着拉扯,虽说苏瑾寒特意安排了两个力气大的粗壮婆子做这事儿,此刻也是被她们拉得摇摇欲坠。
苏瑾寒见状赶忙给两人使了个眼色,随后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句:“你们先住手。”
两个婆子早就收到了暗示,应了声“是”之后,便松开了手。
许馨月险些没有一个踉跄直接栽倒在地,亏得一旁的李庆欢和她的丫鬟扶了她一把,她这才稳住身子。
榻上的苏瑾寒依旧恹恹的斜躺着,眉宇间露出些许奇怪之色,“李姐姐,你方才说误会了?误会什么了?我替你教训狐媚子,你怎么还阻拦呢?”
李庆欢见她一脸无辜加不解的模样,真是不知道她刚刚一番举动是装的还是故意的了。
只是苏瑾寒行事素来随性而跋扈,若她是因为和孙泽退亲的事情而看到美丽的许馨月而心生怒气,借机发泄,那只能算许馨月倒霉了。
可如果她不是,她又为什么要针对许馨月呢?毕竟她们两个从未见过!
李庆欢想不清楚,也怕苏瑾寒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赶忙道:“妹妹真的误会了,她不是我的婢女丫鬟,她是我的朋友,礼部尚书嫡长女许馨月,我以前和你说过她的。”
“这次听说你病了,便邀她一起前来看你,没想到闹成这样,你看这真是……真是一言难尽。”李庆欢叹息的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苏瑾寒的神色。
苏瑾寒面露困惑之色,不解道:“姐姐莫不是记错了?你不曾和我说过什么许馨月啊!而且,礼部尚书的嫡女不是许安乐吗?什么时候换了人了?还是改了名儿了?”
李庆欢看着苏瑾寒的模样,实在看不出半点的不对劲来,却同样感觉到了身边许馨月的身子一僵,美眸中流露出愤然的神色。
苏瑾寒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直直的戳在了许馨月的心窝子上,让她又痛又恨。
京城的权贵圈子都知道,礼部尚书有两任夫人,第一任夫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大将军的独女岳霓裳,而第二任夫人,原来是个妾室,后来岳霓裳死了,她又熬了几年,才被抬了夫人。
不过因为她之前妾室的身份,她一直都被正牌夫人看不上,在人前总是低人一等。
连带着她的子女们,也是从庶女庶子熬过来的,虽然名分上已经是嫡女嫡子,但是曾经庶出的身份却成了他们解不开的结,抹不去的疤。
这会儿被苏瑾寒这么戳破,更让许馨月心生懊恼。
外人只认礼部尚书府的正室夫人是岳霓裳,嫡女是许安乐,嫡子是许智宸,压根不知道什么许馨月、许宏平之类的!
李庆欢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唇瓣,尽量不动声色的说:“妹妹极少出门,怕是不知道如今许府的许夫人正室馨月的母亲,馨月如今也是嫡女之身。”
“哦。”苏瑾寒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道:“就是那个妾室上位的许夫人嘛,我知道……”
说着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哎呀一声捂住了嘴,眼中流露出歉意,道:“瞧我这张嘴,真是该打。”
说着不痒不痛,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道:“李姐姐,许妹妹,我这受了伤还没好,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方才胡言乱语的,你们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说着忐忑又诚恳的看着两人,“两位好姐妹可愿原谅我?”
李庆欢见她自在洒脱的模样,还真拿不准她到底是作秀还是当真如此。
笑了笑,道:“我知你性子素来如此,方才也真是有误会,我也有错,没有第一时间说清楚许妹妹的身份,才有了这后面发生的事情。许妹妹,姐姐在这儿代苏妹妹道歉,你别计较可好?”
李庆欢说着,诚心向许馨月行礼。
苏瑾寒淡淡的看着李庆欢说话,行事,心里冷笑,就算方才李庆欢早早介绍了许馨月的身份,她也是会想别的法子收拾她的,不过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就无所谓这过程了。
面上却表现出无比的诚恳和歉意。
许馨月满心暴戾,素来美丽的脸在此刻俨然已经肿成了猪头,不过她没有动怒,反倒在李庆欢行礼的时候扶住她的手,勉强勾了勾唇角,忍着疼开口:“既然都是误会,那便这么算了吧,闹大了反倒不好看。”
放心,现在揭过去,日后她总是要讨回来的。
苏瑾寒是吧,本小姐记住你了。许馨月面色如常,心里发狠道。
苏瑾寒自然知道自己招足了仇恨,也不在意。
上次在街上碰到弟弟的时候,她就想收拾他们一家子了,只是时机不合适,所以暂时收敛了。
不过她也设法让许宏平摔了个狗吃屎,连手都摔断掉了,算是暂时收点利息。
可是这些人不知收敛,后来依旧欺负她弟弟,在许家她管不着,如今许馨月自己送上门来,她可不会手软,该收的债,她自会一一收回来!
“难得姐姐妹妹都是通情达理之人,那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你们两个,方才那么用力的打了许小姐,都给我下去领罚。”苏瑾寒虎着脸道。
两个婆子赶忙跪下来:“小姐饶命啊,老奴等也是奉命行事啊。”
两人哭天喊地的说着冤枉饶命之类的话语,苏瑾寒也不管她们挣扎哭喊,命人将她们拖了下去。
当然,这都是苏瑾寒提前安排好要给两人看的戏。
两个婆子也早就收到了知会,哭得要多惨有多惨。
而这样的效果是,李庆欢对苏瑾寒的疑心和戒心淡了,这么肆意妄为的苏瑾寒,和她过去所认识的,并无不同。
看来真的只是许馨月倒霉罢了。
李庆欢这样想,许馨月却不管这些,现在她表面和善,看似已经接受了刚刚那个误会,但是苏瑾寒对她做的事情,却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
所以谈笑间,她早已经将苏瑾寒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因为苏瑾寒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许馨月给打了,所以哪怕李庆欢极力周旋,屋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僵硬。
正在这时,外头有丫鬟匆匆进门,对着苏瑾寒道:“小姐,冰块和鸡蛋还有药酒都准备好了,这就送上来吗?”
苏瑾寒对着许馨月说:“方才不小心将许妹妹给打了,我便命人准备了消肿的冰块和鸡蛋,还备了些药酒,许妹妹先将脸上的伤给处理一下吧。”
虽然苏瑾寒笑眯眯的,但是许馨月却是心里狂跳,赶忙道:“不必了,我回家处理就是,不劳烦。”
苏瑾寒板着脸,道:“妹妹这是还在记仇,担心我会害你么?既然如此,那二位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来人,送客。”
“不是这样……”许馨月红肿着脸,说话显得很吃力。
可偏偏苏瑾寒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多说似的,总是找上她。
许馨月只能道:“方才推却只是怕麻烦妹妹,既然妹妹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那便却之不恭了。”
许馨月相信,众目睽睽之下,苏瑾寒肯定也不敢动什么手脚,所以倒也坦然。
刚刚拒绝,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既然推不掉,那就接受,这点气度她还是有的。
苏瑾寒见她答应了,眼底闪过一抹算计的笑意,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展颜一笑,道:“既然妹妹应了,来人,进来服侍妹妹。”
丫鬟们鱼贯而入,又是给许馨月用冰块敷脸消肿,又是用鸡蛋在她脸上滚消肿,显得很是热闹尽心。
一旁的李庆欢见状心里更加安定了,笑着和苏瑾寒道:“妹妹倒是有心了,还准备得这么周全。”
“毕竟是我思虑不周惹出来的祸事,自是要弥补一些才是。我这人性子直,对错分明,既然是我让许妹妹遭了无妄之灾,那就该将她的脸给治好,这是本分。”苏瑾寒一本正经道。
“你这丫头,惯是这样的性子。”李庆欢笑着附和。
可不是么,想打人就打了,打完再给治了,一句误会就了事了,偏就还挑不出她的理来,再没有比苏瑾寒更耿直的人了。
许是伺候的人尽了心,没多会儿,许馨月脸上的红肿竟消退了不少,看着也不那么难看了。
撤了冰块和鸡蛋,又有婢女为她上了药,清清凉凉的,舒服得许馨月微微眯起眼睛。
苏瑾寒道:“这药乃是上好的药材做成的玉露膏,专供皇室和各大贵族,今日是我不对,伤了妹妹,这支玉露膏送妹妹,祝妹妹早日康复。另外这玉露膏又养颜美白之效,妹妹伤好之后也可继续使用。”
许馨月闻言,哪怕心里再是不喜,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喜色来。
毕竟,没有那个女人是不爱美的。尤其,她还顶着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对容貌自然更加在意。
笑道:“如此妹妹就收下了,多谢姐姐赠药。”
苏瑾寒看着许馨月的笑,心里暗暗道:笑吧笑吧,现在笑得有多么的开心,回头就会哭得有多么的惨烈,许馨月,我们的仇怨隔世相传,别怪我心狠,上一世的你,可比我如今狠了千万倍。
苏瑾寒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耐烦应付这两个她看不顺眼的仇人,恹恹道:“李姐姐,许妹妹,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儿,你们二人自便,中午留在府中用膳如何?”
“不必了,你既乏了就去歇着吧,我们也出来许久,该回去了,改日得空再来看你。”李庆欢说着,和许馨月告辞离开。
等她们都走了,苏瑾寒才猖狂的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
“小姐……您没事吧?”一旁的青芽明显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一句。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开心着呢。”苏瑾寒笑着抹去眼角的晶莹,说。
青芽皱了皱眉,没有接口说什么。
她感觉小姐似乎……怪怪的。
那一瞬间,苏瑾寒是真的想哭。
重生回来,她独自一人承担了太多太多,她有太多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她想去看弟弟,但是她不能,她想杀了许昌明一家,可是她也做不到。
她只能日复一日的提醒自己隐忍,再隐忍。
今天许馨月的意外上门被她打脸,让她心里的郁结之气散了不少。
她今天能借机收拾了许馨月,以后就能扳倒许家,只要她想,就一定能够做到!
“是不是觉得我很坏?不可理喻?明明她们什么都没做,我却处处算计?”苏瑾寒忽而问青芽。
青芽吓了一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恭敬道:“奴婢不敢。”
“你是不敢,但是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苏瑾寒淡淡一笑,道:“青芽,李庆欢不是个好人,我之前落水,后来被孙泽算计,都有她的影子,你说我不收拾她收拾谁?她带来的人被我打了脸,到时候肯定要和她心生嫌隙,我还真想看看她们狗咬狗的样子。”
“她竟这么大胆,敢算计小姐,是她活该。”青芽本来还真有些搞不懂苏瑾寒为什么要针对李庆欢,这会儿一听,顿时义愤填膺。
苏瑾寒见青芽愤愤的样子,不由浅笑。
瞧她身边的人多单纯啊,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不过青芽的能力是有的,也只对她这样,也正因此,苏瑾寒才能放心。
事实上也确实如苏瑾寒预料的,许馨月和李庆欢生了嫌隙。
两人看似亲密的从苏府出来,许馨月就不着痕迹的远离了李庆欢几步,客套又疏离的距离。
“妹妹,我送你回去吧。”李庆欢想着方才许馨月受了委屈,笑着开口。
“不劳烦姐姐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许馨月笑得客套,由自己的婢女扶着走向自己的马车。
李庆欢见状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
两人分别离开苏府。
许馨月的马车上,她的丫鬟正在问她,“小姐,这药膏可要丢掉?”
本想说直接丢掉,但是想想方才苏瑾寒说过的这药膏又美容养颜之效,便说:“将东西给我。”
丫鬟将药膏递到她的手上,许馨月打开闻了闻,是浓浓的玫瑰香,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欢喜。
外间人都道她喜欢菊花,言她清洁淡雅如菊,却不知道,她最喜爱的花乃是玫瑰。
玫瑰乃花中之王,她自认也只有花中之王才能配得上自己的美貌和将来的身份,所以这药膏是玫瑰,而不是外间谣传的菊花,便让她收起了几分怀疑。
毕竟不管是谁,总是投其所好的,可没有外人知道她喜欢玫瑰的事!
所以想了想,许馨月道:“不忙,我与她无仇,今日之事也是意外,这药膏拿回去之后,让府医检查一番,若是没有什么问题,便用着,苏家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她莫名其妙被打了一番,不收点回报回来,她心里都不平衡,若是东西是好的,她为何不用?她可没忘记,苏瑾寒说的,这个药膏的效果!
只是她却没想到,就因为她这点小心思和贪念,竟会在后来,为她带来那么严重的,近乎让她绝望的后果。
当然,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却说苏瑾寒收拾了许馨月之后,心情大好,但是却又不耐烦应付那些天天上门来叨唠的人,遂对外传话伤情加重,卧床休息,不便见外客。
这一下可好,直接将上门的人都给打消了念头。
而这一天,苏瑾寒在她的寒苑里接待了一个客人。
“听消息说你伤情加重,本来还有些担心,如今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邵氏打量着苏瑾寒,见她气色不错,笑道。
“我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我哥不放心,非压着我静养。”苏瑾寒抱怨。
“你可别任性,多听苏公子的总是没错。你这伤可是洞穿伤,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啊,你不好好养着,可对不起关心你的人。再说,这要是落下了病根,可如何是好。”邵氏轻声道。
听着邵氏的关切,苏瑾寒眼中有些晶莹,她哽咽的嗯了一声,赶忙眨了眨眼,眨去眼中的泪意,道:“我知道的夫人,我断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去开玩笑,让关心我的人担心的。”
“你明白就好。”邵氏满意的点头,看着苏瑾寒有些发红的眼睛,“哎哟,这是想起什么了,难过得眼睛都红了。”
苏瑾寒哽咽的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睛,低声道:“就是觉得夫人心善,温柔,让我不由得想起自己早亡的母亲,夫人别介意,我一会儿就好。”
邵氏也知道苏家夫妇早亡的事情,便道:“你我相遇是缘分,你又救了我的性命,若是不嫌弃,日后多来府中陪我坐坐,我膝下无女,儿子又常年在外征战,面对大院深宅,有时也难免孤寂,你若能来,我定会很开心的。”
苏瑾寒闻言顿时惊喜的抬头,咬着唇,低声道:“可……可以吗?”
看着她脸上的欢喜之色,邵氏也笑了,道:“可以。我有个侄女和你差不多大,性子也相去无几,若是有机会碰上,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定能成为好姐妹。”
苏瑾寒心里一突,知道她说的是许安乐,便旁敲侧击的问:“是么?可是许府嫡女许安乐?”
“你知道她?”邵氏看着苏瑾寒,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情绪。
苏瑾寒知道她敏感心细,担心引起她不必要的怀疑,便点头道:“倒是没有见过面,不过听说过。早几日户部尚书之女来访时带了个姑娘来,我与她发生了些误会,后来她说是许府嫡女许馨月,我就奇怪了,就问她许府嫡女不是许安乐吗?没成想那许馨月脸都气白了,看那模样,心里是怒急了。”
“我心中有愧,怕给许安乐惹了麻烦,许府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吧?”苏瑾寒愧疚的问。
邵氏闻言散了怀疑,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那家子人不要脸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一出门就说自己是正室、嫡女、嫡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邵氏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小姐,平日里知书达理,说话文雅,能叫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她对许馨月一家子人有多反感了。
缓了缓,邵氏摆了摆手,道:“不说他们了,管她什么误会,许府嫡女本也就安乐一人,他们要是做得过火了,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苏瑾寒太明白邵氏的不会袖手旁观是什么意思了,上一世整个岳家便是受了她许安乐的拖累才落得那个下场。所以心里更加感动,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怕自己绷不住。
苏瑾寒赶忙转移话题,问道:“我最近一直在养伤,也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夫人快和我说说,外头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见苏瑾寒一脸娇俏的模样,邵氏明白她的意思,顺势说起了外头的趣事。
“对了,除了这些,还发生了一件你兴许感兴趣的事情。”邵氏笑眯眯的开口。
“什么事?”苏瑾寒下意识的问。
“是关于靖王殿下的。”邵氏笑眯眯的说,目光看着苏瑾寒,似乎在等着看她笑话。
苏瑾寒心里一跳。
受伤醒来之后,上次在含山寺时醒来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两人还没说上话,第二天她醒来他就已经走了,打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他的消息。
骤然听到他的名字,苏瑾寒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欣喜。
恼怒的是,这人也忒没良心了,她怎么说也为他挡了一剑,可是他却看都没来看过她,实在可恶。
至于欣喜……则被苏瑾寒完全给忽略了。
就那样的人,她会为他欣喜?欣喜个毛啊欣喜,苏瑾寒唾弃的想。
于是,苏瑾寒板着脸道:“夫人惯会开瑾寒玩笑,我都说了,当时是踩到一根木棍,脚滑才会替他挡了那一剑,要不然,我可是有多远跑多远的。”
“好好好,是脚滑,脚滑。”邵氏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笑着道。
“那这么说来,瑾寒是不想知道靖王殿下的消息了?”
苏瑾寒说:“我才不想知道,夫人爱说不说,哼。”
这么说着,苏瑾寒别开头,不再看邵氏,一副小女儿生气的模样,娇俏可爱极了。
可她耳朵却竖得高高的,集中全力听着。
邵氏应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
那满脸含笑的模样,竟是真的不说了。
苏瑾寒心里又气又急,想开口问又不好意思,只能憋着气闷着头不说话。
却在这时听到邵氏说:“说来也奇怪,素来不插手政事,文吏武治皆是一般的靖王殿下,此番竟被派去了剿匪,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
苏瑾寒果然上了心,皱着眉追问:“怎么会这样?他才遭了刺杀就派他去剿匪,便不怕有人趁机要了他的命么?”
如果说庄靖铖已经露出了夺嫡的野心,并付诸行动,这样的一次任务,她自会为他高兴,因为他武功极高,谋划卓绝,区区剿匪这等小事,只会成为他的功勋。
但是如今,他摆明了韬光养晦,不露锋芒,这样的差事和要他的命又有什么区别?苏瑾寒能不担心吗?
邵氏道:“可不是么,但是下命令的是皇上,天子开口,莫敢不从,他这都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说起来,这事儿还真和你有关系。”
“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苏瑾寒一脸茫然。
“你重伤垂危的时候靖王殿下进宫求药,惹恼了皇上,皇上后来赐药也是赐给你哥哥的,并不是他,这次行动,怕是对他的惩戒吧。”邵氏若有所思的低声说道。
她们议论的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和王爷,虽然已经屏退左右,但是却也难保隔墙有耳,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邵氏又说了什么,苏瑾寒不知道,她只是呆呆的看着邵氏,满脑子回荡着她方才说的话。
煜舞 说:
万更送上,有没有人夸奖我……嘤嘤嘤……求个钻可好,(* ̄3)(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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