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女官陆陆续续端了饭食上来,嘉宁长公主任凭女官劝说,只是摇头不肯张嘴。
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皇后娘娘来了。”
嘉宁长公主忙挣扎着起身,见到皇后眼泪顿时流下来,“娘娘,皇兄还不肯见臣妹吗?”
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在女官手中黑漆漆的药上,“将药留下来。”
女官应一声,将药摆在桌上,低头退了下去。
皇后娘娘坐在床边亲手端起了药碗,“不吃药身子怎么能好起来。”
嘉宁长公主神情黯然,“娘娘,您也不信臣妹。”
皇后娘娘将药碗放下,目光微敛,神色凝重,“要皇上和本宫信你,你也要说个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嘉宁长公主抿住了嘴不停地摇头,“臣妹寡居这么多年,早就应该心灰意冷,闹出这种事,早就没脸活在世上,何必再牵连旁人。”她不能说出姚宜之,皇兄知晓了定然不会饶他,她这样闹上几日,皇兄不会眼看着她死,定然还会将她放回去,到时候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是不是那个姚宜之?”
皇后的声音传过来。
嘉宁长公主立即摇头。
“你别骗本宫了,姚宜闻的内人张氏去你府上打探消息,然后又去禀告姚宜之。”
嘉宁长公主大吃一惊,没想到张氏会这样轻举妄动。
皇后娘娘皱起眉头,“皇上已经赐婚给你们,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丑事,可见那姚宜之也是品行不端。”
嘉宁长公主瞪大了眼睛。
她和高誊来往并不密切,也就是这些日子通过高誊打听些消息。她和叔父说的那些事,她身边人并不知晓。
可若是这样查下去,还不知道会牵连到谁。顺着张氏会找到广恩公府,这些人都是和邓嗣昌有往来的。
万一她被牵连。就会失去皇兄的信任,落得和广恩公一样的下场。
说着话,帘子后的人终于忍不住走出来。
嘉宁长公主抬起头,看到皇上阴沉的脸。
皇后站起身行礼。
嘉宁长公主向前扑去,“皇兄。”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地从床上掉下来。
就像一朵从枝头飘落的花。
皇帝低下头看着伏地不起的皇妹,他还记得从前被先皇责骂之后,皇妹握着两块点心,给他和端王一人一块。
他们三个坐在亭子里。皇妹托着脸催着他们定然要将点心吃下去。
冰冷的宫中,只有这个不谙世事的妹妹会笑脸相迎地看着他,陪伴着他,后来为了皇位,他将端王关去了西门外,文武百官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不少老臣却说他手段凶残。皇妹进宫来看他,不管不顾地哭起来,哭了好一阵子才说都是端王不对,那时候他至少觉得心里很宽慰。
经过了那么多事。他的皇妹依旧是从前那般,至少一阵腥风血雨过后,有些东西还是没有改变。
可是这次。他万万没想到,皇妹会做出这种事来,他真是太失望了。
“还不快将长公主扶起来。”
太后娘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皇帝收敛心神转身行礼。
满头银发的太后一脸心疼地望着嘉宁长公主,“你这孩子,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模样,先皇见了不知要多难受。”
太后提起先皇,嘉宁长公主的眼睛里又溢满了泪水,看起来煞是可怜。嘉宁长公主不吃不喝已经有几日,眼看着人越来越憔悴。慈宁宫里的太后娘娘也坐不住。
屋子里又传来嘉宁长公主抽泣的声音。
皇帝皱起眉头甩袖走了出去。
半晌太后娘娘也让皇后搀扶着走出来。
太后叹口气,看向皇帝。“你要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将嘉宁送去庙里?”
皇帝想到嘉宁长公主凄惨的模样,眼前浮现出姚宜之那张状元卷,当时他还看得欢喜,以为大周朝又多了一名栋梁之才,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好色之徒。
枉他还想着要对姚宜之多加重用。
皇帝看向内侍,“让刑部仔细去查姚宜之,若是有和邓嗣昌、高誊等人串通的证据,立即下狱。”
……
“怎么样?”
一连几日崔奕廷都很晚才下衙回来,婉宁边给崔奕廷换衣衫边问起来。
“刑部只是在姚宜之房里查到了些许书信,大多都是亲友往来的。”
也就是说,什么也没查出来。
婉宁的手停下来,没想到查姚宜之会这样难,明明顺藤摸瓜已经牵扯到了他。
崔奕廷轻声道:“别着急,现在皇上已经迁怒长公主,姚宜之和长公主私通,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是太后娘娘维护,姚宜之前程也会受阻,我听说皇上本有意将姚宜之升迁去春坊,而今不但没有升迁,还撤了他翰林院编修的差事。”
“眼见到了赐婚长公主的婚期,礼部那边也没有动静,只说长公主身体不适……”
想要陷害崔家,最终深陷泥沼的人是他们。
姚宜之算计着尚主,又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处处都是精心算计,却没想到会两手落空。
即便是勉强尚主,也不会得皇上重用,在皇上眼里,姚宜之永远是个奸邪小人,好色之徒。
崔奕廷换好了衣服,扬声将落雨叫来,“给二奶奶拿件深色的褙子,再将幂离也准备出来。”
婉宁诧异地看着崔奕廷。
崔奕廷笑道:“集市已经开了好几日,也不见你买到多少东西,如今大街上张灯结彩,比上元灯节还要热闹,你不想去瞧瞧?”
婉宁还没有这么晚出去过,听崔奕廷这样一说,不禁心里跃跃欲试。
“娘那边……”
不等婉宁说完,崔奕廷笑着道:“我去说,有我跟着,出不了差错。”
这大约是嫁给崔奕廷的其中一个好处。
哪家店铺卖什么东西,婉宁还没有去打听,崔奕廷已经在她耳边说起来,她坐在马车上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大约也算是假公济私的一种。
婉宁侧头看向崔奕廷,她没想过崔奕廷这样的人会如此有耐心陪着她上街买东西,甚至还能听她说什么好什么不好,脸上半点没有不耐烦的模样。
她看好了东西,陈宝就跑去置办,很快就将买来的物件搬上了车。
落雨、落英两个看着新奇,番邦过来的东西,是平日里见不到的。
婉宁看上了一盒宝石想要买来给母亲,小拇指甲盖大的红剌石,朱蓝石,甘黄玉和红宝石,正好用来打套头面。
没想到陈宝还没有去买来,店家就卖给了旁人。
崔奕廷目光闪烁,“我帮你要回来。”
买这些东西的人,手里必然不缺银钱,怎么肯相让,婉宁道:“算了吧,我们再找找,说不得还有更好的。”
没想到第二天婉宁就收到了两盒宝石,是定远侯世子托人送来的。
婉宁将陈宝叫来询问。
陈宝一脸憨笑,实话实说,“二爷推牌九赢了定远侯世子,没有要银票,就要了两匣子宝石。”
婉宁差点忘了,崔奕廷还是个顽主。
晚上崔奕廷下衙回来,婉宁将宝石递过去给他看。
崔奕廷只是瞧着她,“可少了?”
婉宁摇头,“没少,还多了一盒,”她觉得好奇,“赢了多少银子,才能换来两盒宝石。”
崔奕廷放下手里的书,眼睛微微眯起,“之前我孤身来京城,手里没有盘缠,全靠这样才赚来银钱。”
婉宁知道崔奕廷这话多半是逗她,他向来聪明,必然能找到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走上两趟手里就有了银钱周转,不过仍旧想到他从前厮混花船的事。
崔奕廷靠过来,声音温和,“我年少时虽然荒唐过,去过花船,养过粉头,却不过是走个过场,胡乱玩闹罢了,虽然混了个不好的名声,实则却从来没动过真。”
听着他说这些话,婉宁不由地脸颊滚热,有些不自在。
婉宁没有说话,崔奕廷起身穿了鞋,笑着看婉宁,他清亮的眸子如同被泉水洗过般,不曾混杂任何东西,纯正而清明,他认真地凝视着她,如同孩子般,“婉宁,我说的都是真的。”
婉宁轻轻点点头,“我信。”
崔奕廷顿时笑起来,眉眼飞扬,遮掩不住欢喜,伸出袖长的手拉住她的,然后起身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第二天婉宁很晚才醒过来,崔奕廷早就去了衙门。
吃过早饭,婉宁去给崔夫人请安,崔夫人正和管事妈妈商量着要修葺崔奕征的院子,看到婉宁就招手,“你来的正好,也给我出出主意,奕征如今用的书房离他的院子太远,我正拿不定主意,是另收拾出一处院子给他们住好,还是就在原来的院子里隔出一间房来。”
现在收拾房子,是要给崔奕征筹备婚事了。
婉宁刚要说话,宋妈妈快步进门,走到崔夫人跟前禀告,“外面传来消息,说……御史言官弹劾二爷。”
御史言官弹劾崔奕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宋妈妈吞咽了一口,“听说,不少两朝老臣都跪在了宫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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