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陆卓随着陆照影一同长大, 虽说天赋上逊色不少,但有陆家家教,胆识和机灵那是相当拿得出台面。

不出一月, 破落街众人搜集到的信息, 就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交到他手中。

忍冬便也好像多了无数双耳朵、眼睛, 对局势的判断也更加准确。

与此同时, 忍冬也在萧雪松和一干王爷前开始示弱, 大家这才恍悟,敢情这小子一开始的声势,都是虚壳子, 没想到骨子里还是纨绔、懦弱的本色。

自然而然,萧家王爷对忍冬的态度也日益改善, 虽然欺负他还是没商量, 但大大小小的宴会, 也总是叫上忍冬同行。

春花初绽,冰雪消融, 萧家王爷们哪能错过这般风雅的乐趣,立刻张罗着赏花吃酒,享受明媚春光。

只不过这一次,萧雪松钦定在睿王府开宴,着朝中三公出席, 还特命可携家眷同乐。

陆卓在后院嗑着瓜子感慨道:“洛阳城的百姓吃不饱饭, 卖儿卖女随处可见, 萧雪松还不自知, 居然有劲在这折腾。”

郑大嫂在一旁筛米, 也叹道:“谁说不是呢,清荷救得了一个破落街, 却难救如今成百上千的破落户。”

陆卓点点头道:“只盼咱们的睿王殿下早点去西北,也不枉费我家公子一片苦心。”

“如今陆先生回来了,你不回陆府,怎么还住在王府?”郑大嫂突然奇怪道。

陆卓又抓了把瓜子,翘着二郎腿,悠哉道:“我替我家公子在这看着点,以免忍冬那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

前院,萧雪松带着后妃们姗姗来迟。

不知何时起,张贵妃的风头渐渐被迟皇后取代,今日也不例外,萧雪松亲密的牵着迟思,笑容和蔼的同上前敬酒的王爷们谈笑。

清荷凑近忍冬,低声道:“皇后好像变了。”

忍冬原本没怎么注意,现在顺着清荷的话头一回想,近来异样确实不少。

前几日,还听说萧雪松在后宫之中大发雷霆,斥责张贵妃恃宠而骄,胆敢欺辱皇后。

若放在从前,迟皇后和张贵妃的角色多半会颠倒过来,如今却不知怎么了,迟皇后反而圣眷益厚。

迟思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忍冬探究的目光,余光也朝他们这一席投来。对上忍冬漆黑幽深的眸子,却又慌慌张张的躲开视线。

酒过三巡,宴上气氛更是轻松融洽。

迟思被酒污了衣裳,离席去换,萧雪松便孤身坐着,望着阶下早已喝醉,正被司空拉着叙话的忍冬。眼神高深莫测,变化无常。

萧云涧瞟了眼忍冬,借着敬酒的机会,劝道:“虽说萧云齐是个草包,可他的身份敏感,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只怕皇上这位置不稳。”

萧雪松厌恶的瞪他一眼:“这用你说?问题是,你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让他消失?”

萧云涧神秘一笑,又为皇上斟酒一杯:“臣,还真有一计。”

然而,还没等再开口,萧雪松却捂着胸口,额上直冒冷汗,不住的喊着:“疼,疼,快宣御医!”

皇上得了急诊,臣子们自然没有再饮宴的心情,全都围在周围,或焦急、或好奇、或了然的盯着御医的一举一动。

过了许久,萧雪松终于睁开双眼,面上除了还有疲惫,倒是不见什么异样。

御医附耳在迟皇后耳边不止说了些什么,接着便恭敬的告退了。

迟皇后清清嗓子,郑重道:“皇上近日疲于政事,过于辛劳,故而身体有些虚弱罢了,并非什么大事,诸位爱卿散了,各自回府去罢,明日休沐一日,好让皇上也歇息一日。”

萧雪松也在床上虚弱道:“依照皇后之言,爱卿们散了吧。”

萧雪松在睿王府中躺了半日,也回了宫。

晚上照例来睿王府蹭饭的宋熙等人,一听今日竟然出了此等变故,无不惊讶万分。

“从迟皇后反应上来看,萧雪松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病了”,忍冬回忆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如此猜测道。

“很有可能,那御医显然驾轻就熟,处理萧雪松的病症有条不紊,就好像已经如此做了千百次一样”,清荷也同意忍冬猜测。

“对了,迟皇后趁着换衣服给我了这个”,清荷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笺:“我还没看过,我想也许是她愿意为咱们传递宫中消息。”

忍冬接过去,打开扫了一眼,立刻收入袖中:“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许久和咱们没有联系,写信问句好”,虽然神色未变,但清荷听得出语气却冷了不少。

宋熙忽然皱眉道:“忍冬也算和迟家有旧,如果迟皇后肯帮助我们,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不过,等迟皇后有了萧雪松的骨血,她这颗心往哪里偏,就很难说了。要我讲,忍冬不妨牺牲一下色相,不怕迟皇后不心甘情愿的为我们所用。”

“不可!”

“不行!”

清荷和忍冬同时拒绝道,或许没料到两人异口同声,忍冬噙着一丝微笑,有些了然的盯着清荷。

清荷则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讪笑道:“她,她毕竟是迟容的妹妹。”

公孙寻完全注意不到两人间若有若无的微妙情绪,兴奋道:“迟容,迟公子,现在声名鹊起,传说愿意拜他为师的儒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陆照影靠在软塌之上,手边放个酒壶,正在自斟自饮,听到此处也不禁道:“迟先生风采无双,倒令我也有些心驰神往。”

清荷微微有些出神,与迟容的昨日种种,如今想起来已是那么遥远。

勉强拉回点心神,却听众人正在分析眼下形势,公孙寻道:“如今大成朝内,不受朝廷控制,且成规模的势力,一共有三。并州梁汶,景王萧慎岳,还有近些日子一统南边流民,自号李天王的玄黄军。”

陆照影点点头:“我猜不久之后,第四股势力便会出现。”

宋熙惊道:“莫不是裴九?”

“然也”,陆照影摇摇酒壶,又举起往嘴里倒倒,然这壶酒已被他喝的涓滴不剩,自然倒不出什么来,陆照影一笑,便也作罢:“ 裴九这支队伍,虽然现在看着声势不大,但帐下猛将到底是洛阳军出去的,个个都是好汉,加上裴九本就是个英雄人物,相信不日便会名声大躁。”

陆卓忽道:“说到裴九,今日有消息传来,他已改名裴思清。”

“裴思清”,在场只有公孙蝶不知其中爱恨情仇,奇道:“为何突然改名?不过也是,裴九这名字叫起来,确实不像个能称王称霸之人。”

“裴思清,裴思清,这裴九思的是清荷姐姐?”公孙寻恍然,但话一出口,却被宋熙重重一拉衣袖,“姜长史说今晚要来,怎么还不见人?公孙兄不如去看看?”

公孙寻茫茫然,便被宋熙一脚踹到了院中。

忍冬笑了笑,低头专心看了会握在手中的瓷杯,再抬起头时,已是神色自若:“先生继续说。”

只可惜,陆照影似乎也沉浸在裴九新名字带来的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

宋熙见状,忙圆场道:“忍冬若不嫌弃,我来说几句”,看到忍冬颔首,才道:“梁汶一时半会,应该还不敢挥兵南下,一是两害相较,百姓经过戚连烽之乱,还是念着些大成的好,朝廷多多少少有些民心;二是梁汶北有鲜卑虎视眈眈,他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南下的同时,亦能抗衡鲜卑的突袭,是以梁汶应当还会稳个几年。”

“再看萧慎岳,一直滞于豫州无法挺进,一是因为忍冬得以认祖归宗,景王那边所谓的先太子遗脉的说服力,立刻大打折扣,二是豫州内反抗势力实在太多,萧慎岳应接不暇。”

“三是萧慎岳的后方不稳”,陆照影醒神,接过话头:“萧慎岳有两个女儿,分别嫁了徐州当地最有实力的两个家族,然而,一山岂容二虎,萧慎岳的两位亲家明里暗里的相争,除此外,他的嫡子亦在徐州,估计假以时日,年龄见长,争夺起来也不遑多让,所以萧慎岳不足为虑。”

“至于字号天王的玄黄军,如今主要对垒的乃是燕王。若燕王胜,他便能辖管整个整个百越。届时,难免会起二心。但燕王家眷尽数握在萧雪松手里,若正有得胜那日,其实祸福难料。是以我猜测,燕王会让这场对垒拖的越长越好。”

“陆先生和宋兄说的都很对”,忍冬亲自给陆照影和宋熙斟了杯茶,又看着神游天外的清荷道:“然大成实则还有一患,不知阿姐可知?”

清荷心中正叹,怕是这辈子要欠裴九的了,忽闻忍冬点名,倒是一愣。

忍冬见她眼中尽显迷茫,还带几分脆弱,不由心中一软,怒气也散了大半,温言又道:“除了割据势力,大成还有一隐患,阿姐可知是何?”

清荷蹙眉想了想,便道:“是豪强,自从萧雪松允许世家大族自行招兵买马,不少大族修堡垒,练精兵,越是有钱的家族,武力值越不容小觑。这些势力,如果能为我们所用,自是极好,但若不能襄助我们,则是隐患。”

公孙蝶赞道:“清荷姐姐,你不但人美,原来还如此聪慧,能查天下大事。”

宋熙一撇嘴,道:“公孙女将军,怎么不见夸夸我?”

公孙蝶罕见的俏脸一红,清荷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由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