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既良善又丑恶,既是理想主义者又是现实主义者,如此矛盾对立,又自有其逻辑伦理了。
就比如,每个人心里有时都是理想主义者,都希望这世上能够事事公平,没有欺诈压迫,没有任何不公了。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就都又是赤~裸~裸的现实主义者了,很多很多的不公都是人自己制造出来的,有的人在埋怨世道不公,可有的时候他自己也在制造各种不公了。
所以,这就是人性了,向往着公平美好,可往往现实里充满了不公和丑恶,而且这些不公和丑恶就是人自己制造出来的了,人性就是如此复杂又矛盾了。
此时,面对别人家的权势家世背景带来的便利,带来的不公,张进还好,只是无奈苦笑以对而已,毕竟这种事情他上辈子就见的多了,有关系有背景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那么便利顺畅,没关系没背景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有着重重阻碍,这就是人性世道了,并不曾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不曾随着社会改革进步而改革进步,人性如此,徒之奈何,所以他也只是感叹一下就罢了!
不过,朱元旦和方志远、梁谦他们却是少遇见这样的事情了,又或者说他们还年轻气盛,不曾踏入社会经历世事,还是个有些理想的理想主义者了,所以他们的反应却是比张进要激烈许多了。
那朱元旦听了张进的感叹,就不愤道:“师兄这话就错了,凭什么他就能够这么轻轻松松地拿着拜帖去拜访什么林院长,然后就能够报名参加考试了,甚至没有一点阻碍地考进书院求学读书了?可我们却需要在这里和这么多人一起排队,排个一天一夜才能够报名了,只因为他祖宗是文信侯,他是侯门公子哥儿吗?如此说来,这金陵书院也不过如此了,对待来求学读书的考生也是不能够一视同仁的!”
一视同仁?怎么可能一视同仁呢?别说这古代封建社会的一家书院了,就是现代社会各种名校招生也是有各种规则规矩的,本地人优先,外地人竞争极为激烈,又哪里来的一视同仁?张进摇头失笑一声,轻叹了一声,不曾说话。
方志远同样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卫书则是笑着维护书院道:“朱兄这话对也不对,确实,对于这文信侯家的子弟,书院给予方便,是有失公平了,可朱兄也要想想,这书院能够对我们这些读书人开启大门,招收学生,而不只是招收栽培权贵子弟,这已是难得了,算是给了我们这些读书人一个机会,不然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我们又能如何?徒之奈何!”
这就是更加赤~裸~裸的现实了,金陵书院闻名天下,教育资源极为丰富,也能够栽培出许多科举人才来,这就好比现代社会的各种贵族私立学校,同样拥有丰富优良的教育资源,可贵族私立学校人家门槛就是金钱,没钱进不来,没钱再优秀的学生人家可能也不收,相当于是设了一个极高的门槛,把普通人家的学生全部拒之门外。
而相对于这现代社会的贵族私立学校,金陵书院这样还通过考试招收学生的做法,确实又比现代社会的贵族私立学校更好一些了,就如卫书所说的,至少这金陵书院还是给了他们这些普通寒门子弟一个接受更加优良教育的机会了,他们这些寒门读书人再抱怨书院不公,给权贵子弟开后门,好像也有些过于吹毛求疵了。
这个道理,朱元旦、方志远、梁谦他们想想也是想明白了,梁谦就点了点头应道:“嗯!卫兄说的也是!至少金陵书院还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了!”
方志远则还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朱元旦却还是不服气的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书院确实也是给我们一个机会了,可卫兄和梁二哥你们也想想,我们现在知道的权贵子弟只有一个韩云了,书院给予了方便之门,而我们不知道的呢,又有多少?是三五个还是七八个,又或者十几二十个?可金陵书院一次招收几十个学生,这几十个学生的名额就被权贵子弟占了这么许多,那还能剩下多少名额给我们这些来考试的读书人呢?可别书院招收几十个学生,最后一大半都是权贵子弟了,只有寥寥几个是凭才华学问考进去的,那就十分可笑了!”
梁谦闻言,想了想,又不由的点头应道:“元旦说的也有道理啊,这权贵子弟要都是像这韩云一样,书院都给予了方便,也确实是会占了许多名额了,那我们考进书院的机会也就更小了!”
卫书也不得不承认朱元旦说的是对的,他也没法反驳了,只好苦笑道:“那朱兄要如何呢?这书院给不给权贵子弟开方便之门,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们能如何?也只能够报名参加考试,尽力而为罢了!”
听了卫书这话,张进、方志远他们都是面面相觑,随即又都是沉默不语了,因为确实如卫书所言了,他们除了报名参加考试,尽力而为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了,也只能够私下里抱怨几句书院不公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忽的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抚须哈哈笑道:“几个年轻人,你们想多了,这金陵书院可不会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情,金陵书院之所以能够闻名天下,能够被江南读书人推崇,视为读书圣地,是因为百多年来它确实是在一直为朝廷为天下培养有才华有才干的读书人,而不是专为权贵们栽培子弟了!”
“你们不用担心,就算是权贵子弟要来金陵书院求学读书,那也是要依照规矩报名参加考试的,如果通不过考试,那金陵书院也是不收的!谁的面子也不会给,文信侯家也没这个脸面!”
“你们几个年轻人,心眼也真多,想的也是复杂,还是莫要多想了,老老实实地排队报名,然后准备一个月参加考试吧,哈哈哈!”
说完,不等张进他们说什么,这青衣布衫的儒雅老者就是负手摇头,哈哈大笑地走了。
张进他们又是各自对视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老者是谁?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他们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了。
朱元旦又是嘀咕道:“这话谁信呢?这老者又不是金陵书院的院长,书院会如何做,会不会给权贵子弟开后门,他如何知道?”
张进看着那老者离开的方向,却是神情若有所思了,目光微动,心里忽的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了,但他并没有把这个猜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