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小院里虫鸣声声,衬的这夜里越发静谧。
屋里,点着油灯,张进和方志远正相对坐着,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还在下棋呢,此时这屋里除了棋子落在棋盘的声音,也再无别的声音了,就连在一旁观棋的朱元旦也难得安静了下来,蹙眉看着棋局若有所思。
就见,这盘棋差不多已是到了尾声,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相错的,你咬着我,我咬着你,寸步不让,看这局势却是激烈的很了,每落下一子,都需下棋人考虑周全,小心翼翼的,不然下错一步,满盘皆输了。
那方志远手中拿着一颗黑子,却是蹙眉思虑了许久,这才落了下来,落在了棋盘上。
张进见了,却是面上一笑,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落下了一颗白子,顿时这棋局局势瞬间大变,那白子已是对黑子的大龙呈绞杀之势,黑子再无法挣扎反击了。
旁观的朱元旦不由摇头叹道:“方二牛,这局你输了,下错了一子,满盘皆输,你没法翻盘了!”
闻言,方志远却没急着立刻认输,而是盯着棋盘,凝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找不到任何生机了,他这才不甘心的放下手中的黑子,轻舒一口气,认输道:“这局确实是我输了,还是师兄厉害!”
他既已认输,这盘棋自是结束了,张进一边捡起棋盘上的白子,一边好笑的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敢说厉害,马马虎虎而已,要真的和精通棋艺的人对弈下棋,我恐怕也撑不过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方志远也是跟着捡起棋盘上的黑子,疑惑的笑问道:“哦?师兄这是说谁呢?梁二哥的棋艺可不如师兄,就是先生的棋艺也说不上精通了!”
张进说的这精通棋艺的也不是别人,自是王嫣了,但此时他却是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曾回答了。
这时,那朱元旦就迫不及待道:“方二牛,你输了!那让位让位,接下来该我上场了!”
方志远也不和他计较,起身让开了位子,坐到另一边去了。
朱元旦则是高兴的坐在张进对面,一双肥肥的胖手飞快的把棋盘上的黑子捡起放进一旁的棋钵里,口中又是催促着不紧不慢捡棋的张进:“师兄,你动作也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说着,他还双手飞快的帮着张进把白子也捡起,全部放进对面的棋钵里了,不一时这棋盘就被清干净了,又是一盘新局!
朱元旦拿起黑子就兴奋的笑道:“师兄,我先下了啊!”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他一颗黑子就首先落在了棋盘上。
张进看他那兴奋自信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无语,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胖子棋艺有多好呢,但其实今天他们下了一天的棋,这胖子不管是和谁下,最后都是输了,没赢过一局,就这样输了一天,等轮到他上场了,这胖子还是这么兴奋,也不知道兴奋个什么了,难道输棋还能输上瘾的吗?
这样想着,张进就是紧跟着落下了一颗白子,好笑道:“怎么,胖子,你这是今天没输够,还是怎么的?怎么看着你还是这么热情兴奋,兴致勃勃的?”
朱元旦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师兄,棋艺不好输了又怎么了?输了我就不能够喜欢下棋了?输了我照样喜欢下棋了!”
说着,他又是落下了一颗黑子。
张进哈哈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意思,也是,棋艺不好,不影响你喜欢下棋了,也是一种爱好兴趣了,可是胖子,我觉得你还是抽空多琢磨琢磨几本棋谱再说,不然我和你下棋啊,你是兴致勃勃了,我却是觉得索然无味,提不起劲来,没有一点下棋步步惊险的感觉了,就好像怎么下都能赢你一样!”
他这话一出,那此时一旁观棋的方志远都忍不住低着头,抿嘴偷笑了起来。
朱元旦则气的瞪眼道:“师兄少瞧不起人了,看着吧,这盘棋,我一定能赢!”
张进摇头失笑道:“每一次你上场,你都这样说,可每一次你最后都输了!”
顿时,方志远又是笑的捂脸,朱元旦却是气鼓鼓的,可又无话可说,因为张进说的都是实话,每一次他上场,他都说自己这次一定会赢了,但他每一次又都输了!
“哼!”朱元旦轻哼一声,不理会取笑他的张进和方志远,盯着棋盘,神情却是越发认真起来,每下一颗黑子都是深思熟虑了,好像真想要在这盘棋翻盘,赢一局给张进看看了。
张进见了也不以为然,依旧是悠闲随意的落子,不曾把认真起来的朱元旦当一回事了,还一边下棋,一边分心和方志远说话道:“志远,这三天过去了,明天书院就该贴出榜单来了吧?也不知道这次我们能不能都顺利考进书院求学读书了!”
张进忽的说起这个,本来正观棋的方志远眉头不由微皱,面上有些许忧色,轻叹道:“师兄,却是不用担心的,有知府大人和林院长欣赏青睐,师兄考进书院求学读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可我就难说了,唉!要是这次书院的考试都通不过的话,那今年的乡试恐怕也难了!”
那朱元旦则是不以为意的笑道:“今年不行,那就算了呗!明日去书院看看榜单,要是榜单上有我的名字,那自然最好,我也和师兄一起进书院求学读书了,可要是没我的名字,那我也不对今年的乡试有什么期待了,还是早做打算好,先去跟着梁伯父学着做点小生意吧,等有经验了,再做大生意了!”
方志远却低着头,摇了摇头轻叹道:“你自是有你的打算了,可我就难了,唉!要是今年乡试落榜不中,我都无颜回石门县了!”
闻言,张进和朱元旦对视一眼,也是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安慰方志远了,他们自是知道今年这乡试对方志远来说意义重大了,要是今年乡试不中,恐怕回了石门县,他都没法去面对那去年与他做了约定的袁老先生,也无颜去见一直等着他的袁蝶儿吧!
一时之间,这屋里气氛都有些沉默,无人再说话,只剩下张进和朱元旦你来我往的下棋声了。
可朱元旦实在是个臭棋篓子,不到一会儿,还没有半个时辰呢,朱元旦的大龙就被张进绞杀了,不得不垂头丧气的弃子认输了。
赢了朱元旦这臭棋篓子,张进也觉得没意思,随意的丢下白子,然后转头对一旁失落担忧的方志远道:“志远,事情也别总往坏里想了,或许你这次就能考进书院读书呢?今年乡试你就能中举呢?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回了石门县,去袁老先生那里提亲,见袁小姐,然后我和元旦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方志远自是知道这是张进宽慰他的话,不由勉强的点头笑道:“嗯!希望如此吧,多谢师兄宽慰了!”
张进拍了拍他肩膀,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来开导他了,这种事情再说什么开导,好像也没用,那他也就不再多说了。
他转头看了看外面,就是笑道:“很晚了,我们也该睡了,明天一大早肯定要早起去书院看榜的!睡了!”
那朱元旦闻言,忙道:“师兄,再下一盘吧?”
张进直接摆手拒绝道:“算了!挺晚了,我也困了,还是睡吧,以后再下吧!”
“师兄!”朱元旦有些不甘心,还想着能够和张进再来一局,想着能够赢一局,翻盘呢。
张进可不惯他的毛病,懒的搭理他,眼都不抬一下,一颗颗捡起这棋盘里的棋子,放进棋钵里,收拾好之后,就再不多说其他,直接起身宽衣,去床上躺下睡了。
朱元旦瞪了他一眼,就又看向那一旁坐着的方志远,试探着问道:“方二牛,要不我们再下一盘?”
方志远闻言,也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就起身也是宽衣去床上躺下睡了。
朱元旦不由无可奈何,再如何他也不能半夜里自己和自己下棋,自己和自己来论个输赢了,也只好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了这棋盘前,吹熄了灯火,同样宽衣去睡下了。
这一夜,张进倒是安然入睡,没什么可担心的,朱元旦虽然不想这么早睡,还想下一盘,但躺下了也是非常快的就入了梦乡,可只有方志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久久未眠,直到快天亮,才迷糊的眯了一会儿,然后就是做了一个非常短暂的梦,他一下子给惊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