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她好似看见她的浅哥哥走进了房间,来到了她的床边。
她费力地睁开眼皮,想要看看眼前人是不是浅哥哥。
可是眼皮好沉,房间好黑啊,暮湮根本无法看清眼前那人的样貌。
微风拂帘,门栓未损,暮湮的屋内确实多了一个人。
此人高大健硕,面容硬冷,正是蔽月。
蔽月冷眼凝视她的眼、她的脸、还有她裸露在衣衫外的一弯雪肌。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体,那被烧得通红的脸蛋却无动于衷。
“浅哥哥......”暮湮呢喃,声音轻微得象一缕烟丝。但柔软的语调里,有着女儿家羞涩的依恋。
蔽月浓黑的眉毛蹙了起来,屡次听暮湮唤着“浅哥哥”,难道,这个人对她很重要么?
蔽月忍不住冷笑,房内尽管没有掌灯,但房内的一切事物都尽收蔽月的眼底。暗夜里,蔽月的眸光闪耀着令人心悸的红色,好似,好似密林中那可怖的野兽的双眼。
暮湮双手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昏沉中的她,感觉胸口被什么压住。如针刺般的疼痛慢慢由胸口向周身蔓延,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蔽月......爹,不要赶蔽月走......”她轻喊他的名字,声音微不可闻。
可蔽月却如此清晰地听到了,冷硬容颜,开始慢慢融化。他不曾想到,暮湮即便在梦中,也还记着他。
他的心颤了一下,很快,他就忽略掉这样的心颤。
他不想被她左右,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只想左右她的思想,而不是被她所左右。
但不能令蔽月忽略的是,她此刻生病了。
她的身子是如此孱弱,此时还伴随着高烧。如果不尽快退烧,她很可能熬不过今晚。
原来,想一个人死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冷眼看着,就可以让一个人痛苦死去。
蔽月的心里,漫过一丝快意,带着一种报复的心理,他决定走近一些好好看看眼前之人痛苦的神情。
暮湮额头上渗出颗颗汗珠,额前的发丝早已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辗转中亵衣已凌乱不堪。
蔽月忍不住走向床前坐下,伸手,扣住了她的手。
她忽然紧紧反握住他的手,好似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浅哥哥,救我……我难受。”她**,她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羊脂玉,清凉入骨。这玉,可以治百病,若给她佩戴,她的身体应该不会这么孱弱。
黑暗中,他这样想。
终于,他将握有玉佩的手贴向她的掌心,让彼此掌心相对,十指相扣。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唯一的解释,就是不能让她这么轻易死去。
丝丝凉气由蔽月的掌心传递到暮湮的掌心,再经暮湮的掌心送到身体各处。昏迷中的暮湮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凉爽,整个人也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蔽月......你来了?”昏沉的人儿忽然发问。
蔽月一惊,不禁凝眸看向床上的人儿。
只见暮湮双目紧阖,那红红的小脸透着诱人的光泽。
蔽月凝望良久,却发现这小人儿在说胡话。
“蔽月,你长得和浅哥哥很像,你的眼睛......很像。”
蔽月凝视她,深沉的眼里有着极重的阴影,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原来,暮湮叫着自己的名字,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和她的浅哥哥相像。
秦浅,秦浅,你的心里,真的只有秦浅么?蔽月微微皱了一下眉,他不想自己被眼前的人搅乱了心绪。
如果,暮湮的心里真的只有秦浅,只有她的浅哥哥,那么,好戏很快上演。她的浅哥哥,会让她尝到人间最刻骨铭心的痛。
“蔽月……你不要……走。”暮湮的脸颊红晕稍退,低低的呼唤牵扯了蔽月的心。
望着小人儿柔嫩的娇颜透着撩人的光泽,嫣红的小嘴困难地、颤软地呼着自己的名字,蔽月的眼眸黑影更深。
“蔽月……浅哥哥……”
一抹兽性的光芒从眼底最深处划过,那炙热的光芒却又在一瞬间隐藏在茫茫黑夜。
蔽月忍不住蹙眉,不可以……心动。
他忽然伸出另一手,将滑落至暮湮玉臂的亵衣理好。细细地、细细地、细细地将女儿家的冰清玉洁尽数护在亵衣之内。
有奇异的香气沁进蔽月的肺腑,蔽月微微闭起双眸。
暮湮因着羊脂玉徐徐送出的清凉之气,慢慢开始将炙热之气褪去。
蔽月再凝视暮湮时,她的脸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不再似先前那般红透。只是她的双眉依然蹙着,眉心的花形胎记也皱褶起来,呼吸依旧紊乱不齐。
蔽月皱眉,此刻他才意识到,眼前的小人儿还有着更可怕的病。
暮湮低吟一声,面容却越来越发白,冷汗从额头一层层密布。那双烟眸,忽然间睁开,睁得那么大,仿佛垂死之人在极力想要看清楚什么。
她的病原来在心里。
凝视着被病痛折磨地奄奄一息的人儿,蔽月脸色阴沉。
此时的暮湮,被病魔无情的掐紧脖子,掠夺她心口仅剩不多的气息。
“我想知道,你今天所受的折磨是不是叫报应!”恶毒的话从蔽月唇边蹦出,不带一丝感情和温度。
原本,蔽月就不是有温度有感情的人。
蔽月眼里盛满了笑意,好似亲手猎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猎物。他可以救她,也可以杀她。
他忽然伸手攫住她的脖颈,粗粝的手指,慢慢收紧。
暮湮瞪大眼睛,可惜她无法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她只能张大她的小嘴,极力地想要吸进一口赖以生存的空气。
蔽月的眸中映着她开始发红的小脸,打颤的小手纠缠上了他扼住她咽喉的大掌。可蔽月知道,她无法用力。
他开始凝视她,那孱弱的生命,是不是该在此时由他亲手结束?
他瞪着眼,看着她。她亦瞪着眼,看着他。那瞬间,有千万种复杂从眼底掠过,变成一片雾霾。
“啊……啊……”她艰难地发出声音,那眸子里,是惊愕,是胆怯。
暮湮的胸口剧烈起伏,没有人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危情,那虚弱的气息就好似一缕烟丝转瞬便会消逝。
“湮儿,不要恨我!”蔽月唤她,声音很冷,冷得像冰。
她在继续喘气,她瞪大的眸子忽然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那双眼睛冷酷,仇恨,那是浅哥哥的双眼。
“浅哥哥......”她纠缠在他大掌上的小手握紧却又忽然松开,之后,便颓然地滑落在床面。
暮湮合上了眸子,好似,沉沉的睡了过去。
蔽月就这样站在黑暗里,沉眼凝望着眼前的惨白娇容。
她死了吗?她真的这么脆弱么?
不,我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不会,这一切才刚开始,我岂能让她这样无声无息死去?
他再次伸手,将大掌贴在她的胸口。他似乎感觉到了她胸前的柔软,带着一丝温热,他冷硬的脸庞,慢慢地,泛起一丝温柔。
大掌发出灵光,将丝丝可以令她续命的神奇力量灌入她的体内。他在救她,他要救她。至少此刻,他还不想她死。
暮湮缓缓地睁眼,眸子望向蔽月。但,蔽月不知道,她是否可以看清楚他。
她迷茫地看着他站立的方向,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她开始轻喃,那声音娇弱、无助而且迷惑。
“浅哥哥……”
声音微弱,但她的呼吸开始平稳,开始均匀。
他知道,她没事了。
他收回手,再度在她床边坐下,深沉的凝视她。
“浅哥哥,你回来了,就别走了。”她轻声诉说,她此时认定自己是清醒的。她未动,她怕自己一动,他便会消失。
她怕,怕极了。
蔽月平抑的声调冷静,如清寒的溪水淌过暮湮的心头。
“我不是你的浅哥哥,记住,这是你的幻觉。”
“可湮儿感觉到,你是真实的。虽然屋子里黑,可湮儿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
“那是你的心魔,不是真的!”
“就算是我的心魔,我也不许你走!不许你再次离开!”暮湮悲戚,泪珠从眼角溢出。
蔽月颤了一下,心里似有一丝异样划过。他终于忍不住放柔了脸色,也放柔了声音。
“我答应你,我不离开。”
暮湮似乎看到了他温柔的眼神,她揪紧的心终于放下。
她轻声道:“可是……你不要骗我……你不要像浅哥哥那样……好么?”
蔽月没有说话,只是凝眸看她,仿佛内心,在思量着什么,又在决定着什么。
等不到蔽月的回答,暮湮流下泪水。也许是真的累了,她微微偏头合上了眼眸。眼泪的湿痕,还残留在睫毛上。
蔽月伸手抚上了她的睫毛,眸光暗沉中,他柔柔地替她拭去泪痕。
接着起身,他很快地离开暮湮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