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是好习惯,我也很喜欢讲道理。不过有时候我并不占理,也无法通过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某些冥顽不灵的人,这个时候硬质的刀剑就要比柔软的舌头有用多了。白蝰搞错了一件事,我并不需要他们出人出力。因为我有稳定的人才梯队,有效的训练计划,源源不断为我提供暗驭手力量。
我对他们的唯一需求,就是隐术。
山夷人的隐术。
他们这些人并没有忠贞的信仰,所以不会想死。白蝰所求很伟大,但不代表她的伙伴都是一样的伟大。美酒、美色、美食,这些都是在邯郸烂大街的东西,却也能成为打入人心最犀利的子弹。我很快就从这些俘虏中招募到了志愿者,成为我的特聘教练。
作为一个有轻微受害妄想症的可怜人,我并不相信这几位教练,所以我将剩下的人送到了参照组。这些不拒绝不配合的人一样分到了几队暗驭手少年,不过他们的业绩考核有些残酷。
——若是自己的学员找不到对方的教练,那他自己就会被杀死。
在雷泽那个岛上,很快就会上演这种死亡游戏。
“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白蝰骂我。
其实我很善良的。
“好吧,我最后再网开一面,”我无奈道,“现在想转为特聘教练的可以站过去。”
所有的墙头草都站了过去,最后只剩下三个铁了心不跟我合作的隐者。
白蝰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会杀你们,”我道,“你们是那些孩子的毕业考试。凡是被你们找到的学员,其教练就要被车裂。若是你们到时候找不到我的人,那么你们就会被车裂。”
“反之,每人只要带出来十个合格的徒弟,我就会让你们自由。”我想了想,又道,“还会在赵国给你们找块地儿,过上你们想过的生活。而且我这里的待遇很优渥,高车,美女,嘉柔,豪宅,土地,想要什么有什么。白蝰,你应该知道隐者的重要性,你也看到我本身就有这么一支人手,难道你还会怀疑我在赵国不能出山再起么?”
白蝰是个聪明人,一边是万丈悬崖,堪称死亡游戏,另一边是人间天堂,一切的梦想都有可能实现。自己只是个雇佣兵,为什么还要死抱着田文的大腿呢?哥的腿现在也不细啊!
“你该知足了,”我继续劝诱道,“我如此威逼利诱,只是让你考虑一下换个主顾,能让你们有多大的损失呢?”
白蝰总算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落在了您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别抱怨,”我补了一口变声饮料,“很快你就会因此感到庆幸了。”
白蝰脸上露出一个苦笑。
不过她很快就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让我感到庆幸。白蝰的第一个工作就是设计专门用来防备隐者的机关,包括对隐身、潜行的破坏。这个世界终究是个遵循物理准则的世界,而且华夏先民固然很牛,也不决不至于牛到了在战国时代发明隐身衣。
他们是通过视觉和环境的关系,用一些小窍门让人即便看到了也不会引起注意,就像是动物的保护色。外加他们自幼修习的呼吸吐纳之术,缩骨之术,能让人躲在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方。
缩骨术其实并不罕见。魉姒的越女社里也有人会这种把戏,通过关节错位,钻过盘子大小的空间。不过实践证明这会有很大的副作用,修习了缩骨术的人,力量会变弱,而且年纪大了之后还会有各种疾病缠身。加上并非人人都可以练习,需要一定的天赋,所以我并没有在天璇堂推广。
不过白蝰带来的缩骨术却是改良版的。在他们部族里,这甚至是一种养生功法。许多练习这种功夫的人都能得享天年,健康长寿。而且他们的缩骨术不会对人的肌肉组织造成影响。
听上去更像是后世的瑜伽。
那个名叫灵蟒的男人就是缩骨术高手。他正常姿态下是足有一米六,也不算很矮。一旦将身子蜷缩起来,甚至可以躲进一个食盒里!他是最后跟着白蝰的两人之一,看上去不苟言笑,是个性格冷漠的人。
白蝰的另一个死党名叫青蝮,是机关术方面的高手。他们的机关术当然不同于墨者建造的大机关,而是各种小巧的工作,用来布置防御或者设下陷阱。不同于其他的隐者,他给我一种很阳光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团阴气中的明火。从被俘到现在,他没有流露一丝的恐惧,就像是在老朋友家做客一样。
白蝰是潜行、隐身的高手。也是这支团队的灵魂核心,只是看来并不能服众。
“天璇堂交给你了。”庞煖突然对白蝰说道。
我很介意自己的力量被人侵犯,但如果有例外的话,那么师父、庞焕和庞煖就是。
“我们的暗驭手,负责交通联络,刺探情报。”庞煖又说了一遍,“交给你了。”
白蝰像个小女孩一样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只是客卿吧?”白蝰道。
孩子,你连客卿都不算。即便是客卿,也得向我效忠称我为“主公”。我并不反对客卿这种依附得不甚紧密的关系,月姬就是我门下的客卿,她想走我不会拦着。
“那么就由你这位客卿,负责我们的天璇堂。”我肯定了庞煖的话,“不要吝啬你的隐术,要坚信我能给你巨大无比的回报。”
就和传销一样,要洗脑!
处理好了白蝰的事,我先行回到了邯郸。作为新城君门下的重要门客,我不能消失太久。
我也没有为难李兑。对于他这么一位不可信任的盟友,我用了个很简单的办法来消弭我们之间的裂痕。
我剁下了李兑左脚的四个脚趾。
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感觉到这四个小脚趾存在的意义,反倒还得花时间铰指甲。我帮他省了很大的麻烦。不过在剁去脚趾之后,走路的样子会有些怪。这也无所谓,反正他这样的高官大部分情况下是不用走路的。再说,患有脚疾的人很多,李兑不会孤独。
“我是很有诚意与大司寇共事的,”等李兑醒了,我用自己最和蔼的口吻道,“不过大司寇若是再敢追查我,探我的底,我还是免不得再请大司寇来一趟,留下点弥补我们裂痕的小礼物。”
李兑脚上的血已经止住了,脸色苍白,一头汗水。我让人用朱砂在他的脚踝处画了个圈,这是告诉他,下一次就是从那里下手,给我留下一只脚。
脚踏两只船我已经忍了,但是你敢踏两船之余还向我挑衅,那就得付出点代价。
“知道自己回去之后该干嘛么?”我提醒道。
“左师成!”李兑咬着牙,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这三个字。
刚才他叫得还真是撕心裂肺,就差把魏国人叫出来了。
总体来说,事情还是很顺利的。
除了庞煖。
在回去的路上,庞煖打破沉寂,道:“二哥,你不怪我吧?”
“怎么会?”我们之间还需要分什么彼此?都是为了天命在跑龙套。
“白蝰的确是个能够担当的人,她的隐术也颇有可取之处。”庞煖道,“不过我还有私心?”
“什么?”我疑惑了。
“我想娶她。”庞煖道。
我差点一头从车上栽下去。
白蝰不是那种第一眼美女。甚至连第二眼就算不上,估计得看得日久一些才会觉得这姑娘其实也不算丑。
无盐那个地方水质一定不好,所以特产丑女。也可能这支山夷部族的传统审美观就是以丑为美,所以美女的基因都差不多被消灭了。
我个人觉得,会喜欢魉姒那样美女的人,不可能喜欢上白蝰这种“美女”。除非是花花公子,美女吃厌了想换个口味。
庞煖又不是这样的人。
“那魉姒呢?”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也想娶。”庞煖道,“我听说可以每个男人娶三个妻子?”
“胡扯,周礼定死了一夫一妻。”我道,“其他的都是妾。”
“喔。”庞煖道,“我觉得这个白蝰很有味道。”
我也闻到了,不过我不是很喜欢栀子花的味道。
“就是二哥你在山上说的美女味!”庞煖激动起来,“跟她相比,魉姒就像是个小女孩。”
哥比较忙,你自己的私事自己解决。
我不由头大。魉姒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在我这个小团队的分量也越来越重。如果是当初见面的时候,我可以毫不可惜地杀掉她。但是现在她若要离开,我会觉得在剜我的肉。
“跟白蝰比起来,我更介意魉姒。”我对庞煖直言道,“你的私事不要影响我们的大业。”
庞煖显得有些不乐意,嘟哝道:“那是师父给你的任务,我就是混混而已。”
你以为出来打个酱油就可以回山了么?你太天真了!
唔,对,我来了之后都没吃过酱油,那个是怎么做的?貌似也有发酵什么的,改天让厨子们研究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李兑的惨状,反倒觉得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