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是继廉颇之后,另一位将星的形象在我心中崩塌啊!想想两人抵足而眠,他那副欠揍懒散的样子,哪里还有绝世名将的风范啊!
看下来,也就赵奢和乐毅还算保留了自己的形象。不过赵奢是因为年纪大,成家之后性格也更加沉稳。乐毅却更像同事,要说关系有多好却也未必。说不定等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一样会形象尽毁。
哥的这趟战国之旅,就是来毁童年的么?
好吧,言归正传,我拿到这封信之后权当没有看过。本来想把这份竹简付之一炬,但是转念想想武安君白起的手书啊!当事人为您讲述伊阙之战的故事!这要是放在两千五百年后得有多高的历史价值和文物价值?除了白起的字没我好看之外,留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我为什么不搞一个时间胶囊呢?找个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把一些重要的文献和文物封存起来,留给两千五百年后的子孙……虽然那时候恐怕都没人姓狐了。
算了,管那么多呢!
我随手把竹简扔在了墙角的竹简堆上,继续《狐子》编撰工作。
一般这种书都是门客和弟子编纂的。不过谁让我思想成熟的比较早呢?而且弟子实在太小不顶事。更主要的是我需要教科书,有谁能比我更了解法治的意义,以及一个旁观者对这个世界进行的思考呢?
好在苏历帮我找了一套比较完整的版本,我只需要进行修改和补充就行了。这种工作也让我回头省视了自己的思想历程,在沙丘之后,我去见了庄周,冒充墨徒,竟然还成了钜子,周游了数个国家,思想已经不像刚下山那么偏激固执了。换句话说,我觉得自己的思想更具有包容性,也没有了轻慢之心,这点必须补充进《狐子》里。
白起来信的波澜很快就平复了。我继续过着每天看情报汇总、锻炼身体、编撰《狐子》的平静生活。每十天换上衣服,作为墨燎去给墨徒们上上课,解决一些学习中的疑惑,布置一些具体作业。小佳小翼和赵牧也找到了回来找我讲课的规律,整个生活都像是上了轨道。
就这样,暑热终于在九月的尾巴上彻底消弭。随着十月的到来,邯郸的空气中也充满了凉意。家里开始把过冬的东西又翻腾出来,借着今年太阳最后的热情,在院子里拍拍晒晒,热闹得好像为过年开始做准备了。
我上辈子就讨厌的事就是过年。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在我看来十分累赘,有那个时间我更喜欢天气好些,出去打打球旅旅游什么的。这辈子我可以过三个月的年,但是家人的亲情却已经不再有了。好在现在身边人多,也不觉得孤单。
“主公,赵奢来信。”宁姜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我主公的,而且越叫越顺溜,我也懒得去纠正她。
我接过赵奢来信,扫了一眼交给宁姜,道:“燕王想对他动手了。”
宁姜接过帛信,仔细读了一遍,道:“调派上谷精兵去配合齐国打宋国?”
“倒是好办法,一石二鸟。”我道。
“这……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我奇怪了,“这事多好?拉出去练练兵,反正又不会有什么真的战斗。”
齐国蓄谋灭宋已经很久了,不过宋也是五千乘小霸,哪是那么容易就灭掉的?燕国现在想麻痹齐国,摆出一副小弟的姿态,处处摇尾乞怜。这次让赵奢出兵跟着去宋国晃荡,无非就是想在上谷安插自己人罢了。
“你就不怕上谷就这么被燕王夺回去?”宁姜道,“赵奢可是将上谷治理得井井有条。”
“无所谓。”墨学和共济会已经在上谷扎根了,只要有了这个利器,日后想要夺回上谷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阻碍。而且燕王才不舍得他的人民死在宋国呢,只是想让赵奢挪一下,然后乘机插点人手。
更主要的是,我根本不在乎燕王的小动作。等赵奢从宋国回来,赵国这边应该也已经分出了胜负,我难道还没有安置他们的地方么?
我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赵成家的两个孩子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两人先是资助了两个角抵社进行打擂,其后又比赛马,反正砸了不少钱财,大大丰富了我的收入。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他们支招,公孙嘉首先醒悟过来,这样做对于名声并没有什么帮助,转而投了大笔的捐助给泮宫,理所当然地获得了墨家的善意。
在我的允许之下,公孙嘉正式成为梁成的弟子,参与了共济会的竞选,成为邯郸共济会的会丞。有了这重身份,公孙嘉总算知道了听我话的好处,在民间的声望很快就追上了公孙平。
李兑见对手是墨家的人,犹豫了一些时候,最终还是跑去找墨燎,想问个章程。我以墨燎的身份接见了他,明确告诉他,墨家不会介入别人的家务事,只要愿意为大众奉献的人,都是墨家的好伙伴。
第二天,南郭子淇就收到了公孙平送来的赞助,几乎是至今所收到赞助总数的一半,绝对是笔巨款。捐赠包括粟米、青铜、黄金、铁器、布帛、玉璧、良马、田产……光是礼单就用了四个人挑。
公孙平的画像非但进了名人堂,还被特许挂在大图书馆的正堂上。如果不是华夏不流行给活人塑像表功,我还真想弄个三人高的公孙平立像站在图书馆门口。肯定给人视觉上的冲击。
嗯,等公孙平死了就可以为他立像了。
墨社这边接受捐赠是公开公示的,谁捐了多少一目了然。每个月用了多少,用在哪里,也都有账本公示。如果捐得多,还会有专人把账本送到府上去,努力做到公开透明。在这种情况下,公孙嘉当然不服气,开始查询这么一笔巨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很好奇,难道是孟尝君格外看好这位公孙平,所以资助了这么大笔钱为他造势?
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这笔钱来自赵成的晋阳封邑。
公孙平将赵成在晋阳的资产变卖了许多,拿来捐献。在他看来,这次到邯郸就已经和家里决裂了。如果不趁着自己掌权的时候捞一笔,这些家产再大都是弟弟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索性博一下,万一赌中了,不还有剩下的那些么?而且用来买名声的钱,花得并不冤枉,有了名声就有了出仕的资本。
很快,我听说赵成气得吐血了。
但是他不能公开指责公孙平,否则会被视作“瞽叟”。瞽叟可不是一般的瞎老头,他是舜的父亲。以为偏心小儿子象,所以三番五次想害死舜。
尤其巧合的是,公孙平和舜一样,都是以仁孝闻名的。
如果要打击公孙平,必须要证明这个儿子顽劣不堪,忤逆不道,而这一点是十分难以证明的。赵成也想把公孙平叫回家,内部解决这个家庭问题,甚至在给公孙平的信里用了十分懊悔的口吻,希望公孙平能够原谅他过去的偏心。
这封信公孙平给我看了。
当然,我是以墨家钜子的身份看的。
他捐了那么多钱,想求见我一面,我难道还能拒绝么?
“有道是疏不间亲,”我将信函还给公孙平,“但左师在信中颇有晋献公之意。”
晋献公是晋文公重耳的老爹,是个极端偏心小儿子,想把其他儿子都干掉的狠人。公孙平一听我这么说就慌了神,颤声道:“学生也是这么想,但是父亲相召,不敢不去啊!”
“当年太子申在内而亡,公子重耳外逃而存,然则今日大可反其道而行之。”我笑道,“君只需要让整个邯郸看到一个孝子,忏然悔过,回家向父亲赔罪就行了。”
“还请钜子明示!”公孙平一拜到底。
公孙平其实并不怕赵成杀他,因为他知道赵成不会杀他。他担心的是他爹把他软禁起来,彻底切断他跟自己门下的联系。这样就麻烦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夺得家产,然后被流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度过余生。
好在他给的钱够多,我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让全邯郸的人知道你是去赔罪的。找人清扫大道,从城门开始,负荆请罪,一步一拜,一直拜到家门口。那么一来,无论你之前犯下了多大的罪过——诸如擅自离开老家、变卖家产、寄宿女闾……统统都不算什么了。如果赵成还因为这些事处罚公孙平,民间自然有人会说:“人家孩子不是已经那么有诚意地谢罪了么?”
至于被软禁……实在太容易了。
赵王的文学可不是只有一个人,那是一个文学顾问团队。
“你会背诗么?”我问他。
“会一些。”
“那就足够了。”我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