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一揆乱军进攻了!”清晨,我刚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耳旁传来筑五郎那粗大嗓门的叫唤声,真个如怒雷炸响般,撞得人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好了、好了,筑五郎,小点声,我已经听到了!”我一把捂住那张就在我面前吐沫四溅的大嘴,然后从温暖的被窝里慢悠悠地爬起来,左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筑五郎,我还没老呢,拜托你下次喊话的时候小点声。”
“呜呜呜……”
“哦,忘了。”我一拍脑袋,自己的右手正捂着筑五郎的嘴,叫他怎么说话!于是立刻松开,只听筑五郎有些郁闷地压低了声音道:“大人,刚才卫士前来禀报说一揆乱军正全军出击,试图抢占篠桥,我军已经打退对方三次进攻,庆次将军让您前去决断下一步我军该如何行动。”
“这个臭小子,以为我连夜审问个犯人就没撑不住了?居然现在才派人来叫醒我!”我佯骂一句,转头对筑五郎吩咐道:“快,立刻替我着甲,我得马上到城墙上去。”
“是,主公。”筑五郎点头应了,转身便去取刀甲。
…………
“将军,敌军又上来了。”长岛城墙上,庆次正扶墙眺望,有些出神,忽然听到身旁侍卫的惊呼声,猛地清醒过来,剑眉微皱,立刻将目光投向城下的那条连接长岛和大鸟居砦的篠桥,过了片刻,神情一转,面露笑意道:“不用担心,我军占尽地利,敌军空有大军却碍于桥道狭窄无法展开进攻,城门高枕无忧。”
“是哪个家伙这么狂妄自大呀!真正的战斗还未开始,便想当然认为我军可以高枕无忧的?”庆次话音方落,只听楼梯处瞬间争锋相对地传来一句语气威严的喝骂声。
“参见主公!”所有城墙上的武士齐齐躬身行礼。
我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立刻回到各自战斗位置,然后径自走到庆次身边,一边惬意地吹着风驱走洋洋睡意,一边道:“你这小子,生死一战你居然让我高卧东床,干嘛?想独自尝试一下当将军的感觉?”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庆次直接翻了个白眼,表示极度鄙视道:“眼前这种小局面我如果都应付不了的话,那前二十年的饭岂不是白吃了?”
“哟呵,小子够自信的呀!既然如此,那请问,你怎么就敢大言不惭地断定敌军眼下无计可施呢?”我显得毫不在意,只是嘴角含笑地反问道。
“那篠桥长约百米,当初设计时便是作为连接长岛城到大鸟居砦再出轮中的唯一通道,因而桥道狭窄,加之两边都是奔流河川,一次最多不过并排行走五人,我军只要谨守于此,以弓箭压制,一揆乱军纵有十万甲兵,恐怕也休想飞渡此险关要隘!”庆次对着城下冒着矢石伤亡惨重,却只能以蜗牛般的速度向前蠕动的一揆乱兵,面露不屑地撇了撇嘴道。
“庆次,你要学会深入思考下去,而不是浅尝辄止,否则的话永远只能像这样轻易地就忽略掉了重要的东西!”
“嗯?”庆次闻言极为诧异,转头一看,见我的神情郑重不似开玩笑,这才迟疑着问道:“老大,你是说我的判断有问题?”
“当然,而且是身为一名将军,原本绝不应该犯的错误!”我的语气很重,就像在教训庆次一样:“你难道忘了,我们是在水中央的小岛上?!你说如果敌军利用正面佯攻,暗地里派战船从我们后面来一次抢滩登陆,而我们的兵力尽数在这里看戏,会是什么后果?!”
“啊!”话一说完,庆次立刻脸色发白,懊悔万分地惊惶道:“糟了!敌军的佯攻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我真是白痴,居然没有看穿!老大,你放心,我亲自带队去堵,保证不让一个一揆乱军偷进城!”说罢,抽刀就准备带人往西门方向去,神情悲壮得仿佛真有千军万马正涌进城来似的。
“咳咳,你小子给我站住。”我伸出手去拦,差点就没拉住这个满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妈的,混蛋,这么风风火火的你想干什么?!我刚才只是提醒你而已,没说真有人杀进来!”
“哎呀,老大,你也糊涂了吧!你说的那种情况既然极有可能发生,当然应该去查看一番了!如果一揆乱兵真的打算声东击西,那我们不就可以先一步防患于未然了!”庆次一边神情急切地快速回答我的话,一边露出一副我真是老糊涂了的欠揍表情。
“哎!”我无语地摸了摸额头,怒其不争地轻叹道:“要是像你这样,到现在才后知后觉,人家早就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白痴,我早就处理好了,一揆乱军根本不可能拥有渡船了。”
庆次闻言脸上不由浮现出惊喜之色道:“老大,难道你已经……?”
“昨晚连夜提审了一个叫野田宗熊的俘虏,他是野田家的少主,虽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豪族,但相应的威逼利诱起来也更轻松一些。我只是随意吓唬了那小子几句,他就立刻信了而且吓了个半死,哭着求我饶他一命,倒真是有趣。”我哈哈大笑着说起昨晚那场颇具喜剧色彩的审问。
“老大,那个野田家难道是掌管长岛水军的吗?”庆次猜测着问。
“这倒不是,只是我告诉他,他只有立功赎罪才能免于一死。原本他最多也就是替我拉拢几个小豪族,但给了我一个惊喜地是,这小子自己急跄跄地道出一个隐秘,那就是负责看管长岛城战船的少贰家一直在想法脱离一向宗的控制并且此前多次联络野田家希望能够共谋举事。”
庆次眼睛一亮,立刻接口道:“原来如此,老大,你肯定于是将计就计,让他以少主身份代表野田家前去联络少贰家,让他们带着战船脱离一向宗!”
“不仅仅是这样,我让他带去了我的一份亲笔书信,交给少贰家。庆次,虽然你老大目前名气还不算大,但在这尾浓伊地区多少还是有些影响,我的亲笔书信必然能够使少贰家相信大殿的后续大军的确正在来长岛的路上,彻底摧毁他们的侥幸心理,事实证明我的计划很成功,不仅顺利策反少贰家,而且更令人感到意外之喜的是少贰家居然串联了大鸟居砦中所有非一向宗嫡系的各小豪族共同行动,突然袭击一向宗水军,抢夺了所有战船之后飘然遁去,嘿嘿,我估计僧兵统帅是气得不轻,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不计代价地试图强攻篠桥!”
“太好了,少了那些小豪族的支持,一向宗的实力保守估计顷刻间就会损失四成,这真是全不费功夫的釜底抽薪之策啊!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尽快将一向宗大军里的豪族兵力也全部策反,这样就能为我们坚守长岛减少不少压力。”庆次顺便将自己的想法也提了出来。
“放心,就算不用我说,那帮家伙也知道该怎样做,一揆大军中裹挟的的那批家族兵力都是他们这些小豪族无法承受之重,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自我拯救的,就不用我们来费心了。我只是严令他们立刻利用大船进行家族迁移,尽量往南,如果能碰到大殿的军队,将我的信送到大殿手上,他们不仅能够得到庇护,我们的苦守也就至于遥遥无期了。”我定定地看着城外的湖面,口中说道。
“那么,老大,按照你所说的,现在复杂的情况已经基本理清了,长岛城以及大鸟居砦中的粮草、一向宗家眷、物资这些都是一揆大军无法舍弃的根本所在,无论何时一揆主力得到我们袭占长岛的消息,都将不得不回师,而我们只需背壹坚城死守到大殿平叛军或是三人众大人的军队到此就是功德圆满了!”庆次一边说着,一边眼眸中爆发出一股澎湃的战意!
“哼!利用一揆主力还未来得及回师的这段间隙,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我回过头,对庆次道。
“夺取大鸟居砦!”
…………大鸟居砦的瞭望尖塔上,愿证寺孝正和孝衡此刻也正凝神眺望着篠桥上的战斗,只不过心情截然不同。
“怎么办?孝正!我们丢了长岛城,现在又一时大意丢了水军的所有战船,如果住持回来,我二人该如何交待呀!!!”孝衡一脸绝望地站在孝正身旁,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一刻不歇地喃喃重复着同样的话。
“孝衡,你给我闭嘴!”孝正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怒气勃发地一拳击在孝衡的脸上,顿时将其打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整张脸眶肿的乌紫,鼻血横流。“身为坊官,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夺回长岛,而你,很遗憾,我宣布暂时剥夺你所有的指挥权,因为你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战士应当具备的勇敢之心!来人,将孝衡坊官带下去,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遵命!”孝正一直就是武官,因而那些僧兵毫不犹豫地选择听令行事。两名僧兵迅速上前,将有些晕乎的孝衡架下了箭塔。
“长岛城!”孝正再次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高耸的长岛城城墙,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我一定要夺回来!”话说到最后,孝正的脸上已经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神色。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