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御马监阅兵整整持续了一个上午,在围绕着京都转了一圈之后,我不得不感叹几百年后解放军叔叔创造的正步走实在是一个无法超越的经典,当我亲手训练的大军踏步如一声、齐吼如惊雷地经过代表天皇御驾的近侍前时,我清楚地看到,不少公卿大臣脸上那掩饰不了的惊惧和畏服神色。
不过,也是,你想想在古代日本这种战争类似流氓打架的国度里,突然凭空出世这样一只在所有人看来威武雄壮、纪律严明,所过之处散发着一股慑人的肃杀之气简直像地狱中恶魔组成的军队,由不得这些土包子不感到恐怖!
尽管当着名义上统治整个日本的政治贵族的面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有些过分因素的其中,但我相信,与得到的各种明面以及潜在的利益相比,一点点弊端完全可以直接忽略不计。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顾虑的话,那就是不知事后信长是否会满意,毕竟这样的阅兵很大程度上是我独断专行决定的。
西京织田大营,伊藤部大帐,
“我的妈呀,真是累死我了!这玩意实在太折腾人了!”刚一进军帐,一身镀金梵天战甲显得冷酷异常的庆次立时惨呼一声,夸张地倒在地上,一副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抱怨道。
“你个臭小子!居然还敢说!”我顾不得脱下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铠甲,直接过去给了庆次一脚,佯怒喝骂道:“你小子还好意思说?!本来阅兵都已经结束了,你色迷心窍,居然带着军队跟着一大堆献花女狗屁地往人群里走,结果害的我们所有人只能陪着你又来一次正步,整整又耽误了一个时辰!老子,腰都给折腾断了!”
我话音一落,庆次顿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抬头一看,只见四周才藏、本多、吉继(刚刚结束试炼回来)数双不怀好意、充满怒火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吓得赶紧一缩脖子,尴尬的哈哈一笑,故作而言他道:“那个,嗯,那个,大家今天表现都很不错啊!”
结果,自然是赢来一片“果然是白痴”的鄙视眼神。庆次见好不容易幸运地拜托众矢之的的危险境地,立马嘿嘿傻笑着手脚并用地爬到一边揉肩掐脚,休息低调去了,如愿以偿地逃离了众人目光的蹂躏。
我已经累得一动也不想动,根本没劲理他,径自走到衣架旁三下五除二地将厚重华丽的大铠脱下挂好,然后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也学着庆次的样子一倒在软软的榻榻米上,闭目养神起来。
见我如此,于是大家也纷纷脱下专门为受阅准备的大铠,随地一丢,然后各自在宽阔的榻榻米上找了个地,缓口气歇息起来。至于茶水,自然是吩咐帐外的侍卫取来,分给大家。闲适地躺在床上假寐的我浑然不知,离京都不远的一处树林阴翳的山坳中,一个有关我的隐秘谈话正腰开始。
白色的帷幕将草地上的一小片空地圈了起来,周围是两排身背木瓜靠旗的旗本侍卫,神情如雕塑般僵硬肃然。池田一身戎装,单膝跪地在幕府中央,正静静等候着那个他自小便一直仰视敬畏的人的问话,突然,心里感觉到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和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威严的声音响起,赫然竟是信长。:“胜三郎(池田幼名),你觉得今日的御马监如何?”
信长问话间的语气显得十分平淡,但听在自小便同信长一起长大对其性格知之甚深的池田耳朵里,却有如坠入冰窖,额间霎时渗出一丝细密的汗珠,半晌才微微叩首,恭敬答道:“启禀主公,据微臣所察,伊藤君实乃我织田家不可多得之良将能臣,可谓战无不胜、治无不善的奇才,今日御马监更是万众瞩目以雄军一千扬我织田家之威名于万国,震慑一干宵小之徒不敢随意兴风作浪,臣唯有拜服,难起半点与之相比之心,臣惭愧!”
沉默,幕府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嗯,胜三郎,我要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蓦地,信长的低沉嗓音再次出现,语气淡淡地发问道:“伊藤麾下确切有多少能达到今天接受阅兵程度的家族私兵?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这?!!”信长的问题一出,池田登时浑身一个激灵,心下暗叫糟糕,如此诛心的疑忌之语居然好不加以掩饰地当面质问,看来自己这个兄长内心已经是相当忌惮伊藤的存在了,妈的!这种事怎么落到我的头上来呀!这害了谁我都要遭雷劈的,真是要人命啊!怎么办?!池田发誓,这一辈子从出生以来从未像此时这样动过脑筋,只感觉整个头都快炸开了。
而更令人恐怖的是,信长话说完并没有追逼下去,而是静静地等待着池田的答案,谁也无法揣测信长到底想法如何。也许,池田的回答会让某个尚且一无所知的人不久之后从这个星球消失,又也许,一切照旧,谁又能说得清呢?
整整过了半刻钟,池田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脸色赤红地抬起头,肃声道:“禀主公,据臣所知,伊藤徐晔共有虎贲四千,其战力皆不下于今日受阅之兵马,且其中有两百铁炮队。”
没有人说话,整个幕府内安静异常,唯一的声音便是跪在地上的池田所发出的微微有些急促和不安的呼吸。
“嗯,我知道了。”又过了半晌,信长终于开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绝域显得飘渺不定。“你下去吧!今天的谈话务必守口如瓶。”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信长直接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池田默默恭首,缓缓站起身时健壮的身躯竟不易察觉地摇晃颤抖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接着,池田再次对着上首坐在马扎上眼神有些飘忽的信长鞠了一躬,无言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幕府。
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信长的思绪终于从廖远的虚空中回过神来,神情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幕府,良久,口中喃喃自语道:“阵十郎,希望你不会让我将来为今天所作的决定而感到后悔!英雄亦或是枭雄,我的眼睛会一直注视着你,永远……”
……就在无数人为织田大军的御马监而惊惧震撼时,京都某一处别墅内,一场针对织田家的阴谋谈话却正悄然进行着。
房间很难,显然是经过精心的布置,将大部分阳光都遮挡在了外面,独留下一丝丝光晕投射进来,照出屋内三个摇曳不定的盘坐身影和模糊轮廓。
其实,三个人已经在这个黑暗的空间呆了不短的时间了,但始终没有人打破这份静谧亦或是叫做因恐惧而造成的冷场。三个身影各占据一角,沉思着,没有人知道沉默是否会在下一秒被打破。
“怎么?二位,此前可是你们请求我来此商议大事的,如今二位端坐于此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语,是何意思,莫非是戏弄在下吗?”终于,一个听起来十分年轻的声音开口,总算结束了漫长的沉寂,只是年轻人话语间语气明显带着一丝隐隐的高傲和压抑的不满,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厌恶之情。
“请权兵部大人息怒,在下与龙山大人的确是有要事同权兵部大人商议,只是目睹织田家御马监后,倏然间心下忽有感慨,因此稍有失神,还望权兵部大人海涵一二。”年轻嗓音的话声一落,一个与之相比略显年长的浑厚嗓音开口言道,言语谦恭逊让,颇有些儒雅之气。
“哼!”先前的年轻人用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就算是揭过,实在是嚣张至极,不过其身份必然不凡,甚至高出另外两人良多,否则彼此商议之间怎敢随意指责他人,那岂不是自败其事吗?
“权兵部大人,阁下既然身为使者,想必多少也应了解一些事了。请问,在下派人送去的亲笔手书,贵殿可曾详看?不知左卫门督殿下有何看法?”第三人很明显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嗓音沙哑,但值得人注意的是他的语气之中却没有先前中年人那样的自贬一等,反而显得十分不卑不亢,而且言语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在上位的气息。
“龙山大人的信,主公已认真拜读过了,在下此次前来京都,便是奉主公之命与龙山大人商议信中所言诸事。”年轻人这次说话的语气再没有丝毫拿大,反倒是甘居晚辈,可见年长之人身份绝非一般。
“既如此,不知左卫门督殿下对在下信中所言之事是否愿倾力相助呢?”年长之人闻言,应了一声,接着淡然询问道。
“这……”年轻人稍显迟疑,方才言道:“不瞒龙山大人,大人信到之日我家便已开始广邀各方大名,可是至今为止,除了本愿寺、三好家之外,其余皆未有回复,实力不济,恐难成事,因此在下此番便是专程登门求教……”
“啪!”,屋内突然传来茶杯之类的东西打碎的声音,只听那年长之人的身影霍然而起,怒声喝骂道:“竖子不足与谋!此等机密大事,尔等竟明信传于各家岂不闻天下不存不透风之强此语?!!事若稍泄,织田兵锋所指,我等离死无葬身之日不远矣!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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