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飙进的骑兵们在呈一条直线冲过来的近十个叛军足轻方阵面前先是大摇大摆地疾速飞驰绕到了整个战线最右翼,然后一个急转弯,轻易地将那些可怜的转动不灵的足轻们统统丢在了马后面吃灰,于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下敌军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武田大人,我们还是赶紧撤离到安全地区吧!旗本阻拦不了那些人太长时间的!”粟屋一边努力让自己肥胖的身躯挤上马背,一边语气焦躁地对幕府中央持剑而立的武田信方大声唤道。“我们有兵力的绝对优势,何必非要跟他们拼命呢?只要暂时退却到后方,我们可以从容布置,将这些狂妄大胆的敌军全部困死在重重包围网之中。快走吧,武田大人!”
武田转过身,脸上竟带着一丝淡淡莫名的微笑,“粟屋大人,您先走吧!我会为你争取一些时间的。另外,作为朋友,最后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妄图收拢残兵败将攻略石山城了,捡小路去奈佐日本助那里吧,从海路走,走得越远越好!在信长死之前,永远不要试图和织田家对抗,隐居山林,安享余生吧!”说罢,武田掀起帘幕,大步走了出去,护卫在周围的旗本无一例外地紧跟其后走了出去。
握着缰绳的手颤了颤,粟屋神情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幕府,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就这样独自默立良久,粟屋嘴唇一抿,“驾”的大吼一声,双腿猛力一夹马肚,纵马冲出幕府,径直向北面去了,转瞬间身形便消失在树林内。
幕府外的土丘上,
“将军,粟屋大人走了。”旗本侍卫上前一步,轻声在武田耳边说道。
“嗯。”武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眼神扫过围拢在面前的,所有最后忠诚护卫在自己身边的家族旗本,振臂高举手中长刀,神情肃然喝道:“为了武士的荣耀!”
“为了武士的荣耀!!!”旗本们声嘶力竭地高声呼应大喊道。
“唰!”翻身上马的信方一抖手中马缰,任凭坐骑嘶鸣一声,撒蹄狂奔,双眸中坚毅的目光定定凝视着那迎面而来的铁骑征尘,透射出决绝的炽热!
就在信方带着旗本决心背水一战、成全武士之名时,吉继同样在用锐利的眼神审视着突然出现的这支骑兵,人数很少,大约只有100骑,但从骑术以及那森冷坚毅的眼神面部表情来看,显然比先前的骑兵还要精锐,不用说一定是护卫主帅的旗本武士了!
“伊藤家的武士们,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叛军的旗本了!干掉他们!胜利就在眼前!胜利属于伊藤家!胜利属于我们!”吉继用尽全身力气长啸一声,坐骑再次加速,宛如离弦之箭般将部下们甩在身后,一马当先向叛军杀去。
吉继的话毫无疑问地激起了骁勇善战的部下的血气,顷刻间一片狼嚎声连绵响起,整个伊藤军团之中,他们也堪称精锐,高傲的内心使他们无法容忍任何其他的军队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更何况仅仅是一支困兽之军。
“杀!……”马长嘶、人狂啸,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两支同样赤红着双眼的骑军在一片尘沙怒卷中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没有投机取巧、没有怯懦逃避,真正属于骑兵的铁与血的急速冲撞!
“杀!”一名伊藤武士双脚控马,双手挥舞长枪对准迎面而来的一名叛军骑兵直刺而去。“哧!”两骑交错而过,锋利的长枪应声而入,血花迸溅,枪收处叛军骑兵闷哼一声,砰的掉下战马,身躯转瞬之间消失在无数马蹄之中。
一点一拨,吉继轻松挡开两杆当头刺来的长枪,随即反手刺出,将右侧的那名叛军刺了个透心凉,再迅即抽出,一片血雾喷洒中,通体被鲜血染红的长枪抡圆划过一道唯美的弧线向左击出,砰的将另一名已经只能看到后背的叛军砸落下马,半空之中鲜血狂喷,显然是内脏破裂,眼见不活了。
吉继拍了一下头盔,兜鍪上沾染的粘稠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盔沿流下,模糊了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吉继快速扫了一眼四周,除了运气太差的在对冲中受伤落马的人以外,双方其他的骑兵已经完全搅在一起,刀枪并举,厮杀得那叫个昏天黑地,并非他预先料想的那样,己方轻而易举地就凿穿敌军的骑阵,相反竟陷入了胶着状态,特别是那些叛军旗本,明明不是自己部下的对手,但是豁出命似的疯狂攻击,简直就是抱着一命抵一命的想法,如此极端的玩命让自己精锐的部下也难免一阵手忙脚乱。
“兄弟们,拿出咱们伊藤家武士的武勇来!解决掉这些杂碎!”吉继明白该是进一步振奋士气的时候了,如果不能尽快甩开这些不要命一样的旗本,呆会后面的那些足轻追上来,死的就不是敌人了!
吉继高亢的啸声即便在马嘶人呼的嘈杂环境中仍显得如此清晰可闻,无论敌我都是不由自主的一愣,甚至前一刻还在马背上你来我往血拼得不亦乐乎的两人也不禁下意识地放下武器,茫然的目光纷纷投向吉继这里。
就在双方武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叛军骑兵中间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传来:“来者可是伊藤家之将?!某若狭武田治江守信方誓取汝首级,可感与某一战?!!!”
吉继偏过头,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怪异,既有错愕有似乎隐隐有一丝兴奋之感,片刻之后,吉继笑了,手中长枪横于胸前,冷然喝道:“在下织田家伊藤部将大谷吉继,正有意与阁下一战!”说罢,用枪杆一拍马肚,人马合一顿时化作一道流星冲向同样开始加速的武田信方。
于是,前一刻还是数百骑兵纠缠在一起血拼的局面顷刻间转移到了两个人的身上,不得不说,在日本战国时代,个人英雄主义相当的突出,很多被人们流传歌颂的英雄传说无不是彰显某方面达到极致的个人,比如什么千人斩、一舞动西国、鬼卒半藏……这些神秘夸张的称号大多数都是对个人力量神乎其神的以讹传讹。
而最能体现日本人个人价值观的战争更是如此,战场上甚至经常会出现一个人威慑一军的情况,比如号称甲斐之虎的武田信玄、越后之龙的上杉谦信以及西国无双的毛利元就,这些人在人生最鼎盛的时期,不说一马上前浑身王霸之气一发、敌人立刻俯首投降吧,至少也是士气猛降、信心不足,这就是一个人所能达到的程度!
譬如此刻,无论是伊藤武士们还是叛军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搏杀,而把目光齐齐集中到了那两匹相对疾驰对冲的战马上的身影,毫无疑问,他们之间的对决将决定着战争的最终胜负。
可惜,令人遗憾的是,两军将士倾力营造出如此豪迈雄壮的气氛,却没有出现与之对称的龙虎斗,只见两道模糊的影子如闪电般一错而过,甚至没有怒吼、咆哮亦或是痛苦的呻吟声,整个对决的过程显得异常平淡而迅速。渐渐的,两匹越跑越远的其中一匹战马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继而,一个失去生命的雄壮身影缓缓伏到马脖子上,然后顺着光滑的马身重重地跌落到地上,再没有了一丝声息。
吉继面无表情地勒转马首,波澜不惊的眼神扫过黑压压的一片士兵,猛地举起手中的长枪,那森冷的枪头上犹自流淌着一滴滴鲜血,“叛军大将武田信方已被我大谷吉继讨取!降者免死!”
…………良久
叮叮当当,整个原野上,顷刻间响起一片兵器落地的声音。
两个时辰后,夜幕降临,若狭国治所后濑山城,
骑在马上,看着在自己面前轰然洞开的大门,我转过脸,微笑着说:“半兵卫,似乎战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顺利。”
“希望吉继那边也可以这样轻松。”半兵卫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黑夜中模糊的城池,一边若无其事地淡淡言道:“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投降的全是一些杂兵,很显然那些家伙将精锐带在了身边,人数不下三千,向西去了,恐怕会遭遇到吉继的阻击,吉继可能会有点小麻烦。”
“石山城粮草军械足够,加上有天险凭依,据守一整天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另外,我已命第七番队的轻骑连夜出发,击溃那些毫无斗志的散兵游勇轻而易举。”我说着,轻拍了一下爱马脖颈,“小夜枭”立刻极为灵性的明白了我的意思,踏着碎步向城内走去。
就在这时,寂静的山林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我和半兵卫不禁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只见一骑越林飞驰而来……
轰!!!惊天动地般的爆炸声让漆黑的夜空瞬间变得像白日一样敞亮,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山林,乱石纷飞、断木滚落,整个后濑山城在这山崩地裂般的剧烈爆炸中一瞬间轰然倒塌,散入尘埃之中,变成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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