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多,怎么了,是不是你想到了什么?”鹿之介推了推他,小声询问道。
“哦,我也不确定,但也许是个机会。”本多回过神,双眉依旧紧锁,神色也显得迟疑不决。
“哦,这个时候了,能有一点机会怎么能放过?”鹿之介闻言却面露微微喜色道。
“你注意到没有,这个营寨已经是离武田前军最近的粮草转运营地了,所以说前军所耗费的粮草辎重都是由这里直接支持的,因此他们每隔大约两个小时就会押运一批粮草辎重去往前军。”本多说到这里,转过头看着鹿之介,沉声道:“而这恐怕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一阵吱呀呀的声响中,武田营地的寨门缓缓打开,一支由千名足轻以及五百荷驮队组成的队伍紧然有序地走出寨门,伴随着隆隆的车轴滚动声向西边武田前营的方向快速而去。待队伍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寨门再次缓缓地闭拢了起来,之后躁动的林间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温和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照射在地上,变成无数摇曳的光斑,满眼的蓊郁和翠艳欲滴在明亮中显得无比眩目。沙沙的树叶摆动声与鸟群清脆悦耳的歌声交织着在一起,奏响整个午后的时光,分外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迷幻和晕醉之感。
刚刚换岗的武田射手们三三两两地靠在箭楼四周的木栏上,惬意地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间,虽说是应该时时保持警惕,不过谁也不会过分苛责这些家伙,因为没人会相信有军队可以穿透乱波和侦骑构织的双重战场监测深入到这里偷袭,所以说必要的准备不能忽视,但过度的关注就显得多余了。可惜这一次,一切都不同往常,他们的惯性想法带来的却是灭顶之灾。
和其他人的懒散不同,泉三郎一直保持着清醒,始终一丝不苟地监视着营寨周围的动静。因为是守卫的武田弓箭大队的队长,原本凭借过人的箭术他完全可以被纳入前军的弓箭营,甚至有资格当上弓箭大将争取军功,但战争前他却主动要求留在后军看守粮草,同袍们都很不理解,但是他自己却十分清楚自己做的决定,因为他真的厌倦了。挣扎于生死之间的杀戮生活已经不适合他了,以前的军功换取的土地已经足够他一家衣食无忧,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满眼血肉纷飞,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的可怕经历了,他已经失去了杀戮之心,战场已经不再适合他,他只想回家,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这一战之后,他就可以解脱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泉三郎认为又是一天即将平静度过的时候,一阵轻微的晃动从脚下的木板上传来。
弓箭手天生的警惕性让他第一时间发觉了这一丝异常,他立刻反应过来仔细察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情况,但内心的潜意识却让他预感到有危险在临近,因为他愈发紧张地向四周瞭望,但一无所获,显然并不是预想中的骑兵突袭。但泉三郎仍没有完全放下心,他强迫自己静下来,闭上眼,开始细细地感受周围的一切,这一次他终于感觉到了异常,而这异常就来自于他的脚下,或者说就来自于他身处的箭塔,似乎是有人在努力地撬动它。
突然,泉三郎心里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就见他朝身边的武田士兵们大声嘶吼道:“快!所有人赶快下箭塔,快!!!射鸣镝!有忍者入侵!!!”声音响彻云霄。
“啊?!什么?队长,你说什么?!”一个武田士卒迷迷糊糊地从瞌睡中醒来,茫然地问道。
“蠢货!”泉三郎怒骂一声,将那些仍在毫无察觉着惬意地打着瞌睡的部下一把拉起来,口中厉吼着催促他们下塔,现在已经没有解释的时间了,他现在只想尽可能地保住这些部下的生命,他无法再承受战友倒在自己面前的噩梦了。
“没时间了,快下去,快点!”泉三郎声音愈发嘶哑,他拼命推搡着部下下塔,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吱呀呀……”“呜呜……”一阵令人心悸的巨大声响从高空中传来!
“天哪!怎么可能?!”一个武田武士听到声音回头一望,正好看到了刚才声响发出的场景,登时身体颤抖着僵直住了,只见他的脸上充斥着一种扭曲般的震惊和恐惧。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朝声音不断传来的方向看去,而下一刻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难以想象的可怕一幕!
原本沿着营寨四周延伸的十数座高耸的瞭望箭塔,此刻以各种怪异的姿势在空中挣扎着歪斜着,“吱呀呀”刺耳的声响此起彼伏,从高空看去,整个大营的人都已经被惊动了,乱纷纷地聚集在校场上茫然无措地呆望着这里,只有一些精锐旗本大惊之下仍慌而不乱,在矢赖将军的指挥下正分头赶往各个塔楼,视野之内仿佛是末日般的杂乱不堪,尖叫声、嘶吼声、求救声回荡在耳边,令人好似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现实有时候却偏偏会压倒人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在几千人的惊呼声中,就在泉三郎的右手边,一座摇摇欲坠的木塔终于被破坏了最后一点平衡,在呼呼的风啸中快速倾斜,最后凌空坍塌,上半截断开向地面坠落而去。箭楼上的武士们依稀可见正徒劳地大叫着,胡乱挥舞着双手,可惜重力加速度下的半截塔楼没有给他们留下哪怕一丝生的希望。
“轰!轰!”巨大的半截木塔极其震撼地撞击在地面上,瞬间将一些原本站在那个位置或是来不及逃脱的人淹没在崩裂砸断乱飞的木料之中,至于塔楼上原本的武士,则早已在坠落之时便成了一堆肉泥,发出仆仆的可怕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