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条城。
足利义昭依靠着小凳子,表情淡然的看着跪伏在下面的细川藤孝讲述着,当听到那些流言的时候,他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但也仅是如此而已,仿佛对于这件事情,他完全没有太多的想法一般。
“那藤孝你的意思呢?”足利义昭淡淡的问道。
闻言,细川藤孝有些诧异的看着足利义昭,他显然没有想到足利义昭在听到这件事情会如此的心平气和。在他的心中,当足利义昭听到这件事情之后,就算不大喜过望,也会狠狠的羞辱一番自己才对。
看到细川藤孝诧异的眼神,足利义昭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怨毒,但还是轻笑着说道,“很奇怪吗?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觉得藤孝你的想法才是对的。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么最好的选择是稳住织田家,不让幕府在我手上灭亡。”
闻言,细川藤孝顿时激动的说道,“殿下能够如此想,实在是幕府之幸啊!”
“呵呵,之前我想的过于简单了,倒是让藤孝你受了太多的委屈,从今天起,我希望你依然还能继续保持对幕府的忠心。”
“臣!定然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细川藤孝大声说道。自从他对足利义昭彻底失望后,就再也没有期望过他能够有什么改变,也因此,他才慢慢有了只要能够保住足利一族就足够的想法。
嘛,他所说的这个足利一族,乃是足利义辉的直系血亲,如今,除了足利义昭之外,就只有他才1岁的儿子鹤丸了。哈?今川家不就是足利一族的同族吗?咳咳,今川氏乃是清和源氏的后裔,虽然确实算得上是足利一族的同族,但如果一直往上捣的话,基本上全天下所有的武士、公卿们,都可以归入到四个家族之中,源氏、平氏、橘氏以及藤原氏。
听到细川藤孝的话,足利义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那么藤孝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理?”
“殿下,臣以为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织田家一同澄清流言。”说到这里,细川藤孝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足利义昭,发现他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之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再次说道,“虽然这件事情如果幕府不出面的话,无疑会让织田家受到全天下的质疑,但却也被动的承认了流言的真实性。届时,万一有哪方势力搬出一名足利族人奉起为将军,到时候我们在出面的话,可就非常尴尬了。”
虽然细川藤孝没有细说,但足利义昭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哪方势力指的是谁。“哼!你说得没错,如果我不出面的话,他们定然会以我已经被织田家所害,然后另外推选出一名将军!届时应仁之乱的惨剧就会再次上演。虽然这种情况会让织田家受到巨大的损失,但幕府的权威更会因此彻底丧失。”
“殿下英明!”细川藤孝闻言恭声说道。虽然足利义昭之前说得很漂亮,但细川藤孝怎么都没有想过他竟然会这么简单的就同意帮忙。毕竟在这之前,足利义昭一直表现的都恨不得织田家立刻灭亡一般。
而同样没想到的,还有织田信长。当他来到二条城见到足利义昭后,还没等他开口,足利义昭自己却开口提及了这件事情。“信长,具体情况我已经从藤孝那里得知了,幕府会配合织田家进行这件事情的澄清,绝对不能让制造流言的奸人得逞!”
闻言,不管是织田信长还是坐在他后面的木下秀吉全都呆住了,他们一脸懵逼的看着足利义昭,显然不明白这位大神今天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而这时,一旁细川藤孝的话让他们回过了神来。
“织田大人,不知道织田家准备如何澄清这件事情呢?在下认为,这件事情最好能够尽快解决。不然当流言彻底传开,恐怕会引来意料之外的麻烦。”细川藤孝恭声说道。
“那是自然!”织田信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沉声说道,“在下的想法是,本家联合幕府邀请周边势力的家督前来觐见将军殿下,如此一来,一切的流言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听到织田信长的话,足利义昭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不知道信长你准备邀请哪些势力呢?”
“在下认为,应邀请越前朝仓家、近江浅井家、和泉田山家、河内三好家……等诸多的畿内大名。”织田信长不断的说着,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直注视着足利义昭的眼睛,希望能够从足利义昭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破绽来。只是很遗憾,直到足利义昭开口的时候,织田信长也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很好,就按照信长你的办法去做吧!我这就是写诏书,让诸多势力上洛参见。”足利义昭点了点头说道。闻言,织田信长回头看了一眼木下秀吉,他顿时会意的上前喂喂足利义昭准备笔墨纸砚。
写完之后,足利义昭伸手就向一旁探去,想要按照以前的样子给诏书盖上将军印绶,只是手刚伸出去就僵在了那边,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印绶因为之前天下第一比武大会的事情,就一直被细川藤孝所保管着。
见状,细川藤孝慌忙上前拿出印绶,恭敬的放在了之前足利义昭习惯放的地方。而对此,织田信长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足利义昭的一举一动。
足利义昭平静的拿起印绶盖了下去,随后就递还给了细川藤孝。可细川藤孝哪里敢接?毕竟此时足利义昭看来已经决意和织田家复合,根本没有必要将印绶放在自己这边。可如果直言的话,又恐织田信长不高兴。无奈,细川藤孝只能转头看向织田信长,眼神露出一丝哀求,意思不言而喻。
对此,虽然织田信长依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足利义昭会突然有如此的转变,但既然足利义昭露出了和好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毕竟如果真的能和幕府和好,那么对于织田家来说只有好处。
虽然就算不和好,织田信长也一样能通过幕府办到许多想要达成的事情,但显然,效果不会有足利义昭那么好。就好像如今的流言一般,如果不是因为足利义昭几乎没怎么露过脸,又怎么可能流传的起来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随着幕府和织田家的交恶,使得织田家不得不在许多地方依赖于朝廷。虽然目前来说,织田家和朝廷之间的合作很是融洽,但织田信长却显然不希望所有事情都依靠朝廷。如果这样的话,万一出现什么问题使得织田家和朝廷交恶,那么织田家就彻底失去了大义。
看到织田信长点了点头,细川藤孝连忙恭声说道,“之前只是因为事情有些特殊,殿下的印绶才由属下保管,如今事情已经解决,还是由殿下自行保管才是。”
闻言,足利义昭又看了看织田信长,见状织田信长沉声说道,“确实如此,之前事出有因,如今印绶自然当有殿下您亲自掌管。”
点了点头,足利义昭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手将印绶放在了案几上,然后将写好的诏书交给了木下秀吉。
结果木下秀吉呈上来的诏书,织田信长仔细看了几眼,发现诏书中确实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这才恭敬的拜伏在足利义昭的面前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这就将诏书送出。”
“嗯,一切就拜托信长你了。”足利义昭点了点头说道。说着,足利义昭话锋一转,忽然对织田信长笑道,“信长,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于你,不知道你是否能答应呢?”
闻言织田信长楞了一下,不过还是恭声说道,“殿下请说,只要在下能够办到,定然不会推辞。”
“呵呵,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我的幕臣藤孝你也知道,乃是拥有大才的家臣,不过如今幕府没落,他在我的麾下其实完全无法展现他的才能,所以我决定让其侍奉于你。如此一来,不但能够让其尽展其才,也能够加强幕府和织田家之间的关系,你觉得如何?”足利义昭轻笑着说道。
闻言,所有人顿时就傻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坐在那边笑眯眯的足利义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假的足利义昭吧?”
而细川藤孝更是惊慌的大喊道,“殿下,是不是属下做错了什么事情?!请殿下明言,不要驱逐属下啊!”
虽然细川藤孝之前对足利义昭失望透顶,但既然其已经改变,那么作为幕府的忠臣,细川藤孝自然会继续辅佐。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才刚刚下定决心,足利义昭就将他送给了织田信长。
闻言,足利义昭轻笑道,“藤孝,你放心吧,我并不是驱逐你,只不过是让你作为幕府的代表去侍奉信长,以此为幕府和织田家之间建立沟通的桥梁。我想了很久,之所以之前会出现那么多的误会,就是因为幕府和织田家之间的沟通太少了。”
说完,足利义昭转头看向织田信长笑道,“信长,相信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到底什么情况的织田信长下意识的回答道,“那是自然,藤孝乃是大才,如果能够为本家效力,乃是本家的幸事!”说完,织田信长才回过神来,连忙询问道,“不过在下觉得,还是得细川大人自愿才是。”
“那么,藤孝你愿意吗?”足利义昭轻笑着问道,“不用担心,就算你去了织田家,也依然还是我的幕臣。”
闻言,细川藤孝这才相信足利义昭并不是打算驱逐自己,连忙拜伏在地恭声说道,“既然如此,属下愿意。也请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和织田家在各个方面进行沟通,让织田家和幕府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
点了点头,足利义昭又看向织田信长问道,“藤孝已经答应了,那么信长,以后藤孝就拜托你了。”
“请殿下放心,在下定然不会辜负细川大人的才能。”织田信长恭声说道。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足利义昭是什么意思,不过细川藤孝成为自己的家臣,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嗯,那就这样吧,流言的事情,就拜托信长你了。”足利义昭淡淡的说道。
“是!”
众人拜伏,随即织田信长就准备离开,只是走到御所门口,织田信长忽然转头对木下秀吉说道,“猴子,随我一同返回美浓。”
木下秀吉闻言愣了一下,不过立马就反应过来说道,“是!”
“多谢织田……主公。”一旁的细川藤孝恭声说道。他听出了织田信长的潜意思。虽然表面上织田信长只是让木下秀吉和他一同返回美浓,但木下秀吉为什么呆在二条城?不就是监视足利义昭吗?如此一来,让木下秀吉返回美浓,意思自然是解除对足利义昭的软禁了。
“呵呵,既然将军殿下主动示好,我自然不会不领情。”织田信长轻笑道。
只是回到美浓之后,织田信长第一个命令不是派人去各地送诏书,而是招来了木下秀吉。目的,自然是搞清楚足利义昭到底在搞什么鬼了。
“是!”木下秀吉闻言立刻应道,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小本子,飞快的念了起来。
只是很遗憾,通篇下来,织田信长没有听出任何有疑问的地方,从一开始的各种咒骂,到后来的沉默,听起来似乎都是正常的表现。
又听了一遍,织田信长忽然问道,“足利义昭有孩子了?”
“是,去年二月,爱子内亲王产下一子,将军殿下为其取名为鹤丸。”木下秀吉沉声说道,“将军殿下非常疼爱这个孩子,直言其将是幕府中兴的希望,甚至因此也和爱子内亲王感情变好了许多。”
“嗯……”织田信长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见状,木下秀吉恭敬的施了一礼后,就下去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孩子的原因?”织田信长疑惑的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