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一次的吉祥物,魏国王后和太子同车而坐,让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他们的面容。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整个陶邑,无数陶邑城中的居民们走上街头,面带惊讶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已经死去的魏国前任国君就已经抛弃过陶邑一次,在赵国庞煖大军的兵锋压力下逃亡到了睢阳城。
如果不是后来向赵国求和成功,陶邑城怕是已经归赵国所有了。
想不到才短短的半年多时间过去之后,这一幕竟然再一次的重演了。
魏王圉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老婆和儿子,却依旧在赵国人来袭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逃离了陶邑,甚至就连象征性抵抗一下、坚守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被带走的不仅仅是太子和王后,同时还有许多大臣以及他们的家室,浩浩荡荡的队伍和马车一直走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差不多日落时分才全部开出了陶邑城。
对于这种行为,陶邑城之中的居民自然是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就又走了?”
“嘿,看来这些肉食者是被那赵国人吓破胆了,去年大王便逃了,如今这位太子……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也!”
“汝懂个甚,现在的魏国可不是太子能够做主的。吾听说啊,抛弃陶邑那根本就是武襄君的主意!”
“武襄君?他为何要抛弃陶邑?”
“汝不知道?赵王都已经晓谕天下了,说武襄君当众毒杀先王,又胁持了太子和王后,如今赵王出兵正是为了诛杀武襄君这个逆臣,然后……”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便有人急急打断道:“噤声!如今谁人不知此事,但是谁又敢说出来?汝现在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事,难道不怕被武襄君之耳目得知不成?想想这阵子菜市场的那些尸体,那可是要杀头的!”
“嘿,杀头?现在他武襄君都跑路了,谁来杀吾的头?怕是他武襄君自己的人头都快要保不住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摇了摇头,叹道:“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臣乱政,此乃是亡国之道也!难道堂堂大魏,竟然已经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了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场叹息,又有人忍不住说道:“吾有一兄在赵国之中行商,听说如今的赵国人不但能够足额授田,更有许多农具和耕牛免费租用,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舒坦呢!汝等说说,若是这陶邑归了赵国,那吾等的日子会不会比在魏国时要更加好过呢?”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开始有心想要喝斥这个家伙的卖国之言,但是仔细一想的话,似乎……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有人道:“说是这么说了,但是汝等莫要忘了当年大梁城可是被赵国人给淹了!此等深仇如何不报?”
又有人道:“当年武安君白起同样也淹了鄢都,楚国人又能够拿他如何?南阳郡和南郡的楚人还不是老实当了几十年顺民?在这乱世之中,能够苟全性命便已经是不易,就别提甚么报仇不报仇了。吾伯兄亦是从军死在战争之中,但是吾现在只希望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过几天和平的日子罢了。”
一片沉默之后,再一次有人开口道:“其实去年之时赵军入城,倒也算得上是军纪颇佳……”
“但是这一次赵军乃是以讨逆之命而来,而且那主将亦非庞煖而是乐乘,却又说不准如今赵军进城之后该是哪般景象了,说不定烧杀掳掠亦是有可能的。”
一说到这里,众人顿时就没有了聊天的兴致,有人道:“且都回家去吧,等到赵军进城之后,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咯!”
众人一番感慨,慢慢的也就淡了聊天的兴致,全部散去了。
如果此刻段干子还在城中的话,那么凭借着他在城中的众多耳目就不难发现,那些原本已经消失在他视线之中的赵国胡衣卫们又再一次的冒了出来,开始在陶邑城中四处传播各种反对段干子、亲善赵国的言论。
但是此刻段干子的大部分党羽已经随着他而离去,剩下的人自顾尚且不暇,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有什么人来考虑捕杀这些胡衣卫的事情了。
等到入夜之后,由于整个魏国陶邑城之中几乎绝大部分的官员以及武装力量都被段干子给带走了,于是小规模的零星治安事件开始发生了。
但是这还并不是结束,因为当那些原本只是抢劫的恶徒们发现完全没有任何官府众人来替受害者出头之后,恶徒们自然就变得更加的猖狂而肆无忌惮了。
根据后来的统计,单单是在段干子率领大部队离开的当天,陶邑城之中就发生了至少六七十起恶性治安事件,并且多名受害者因此而受伤甚至身亡。
而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这个数字立刻就迅猛增长到了两百多起。
第三天的时候,已经开始有成队的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入许多店铺之中哄抢财物了,许多商号不得不关门大吉,大量的陶邑居民开始拖家带口逃出城池。
到了第四天,形势越发的失去控制了,恶徒们已经不再仅仅满足于抢劫平民和商人了,他们甚至开始几百上千的集合起来,有组织的对那些大贵族们留下的宅邸进行进攻和洗劫。
陶邑城之中的混乱在这一天达到了最高峰,即便是远在二三十里之外的赵齐联军大营都能够在夜晚的时候看见来自陶邑城之中的熊熊火光。
对于这一点,齐国主将匡梁显然有些不解。
“乐乘将军,明明陶邑已经是触手可及,为何汝执意要在此处等待两天时间?”
乐乘微笑的对着匡梁作出了解释:“匡梁将军,吾才是联军之主将,汝只需静候吾这个主将之命便是。”
匡梁默默的回到了自家的齐军营地之中,告诉那些渴望着利用这一战来建功立业的齐国将军们一句话。
“谁要是再让本将军去找乐乘出战,本将军就让他知道什么是本将军的怒火。”
虽然搞定了匡梁,但是另外一个有疑问的人又出现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乐乘的副将剧辛。
剧辛也不客气,直接找到了乐乘就开始了提问。
“将军,为何还不入城?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陶邑就要毁掉了!”
剧辛现在是北军中郎将,和乐乘的南军中郎将属于同一个级别,加上剧辛的老朋友兼上司庞煖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说起话来自然也是特别的有底气。
对于剧辛的质问,乐乘就不能够做到无动于衷了。
于是乐乘在一番犹豫之后做出了回答:“剧辛将军,想必汝应该知道大王这一次交待给吾等的任务。”
剧辛点了点头,道:“吾当然知道,那就是夺下所有的魏国土地,所以吾才更加的不能理解,汝为何要在陶邑城外浪费这么多天的时间!”
乐乘沉默了一会,答道:“剧辛将军也曾经为燕国亚卿,当知道想要攻伐一地容易,但是攻下之后得到该地的民心却是颇为困难的事情。”
剧辛楞了一下,随后开始明白了些什么:“所以汝的意思是,汝想要等到陶邑乱起来之后,再进城去收拾残局?”
乐乘点头道:“正是。”
剧辛沉默半晌,叹道:“可若是提早几天进城的话,那么陶邑城中就会少死很多人,至少几千甚至是上万人会因此而活命!”
乐乘摇了摇头,沉声道:“若是不能够凭借着这个机会一举收复陶邑的人心,那么将来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付出更多的性命作为代价!”
乐乘说到这里,特意加重了语气:“与其在将来用赵国人的性命来收复陶邑人心,不如现在用魏国人的自相残杀来让他们明白,只有强大的赵国才能够让这座城市得到保护,只有成为赵国的一份子才能够让陶邑更好的发展起来!”
剧辛再次沉默,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想必将军明天应该可以进城了罢?”
乐乘犹豫半晌,最后还是说道:“便如剧辛将军所言罢。”
剧辛如释重负,朝着乐乘深深的行了一礼:“如此,剧辛便替陶邑城中数十万子民谢过将军了!”
看着剧辛离去的身影,乐乘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声音突然在乐乘的这座帅帐之中响起了:“乐乘将军,根据事先的计划,汝应该再多等一天时间的。”
乐乘脸色微微一变,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吾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将!告诉汝的主人,吾和他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并不代表着他能够对吾指手画脚发号施令了!”
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后说道:“吾之家主只是希望和乐乘将军合作各取所需罢了,毕竟乐乘将军也不希望一辈子屈居于廉颇和庞煖之下吧。”
乐乘脸上的厌恶之色更浓,沉声道:“够了!立刻给吾离开此地,回去告诉汝的家主,以后不要再给吾出这样的主意了!”
……
翌日,赵国大军在乐乘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开入了陶邑城中,在万千陶邑居民的翘首以盼下接管了整座陶邑城。
根据赵国史官记载:“王十二年,乐乘率军南伐段干子。段干子胁魏王后、太子及诸多公族南逃,陶邑大乱。后乐乘进军陶邑,秋毫无犯,三日擒罪犯千人斩首于城中,陶邑民心由此尽归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