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八岁开始, 她就开始独立养活自己。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接一些翻译工作,有时是文件翻译,有时是陪雇主直接做即时翻译。在年底她就接了一单这样的业务:陪一个著名外事公司的负责人张野去见一个法国人, 谈一个合约。
可是从一踏进那个客房起, 她就后悔了, 后悔接下这个工作。因为从看到她开始, 那个法国佬的视线就再没离开过她。那种垂涎, 贪婪,不怀好意的目光除了让她厌恶,也让她鄙视。而更让她鄙视视的是张野漠视漠然的态度。倒真是秉承客户至上的原则。宁西若表面上冷静, 心底下实则冷笑。大抵这就是商人的本性,利字当头, 利字为先。
她本想尽快谈妥, 立马抽身。可是她又料错了。在谈到差不多, 只剩盖章签字那个环节时,他突然打住了, 说饿了,要吃饭,要他们陪他吃。
看着灼灼的色迷迷的眼神,便有离开的打算了。可那个法国佬也早看穿她的心思,硬是搪塞了好多个借口使她没法离开, 还趁机摆了一大桌子菜, 来个盛情难却。
在席桌上,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灌西若喝酒, 却都被西若一一借故推掉。一开始那个法国佬还有耐心, 到了后来就开始不悦了。他对着张野唧哩呱拉说了一大串法语,大约是骂宁西若不知好歹, 然后约不签了这样的话。
虽然听不懂,到看他那个样子,张野也知道他是怒了,忙卑躬屈膝的膝的看向宁西若,其意昭然若揭。
宁西若冷笑,鄙薄浓的化不开:“你在ZH市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做不嫌有失了身份吗?”
他讪讪低下头,脸顿时涨的通红,也尴尬,也难为情:“你也知道现在经济不景气,我还指望这单生意…”
“那也和我无关。”西若冷嗤一声,抽身就走,却被法国佬强行扯回来,扯得她半个胳膊火辣辣的疼。
“你放尊重点。”宁西若回眸厉斥,掩不住的厌恶。法国朝朝张野使个眼神。他眼神闪了几闪,有迟疑一划而过,但终究还是化成决绝,歉然的掠过宁西若一眼,狼狈的倒退出去,而尤为专业的是,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他都没忘记要把房门锁住。
西若不甘心的扭动着扶手,果然是纹丝不动的。
“你出不去的。”法国佬这才放心的放开西若,神情里说不出亵猥。西若皱着眉头,厌恶的只想吐,但与此同时她反而平静下来,当然也不得不平静下来。
“你想怎么样?”西若眸光微闪,谨慎的盯着他,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
“你说我想干吗?”他阴阴的说着,扑向西若,眼睛里全是情欲。
西若大惊,本能的就往一边闪,不想却正撞进角落里。
“我有钱有身份有地位,你跟着我不会吃亏的。”法国佬舔着嘴唇,一副讨好的嘴脸。
“钱?身份?地位?”西若冷笑,更是厌恶,看着他的眸子也更像在看一个小丑“怕是你的钱你的身份你的地位我还看不进眼里。”
这样赤裸裸的鄙薄终于彻底激怒了法国佬。
“你不要不识抬举。”他阴下脸来,布满欲望的眼睛里露出凶恨的光,显得人更加的猥琐。说着又红着眼扑上去,贪婪的将宁西若蹂躏至怀里,如一只饥渴的狼,疯狂,急不可待,使得宁西若的挣扎变的微不足道。宁西若脸色顿时开始煞白,身体也开始不可抑制的抖起来。
“叶铭楚,救我。”她忽然抓起手机大喊,惊惶失措之态尽显无遗,后来她说,当时她全乱了,真怕了,可是唯有这五个字却清晰的紧。
“叶铭楚?”仿佛这三个字是是一道符,让人闻之丧胆。法国佬蓦地一凝,放开她,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的理智“你认识叶铭楚?”
宁西若冷哼一声,趁机摔开他,啪啪就是三个嘴巴子狠狠甩在他脸上。
法国佬的脸瞬时涨的像发酵的馒头,说白又红,说红还不是全红,五个清晰的掌印冷冷的嚣着,张狂无忌,衬的他脸更是滑稽。
法国佬大怒,一边气急败坏的叽哩呱拉咒骂,提起她就狠狠的甩到床上,一双涨成青色的蓝眼睛里蓄满狰拧。巨大的弹性将宁西若弹起来又弹回去,震得她头发晕,也将她口袋中的手机震到地面上,摔的粉碎。西若大惊,颓然的看着一地碎片,一丝绝望划过心头。
与此同时,法国佬却是一步步逼进她,用一只臭手狠狠的扯住她头发,因为怒,他原本周正的脸已经开始狰拧。宁西若更是大惊,花容顿时失色,惨白惨白的如纸般斑驳凄然,她开始本能的往后缩。
“你放尊重点。”西若大喊,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否则,否则叶铭楚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少拿叶铭楚来说事,”法国佬阴阴笑着,一张脸已经晃到她眼前,一双手也越加的按耐不住“他身边根本没有女人。”
“谁说我身边没有女人。”一声激烈的门响,一句喘息起伏的冷语,一个人破门如入,如一阵肃杀的风,冷凝成霜。叶铭楚就是那阵风,那层霜,阴冷的足可冻结一切尘嚣。
“叶…”法国佬身体一僵,冷汗涔一身,重重跌坐到地面上,颓然了一片死灰。而宁西若也是重重的倒向身后,倚靠在靠枕上,长吁了一口气,似乎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也透支了她透支了她所有的气力。
叶铭楚并不理会法国佬,直接走到西若面前,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冰眸中温情慢慢回升。这一刻的她那么狼狈,是他从未见见过的狼狈,可是就是这份狼狈无端的暖了他的心。
他俯下身,轻轻抱起宁西若,向外走去。可是他叶铭楚又怎是肯善罢干休的人,她的狼狈是回回温了他的冷,却平息不了他的怒。终于在踏出客房的最后一步时,他停住了,却没有回头,只眼波里的狠张狂到放肆。
“一个月,我会让你一无一无所有。钱,身份,地位一样不再属于你。”他终是说,很慢不重,但是绝,斩钉截铁的绝。
而也在这时,自电梯口方向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杂乱程度应该不止一个人。叶铭楚凉凉一笑,有冷光四射,有讥峭张狂。只是他什么都没说,也并不做停留,直接穿行而去,任那群所谓的酒店高管对着他们诚惶诚恐,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
“果然是财大气粗。”一直埋头缩在他怀里的的宁西若这才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是个势力的社会。
听到这话,本来打算进电梯的叶铭楚突的将她扔下来,自顾的走进去。宁西若一愣,苦笑,也跟着进去。
“宁西若,真不知道你是大胆还是没心没肺?你自己听听,你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他本来就是个混蛋,你还敢那么惹他,万一…”现在想起来他还有些后怕。那时他在开会,突然收到她一条短信,没头没脑的,只有酒店名和房间号。他虽觉得奇怪,也没放在心上。又隔了时间,她又拨来电话,却没人说话,他本来都想挂了,却在这时听到里面隐隐的对话,让他大惊,他第一反应是她遇到了状况。
“你不是来了吗?”她却只淡淡接口,眸中一片清明,完全没了刚刚的惊措。其实从进入那个客房开始,她就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为了以防万一,她发了那条信息那个电话。有些事到底是被她预料到了。
“如果我没接到信息或电话呢?”他的脸愈冷,其中更有后怕“又或者我来晚了或不来呢?”
“那我只好赌喽”西若无辜的看着他“不过我赌赢了,不是吗?”
“哼哼”叶铭楚冷哼着“有谁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宁西若,你不是自诩最爱自己吗?什么时候变的那么不冷静了?”
“我没法保持冷静。”她很快说,眉毛几乎拧成一个疙瘩,想到刚才那人的龌龊嘴脸,她浑身就发怵,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那你想过没有,不是每次都都有人来得及救你的,人要学会自救,至少应该先学着忍耐,等着有人来救你。”
闻言,西若却是一愣,怔怔的看着他出神,连电梯停了都不知道。
“又怎么了?”铭楚没好气的把她拉出电梯。
“你说的跟我妈说的一样呢。”宁西若笑笑,一丝顽皮浮过眼内“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嗯?”
“那是我第一次出去做翻译,年轻比较小,没有经验,很害怕,而更我害怕的是,也遇到今天这种情况。”
“然后呢?”
“是我妈救了我。她也跟我说,西若,我不可能每次都能赶上救你,你要学会自立自救。”
“那时你多大?”
“十八岁,高考之后。我妈说,我已经成年了,应该学会自立了,让我自己出去挣第一年的学费。然后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没有向她要过一分钱,也再没有让她帮过我。我慢慢学的很谨慎,小心翼翼的生活工作学习。可是这次我承认是我大意了。”说起往事,她没有露出任何难过或感慨,很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看着她淡淡的样子,叶铭楚忽然有说不出话的感觉,他不知道是否她的内心和表面上一样平静。
“你会不怪她?”良久,他说,也是淡淡的,淡到几乎让人以为他没说过。
“怪?”西若低头笑笑“何止是怪?有时候我真的恨她,恨她的独立。因为她的独立,她也不允许我软弱。所以从很小开始,她就倾尽所有教给我很多东西。她教我独立自我,对等付出;她教我宽容善良,厚德载物;她教我从容豁达,淡泊,洞察世事;她教我坚强隐忍,自尊自爱。唯独她没疼过我,宠过我,也没教过我怎么去宠人,疼人。可是她不知道,这恰恰才是我最想要的。所以当见到佟奶奶和小雅时,我就知道她们身上有的就是我想要羡慕的东西。所以我要守住它。”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赞助那场比赛吗?”叶铭楚突然又说,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谈起最初的情形。
“为什么?”
“好奇。”他看着她,笑笑“纯粹好奇。你不接受blank,却逼着自己去参加他的酒会。所以我想看看,对于你不喜欢的公众活动,你会不会参加?宁西若你比我想的要坚持。”
“一直以来我很希望像其他人一样有很多朋友。所以我会很用心对她们,她们对我也好,但总会有保留。比如,她们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谈起她们的男朋友,也更不会让我见到他们。”
“为什么?”
“嫌我太漂亮了。你信吗?”她偏头笑,玩笑意味很重,可分明有淡淡的忧伤。
叶铭楚笑笑,嘴角的弧度也带着几分孩子气“我见的漂亮的太多了,已经没感觉了。”
“呵!”她拂拂头发,在台阶上坐下来“在大学时,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她很优秀也很自信。她说,宁西若,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没有自信的人。我们很谈得来,也说要做好朋友。但是,终究还是没做到诺言。”
“为什么?”
“很简单也很俗的故事。她说,带我去见她喜欢的人,然后那个男生对我一见钟情。再后来她哭着对我说,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最后只有慢慢疏远喽。”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清透,有种洗尽铅华的波澜不惊,有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漠,仿佛她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叶铭楚的怒。
大约在一个月之后,张野竟然灰溜溜的跑来找她,将她堵在宿舍楼下。
宁西若看到他,立刻冷笑一声,直接越过他。张野忙巴巴的紧跑几步,扯住她衣角,一副低三下四的小人姿态。
“宁小姐,救救我,帮我向叶先生说一声…”
“呵”宁西若厌恶皱紧眉头甩开他,冷笑“救?我何德何能能救得了你?”说着,厌恶的甩开他,扬长而去。
“你不要以为他叶铭楚有钱有势就可以随心所欲。他是可以扳到那个法国人,但他也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你知道法国人的后台是谁吗?是叶铭楚的死对头贺氏的贺综啊。”被她一拒,他的小人的心态又涨起来。
宁西若果然身子微震,停下脚步。
“你以为贺总会轻易放过他吗?”他的笑更沉,更颇有些狗急跳墙的兴灾乐祸。
经他一说,宁西若反倒笑了,连一点脾气都没了。
“张野,你就一彻头彻尾的小人。”她说,很淡的语气,完全将一个人忽略过去的淡。
这样的人她不屑计较。
“我要见你们叶总。”宁西若直接到了千叶总部。
“不行。”她连进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保全冷冷拦在外面。据说,是叶铭楚下的命令,谁都不见。
“那我要见你们冷副总。”她只有退而求其次。
不一会儿,冷子越就出来了,步履匆匆的,显的很忙碌疲倦。
见到宁西若,他显然有几分惊讶。“真是稀客。”他笑笑,说话的口吻和叶铭楚差不多少,不显山不露水,听不出多少情绪变化。
“我要见叶铭楚。”她懒的猜想他的想法,直接开门见山。
“你最好等会。他刚休息。”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他最近压力很大。很有可能被停职查办。”
“为什么?”看到冷子越似笑非笑的注视视线,她立马低下头,乖乖闭上嘴巴。
果然她立刻听到他说:“你说为什么?”说着,他忍不住头疼的蹂揉额角“铭楚非法控制股市,拖垮了法国佬,也严重影响了股市的正常运行,大大损害了公司名誉,惹得总部董事会很是恼火,再加上贺综那个混蛋从中捣鬼,这次怕是在劫难逃。”
“那个贺综到底和他有什么过节,这么针对他?”
“这个…”他摸摸鼻子,开始吞吞吐吐“你最好自己去问他。”
“我要见他。”她又说,固执而坚持。
“他在休息室。还有”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帮我劝劝他,这次确实是他太不理智。”
叶铭楚并没有睡觉,只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闷闷出神。看到宁西若,他并没有什么或惊或讶的反应,只闲闲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要被停职了,过来慰问一下。”她没好气的关上门,语气很不善。
“你听谁说的?”他眸光顿时锐利起来“冷子越?”
“这重要吗?”宁西若反问,隐隐有些动怒“叶铭楚,现在是不是该换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理智了?”
“我向来说话算话,我说一个月就不会让他多过一天。”叶铭楚也有些动怒,变的很冷酷。
“你是让他一无所有你呢?现在就是你想要的?”西若长吸一口气,声音慢慢软下来“今天张野去找我了。叶铭楚算了吧!”
“呵。他还敢去找你?”叶铭楚越发的冷下来“我告诉你,不可能。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是我没事啊!”
“宁西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仁慈了?”他双眼微眯,很是不悦“你现在是没事,那万一…”
“没有万一”西若很快打断他,从来没有过的柔和“叶铭楚,我从没怀疑你会不去救我。真的,从没有。”
“咳咳,那个…”他反倒开始无措起来。
“我还是喜欢你对我刻薄一点。”他竟然说。
“呵!”宁西若语结,哭笑不得,狠狠瞪他一眼,转过身就走。
“等等”他忙起身抓住她。她别过眼去,不予理会。
“陪我出去放松一下。”
“哼哼”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停职查办的。”他笑笑,很笃定的说。
“那个贺综和你有什么过节?”她忍了忍,终于没有忍住。
“不要跟我提他。”叶铭楚的脸顿时冷了几分,似乎很烦躁。
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宁西若倒愣了,不知该说什么。许是见自己有些失态,叶铭楚苦笑,刻意解释一句:“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的人而已!”
那一次叶铭楚到底是放过了张野,他最终也没被停职查办,不过在总部及各分公司进行了通报批评。后来再回想,宁西若认为,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真的接纳他,甚至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