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会上,郑一鸣宣布将二科分成三个小组,继续沿用老人带新人,骨干带储干的模式。
洪刚如愿以偿,当上了一组的组长,杜源、苏长运分到了他手底下。
二组有孙越、罗大伟、赵宝乐三人,孙越担任二组的组长。
陆远和林俪被分到了三组,胡英红胡大姐担任组长。
对于这个结果,无论是一组,还是二组,都是没什么悬念的。洪刚签下了金盛家纺这笔大订单,替二科开门红,出任一组组长也是实至名归,由他带领杜源和苏长运,完全胜任,没毛病。
孙越和罗大伟搭档二组,也是强强组合,美乐纺业本来就是孙越先挖出来的客户,罗大伟算是协同完成,由孙越出任二组组长,罗大伟尽管心里可能有点不服气,但大体上也是认同的。
胡英红胡大姐出任三组组长,也没什么可以挑刺的,毕竟她在分组之前也独立完成了一桩业务。虽然她这桩业务采购量比较小,但却是通过互联网挖掘到的客户资源,这是比较有代表意义的。就她这个事情,郑一鸣在向关良义的报告里可没少花心思,他用大篇幅的文字去重点介绍,他说这是销售二科作为三棉厂改革试点,在改制进程中摸索到的新型业务模式,极具特殊意义。
林俪作为一个女生,放到胡英红的三组,也能理解。
众人最不能理解的是,陆远怎么也被划到三组去了?
不止大家伙会儿不理解,就连陆远自己这个当事人也不理解。
按理说,陆远作为金盛家纺的参与者,最应该加入洪刚的一组。毕竟他和洪刚有过成功的合作经验,分组之后再放到一起最为合适不过。即便不放到一组,也该放到二组去啊,怎么混到女人堆里去了?
用郑一鸣的话讲,把陆远划到三组,是出于充实三组整体实力的考虑,毕竟陆远有过金盛家纺的经验,比起赵宝乐他们来,也算半个业务老人了。当然,他也是考虑到胡英红和林俪都是女同志,有的时候多个男同志搭组做事,也会方便很多。
郑一鸣的这两点考虑,基本都能成立,也都能说得过去。
不过甭管能不能说得过去,陆远都没什么意见,因为作为科室老大的郑一鸣在下班时留住大家,是宣布分组,而不是讨论分组,所以服从领导安排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对于把洪刚和陆远分开,孙越和罗大伟肯定是暗暗叫好的,至于洪刚自己,倒也无所谓,虽然说陆远这小子聪明和机灵,但不代表就非他不可。金盛家纺这单买卖,在洪刚看来,陆远的确是帮了大忙的,但没他帮忙,最终结果也不会变。毕竟金盛家纺对高密度细纱的需求,这是事实,哪怕金安民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但有需求终究是有需求,骗不了人的,早晚都会摆在台面上的。
少了陆远一个帮手,却多了杜源和苏长运两个成员,怎么看都是后者划算。
宣布完分组之后,郑一鸣才放众人下班。
……
回到家,吃完饭,陆远把分组的事情说给了老爸老妈听,当是饭后谈资。他知道老爸特喜欢八卦他们厂办大楼里的事,然后回到车间说给他那些工友听。毕竟有个和厂里领导同在一栋大楼里上班的儿子,也是陆青山在车间里为数不多显摆的事情。
陆青山端着搪瓷缸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倒有几分他们车间主任老李的派头。
他对于儿子被分到第三组这个事情,有自己另外的见解。他跟陆远说,郑一鸣之所以没让他进一组,明显是不想让洪刚一家独大。陆远无论是去一组还是去二组,都会让两组之间的实力形成悬殊,所以去两个弱女子的三组是最为合适的。
被陆青山这么一说,陆远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分组模式的确能让团队之间形成竞争力,在你争我逐的过程中扩大业务量,提升签单率。但是所谓竞争,也得是组与组之间旗鼓相当,方能算竞争。如果实力悬殊的话,就不叫竞争了,那叫吊打。
陆远竖起拇指,对陆青山称道:“爸,你这瞎琢磨的本事还真不赖!”
“什么叫瞎琢磨?”陆青山把搪瓷管往茶几上一放,指了指电视,说道,“你爸我书读得不多,但这三国可没少看,这些当领导的门道儿啊,三国里都有。晓得伐?”
“照你这么说,这郑一鸣当领导当得挺行呗?”吴秀琴刚洗好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正好听到陆青山的这番话。
“那是,不然你以为他在厂招待所当了那么些年的主任,光知道陪厂领导们喝酒了?”陆青山说道。
吴秀琴把围裙一解,捋了捋衣裳,对陆青山说道:“行了,别瞎掰呼了,走吧,记得把东西提上。”
说着,她指了指茶几边上的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瓶洋河大曲,还有两条利群。
陆远刚才回家时就看到了,还以为是哪个远方亲戚来家里做客送的。现在听老妈这意思,是他们准备送人的。
他好奇问道:“怎么,你们这大晚上的,是要走亲戚串门?”
“你小孩家家的,别问三问四的,”吴秀琴瞪了陆远一眼,然后见陆青山屁股坐在沙发上,就没挪过窝,免不得催促道,“陆青山,你走不走?”
陆青山突然沉下脸来,摇头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我自己去?”吴秀琴瞪大了眼睛,眼中迸火,有些愠怒道,“我一个女人家,大晚上去别人家里送东西,算怎么回事?你赶紧的,陪我走一趟!”
陆青山一言不发,还是不肯动屁股。
吴秀琴霎时恼火,走到陆青山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陆青山,你是真长本事了!你个囊货,你要真有那么本事,今天我们家就不用送这个礼了!”
对于老爸老妈吵架,陆远从小就习惯了,都吵了这么多年了,早就习以为常了。今天你骂我窝囊废没出息,明天你骂我泼妇算盘精,隔两天又好了。
但是听老妈说要送礼,陆远却是微微一愕,难道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随即,他客串起救火队员,双手从后面微微抱住吴秀琴,做了一个撒娇卖乖的样子,将脑袋耷拉在吴秀琴的肩膀上,安慰道:“老妈你别急,我爸不陪你去,我陪你去,不过咱家要给谁送礼啊?”
“你别去了,这种事情爸妈自己去就行。你堂堂一个大学生,还在厂办大楼里上班,别瞎掺和这种事。”吴秀琴听着儿子这么懂事,顿时怒火被浇灭了一大半。
这时,陆青山从裤兜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根放到嘴里,打火机吧嗒一声点了起来,狠狠抽了一口,皱着眉头对陆远说道:“你妈要给王大脑袋送礼!”
“王大脑……呃,你说王叔啊。”陆远知道王大脑袋是谁,是劳保用品服务站的站长,也是他老妈的顶头上司。
而且他还知道,这王大脑袋以前是在老爸他们车间开叉车的。听老爸说这人年轻那会儿干活不出力,就知道溜须拍马,在车间里挺遭人烦的。后来也不知走了什么运,被老厂长相中调到了劳保站当临时副站长。老厂长也仁义,退休前给他扶了正,把临时改成正式,还把副字去掉了。这劳保站站长一当,就是七八年。
但他从记事起,老妈就在劳保用品服务站,一上就是二十来年。这站长都换了好几任,他老妈愣是没挪过地,真可谓是铁打的吴秀琴,流水的站长。所以王大脑袋当站长的这七八年,对老妈这位劳保用品服务站的“老革命”,一直都很客气的。但今天怎么突然就要给他送礼了呢?
陆远不解,问道:“这是为啥啊?妈。”
吴秀琴面色黯淡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知从何说起。
“哼!”
沙发上的陆青山重重地哼了一声,把抽到一半的烟在烟缸里用力一掐,铁青着脸,冷声道:“这王大脑袋真不是东西。他让你妈发扬精神,主动下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