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违反军法,卫长风可管得着朱令的脑袋是不是还在脖子上。
朱令终于意识到,这一回他玩儿的太大了。如果这一局赢了,他固然大胜,但他没想过,万一输了怎么办?他本以为这个问题不用考虑,一切都已经弄的妥妥的了,卫长风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然而,卫长风却真的翻了盘,而且是大翻盘。
他突然说道:“本官可以放了童将军,回京后,立刻上书陛下,请求放了童大人。童大人出狱包在本官身上。”
说罢看向卫长风。
卫长风倒是一愣。
他本以为朱令还会找出一堆理由来,或者大打官腔,甚至会以尚书身份威胁自己,这些,他和白起及众将都已经研究好了对策,没想到朱令居然直接了当的讲起价来。
如果按照朱令的说法,这个价是可以接受的,只是,朱令现在是这样说,过后又会不会这样做?对这个人可不能信任,这人的信誉比匈奴人可差远了。
白起在一边看卫长风犹豫,知道卫长风不敢信任朱令的人品,他开口道:“朱尚书回京要多久?童大人放出又要多久?”
朱令恨恨的看了白起一眼,现在他充分肯定,这个阴毒的主意一定是白起出的。但现在形势对他严重不利,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半月内必到京,一月内必放童大人出狱,如有差池,唯本官是问。”
白起点了点头,看向卫长风,那意思很明显:答应了吧。
卫长风其实真的不想答应。
好容易设了这么个局拿出朱令,一旦他脱局而出,天知道以后朱令会做些什么出来?但不答应又该怎么办?难不成真就把朱令砍了?
他终于点了点头:“如此,朱尚书,本帅因你有公务在身,这死罪先寄下,望朱尚书好生为官,造福百姓,如其不能,本帅必追你今日的死罪!”
卫长风这话的官腔倒也十足,究其原因,还是怕朱令食言,不肯放了童云。至于童浩然倒不必担心他放不放,他要不放,随时可以把朱令抓越来再砍,反正军营中的事卫长风说了算,怕只怕离了军营的事。
朱令点头,看了看四周,苦笑道:“本官可以走了吗?今晚不会再击鼓了吧?”
卫长风挥了挥手。
他也急于打发朱令走,好问一问白起为什么让自己答应这个条件。
朱令才一出帐,白起立刻说道:“谁都不要说话,我来解释。”
这句话堵住了所有人张开的嘴,不然帐内只怕要一片吵嚷声。
白起见众将不出声,慢慢说道:“咱们固然抓了朱尚书,但难道真能砍了他的头?不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能这样做的。所以咱们现在的目的首先是放了童将军,这一点朱尚书已经答应,完全不怕他食言,否则咱们随时可以抓他再砍,军营里的事,咱们说了算。”
众将都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众人倒都明白,就算有不明白的,听白起一分说也明白了。
白起见这件事解说清楚了,接着说道:“至于救童尚书,这个只能让朱令回京去救,除此之外,根本没办法可想,各位总不至于让朱尚书就在这里修书一封,书信一到陛下面前陛下就会放了童尚书吧?”
“可是朱令这狗官说话能算数吗?”李牙将问道,现在他已经不打算称朱令为朱尚书了,直称其本质:狗官。
白起笑了笑:“第一,无论他说话算不算,都只能这样办,咱们只能赌。第二,他当着所有人面承诺一定放童尚书出狱,这话要是传到皇帝那里,结果会如何?真要对质,各位不会不敢吧。”
众将一下子恍然大悟。
是啊,这放不放兵部尚书,可是皇帝的大权,你朱令居然承诺到京一定放,而且还设了时限,这可是夺皇帝的权呐,只此一条就是杀头抄家的罪,敢违背承诺,一纸御状告上去,朱令全家都不得活。
白起见众人都已经明白,又说道:“朱尚书于这勾心斗角之道很是明白的,他方才当着大家直接承诺,就是为了取得信任,如果自己没有把柄在咱们手,咱们也不可能放他。所以他有意的给了咱们这个把柄。只是这件事,如果拖个三五年,就算是把柄也没什么意义了,陛下不会对三五年前的这种事有什么大兴趣,所以我方才问他时间,明确了一月为期,如一月内未放,咱们的状纸就直达陛下面前。”
“对!”
“不错!”
众将纷纷附和着。
白起却打了个呵欠,看向卫长风:“卫将军,咱们可以散了吧?”
次日一早,朱令启程回京了。
行色匆匆而形单影只。
他现在也不求有人来送行,没人来杀他的头就算不错了。何况他承诺了一月为期,还真得抓紧,有白起在,他只怕没办法再把这个盘翻回来,只能先退一步自保再说。好在自己已经成功得了兵部尚书的权,也算是成功了,只是没有把童云逼到绝路而已。
一个时辰后,汉军也启程了。
虽然众人都担心朱令会不会食言,但无论如何,仗还是要打,军机已经被严重耽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这一回,他们的目标直指六百里外的锡林郭勒。
启程不久,卫长风就接到方镇海的信,信中先是报告了朱令可能要抓童浩然的消息,又问卫长风打算如何做。虽然信中没有明说,但看字里行间的意思,只怕是打算配合着卫长风起兵造反。
卫长风看罢了信,立刻点火烧掉,他可不想让这样的信落在别人手里。随即回了一信,令信使立刻送去,信中主要讲的倒是战事,言道北路军已经出动,请南路军也同样出击。在信尾则“顺带”着说到朱尚书已到,众将与朱尚书“相谈甚欢”,朱尚书与童将军“尽释前嫌”,而且正急急回京,“再议”童尚书的事情。
这封信除了军机之外,都是淡淡的说一些事实,只是,这些说法,相信方将军是能看懂的。
处理了信件,卫长风自统兵前行,才行三日,天却下起雨来,卫长风见雨水不小,虽然才过午后,也下令安营了。这不仅是雨大难行,而且北路军起兵时,南路军还没有动作,所以北路军也不宜太快。
众人安罢了营,天却睛了,弄的众我哭笑不得,卫长风叫来匈奴降兵打听,才知道这种了“孩儿雨”在草原上很常见。
匈奴人称这种雨为“孩儿雨”,意思是说这天气就象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而且变化极快,方才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大雨倾盆,你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又雨过天晴了。
卫长风见汉军已经安下营也就不必再起营了,再起营也走不了多一会儿天就黑了,干脆下令各士卒就晒一晒衣服,放上小半天的假。
下罢命令,他向童浩然的帐中走去。
这三天里忙于行军,卫长风实在没空去看童浩然,但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童浩然,他猜得到,童浩然一定是忧色满面,毕竟父女连心呐,怎么可能不担忧?
才行数步,远远的童浩然的帐篷已经在望,身后却有人急急的叫着他。
卫长风转头看去,却是新任第三队常将军安然。
安然与卫长风接触不多,但此前在与匈奴的第一次大战出,虽未在第一线,却及时供应了弩箭,果然是办事稳当,这几次他也连升了两级,当上了第三队的常将军。
卫长风只得等待安然前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安然匆匆的跑了过来,远远的看到卫长风,一脸喜色,急忙抢上来行礼,说道:“卫将军,末将无礼,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请您立刻指示。”
卫长风心里暗自叹息,心想这安然说话够啰嗦的,有说这话的空儿把什么事都说出来好不好?
“你说吧,是什么事?”他问道。
“匈奴军派来了使者。”廉自洁答道,“现在营门外相候。”
卫长风一惊。
和匈奴军作战数月,双方没有什么交往,现在他们却派来了使者,是来求和的?只怕不会,他们也知道算来求和也没有用,那么会来做什么?卫长风的心念电转,顺口问道:“他们在哪个营门处?”
“东门。”廉自洁答道。
卫长风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去看看,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安然在一边吓了一跳,急忙伸手相扶,心中大是纳闷,这无坑无坎的,卫将军怎么在平地上走路都不会走了?
卫长风站在那里想了一想,对安然说道:“让他们到西门前来相候,我要先换个衣服再会见他们。”
安然答应一声,转身去传令。卫长风看着安然的背影,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来的正好。”他轻声自语道。
匈奴的三位使者在西门前等了好一会儿,看着门前乱哄哄的景象,三个人都站开一些,不和那些乱哄哄的人流拥挤到一起。
他们看到了乱哄哄的人流,也听到了汉军将领的怒骂,更看到了一批盔歪甲斜的汉军士兵。
这些人并非有意装的,而是真的如此。原因很简单:他们方才晒罢衣服,出外放松了一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