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州和张成带着人杀到建设银行的时候,除了一滩血迹,已经人去楼空。随后有战士报告在建设银行后侧的小巷里传来枪声。他们便急忙往那里赶。
那时,正好撞上了追赶路边的日军小部队的尾巴,于是一场遭遇战打响。让人吃惊的是,那股日军小部队并不跟林州他们纠缠,而是用少部分人挡住他们,其他人没命似的对路边紧追不舍。
“小鬼子死咬着他们不放,那两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张成躲到墙角更换弹夹,和林州商量,“林队,要么我留在这里,你带人抄近道过去救人?”
林州想都没想拒绝道:“不行!我们现在在敌人的心窝里了,我们这点人,分兵必死!”
“那他们……”
林州摇摇头,“要靠他们自己了,我们不能丢了阵地!”
“走!撤回烂尾楼!快!快!快!”
这时,战火突击队的人首先急了,纷纷叫道:“队长,小路和老秦他们……”
林州不容商量地吼道:“服从命令!都给老子撤!快走!”
众人无可奈何,边打边撤,一直朝烂尾楼退去。
林州的动作还算快,就在他们刚刚撤出来的时候,大量日军部队包围了建设银行,同时美军第101空中突击师也在其他方向发起了进攻,宣告了新一轮大规模战斗打响。枕戈待旦的守城部队迅速奋起抵抗,夜幕中的贵港城再一次陷入激烈的枪炮声中。
“哒哒哒!”
路边刚刚拐过一个街口,一梭子弹打在墙角上,一颗反弹出来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大声喊道:“自己人!”
电信大楼左侧副楼上的守军也看清楚了刺秦身上的军装,同时也看见了上身只剩下一条汗衫的路边,上面一团血迹。马上就有几个士兵跑过去接应。
“医护所在哪?医护所在哪?”
路边狂喊着,死活不让接应的士兵接手。
“在地下室!”
一个士兵见状跑在前面带路,路边跟着他狂奔起来,身边左右各一个士兵一路护着,沿途淌下的鲜血就算在微光的条件下也散发着惨烈的光彩,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设在电信大楼地下室的医护所紧靠着城防指挥部,那是一个面积很大的空间,贵港城攻防战打响后就被辟为医护所,86旅野战救护队的医生护士们昼夜不停地在这里救治伤员。轻伤员处理之后转到了其他地方,战事吃紧时直接回到了阵地,所以躺在这里的全都是重伤员。偌大的一个地下室已经躺满了伤员,床位早就用尽,很多伤员只能躺在铺在地上的木板上。
“伤哪里了?”
路边冲进医护所,一个护士就迎上来问。
“肩膀一处,胸口两处,快准备手术!”路边飞快地说道,直接往标着手术室的屏风里闯。
护士跟在后面喊,“喂,还不能进去!”
路边哪还管那么多,冲过去一脚踢开屏风,正要把刺秦放上手术台,却看到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士兵,瞪大的双眼空空洞洞,赤裸的身躯破烂不堪,鲜血顺着手术台淌到地上,形成一大团血迹,触目惊心。护士用一张白布缓缓地盖上,一直盖过头部。随即尸体被抬下手术台。
“放上来吧。”疲惫不堪的主刀医生转身看到路边背上的伤员,把摘掉的口罩再次带上。
路边踩过那片血迹,慢慢把刺秦放到手术台上。助理护士飞快地剪开刺秦的衣服,医生再次走上手术台,开始了新一轮的抢救。
路边多想叮嘱医生几句,此时却开不了口,却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晃了晃。跟在身后的护士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带离了手术室。
此时的路边才感觉到左大腿的疼痛,脸色已经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步伐变得越来越艰难。
“你……”拉着他的护士回头,却看到了摇摇欲坠的路边,往下一看,鲜血已经湿透了左边的裤管。
“你受伤了?”护士惊呼起来,路边眼前忽地一暗,栽倒在地,护士发了疯似的呼叫,“快来人啊!这里有伤员!路边!路边!我是小燕啊!你要坚持住!”
她已泣不成声,路边很快被抬上了另一张手术床……
战斗一支持续到下半夜,约莫三点的时候,双方的火力渐渐停歇了。打了大半夜,弹药经得起消耗人也会累。当一切再次归于平静后,进攻方扔下两百多具尸体,退回了出发阵地。防守方再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保持了防线的稳定,自身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城市战的残酷再一次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你可以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来争夺到一栋建筑物,但是随后会发现自己陷入了无穷尽的冷枪冷炮的袭击当中。
中国守军依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对轻易冒出来的小股敌人进行袭扰,三枪两炮敲掉你几个人,然后飞快地消失在黑暗的小巷之中,你找都没地方去找。要么就龟缩在攻击出发阵地里,严阵以待,要么就大部队出击。问题在于,在中国守军合理的火力配置构筑起来的火力范围内,即使是大部队出击也讨不了好。无论是美军第101空中突击师,还是日军第6师团,两支部队轮番上阵,也只能证明中国防守的最后一块区域是十足的死亡地带。
以电信大楼为中心的大约三公里的范围,被邓春明视为核心守卫区,使用了包括旅直属侦搜连在内的精锐部队布置了无数的交叉火力和倒打火力。邓春明未雨绸缪,在贵港城防御战打响之后就着手了这项工作,即使前沿战事吃紧,他也不动这里的一兵一卒,目的就是要利用这里的地形地物,做最后的抵挡。
用邓春明的话来说:“就是把贵港丢了,老子也要搞他一个重度残废!”
直到现在,美军第101空中突击师和日军第6师团已经弃尸千余具,却始终被挡在核心守卫区外,不得前进一步。至于那支日军第1空降旅团,大部分早就成了中国守军的刀下魂了。
这个时候邓春明却感觉到危机了,连日的作战飞快地消耗着他手下的有生力量,又一场夜战之后,又增添了数十具烈士遗体和百余名轻重伤员。盟军消耗的起,他却消耗不起。
兵力捉襟见肘,防线开始出现漏洞。
拂晓时分,电信大楼顶层的观察哨发现了大量的敌人从建设银行方向涌来,看样子是潜行多时。而此时,已经有大约两百多名敌军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建设银行一带的防线,进入了核心地带。
“砰砰!”
观察哨鸣枪示警,停歇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枪炮声再次响起。
一夜未眠的邓春明接到报告后,马上意识到烂尾楼的守军出了事,那里的火力可以控制建设银行一带,敌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只能证明防守烂尾楼的部队出了问题。
这回的情况比之前的都要危险,两百多日军已经接近了电信大楼,开始和那里的中国守军交火。而更多的敌人正在从建设银行的缺口涌入,无一例外都是日军。接下来的一个消息让邓春明心沉到了低谷——一直联系不上的烂尾楼守军突然报告称,大量的美军绕到了烂尾楼侧后,正在猛烈进攻,阵地有易手的危险。
此时邓春明才明白过来,昨晚的夜战根本就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美军趁机绕行十几公里出现在烂尾楼侧后。烂尾楼位置特殊,在那片区域居高临下,只要布置了适合的火力,便可控制附近所有的街道路口。要避免被烂尾楼的守军发现,就必须沿着郁江边绕一个大圈子,然后借着一大片城中村才有机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烂尾楼的侧后。
“用两百多具尸体来掩护美军的行动,小日本还真舍得啊!”邓春明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不屑,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一手,正好打在了他的软肋上。
兵力上的薄弱,使得邓春明没有办法从容地布置防御,烂尾楼就是兵力最为薄弱的地方,原本那里应该是要把放弃掉的,但是随着战局的发展,那里又变得重要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电信大楼,除了我们指挥部,野战医护所也在这里,大量的伤员和医生护士,容不得有半点闪失。”参谋长辛功上校凝重道。
邓春明重重地点头,这是当务之急。
“所有人员领取武器弹药!”邓春明喊道,“老辛,你带人去把卫生队的人武装起来,敌人打进来,他们就是战斗员!”
辛功点头,马上带着两个参谋走了。
这边,军械员迅速给每一个人分发枪支弹药,不管他是参谋军官还是技术军官,是通信参谋还是后勤参谋,全部按照人头分发到位。
邓春明拿了一支95-1式突击步枪,熟练地检查一番,拉膛上弹,关了保险,直接挂到了脖子上。
看到司令员的动作,顿时气氛紧张起来,而此时,枪声也越来越近了,大家都能听见上面的火力点开火的声音。
为了充实前沿的力量,邓春明只留下了一个步兵排三十号人防守偌大的电信大楼,此时面临着两百多名日军的进攻。而其他据点的守军也被牵制得动弹不得,抽不出身回援电信大楼。
事态明了,昨夜一场战斗只是开胃菜,这一回,才是真正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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