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柳蓝皇宫后,上官玉辰与公仪无影分开,独自去灵都驿馆找上官云萧。
见上官玉辰突然到来,上官云萧规矩地躬身施礼:“见过十四王叔。”
“好了,不必这许多俗礼了。”上官玉辰示意他起身,而后兀自随意地在桌边坐了下来,又道:“本王明日就要回返天宸,无争太子的大婚,天宸就由你备礼出席。”
上官云萧有些不明所以,柳蓝太子大婚,既然自己如今正出使在柳蓝,为两国友好自会出席,以十四叔的性子,怎么会专门来交代此事?
果然,上官玉辰继续道:“而在无争太子大婚之后,你也要携柳蓝和亲公主,你的太子妃回天宸了……本王今日交给你一个任务,在你迎娶柳蓝和亲公主回天宸之时,务必提出要让无争太子亲自送亲,与你同往天宸。”
“……”上官云萧心里腹诽,无争太子的大婚之礼敢情还不是白收的。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上官玉辰神色略显严肃,简单地道:“无争太子乃是化解两国仇怨的关键人物。”
上官云萧似懂非懂,却听一道微沉的嗓音传来:“本王交代的事情,可明白了?”
上官云萧醒过神来,虽尚未理清其中原委,却故意抱拳于胸前,道:“谨遵十四王叔军令。”
“……”军令?!上官玉辰瞥他一眼,丢出一句:“无争太子若是不来玉都,你也不用回来了。”
“……”
…………
晚上就开始下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夜,大地呈现一派银装素裹的美丽景致。
马儿缓缓前行,踏碎一路积雪,在空旷的场地上留下整齐的马蹄印。
送别路上,公仪无影不像回柳蓝以来总身着威严的战王装束,换上了一身寻常的浅蓝色的女装,简洁而素净,墨色的大氅笼罩着她纤细的身子,那挽束的乌发依旧戴着那晶莹的红玉簪。
千言万语无从诉起,明知只是一场短暂的离别罢了,但总有几分不舍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回头看一眼那远远跟着的军队,就像随口找了个话题:“柳蓝军队不会进入天宸境内,我命他们护送你到墨州。”
上官玉辰并无心管这些,只是抬手握住她牵着马缰的手,温柔道:“当年我就说过,无论你是谁,我都会从柳蓝将你娶回来。不管隔了多久,这句诺言永远不会变。”
公仪无影低下头,心里蓦然一阵酸涩,明明彼此都深爱着对方,最终居然演变成那般结局,莫说世人,连她自己听着都难以置信,自血灵山释然以来,她第一次对当年事情的发展生出一丝探究之心,自己于云安的记忆为何会变得残缺不全?她唇角动了动,终于忍不住问:“辰哥,说来也奇怪,血灵阵几乎唤醒了我所有的记忆,却唯有关于当年在云安的记忆依然残缺零碎,其实很多事情我至今都不明白……我在想,当年的战事扩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握住自己的手忽然一紧,她微微诧异,回眸却见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寒意,虽转瞬即逝,却让她无端觉得那寒意更甚四面冰雪,似能渗入人骨髓深处。
公仪无影心下一怔,其实在今日此情此景下,她如何会愿意勾起那段承载着两人痛苦的回忆?遂像漫不经心地夹了夹马腹,浅浅吐出一句:“既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
两人默然前行,竟谁也没再说话。
不知不觉间,马已行过两条长道,再行不远,公仪无影就该回去了。
上官玉辰喉头一动,忽然道:“影儿,其实我那日会动手只是因为我感到你不理解我,只是因为我觉得在你心里从未真正记住,今日的你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听出他语气里的歉意,公仪无影翻卷的睫毛微微颤动,看着前方积雪的道路,道:“我知道了,此事也已过去,辰哥不必再提。”
她勒住马缰似不愿再继续往前,略带嗔怪道:“辰哥,风雪刚过,父皇提出让你等融雪后再走,你为何还执意?”
她的话音刚落,棕色的大氅在寒风中扬起一抹如画的弧度,弧度落下时,上官玉辰已坐在了公仪无影的身后,他紧紧抱住她,下颌隔着大氅的毛领贴在她的颈窝,气息温暖浮在她的脸庞:“你知道吗?曾经多少年魂牵梦萦,都只盼能再听到你叫一声辰哥。”
突如其来的煽情之语,公仪无影微微愣了愣,垂眸看着那环住自己腰身的熟悉白袂,声音很低却能清晰传入他耳中:“以后,我都让辰哥听到。”
上官玉辰神色愈发温暖,此时方才回答她的问题:“我何尝愿意离开?可我说过,我们的姻缘是天命之缘,我们的婚礼必要让天下共知。我不愿让它留有半分的遗憾,可玉都灵都之间仅往返都得半个多月,更何况如今这天气还随时可能会碰上风雪。一月时间,实在太过仓促。”
其实他所想的这些,她何尝真的不知?只是因马上要到分开的岔口,翻滚的不舍一时更加汹涌,公仪无影叹口气,嘀咕道:“可现在路都不好走。”
“行军之人,这又算得了什么?”上官玉辰说得不甚在意,但一股暖意却蔓延全身,饶是冽冽寒风,敌不过她随口的一句关心不舍。
马蹄印越来越长,渐渐汇成一条带着憧憬的送别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