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和卡修斯本来是默默的在旁侧等待着,并时刻感受着四周的能量波动,好在意外情况发生的那一刹那间尽可能救下雷伊和盖亚。
不料一场巨大的能量爆发将他们震出了数百米之远,当他们再次赶回来时,雷伊和盖亚以及塔里奈被一群人挟持而走。那些人佩戴的衣物,以及胸前别着的徽章无不证明了他们星际联盟执法员的身份。
卡修斯和缪斯本想追上去的,可又在此时,缪斯到底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卡修斯这才恍然想起缪斯之前那句未说完的话,以及那场超负荷的空间运输。
隔天,已是晌午,阳光透过白皙的窗帘就宛如打在电影屏幕上的灯光投影,泛着浅浅的橙色光晕。屋里还残留着些药草的清香。昨夜,缪斯右眼的旧疾再一次无规律的复发,卡修斯好不容易喂了些抑制疼痛药物给她,她才安稳睡下。又是一夜无眠,卡修斯坐在她身侧,就那样看了她一夜又一个上午。
今早换下来的被冷汗浸湿的被单被晾在一侧,卡修斯有些心烦意乱。紧锁眉头的他不像是他。
一缕阳光打在缪斯苍白的面庞上,似是为了回应这摸橙光,她慢慢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
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警惕性让她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便对上一抹湛蓝色的关切的目光。他似乎不太开心。
她竟没有了平时那样对事事物物的一层戒备,语气慵懒而随意:“早啊。”
卡修斯凝视着她,轻叹一口气,“饿了吗?”
“我让你担心了?”超乎常理的温柔,卡修斯似乎习以为常。
“嗯。”他轻轻应答,并为她整了整被角。
缪斯伸出手去,将手指抵在他的眉间,轻轻揉了几下。“我错了。但这是我的责任、义务,我不可能不这么做。卡修斯,你该了解我的。”
看着那双坚毅而又镇定的琥珀色眸子,这让卡修斯不禁想起了曾经,与她第一次相见时的那双冰凉如寒冰的琥珀色。
时间飞逝,他们在一起已经数百年了,他的确了解她。幼年养成的冷漠个性难以彻底更改,可他知道,这层漠然的背后蕴藏的是一团炽热的火苗。这就是他爱的她。
卡修斯握起她的手,放回被窝里。然后打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放在床头。
“上午发了信息给队长和布莱克,刚刚队长回复我说他已经被释放了,不过因为一些原因,盖亚还得再关几天。布莱克说他会去和队长汇合,因为星际联盟和战神联盟再过几天估计就得坐下来正面谈谈了。”
“队长……还和你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吧。”
“嗯,你应该猜到了。这件案子疑点太多,等你好一些,我就去查查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有些人暗里耍阴招,不去会会倒是可惜。”缪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卡修斯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也没阻止,大不了行动的时候,让她好好待在自己身边就是了,这事不难。
“你知道了什么?”
“或许和你们知道的不一样。我觉得维尔科很奇怪,他和塔里奈之间的私情并不像是一朝一夕就有了的。既然已经瞒了那么久,也不至于你一审就露出了端倪。而且,那些决定性的证据仿佛是他故意做给我们看的。不觉得吗?”
“比如说那个平安符?”
缪斯点头应答。
“队长与我商议的是另外一件事,是关于我父亲的。这件案子从头至尾都与我父亲没有一点关系,但一开始却是因为牵扯到了他,璐兮才会找上我们。雷伊询问过,只有维托克隔壁家邻居的证词中略带过我父亲。就像是硬把我牵扯到这个事件里去似的。”
缪斯坐起身,端起床头的那杯水,定定的看着。平静如水面,微弱的光线透过玻璃杯折射出异样的光彩。
待休息片刻,他们也就出发了。今天天气尚好,阳光惬然,只略略有些微风。
赶到那个小村庄,放眼望去,参差不齐错落着的是普通的木房。那一栋标志性的水泥高楼已经消失在了时光的逆流之中。
那一块乳白色的土地在各色房屋的环绕之间显得突兀,他们经过此地时不免向那多望了几眼。昨晚的事情,到底发生的不真实,如今,也没能留下一点痕迹。
轻敲木门——其实也不必敲门,这只剩半截的大门并不能阻挡望向屋内的视线。那名妇人正在收回晾干蔬菜,听到敲门声才不情不愿的扭过头,看向来客。
“你好,我是卡修斯。”卡修斯习惯性的一笑。他向来都是个不吝啬笑容的人。
妇人很不屑的看了一眼,“前几天才来了山神大人的朋友,俺那样好生招待,结果啥也没得到。今天你说你是山神?就算你真的是山神俺也不信。待会俺要出门,这可没东西给你们吃。要饭去别家要。”话一连珠迸发出来,让卡修斯没办法辩解。
卡修斯无奈,只得拿出山神令。这般,故事的发展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们被很客气的迎进屋子,那妇人又十分献殷勤的端上吃食。
卡修斯无奈的向缪斯笑笑,迎来的是缪斯司空见惯般淡然的表情。
“你要出门?那不是急事吗?”卡修斯问妇人。
“哦,不急不急。啊,不对不对,不出门不出门。”妇人此时笑成了一朵花,“啊,这边这位美女是……”
缪斯没理会她,以她的性子,她确实懒得回答这样的问题。卡修斯向来知道她的脾性,只随意答道:“我朋友。”
妇人以很势力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缪斯,或许是处于女人的嫉妒心,或许是因为觉得缪斯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她以那种显而易见的轻蔑说道:“哦,山神大人,别怪俺多嘴啊。那些文化人都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俺看这丫头除了长得狐媚了些,也就没什么了。”
卡修斯不是会把怒气显现出来的人,他会很好的诠释“笑里藏刀”的深意。
缪斯瞥了一眼卡修斯,知道事情一旦牵扯到自己,他的措辞就会无关正事了。可眼下并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
“如果你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就不必放尊重些。”她放了一个眼神过去,那种威慑感无关年龄,只是资质。
那名妇人到底是个不会说话的普通人,不由得被那句话那个眼神威吓到了。
“问什么答什么,你应该是明白人。”
妇人之前的气焰被一灭再灭,她只能唯唯诺诺的回答卡修斯的问题。最后,亦是徒劳——这些雷伊已经问过了,再问一遍,也没能有什么收获。
毫无所获的他们决定出门离去。半道上,卡修斯和缪斯最终还是折返,却并不打算再次探访那位妇人。
他们在附近高低观察妇人的动向。
妇人出门了,他们紧随其后。
她似是在紧张些什么,刻意绕开世人惯走的阳光大道,选些偏僻的无人小巷行走着。
形迹可疑——卡修斯和缪斯不由得相视一笑。那名妇人果真隐瞒了什么,不然,她刚刚明明说要出门,可后来却突然改口。
他们继续跟踪,最后,在一处偏僻的乱石林间,妇人停住了脚步。她左顾右盼,徘徊不定的焦躁不安着,明显感受得出来,她在等什么人。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林间黑影下走出两个身影。是有着水蓝色齐肩短发的两个男子,卡修斯觉得眼熟,思索片刻便找出答案。他心有所思,惴惴不安的对缪斯说:“他们,十有八九是卡西露族的人。”
缪斯明白了他们不安,而顷刻间却无言。
“一切都没有尘埃落定,未必要这么快下结论。”缪斯这话,安抚不了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
王者精灵的听力和视力向来都是极好的,纵使相距甚远,屏息凝神总还是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我们老大说了,这事你办的不错,这是给你的赏钱。”说话的男子给妇人递上一袋沉甸甸的钱袋子,妇人笑眼盈盈地打开,细细的数着。
她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那些闪耀的金币上,对于暗处,那散发着的阴冷杀机毫无所知。另一个男人出手既快又准,苍白的刀刃上,只沾上几滴赤红的鲜血。连那名妇人也未曾料到这样的结果。她痴愣愣的看了一眼自己颈脖——一道细长的划痕横切而过,毫秒后,痛楚密布全身,血光飞溅。她就那样瘫倒在那一片血色的绯红中,瞪大了一双不甘眼睛,死不瞑目。
那名男子平静的擦拭去刀刃上的鲜血,问另一个男人,“这东西要埋起来吗?”
“管他,反正就算被人发现了星际联盟也查不到咋们头上。”
“也是。”
——这话什么意思?星际联盟的破案率向来极高,纵使是接近完美的犯案,在高手云集的星际联盟算不上成为悬案。那两个人这番话,是处于对星际联盟的蔑视?还是……不容卡修斯和缪斯多想,那两人已经准备离开。
他们如箭出弦般的速度追了上去,不料此番动静似乎是大了些,那两个男人的等级不低,倒叫他们发现了。
“不好!有人!”其中一个男人惊呼道,转身就拉起另一个男人要跑。刹那间,两道黑影从林间嗖嗖窜出,径直刺入那两个男人的脖颈。他们就如同妇人一般,惊诧、倒地、死不瞑目。
卡修斯和缪斯细细看了一眼两个男人脖颈上的两支袖箭。两个男人的血液是黑色的,可见箭上涂了毒药。他们知道这附近还有人在,卡修斯想要追上去,却被缪斯拉住了。
“早就跑了。”她说。
他冷静下来,蹲下,仔细观察两个男子的容颜。
“确实是卡西露族人。”卡修斯不免心中一凉,他困惑不易、不明所以,“告诉队长吧,他或许知道更多。”
卡修斯起身,长叹一气。缪斯是看得明白的,他心慌了。卡西露的族长——璐兮的父亲曾帮助过童年时候的他,在他最黑暗、无助的日子里。卡修斯向来是个重感情的人,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缪斯静静站在他的身旁,此时的陪伴,胜过于言语。
时间倒流至前天夜里,维尔科家。
层层叠叠的树影遮蔽了那只有一点点的月光,这让维尔科的住屋四周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许是层林密布,就连一点点风都无法触及他的窗棂。这夜,**静了。安静到像是一个不复存在的死亡国度。千千万万个这般的夜,维尔科都这样过来了。
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在夜里点烛光,只为了记住,在很久以前的那个雨夜,他的哥哥乘着他毫无防备,给他下了秘术,夺走了他的一切——他的力量、他的辛福和他的未来。
他从很久以前就决心复仇,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哥哥。他需要他付出代价,哪怕堵上他仅有的一切。他去星际联盟报过案,可却因为证据不足被撤回,好在……
维尔科从黑暗中摸出一盒火柴,一声轻微的摩擦声之后,幽幽的火苗跳跃着,似是要把一切仇恨与屈辱都燃烧殆尽。维尔科点燃了摆在案头的那个被擦得干干净净的、款式老旧的煤油灯——这是幼时,他的哥哥送与他的礼物。
“维托克,你怪不得我。你可能以为是塔里奈杀了你,可你怎么会知道,我这几百年来,用了多少暗示、给她下了多少神经毒药……我才能借她的手杀了你。我的好哥哥,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弟弟我心狠……”他直愣愣的盯着那不断旺盛的火苗,火焰的橙色光芒映照着他黑色的眼瞳和那扭曲了的脸。
窗户处传来敲击声,维尔科打了个响指,窗户自动弹开,一道黑影窜了进来。
他渐渐迫近维尔科,在烛光之下,他的模样渐渐清晰。那人有一头墨绿色的短发,和墨绿色的眸子。带着一副眼睛,颇有书生气。
“怎么这么慢?我等你很久了。几百年前的那个约定你该不会是忘了吧。”维尔科有些咄咄逼人。
“怎么会?几百年前,我看你失魂落魄的从星际联盟离开,出于好心帮你一把。这下你复仇也成功了,我不过来看看你,还有什么约定?”筠弃有说有笑,满脸狐疑看着坐在那里的男人。
维尔科忽然一拍案,他猛地站起,怒喝道:“胡说!你明明答应过我,把我的力量还给我的!”
“别生气、别动怒,有话好好说,都是文明人。”筠弃依旧笑脸盈盈,“你哥死了,他的力量被塔里奈吸走了,血海领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今天,塔里奈也死了,我从哪里把你的力量弄回来?”
“塔里奈死了?怎么可能?明明还有两个孩子做筹码,她怎么死了?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呵,怎么死了?”筠弃忽然冷笑起来,“还不是战神联盟逼得……”
“你说什么?战神联盟!”
“对,就是战神联盟。”
“这该死的战神联盟,我……我!”维尔科无奈得捶打着桌子,愤恨而无奈,“我还有什么筹码去复仇……”
“不,你还是有筹码的。”筠弃再次靠近维尔科,烛光照射在他脸上的光辉也愈加耀眼,“虽然你现在是一个废人,也没什么势力更没什么人脉,更没什么身份。但是……”筠弃凑到维尔科耳边,轻声说道:“但起码还有贱命一条。”
维尔科只觉得心中一紧,错愕间只觉自己心脏处一阵痛楚,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过他的胸脯,血腥味直冲整个鼻腔。
“你……”他转眼去看筠弃,只在迷离之间依稀捕捉到一张冷笑的脸。
“如此,你的价值才用尽了。你不过是用来引出战神联盟的一个饵,你以为你利用了塔里奈,可殊不知你才是真正被利用的可怜人罢了。”他扶了扶眼睛,云淡风轻的笑着,笑容里隐藏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一阵风窜进屋内,带走了那唯一一束的烛光,黑暗再次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