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把角门掩上,顺势也掩住了楚映月那冰冷的眼神,主仆一行一道往回走,正撞见要去寻霍将军的苏盈盈主仆。
苏盈盈这段日子并非不想作妖,实在是她病的厉害,立夏一过,她便染了风寒,足足躺了五六日才勉强好一些。
她又不像正院,病了宫里的御医都能过来问诊,她也只得自掏腰包,拿上几两银子找个寻常的赤脚大夫瞧,医术不必说,自然是不一样,最关键的是银钱还要自掏腰包。
倒也不是府里不给请大夫,可苏盈盈小人之心,总觉得楚氏不会安什么好心,那大夫万一做什么手脚,当真是无从知晓,是以这大夫必定要亲自选才行,银钱上自然也就没法省下了。
想到此,她不由咬咬牙,现下哪里有那么多钱财可供使唤,平白养了一堆没用的奴才不说,连将军的行踪都看不住,眼看病了好几日了,一次也没捞着人,反倒搭了许多东西进去!
她倒是想趁着病中让将军怜惜一二,可她如今动不动便要流涕,帕子不离手,说不过两句话就觉着头疼,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宫里送消息的都来了两回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连秦嬷嬷态度都有些冷淡起来,她怎能不急?
今日才刚好些,苏盈盈便估摸着出了门,想着这会霍将军应当是该回来了才是,便细细的打扮一番,穿着黛色的襦裙,梳了个时下最流行的样式的发髻,身形单薄,端的是楚楚可怜,正是京都贵人们最推崇的模样。
两人撞面,相互都是一怔,楚映月先回过神来,压下心意的怪异,“听说这几天你染了病,可请大夫了?”
假惺惺!
苏盈盈暗地里撇撇嘴,面上倒是一副感激涕灵的模样。
“请过了,将军从府外给妾请的,吃了两日药便好了。”
她刻意咬重了将军二字,又装出一副羞意,“将军说夫人病了,不必日日给夫人请安,妾便没去扰夫人清静。”
这话瞧着很像挑衅,且不说你一个妾合该每日请安,便是男人家特许了,也应当有所表示,这会才说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苏盈盈是打定了主意这点小事楚氏不会特意去问将军,恰好感情一事就是从这些解不开的小事上消磨的,只要楚氏恼了,一来二去总归会叫男人心烦,男人只要一烦,还怕她没有机会么?
面前的女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又言之凿凿的挑衅,若说一点感觉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真为这个恼火,那母亲教的那些也就白费了。
母亲说的没错,但凡有权有势的,院子里总归要有几个人,原先没有,代表不了往后没有,苏盈盈的存在恰好提醒她这一点。
罢了,打她这辈子重新回来,就做好了准备,她是为了报答霍将军的,不是给他找麻烦的。
楚映月弯了这唇角,“病好了我也就放心了,请安一事还是以你身子为主。”
没恼?
苏盈盈忍不住仔细探寻,可发现楚氏脸上半点勉强也没有,她似乎的确不大在意她的挑衅。
“将军走前吩咐奴家在这候着,夫人若不一起?”
她试探的问道。
楚映月回身看看不远处的侧门,摇摇头,“不了,我身子乏了,就不等了。”
楚氏不等自是最好,苏盈盈面上一喜,但见楚氏面色苍白,更有些摇摇欲坠,想来是真的恼了,她低身福礼,假做没看见似的绕过人走了。
半枝面色不渝的看了一眼,“夫人,这苏姨娘也忒不知礼数了。”
楚映月摇摇头,咳了两声,方才与三房生了一回气,又在这里吹了风,只觉得眼下头晕眼花的站不稳,“不管她了,咱们先回去。”
半枝还想再劝,见主子这副模样,忙不迭的扶着往回走,另又让人去通知将军,一面又着芍药去府外请大夫去了。
芍药刚出门便撞见了将军和余庆二人从马上下来,余庆看着她眼睛一亮,正要说话,一只手臂横过来,“出什么事了?”
芍药也顾不上旁的,连忙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不忘添油加醋告了个状,说苏姨娘如何气夫人云云。
霍北凉脸色微沉,从怀中取了牌子递给余庆,“你去宫里请太医。”
余庆利落的应了,回身又翻上了马,芍药跟着将军往里走,很快,便遇见了痴心等候的苏盈盈。
穿着一身凉爽的衣裳,弱不禁风似的站在门口的不远处,芍药方才一心忙着出去找大夫,竟没发现人就守在这里,要不是半枝似埋怨似的说了两句,她还不知道苏姨娘把主子气的病重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告黑状,如今撞见了人更好,她落后一步,眯着眼睛看着苏姨娘笑。
苏盈盈很快就看见霍将军身后的那个丫鬟,乃是楚氏跟前的大丫鬟,这会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突。
很快,她便收回视线,压下不安与男人见礼。
饶是见了将军几回,苏盈盈还是免不了有些惧意,到底也怪不上她,只是每次都撞在枪口上,让霍将军给罚的怕了。
“将军,妾想着天寒了,便斗胆做了一件衣裳给将军。”
秦嬷嬷立即上前,手里捧着一件衣裳,石青色的料子,上头绣着几颗翠竹,栩栩如生,精美而又华贵。
这若是给寻常的男人,自是欣喜非常,即便是不喜做衣裳人,也会喜欢这衣裳。
霍北凉打眼一扫,皱了皱眉,嘴里一点也不客气的道,“本将军不缺一件衣裳,实在闲了就看看府里有什么活计,将军府不养闲人!”
苏盈盈本以为即便男人不喜欢,也不过是退回来罢了,总归也不是她做的,无关什么心血不心血的,但当众之下,这男人……这男人竟将她与奴才相提并论,一张脸胀的通红,不过到底是有几分心计,登时便落了泪。
总归男人都是舍不得女人落泪的。
苏盈盈也是如此想,但没想到霍将军是铁人,见人哭了,啧了一声,烦躁的与门口的护卫道,“烦!扔回去!”
且不说苏盈盈被如何粗鲁的扔回了院子,楚映月这头却已经发了热,霍北凉进屋的时候,楚映月正做着梦,那个许久不做的,关乎前世的梦。
“魏阳杰……我杀了你……杀了你!”女子咬牙切齿的说完,转瞬又细细的哭起来,“爹爹……娘……”
楚映月发着汗,将枕头都打湿了一块,霍北凉毫不介意的替她拨了拨凌乱的发丝,大手拉住她的,“莫怕,莫怕……”
干燥而又温暖的掌心似乎带着神奇的力量,楚映月很快便脱离梦境安心睡了过去。
只是霍将军神色不大好看,苏盈盈眼下他留着还有用,但魏阳杰可未必。
“让虎子回来,我有事安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