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丝线索

钱老板将采购的物品运回客栈,交待伙计整理。草草用了午膳,补睡了个午觉。这才赶着马车出门送酒。

今天送的酒量跟平时差不多,地方却很分散。最远的和最近的地方,相隔几里地。钱老板先把近的送了,马车轻了,剩下两坛远的,跑几下也到了。等到马车空的时候,抬头一看,日头已偏西。策马扬鞭,空车跑起来格外轻盈。不一会,马车便穿过集市,停在“八宝斋”门前。

不错,此地正是他和福伯说的“老地方”。他离开衙门之后,与兄弟们碰面都选此地。一来,因为老板娘这层关系,他对这里有天然的信任;二来,此店位处集市巷尾,僻静隐蔽,不引人注目,方便说事。

听到马蹄声,老板娘迎了出来。吩咐伙计把马拉到柴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

“还是大麦茶?”老板娘问道。

“是。”钱老板一屁股坐下,四肢舒展开来,舒服的闭上了眼。

“看把你累得。”老板娘端过茶,摇头说道。晚饭时间未到,正是店里难得的清闲时刻。伙计在厨房整理,店里只有钱老板一个客人。老板娘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一早起来采买,下午为送几坛酒东奔西跑的——”说着,钱老板睁张开眼,左手捶打右手臂,“拽绳拽得我累死了。”

“没客人时说愁。客人多了,事情也多了,又累得慌。这该如何是好?”老板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啜饮一口。

“前阵子没客人,心里着急。现在嘛——”说到这,钱老板笑了,“虽然有点累,还是高兴。”

“看把你得意的——”老板娘看着钱老板,又看看自己的店,叹气道:“我这里生意不好,唉……”

“怎么回事?”钱老板连忙追问,“你相公呢?”这两次都没见到店老板。

“生意不好,这里不需要人手。让他去酒楼帮工。”老板娘一肚子苦水,正愁无人可诉。见到发小,忍不住抱怨起来。“不知县令大人中了什么邪,说是要缉拿要犯。最近经常派人四处盘查,店铺生意冷清了不少。除了昨日是集市,他们刚巧没来,生意略微好点之外,平时都没什么人。大家都怕惹上官府。”说完又是数声重重的叹息。

“有这等事?”钱老板非常惊讶,“这是何时开始的事情?”他隐约觉得,这事跟那冤死之人有关。

“大约五六天前吧。”老板娘继续道:“虽说我的店位置靠后,可是从前,一天下来,满桌总有几轮。现在倒好,苍蝇比客人来得还勤快。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老板娘一家老小就指望这个店营生。家里有个赌鬼老爹,之前赚的钱都给他还钱去了。好容易熬到他老了,眼花手抖,没法赌了,夫妻俩才存了点小钱。除了老的,还要抚养两个孩子,只够勉强度日。所以,虽然生意不好才这么几天,老板娘却已急不可待。

老板娘还要继续,突然进来两名捕快。她眉头一皱,正要发牢骚。谁知二人径直走过来,朝钱老板打招呼。

钱老板招招手,说道:“两位来了,请坐。”转头吩咐老板娘:“我约了朋友,先上两杯茶,菜随后再点。”老板娘闻言,赶忙起身,满脸笑容的给两位倒茶。她则坐回门前迎客的座位。

“钱老板吩咐我二人前来,是不是有生财之道要关照?”年纪稍长的张武率先开口。年纪稍轻,生得一张娃娃脸的陈亮只是笑,不作声。

“大家兄弟一场,就别笑话我了。一日为三餐奔波的人,哪有什么生财之道?”钱老板指向二人,笑道:“要说生财,恐怕两位才有道啊。‘衙门八字两面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进去的,哪个不得拿白花花的银子孝敬你们?”

“钱大哥又来取笑我们了。”陈亮右手把玩茶杯,晃晃脑袋,“我们是卖命有份,拿钱靠边,发财是一点不沾边。”

“现在,衙门上下全是县令大人的人。狱吏、捕头、差役、疱人,无一不是。剩下几个,就我——”说着,张武指指陈亮,又说出另外两个人的名字,“对了,还有今早你见的福伯。你说说,就算是有白花花的银子进来,过了他们的手,还有我们俩什么事?”

说起银子,张武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本也看不惯县令作派,奈何上有老下有小,要靠他当差养家。整日受气,做得多拿得少。如果可以,他也想甩手不干了。

“别气别气,气坏了身体,大魔头也不知道。白气一场。”钱老板赶紧给张武倒茶,劝他喝下,压压火。

自打入了公门,钱老板和张武、陈亮很快就成了朋友。三人胸中都有股正气,不屑与其它人沆瀣一气。也正因为如此,屡被他人排斥。

除了三人格外亲密之外,还有些关系不错的兄弟。钱老板是捕头,也是他们的带头大哥。有他在,没人敢随意支使他的兄弟。钱捕头走后,兄弟们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

有些被借故辞退,有些是自己呆不下去走了。只剩下张武、陈亮抱团取暖,勉强支撑。都是为了生计,才不得不忍受。其实一肚子的火。今日见了好兄弟,自然是不吐不快。

“武哥别气。大魔头恨不得咱们忍不住气,一走了之。咱们偏不走。不仅不走,还要好好呆着。”陈亮也来宽慰张武。

私下里,他们把县令大人叫“大魔头”。有位师爷,是县令大人的军师,一肚子坏水,则称“小魔头”。两个魔头带领整个县衙,鱼肉百姓,横行霸道,大肆聚敛不义之财。

“最可恨我又不能一走了之,唉。”气话说完,回归现实,张武忍不住一声叹息。“不像钱大哥……”说完自觉失言,轻拍自己的嘴巴,说道:“小弟一时失言,望钱大哥包涵。”

“无妨,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何况你又不是故意的。”话虽如此,张武提到时,钱老板的脸还是微微变了色。痛苦虽结痂,疤痕仍在。忽然一戳,只觉胸口一震,疼痛即刻被唤醒。他强自压抑,命令自己强打精神,表面仍不动声色。

“钱大哥找我二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陈亮是钱老板一手调教出来的,对他的为人才干十分敬佩。就算不再共事,跟他说话,仍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是这样——”钱老板环顾四周,除了老板娘,整个店就他们三人。他压低声音说道:“最近,朝中派人密查地方民情。有人向我打听那冤死之人的事情。所以,今天特意请两位过来……”

“有这等事?”张武一听,兴奋得大叫。钱老板狠狠瞪他一眼,他赶紧压低声音,轻拍双掌。“太好了,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转念又想,钱大哥是生意人,如何得知如此机密大事?于是又问:“钱大哥从何处得知此事啊?”

“对方本尊我也不曾见过。他们是通过一位江湖朋友,向我打听此事。这位朋友知道,我曾在公门当过差,所以问到我。”打听这事的人身在何处,到底是些什么人,他没有告知兄弟。他必须遵守对贺文的承诺。

既是事关重大,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钱老板临时撒了个谎。“若要拔刀相助,我有一家老小要照顾,可不敢亲涉险境。只是打探消息,举手之劳,也算日行一善。否则,岂敢劳烦两位兄弟?”钱老板故意轻描淡写,怕的是人多口杂,对自己和两位兄弟都不利。

“原来如此。”张武顿时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有人过问,也是好事,很快神情又变得愉悦。“有人过问,就说明有人想查真相。如此一来,此人的冤屈或可大白天下。”

“嗯。”钱老板问道:“此人被送进大牢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虽说只是奉命打听死人亲属之事,如果能了解他入狱之后的遭遇,就更好了。

“其实我们俩也不太清楚。”陈亮无奈说道:“听说被送到狱中,很快就被打成重伤。当时,我们俩被派去城北出差两日。回来之后,听说已经病死,拖出去埋了。”

“城北一案,并非大案。可是县令大人非要我俩和另外两个兄弟一起去。而且还严令,当晚就赶过去,不能耽搁。我们去后,硬是被拖延两日才允许返回。现在想来,一定是故意安排的。”张武也明白过来了。“被害细节,只有掌管牢房的兄弟最清楚。偏偏里面没有我们的人。都是县令大人的裙带,或是拿钱买差事的关系户。”

“这人死后,有没有家人来寻?”钱老板说道:“如果有,应该会到衙门,向官家求助才是。”死的细节没法得知,只得暂时搁置。话题只得重新回到今天的正题。

“报官寻人?”张武使劲回想,人死在大约半月前,这半月内,到底有没有?“似乎这半个月来,并无一桩寻人案件。”

“就是。”陈亮也低头死命回想。想得用力之时,还用手抠了抠头发,时不时又用手指敲打桌面。“一共十四日,至今……确实是没有。”三人之中,陈亮记性最好。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了。县令大人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只手遮天。更何况,除了那两日,最近他们都没出差。

“这就奇怪了。这人如果是本地人,亲属肯定很快得知,必定要上门认尸;就算是外乡人,过个七八日,不见人回,也该派个人来查问才对啊。”钱老板挠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有人来过,但是未必是到县衙?”陈亮也觉得奇怪,或者亲属去了别的地方问也不一定。

“不太可能去其它地方啊。”钱老板试着厘清思绪,“你想想看,本地的已经排除。如果是外地人,就算他常来此地,入住指定客栈。他家人去客栈找不到人,肯定要报官;如果他很少来此地,他的家人无从找起,肯定第一时间就到县衙去。现在是完全没有动静,不符合常理啊。”

“钱大哥说的有理。”张武点头称是。“可是事实却是,并无一人去衙门喊冤。”

“这就奇怪了。”钱老板陷入沉思。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话题一转,问道:“对了,你们这几日都忙些什么呢?”

“别提了。据说有个外地流窜的什么要犯来到本县,县令大人命我们全力搜捕。”说到这,陈亮是牢骚满腹。“也不说因犯何事,也不见外地有公差前来请求支援,莫名其妙。”

“哦?”钱老板当过差,他很清楚其中的流程。如果是外地犯人流入本地,当地县府需要协助,必定有当地县府的公文。除此之外,还配有捕快出差此地,与本地官差一同办案。而非本地衙役一力搜捕。

如果无人无文,本地通常不会尽力,也无法尽力。毕竟所知有限,找个人如大海捞针。耗时耗力却收效甚微。“这不符合县令大人的行事原则啊。既没有钱收,又没有上官的高压,为何如此勤勉?”

“我也纳闷得很。”张武也觉得不可思议,“福伯曾跟我说起。说是有天晚上,县令大人从外面回来,大呼小叫的招呼一帮兄弟跟他走。他们先是去了‘醉仙楼’,好像没有找到人,气冲冲的又回来。还借故把福伯当出气筒骂了一顿。”

“然后,第二天开始,就下令要我们全城全力搜捕。至于要抓什么人,只大约描述了这个人的口音、长相、身长。”张武歪着头,认真想了想,说道:“还说是我们的邻县——依县人。个头和陈亮差不多,眉心有颗痣。就这么些特征,我们从何找起?”说到这,张武双手张开,作无奈状。

“‘大魔头’如此费心的要抓一个人,还是个外地人。还语焉不详的,他定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钱老板说道。

钱老板隐约有种预感,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冤死之人的亲属。还没找上门来,却被县令大人提前知道行踪,于是派人搜捕。但是他忍住想法不说。

一来他只是猜测。二来,一旦说出来,怕两位兄弟与其他捕快一起搜捕时,不小心走漏口风。万一真的被他猜中,两位兄弟很可能也被拖下水。

听他们提起福伯,他心里一喜。福伯常年守门,县令和他的爪牙时常进出,说起什么,他可能捕风捉影听到一二。哪怕是只言片语,说不定也对案情的进展有帮助。

“看来这人真是白死了,连个亲人也不来寻。”钱老板巧妙的将话题结束,说道:“你们二位,还请帮忙留意。如果有人去到县衙,记得告诉我。我好告知我那位江湖朋友,当是做个顺水人情了。”张武和陈亮点头答应。

钱老板笑了笑,调侃道:“县令大人如此上心,如果抓到这个人,是不是有赏金领啊?”

“你别说,还真有。”说到赏金,陈亮眼睛一亮,“我啊,从来没见县令大人如此大方。这次的赏金比抓捕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还高呢。”

“看来县令大人是转性了,准备做好官了啊。”钱老板语气嘲讽。

与此同时,他心里暗暗一惊。越发肯定,此人必定与冤死之人有关。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去县衙报官,实在令人费解。或者,他来到县城之后听到什么?如果他如此谨慎,为什么行踪会被县令大人发现?被发现之后,竟能逃脱?此刻他是否还在本县?一连串的问题,让钱老板陷入沉思。

“钱大哥,钱大哥——”钱老板不说话,张武叫了他两声也不应,只好伸手在他面前左晃右晃。

“想着想着肚子都饿了,哈哈——”钱老板抬起头,摸摸肚子,“想来你们也饿了吧?”两位兄弟不约而同的点点头,他大叫道:“老板娘,拿菜单来。”

于是,三人吃着菜喝着小酒,怀想当年的意气风发,好不开怀。

这一晚,“八宝斋”接待了六桌人,是最近生意最好的一天。看来钱老板也是个招财的主。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把微醉的钱老板送上马车才舍得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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