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烦勇士骑艺了得,勇猛无比。此战,寡人输了。”赵雍挪步向前,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众人,高声宣布道:“赏万金。”
赵国群臣闻言,一片悲愤。
此战,赵国输了,还输得如此彻底。
屠彝亲自率领一百黑衣卫全部被楼烦勇士击落马下。赵国一向轻视野蛮人,却输给了野蛮人。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楼烦王子和楼烦勇士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们为战胜赵军,赢得万金,齐声欢呼。
楼重见赵军战力如此差劲,对待赵君也没有先前那般恭敬。草原人都说赵氏能征善战,如何了得。今日对战,也不过如此。
楼重制止将士们的欢呼声,走向赵君,语调傲慢无礼道:“赵君,可以举行下一场比试?”
赵雍示弱就是为激发群臣和国人心中那份愤怒,刺激他们的神经,问道:“王子,打算如何比试。”
楼重见赵军骑术差劲,箭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出言挑衅道:“赵君,我们不如各自挑选出五十名将士,对射如何。”
赵君往四周看了看,不做回答。
楼重见状,误认为赵君胆怯,不敢应战,大声嘲笑道:“都说中原人胆量小、贪生怕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众人听见楼重傲慢地神色,愤恨不平,都想教训一下野蛮的楼烦人。
楼重面向自己的将士,特意用华夏语,高呼道:“你们愿意为我去死吗?”
楼烦勇士齐声答道:“愿意。”
楼重闻言,神情很是满意,讥讽道:“赵君,瞧见了吗?楼烦勇士愿意为我去死。”
赵雍明白对方没有说出的后半句,心中虽怒,但脸色仍旧平静。今日他多受点耻辱,就越能激发国人的斗志。果不其然,赵臣见君上受辱,无不主动请缨,与楼烦人对战。
楼重见赵君不说话更是得意,逼迫道:“赵君,对射才能体现出射技最真实的水平。勇士在战斗中活下来,才算是真正的勇士。赵君,可知中原人骑射为何不如草原人。”
“寡人也想知道。”
“草原人,从小到大用弓箭射杀飞禽走兽,或者俘虏敌国的奴隶当练习箭术的靶子。经过不断地磨砺,才练就了冠绝天下的箭术。你们中原人练习箭术,总是对着木桩。箭是用来杀敌,却被你们当成了取乐。难不成你们和敌国开战,敌人一动不动站着任你射杀吗?”
楼烦人听了齐声欢呼道:“楼烦万岁。”
司马望族喝道:“休要放肆。我来领教楼烦人的箭术。”
赵国将士也齐声应和,纷纷出列,打算和楼烦人一争高下。赵国大臣厉声谴责楼烦人的傲慢无礼。
楼重见状不但不收敛,反而更加目中无人,“赵君,难道没有胆量与我们对射?”
“楼烦勇士能为王子去死。大赵将士,也一样能为寡人去死。寡人认为,将士应该为国战死,而不是无辜送命。赵国和楼烦不是敌人,寡人不愿看到两国将士流血。”
“流点血也无所谓。”
“王子莫非认为,寡人不应战就是胆怯。”
楼重虽没说,但他表情也可得知,是把赵君当成懦弱地象征。
“王子不要把寡人的仁慈,当成是懦弱。王子无视自己将士的性命,想要他们葬送在异国他乡。”赵雍不在示弱,双眸散发出肃然地杀气,“寡人,愿意奉陪。”
赵君高呼道:“你们有谁愿意与楼烦人对战。”
赵国将士齐声呐喊,响应赵君的号召。
楼重见赵国将士发出雷鸣般的声音,再加上如此强大的阵容,心下也有些胆怯。赵君动怒,脸带杀气。如果在继续激怒赵君,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楼重吞了几口唾沫,收起自己的傲慢,忙道:“我只不过是开玩笑。赵君,不要放在心上。”
“王子,玩笑是不能乱开的。”赵雍散发强大的气势,将楼重的狂妄气焰压下去,喝问道:“寡人当真了,那该如何。”
楼重见赵君不像是开玩笑,忙道:“我们草原人就爱…”
赵雍截断道:“这里是赵国邯郸,不是大草原。你们是客,来到邯郸,要守赵国的习俗,遵守赵国的法度。胆敢犯赵者,必灭之。”
楼重心下骇然,原来赵君真的不是自己想象那般弱小,忙道:“赵君,请原谅我刚才无礼。”
赵雍看着他答道:“这一次,寡人就原谅你。如果有下一次…”
楼重满脸惊骇,神色僵硬地答道:“赵君放心,不会有下一次。”
赵雍扬手道:“王子,我们如何比射技。”
楼重语调谦恭道:“请赵君拿主意。”
赵雍那双充满威仪地眼神盯着对方,“不如,我们对射。”
楼重忙道:“赵国和我国不是敌人,岂能兵戎相见。”
赵雍点了点头,沉默良久,方道:“我们各自挑选十名勇士,射飞禽,射中多者,胜。”
“全凭赵君做主。”
“王子,寡人就做主了。”赵雍露出了微笑,“寡人命人准备一百只飞禽,射中多的一方,获胜。你赢了,寡人输你万金。”
“赵君,这万金我赢定了。”楼重说完,便前去挑选箭术最高的勇士。赵雍也命令楼缓挑选出善射的将士。
半个时辰之后,被挑选出的勇士聚集在练武场中间,跟着便是鼓声大作。鼓声停息,笼子被人打开,成群的飞禽飞向天空。
赵国将士和楼烦勇士快速反应,弯弓搭箭不断射向天空中的飞禽。转眼之间,天空中的飞禽掉落在大地上。
箭射完毕,两国将士列好队,等待结果。
肥义指挥人上前,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飞禽。
赵雍见楼烦人弯弓搭箭射的速度、精确度,已然得知,这场比试,赵国是输定了。
果不其然,肥义统计好数据之后,回答道:“楼烦勇士命中五十只飞禽。”
楼重闻言大喜道:“好。”
“我国将士射中…”肥义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楼重问道:“你们射中了多少。”
赵雍点了点头,示意道:“肥义,你说吧!寡人输得起。”
肥义沉重地说道:“十一只。”
楼烦人平均每人至少射出五支箭矢,平均每人射中五只飞禽。赵国射出的箭矢并不比楼烦少,但命中率却是相差甚远。得到这个结果,赵雍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赵国和楼烦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赵国诸臣也怀疑这个结果,赵国将士明明表现很好啊!怎么才命中十一只飞禽。
赵文嚷道:“相邦,确定没有数错。”
众人也是齐声道:“相邦,重新数一次。”
赵雍也用迟疑的眼神看着他。
肥义正色道:“君上,臣确定无误。”
楼重朗笑道:“赵君,这次比试又是我赢了。多谢赵君赐金。”
赵雍起身,站在高台上,朗声道:“楼烦箭术高超,寡人,甘拜下风。来人,赐万金。”
楼烦勇士发出欢呼声,庆祝这次大胜。楼烦人的声音给赵国诸臣一个响亮的耳光,也如一禀利剑狠狠给众人添上一刀。
赵雍对着楼重道:“王子,比试暂且为止。你先下去歇息,晚上寡人为你接风洗尘。”
楼重道:“喏。”
赵雍领着众臣回到殿内,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整个大殿上,气氛沉重。无论是骑术,还是箭术,两场比试赵国惨败。
一时间,很多人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这些人也知道,按照赵君的个性,连输两场,还输了两万金,心情定会糟糕透顶。
此刻,谁敢发言,就是自找不痛快。
赵雍见众人低着头,打破沉默道:“骑射我们都输了,你们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公子成答道:“君上,楼烦人善骑射。骑射是我们的短处。”
赵雍问道:“大司寇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输。”
公子成回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输了就输了,哪来诸多借口。骑术,我们比不过。箭术,我们也比不过。楼烦人善骑射是不假。但是,我们输得很彻底啊!”
“百人对战,我们全军覆没,楼烦还有六十人在马上。十人比箭术,楼烦人射中五十只飞禽,我们射中了多少。我们败给楼烦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惨败。你们就不感到羞愧。”
众人跪地高呼道:“臣等无能。”
“你们平时不是说胡人如何野蛮?如何落后吗?你们不是轻视蛮人吗?”
屠都尉跪地,请罪道:“君上是臣无能,辱没了国威。请君上责罚。”
“今日若是对战,我们就折损了一百黑衣卫,还有一员爱将。寡人这张脸,算是丢尽了。”赵雍平息心境,问道:“屠都尉,你和楼烦人交过手。如果有一千楼烦勇士,我们要多少人才能取胜。”
屠都尉道:“臣不敢说。”
“寡人让你说。”
“万人。”
众人闻言,一阵骚乱。
“你们听见了吧!我们一万人,才能对付楼烦一千人。楼烦有十万控弦之士,我们如何应对。楼烦人,我们打不赢。如何应对中山、林胡、东胡人。如何和中原诸侯相抗。”赵雍低沉地说道:“楼烦人两胜两场,狠狠打了寡人一个耳光。寡人对不起先祖啊!”
众人请罪道:“臣等无能,不能为君上分忧。”
“你们看不起胡人,看不起骑射。你们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愿意学习胡人的东西。现在,我们被胡人打败。你们还敢自吹自擂?”赵雍训斥道:“寡人觉得国耻啊!”
公孙阳道:“君上,臣有话说。”
“你说。”
“请君上严惩屠都尉和黑衣令,激烈三军。君上不处置他们,难以引以为戒。”
赵雍问道:“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吗?”
又有几人出列,赞同公孙阳的看法。
屠都尉请罪道:“臣认罪。”
赵雍心道:“屠都尉,你认罪倒是挺快。”
公孙阳催促道:“请君上下令。”
“你们不想强国雪耻,只知道推卸责任,贬低同僚。屠都尉一人击落二十五个楼烦人,你们看不见吗?寡人要你们何用。来人,将他们拖下去,逐出邯郸,永不录用。”
几名大臣大喊道:“君上...”
“押下去。”赵雍冷声道:“邯郸的风气败坏到了这种地步。寡人是该好好整顿了。楼烦人让寡人受辱,寡人应当还回去。诸位,你们有什么办法以泄寡人心头之恨。”
众人道:“臣,无能。”
“骑射是胡人引以为豪的事情,寡人就用胡人的方式击败他们,令他臣服。”赵雍喝道:“寡人决定骑射强国,胆敢阻拦不从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