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喜见赵相肥义来访,亲自相迎,行礼问道:“赵相,求和一事,赵君是什么想法。”
肥义回礼道:“我正是奉吾君之命而来。”
司马喜故作镇静地问道:“赵君不愿答应议和。”
“非也。吾君答应议和。”肥义见司马喜的眸色之中,闪现出一瞬即逝的喜色,语调一沉,“但吾君,有三个条件。”
司马喜淡笑道:“请赵相直言。”
肥义条理清晰地答道:“第一,中山需得赔偿赵国的损失。”
“这个自然。”
“第二,中山国需得割几座城邑。”
司马喜默不作声。
“第三,议和的地点在滹沱河南岸,两国议和之日,中山王姿要亲自参加。”肥义加重语调,又道:“没有满足上面任何一个条件,吾君是不会答应议和。”
司马喜陷入简短思考,问道:“赵君还有什么要求?”
肥义答道:“这就是吾君所有的条件。”
“好。我即刻回到灵寿,向吾王传达赵君的意思。”司马喜拱手道:“赵相,告辞。”
肥义回礼,与他辞别。
肥义谈完条件,送走司马喜,来到赵雍住处复命道:“君上,臣将我们的条件告知了司马喜。”
赵雍问道:“司马喜是什么反应。”
肥义答道:“司马喜代替中山王姿,答应了我们提出的三个条件。”
赵雍怔了一瞬,问道:“寡人提出的三个条件相当苛刻,司马喜就没有针对这三个条件提出异议。”
肥义摇头道:“司马喜急于议和,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赵雍琢磨片刻,问道:“中山国为何急于议和。”
肥义笑道:“也许,中山王姿见我们从南、北、西三个方位,剑指灵寿,荡平中山国。中山王姿被我们的军威,吓破胆,成为惊弓之鸟,所以急于向我们议和。”
赵雍激动道:“果真如此,荡平中山国指日可待。”
又有几名武将笑道:“荡平中山。”
“中山国立国百年,其先祖英雄一世。及至中山王姿,他们连自己的家国都守不住。反而割城赔款向我们求和。”赵雍眸色淡淡,叹道:“一个国家没有英雄,是可悲的。有英雄而不懂得敬仰、传诵,注定是无可救药。”
司马喜回到国都灵寿,刚进宫门,便被一宦者拦住去路。宦者上前行礼道:“司马相,你总算回来了。王上在大殿正等着你。”
司马喜见对方语调隐藏不安,问道:“我离开不过五日,王上为何这般心急。”
宦者低声答道:“自从王上得知曲阳、东垣、石邑落入赵国手中,整个人精神恍惚。这几日,王上的精神更差,睡觉还呓语不断。”
“你说什么。”
“王上每次醒来就会问赵国会攻破灵寿吗?赵国会踏平中山吗?寡人会成为亡国之君吗?王上的问题,若是答不上来,就会被处死。”
司马喜心道:“王上不会被赵国吓破胆,成为惊弓之鸟吧!”
宦者见司马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身,低声道:“司马相,请随我入宫。”
不多时,司马喜跟随宦者来到大殿。
宦者提声高呼道:“司马相求见。”
司马喜整顿衣冠,步入大殿,行礼道:“臣,拜见王上。”
中山王姿见了,神色不安地问道:“司马喜,你总算回来了。”
司马喜见王上脸色苍白,身心憔悴,一点没有少年的锐气,也没有王者的形象。今日的中山王姿,与几日前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司马喜虽然不知道离开灵寿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可以推断出,中山王姿这几天是在恐惧中渡过,内心也经历了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煎熬。
司马喜对视着中山王姿那双期盼的眼神,答道:“臣前往东垣与赵君谈判,最终和赵君达成协议,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中山王姿听他之言,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想要亲耳听到司马喜说出答案,抬手道:“司马喜,赵君是否答应议和。”
司马喜点了点头,回道:“回王上,赵君答应议和。”
中山王姿闻言,用力吸了一口冷气,平复自己的心境。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因为这个消息,得到了平静。
中山王姿称赞道:“司马喜,你促成赵国和我们议和,乃大功一件。寡人要重重赏你。”
“这是臣份内之事,不敢求赏。”司马喜语调忽变,请罪道:“王上,赵国虽然答应与我们议和,但有三个条件。臣为了尽快促成两国议和,所以答应了赵国开出的三个条件。事态紧急,没有向王上请示。还请王上责罚。”
中山王姿脸色瞬间僵硬,但语调平和道:“赵国开出什么条件。”
司马喜答道:“第一个条件是让我们赔偿他们的一切损失。”
中山王姿眉宇紧蹙,语调冰冷地问道:“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司马喜没想到王上反应太过平静,答道:“第二个条件就是要我们割城求和。”
中山王姿身体向前倾斜,握紧拳头,冷声道:“赵国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司马喜回道:“第三个条件就是要王上亲自议和。”
中山王姿沉默良久,喝道 :“赵国攻伐我国,是入侵者。竟然要我们割城求和,还要赔偿他们所有的损失。寡人打不赢赵国,唯有忍。割城、赔款,寡人可以接受。赵君要寡人亲自议和,简直是欺人太甚。”
司马喜就知道王上得知第三个条件定会勃然大怒,故而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规劝道:“赵国是战胜国,我们是战败国。我们不答应赵国的条件,两国就会继续开战。”
“打就打,寡人何惧。”
“眼前这种局势,我们是打不赢赵国。”
中山王语调悲愤道:“寡人……”
“王上,吴王夫差攻破越国,生擒越王勾践。越王勾践乃一国之君,甘愿受辱,前往吴国,遭受了多少屈辱。”
“你是什么意思。”
“越王勾践没忘亡国之耻,将屈辱藏于心中。数十年后,越王勾践攻灭了吴国,北上中原,还成就了霸业。我们不如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以待时机。”
“赵君不是夫差,寡人也不是勾践。”中山王姿怒喝道:“赵君想要羞辱寡人,寡人宁可战死,也不去赵国请罪,更不会如勾践那般侍奉敌国的君主。男子汉顶天立地,绝不低眉折腰。”
“赵君没有羞辱王上,也没有将王上囚禁赵国的想法。”司马喜见王上的脸色缓和,续道:“赵君要王上亲自缔结合约,无非就是想证明自己是胜利者。”
中山王姿冷冷地说道:“他不就是想以胜利者的姿态,羞辱寡人。”
“王上,与其被赵君攻破灵寿,囚禁赵国受辱。我们不如答应赵国的条件,前去议和。”司马喜见王上没有出言反对,又道:“中原有句话叫知耻而后勇。王上与赵君议和,受点辱。他日,我们积蓄力量,反攻赵国。王上所受的屈辱,我们加倍向赵君讨回来。”
中山王姿问道:“我们还有机会讨回失去的尊严和耻辱?”
司马喜用坚定地眼神答道:“只要王上还在,国家还在。我们就能讨回失去的尊严和耻辱。”
中山王姿想了想,问道:“寡人前去议和,被赵君扣押,又当如何。”
“赵国是礼仪之国,赵君是礼仪之君。赵君是不会做出背信弃义,辱没名声之事。赵君扣押王上,会遭到天下诸侯讥讽、鄙视。赵君也会失信于诸侯。”
“寡人还是不放心。”
司马喜劝道:“王上担心出现状况。我们可以令左使等能征善战的将领,率领重兵前往。赵君打算扣押王上,我们与之开战。”
中山王姿沉思半响,妥协道:“眼下局势,唯有如此。寡人答应就是。”
翌日,中山王姿让太子留守国都,自己亲率重臣南下东垣,与赵国议和。
赵国和中山国在滹沱河南岸,举行议和仪式。
赵雍率领肥义、田不礼、赵袑、许鈞、赵骁、司马望族和乐毅等文臣武将出席。中山王姿率领司马喜、公子尚、张登、爰骞、乐烷和季辛等文臣武将出席。
双方言辞激烈,互不相让,都在为本国争取最大的利益。经过三个时辰的谈判,双方终于达成协议。中山国赔偿赵国一切损失,割四邑给赵国。赵国接受中山国四邑,大军撤出中山国境内。
双方达成协议,各自收好文书。
赵雍问道:“中山王,寡人拒绝求和,你会不会为国而战。”
中山王姿见赵君出言挑衅,也不甘示弱道:“寡人不是赵君的对手,但也会倾国之兵与赵君相争。”
赵雍见他还有点志气,又道:“我们缔结和平,中山王姿会不会攻打赵国。”
“寡人若修养生息,养精蓄锐,定会攻伐赵国雪耻。”中山王姿的眸色毫无畏惧地迎向赵雍,问道:“赵君和寡人议和,后悔吗?”
赵雍用凌厉地眼神回击对方,豪气干云地答道:“寡人议和绝不不后悔。中山王若不服,以后我们在一较高下。”
赵雍说完,率领大军陆续撤出中山国。临走前,赵国将占领的中山国重邑军事设施全部摧毁。中山国降服之人,则安排在新得的疆土之内。
赵君这般安排降将,留有大患。肥义等人皆道:“为了避免中山降将,复叛,不如将他们迁入邯郸。”
赵雍双眸很有自信地说道:“他们愿降寡人,寡人岂能猜忌他们。”
肥义等人深知不能改变君上的想法,也不在提起这件事。中山国降将听了赵君之语,无不折服与赵君的人格魅力,宣誓为赵君效忠。
公子章问道:“君父为何要摧毁中山国全部的军用设施。”
赵雍用温和地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寡人摧毁这些设施,中山国为了抵御我们。他们就会耗费人力、物力和财力,重新营建。经过战争洗涤的中山国,不让民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反而大动干戈、劳民伤财。中山王之举,必会惹得天怒人怨。”
这时,赵雍得到楼缓送来有关秦国内乱最新消息,对着众人问道:“寡人没有想到,秦国这场内乱最终获益者竟然会是芈八子。”
众人皆惊讶,芈八子竟然获胜。
赵雍放下文书,“攻伐中山暂且告一段落,寡人也该出手干涉秦国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