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侍妾也是母凭子贵,一举成为徐老尚书的续弦夫人,坐稳了徐家主母的交椅,正是江永今日所见的徐氏。
说来徐氏也是命苦,俗话说“乐极生悲”,用在徐家身上,当真是半点不差。徐氏被扶正不久,一场意外让她的人生又走向了黑暗。
徐老老来得子,自是高兴非常,在小儿子过周岁时便大操大办一番。
谁料,这场寿宴就成了一切悲剧的源头。
徐老年老体衰,又多喝了几杯,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从此便卧床不起,渐渐露出不好的光景来。
这之后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就算是袁紫嫣,也没有打探出来,只知道最后徐老留下遗嘱,将徐家的大半家财交到了大儿子手中,只留给娇妻幼子一席安身之地。
当时的事情虽然奇怪,但是徐员外手中有徐老的遗嘱,几番鉴定确实是真迹,徐氏也没有什么异议,官府也就没有再插手。
可到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三年多,徐氏突然拿着这幅画说是证据,找上府衙来,状告徐员外侵吞家产,这……
江永隐隐有些头痛,又细细地看了看画卷,仍旧是没有看出什么玄机来。
江永思索了片刻,对徐氏道:“徐老将这幅画交给你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徐氏仔细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有有!他说……”
“这是我的自画像,我死后你先不要和长子争持,好好抚养孩子,等到这县里来了一个聪明睿智的知县,就把这画像送给他看,告诉他若能按我这画像里的话办,我便送他一场大大的富贵。”
江永听了这话,更是惊讶。
大大的富贵?这……
难道袁紫嫣让他尽心办这个案子,就是为了这场“富贵”?
“大人?大人!”徐氏见江永听了自己的话,久久没有反应,有些担心地唤了几声。
江永回过神来,看着那和案子风马牛不相及的画,一阵头疼。
他可不懂得欣赏什么画作,这可怎么办呢?
突然,江永脑中灵光一现。他不会,可是有人会啊!
江永心中一定,面上不露声色地对徐氏道:“你先回去吧,这幅画就先放在本官这里,待本官再好好研究一番。”
“这……”徐氏神色间有些为难的样子。
江永下意识地以为她这是不愿意将画留下,故意板起脸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不是,”徐氏连连挥手,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说道,“大人,民妇今日状告了徐家长子,这徐府,恐怕是回不去了啊!”
被徐氏这么一提,江永这才反应过来,见她神色哀伤,动了恻隐之心,索性召来了刘捕头,让他安排下去,将徐氏的幼子接了过来,同时安排徐氏母子暂时以状告人的身份住在府衙内。
徐氏千恩万谢地离开之后,江永也赶忙收拾东西,提溜上画卷,一路小跑地奔回江府,心急地要找袁紫嫣探讨一番。
一直隐在暗处的袁紫嫣见此,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还真是鲁莽得让人好笑啊。
来不及多想,袁紫嫣连忙按原路返回,换下一身夜行服。可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离开过。
等到江永气喘吁吁地推门闯进袁紫嫣屋子的时候,袁紫嫣正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地靠在床上看书,一派悠闲的样子。
听到江永进门的动静,这才搁下书本,向江永看去。
见他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袁紫嫣挑眉,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去审案还是去捉贼?怎么累成了这副样子?”
江永喘着粗气进了屋子,直接一把夺过袁紫嫣手中的杯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灌了下去,这气才顺了些。
袁紫嫣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他就这么拿着自己的杯子,喝了水?!
这么一想,袁紫嫣顿时一脸菜色,狠狠地剜了江永几眼。
可江永此刻一心扑在案子上,哪里有心思注意这其他的事。
这一口气刚喘匀,就一把拉过袁紫嫣的手腕,将她手中的书撤出来扔在一旁,把人拉到桌子边做好,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朝堂之上的惊险。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都快被急死了。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都急白了好几根?”
袁紫嫣一把推开江永靠过来的头,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狠狠抽出来,毫不客气地道:“我警告你,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陪你练练手?”
江永看着袁紫嫣脸色铁青,摩拳擦掌的样子,这才摸了摸鼻子,将自己的兴奋收敛了几分,嘴里还故意嘟囔着:“不是说是男子吗?和别人亲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顾虑这么多了?”
“你说什么!”袁紫嫣阴测测地道。
“没……没什么。”江永弱弱地应了一声,连忙拿出手中的画卷,铺展在桌子上,“来来,你快来看看这个。这是……”
“这是一张双影画!”
袁紫嫣截断了江永的话,只瞥了一眼那副画,就笃定地道。
方才她隐在暗处,已经看得足够清楚了,这画中的玄机也已经看破了大半。如今这么近距离一看,更是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
江永却不明白了:“双影画?那是什么?”
袁紫嫣睨了江永一眼,一边起身拿来烛台,一边解释道:“所谓双影画,是用特殊技艺和特殊用墨制成的画卷,是一种特殊的隐藏秘密手法。首先,先蘸着特殊的墨将自己想要隐藏的暗文写出来,然后将画纸浸在水中……”
“水中?!那画纸不会损坏吗?”
江永惊讶不已,这画纸看着可不像是被水浸泡过的啊!
他伸手想要摸摸画卷,却被袁紫嫣一巴掌拍了回来。
袁紫嫣一边拿过方才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将烛台点燃,这才道:“当然不是一般的水,是茶水,而纸张也必须是特定树木汁液制成,才能
触水不皱。等到将纸张晾干之后,原本的字迹就会消失地无影无踪,此刻的画纸也会变成一张普通的纸,可以随意地写上别的什么东西来作为隐藏。双层重叠,一纸两画,是为‘双影画’。”
“还有这种东西啊,好神奇!”
江永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若不是袁紫嫣不让他插手,早就扑上前去好好研究一番了。
“那,要怎么才能看到隐藏的文字呢?”
袁紫嫣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了之后,端起盛满茶水的茶杯,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自然是怎么消失的,就让他再怎么回来!”
说着,不等江永反应,径直将手中的茶水全数泼洒在画卷之上。
“啊!”
江永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声,惹得袁紫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呼小叫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江永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想到方才袁紫嫣的话,怎么消失的,就怎么回来,既然如此,那就是……
江永一想通,忙拿起茶壶,小心地将方才没有被浸润到的角落一点点润湿,忙活了大半天才彻底完工。在这个过程中,江永也是满足了一把好奇心,亲眼看着每一寸沾水的地方墨迹消散,化为一张白纸。
等到江永完成,袁紫嫣已经拿着烛台在一旁等候了许久了,见此连忙将烛台放了过来,示意江永分别握住画卷的两端。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让它慢慢风干,就只有用烛火烤之来加速。但一定要小心,不要真的触到火苗上,不然的话,真的会将画卷焚烧成灰烬的!”
江永慎重地点了点头,与袁紫嫣分别拿起一头,小心地移动到烛火上来回地烘烤着,果然随着茶水散去,纸上又重新浮现出一些文字来。
等到整张画卷上的文字完全显现出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熄灭了烛火,凑上来看着纸上所书的内容。
信中所写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隐秘,不过是当初那段没有被外传的分家历史而已。
世人所知道的,从老尚书身体每况愈下之后,就没了消息。而在这个时候,徐家的财产争夺战就已经拉开了帷幕。
徐老的长子见徐老身子光景不好,便预先做出了家主的样子。对此徐老虽然心中恼怒却也奈何不得。
而刚被扶作续弦的徐氏此时更是方寸大乱,心知徐老若是不在了,自己和儿子必没有好日子过,不由得日日在徐老面前垂泪。
一天,徐老把长子和妻子幼子都叫到床前,屏退了下人,对长子道:“你是我的长子,如今也已经成家,眼看老父就要归天,徐家就要靠你顶门立户,我便把家产都给你掌管,你后母和弟弟不得有异议。”
长子听了这话自然欢喜无限,徐老的年轻妻子听了只是哭却也不敢多言。
徐老又道:“虽然如此,你后母毕竟服侍我一场,这也是你的亲生弟弟,你就从家产里划两亩薄田给他母子,还有东南角的两间小房,也给他们居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