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狼妖戴上帅气的项圈,为羽族洁白的翅膀上打上红色蝴蝶结。
后人说的好啊,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群凶神恶煞的妖兽军团,强迫着他们洗白白之后,再穿上颇具辨识度的白衣布甲和皮甲。
整个军团的煞气都弱了三分,个别类似于天鹅、素食性的妖兽,远远望去还有一股圣洁,端庄的典雅气息。
这个世界没有丑小鸭,缺少的恰恰就是不会打扮的白天鹅。
这些妖兽未来都是要加入天庭的“天兵天将”,高低也算是混到了一个编制。
要是还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是妖气冲天,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哪里像是正规军老爷,不知情的友军恐怕还会把他们当匪剿。
于是,他们尊贵的主君,孟尝伯侯,下达的第一个军令,便是整顿军容,其次才是演练一种奇奇怪怪的战阵。
等到熊成犹豫了三天以后,出谷来到万妖大军之中的时候,他有些难以置信的不停的打量着这些慈眉善目的妖兽。
反复在营门外徘徊,进进出出,确认着自己眼前的景象,然后对着身边同行的老者景柽问道。
“前几天探查的时候他们还是一群妖兽,要不是那些妖风和乌云还未散去,我差点以为这里是祥瑞仙兽的聚集地。”
“景伯,本侯曾见过鄂崇禹的鄂州兵,本以为世间精锐不过如此,可今日见得此等大营布局,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善战之名,自当如是!”
军伍之间,除却兵争、谋算与战阵指挥之外,治军同样重要,一个优秀的治军人才,就算没有临阵机变之巧,但凭这种大开大合,堂皇之势,就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战争场景。
老者景伯,荆地原本氏族之首,如今的熊景氏族长,也算是荆地为数不多见过大世面,并且还能活到甲子岁数的尊贵巫师。
此刻这位老者根本没有理会熊成的想法,目光怔怔的望着前方,嘴里嗫嚅着说道。
“营地之间规划有距,错落之间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八卦之相,营寨之间的间隔也是恰到好处啊,将校大营居中调和,一旦有敌袭或是突发情况,自中军向四方发令,顷刻之间便能如火趁风势,四通八达的互相驰援!”
“再看布局,羽族居巽位,地势较高,其下为坤,借助风势,这些羽族能更快翱翔于九天之上,中军大纛居泽位,如要袭营,四面有鳞甲兽群环绕,入则如陷入泥沼,必被驰援的妖兽大军淹没在兽海汪洋之中!”
“外围多巨兽,象、鼍、罴、牛等巨兽族群驻扎上三位,进可奔腾踏敌,退如坚盾磐石,这是天然的铜墙铁壁,其后多猴妖、豪猪等妖兽,可远程发矢投石,也有火鸟、奔雷兽等五行之力汇聚,可远可近,攻防一体。”
“布局可见其才,让诸多野兽混杂其中,川流交错而不乱阵,老朽断定,此子军阵之能,天下已无人出其右!”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景柽也是感慨万千,八卦之术晦涩难懂,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将其融会贯通,加入军阵之中,真乃神人也!
那些只做初步战阵变通的将军,很少有重视治军的存在,更别说让他们去学习和实践八卦与地势、军阵结合变通的道理。
这位老者阅历确实丰富,不愧是曾经在荆蛮所部,做过巫师的存在。
远在北疆的姜子牙或许能也明白其中的变化之道,堪破此等战阵的奥秘。
只是很可惜,姜子牙现在是自己的丞相,孟尝没有机会和姜子牙在军阵之间一较高下,也不想有这个机会,和姜子牙一较高下。
远在大营之中的孟尝,听着水镜术中两人的分析,也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好没有做鬼脸给瞎子看,对面的大巫师还是有三分能耐。
嗯,满分十分,还有七分,输在先知算未知,输在伏羲氏对孟尝八卦之道的教导。
听着景柽的讲解,周围这些被拘束得心头有些不爽利的统领,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行军布阵还有这么多门道,我们还责怪主君多此一举,我等惭愧啊!”
孟尝笑而不语,看向归降的谷外四部酋首,若不是有高明、高觉在,提前知晓对方大巫师景柽也要来,这四位酋首又一语道破其身份,孟尝也没想过费心费力的布出如此大的阵仗。
训人尚且困难,更何况这里全是新收入麾下还没来得及整编的妖兽、异兽。
徒有其表的八门金锁阵,三分表面,七分得感谢大巫师的脑补,多一分能看出其中虚实,少一分则认不出其中门道,三分恰到好处。
好在这一拳对方结结实实的吃下,顺带还深入解说了一番,替他也顺势敲打了一番营地内这些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统领。
有时候自己人说的话容易被同伴质疑,而外人一席话却能起到不一般的效果。
这些桀骜不驯的妖兽统领,同样也不例外。
看着二人在他特意选择高点的大营门口,指着整个军营的布局津津乐道,大有学习效仿之意的时候,孟尝也不再隔岸观火,带着四部酋首就准备出门迎接。
多看几眼,万一回过味儿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很多东西都是臆想出来的思路,二人不来,孟尝也从来没有真正对所谓的八卦门道
相隔老远,孟尝就发出浑厚的笑声:“哈哈哈,营外突然听见乌鸦在叫,我倒是什么祥瑞之兆,原来是有贵客盈门,大首领和大巫师前来,孟尝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偷学布阵的二人被其一声大笑惊扰,还不待其发火,得见正主亲自迎接,景柽面露难堪,而熊成却是瞬间变了脸色,有一种偷师被人瞧见的惊慌失措,用衣袖遮着脸庞,不愿示人。
孟尝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亲切的抓住熊成和景柽的胳膊,毫不见外的将二人把臂相邀,往营内拉去:“二位能来,想必心中已有定计,还请随我入内,把酒饮欢,静待后续其他盟友的赶来。”
熊成下意识接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看看风景,不是在偷学你的军营布阵!”
“……”
景柽捂着脸,头一回觉得自家大首领是不是城府太浅,听话的有些过头。
“布阵?嗐,我道是什么,这不是闲暇之间的玩笑之作,根据敌我动态不同,孟尝还特意适配了一套令旗、号令之法,结合军阵变化,妙用无穷,岂是这等死物能媲美?”
“还有对应的军阵变化?”景柽瞠目结舌,脑袋里轰的一下,就像是被人直接掀开头盖骨,将新世界的理念一股脑全倒了进去一样,浑身酥酥麻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八卦可以运用在军阵之上吗?”景柽浑浊的眼珠中似有光彩流转,一双枯槁的双手紧紧拉住孟尝的衣袖,期待的等待着回复。
“可以,闲暇之余我会把它汇集成册,发放到孟稷兵院之中,提供给学子们去研习,大巫师若有兴趣,可前往孟稷一观。”
“唉,算了吧,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还经历得起这样的舟车劳顿,南北交通不便,柽恐怕此生难见其中奥秘!”
眼前这位老人似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来意,关注度全在刚刚草草一观的军阵布局之上,看着其念念不忘,目露遗憾的样子,孟尝没有心软。
兵法韬略本就是重器,怎么可能随意外发,不过如果换一种学习的方式,也不是不行。
“大巫师,其实也不是不能传授,但是需要您满足三个条件!”
景柽脸上重新充满了期待,拽着衣袖的手都稍稍用上了力气。
“什么条件?快告诉我如何能……”
“算了,算了,你提出的条件恐怕不是那么好达成,如果是要背叛自己的族群,背叛部落,此技虽好,不学也罢!”
虽然很纠结,但是身为大巫师,景柽心中还有着一份责任和操守。孟尝微笑的点头,认真的说道:“尝不需要你们背叛部落和族群,条件也不算太过苛刻。”
“其一,尔等需要向祝融氏,向太一神起誓,加入我大商、孟稷的同盟,日后若是对南疆用兵,荆地的各部落需要遵守盟约,出兵相助。”
“其二,同样需要你们起誓,法不传六耳,无我应许,此法不可外传,这是对你们的保护,也是对这一门技艺的尊重!”
“其三,此法不可轻传,具体技艺,需要尔等自己派遣族中子弟,远赴我孟稷兵院亲自学习,学到多少全看个人造化。”
“此三者缺一不可,先祖与太一神共鉴,违者必遭人神共弃,死后不入祖庙!”
今时不同未来,人神之道是信仰,在某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司马某某,没有违背洛水之誓前,誓言是一件神圣庄严的事情。
对着先祖和信仰共同起誓,这两位可都是真实存在的神明,违背誓言,那是真的会被神罚!
景柽和熊成面面相觑,拨开孟尝有力的臂弯后,两个人走到一旁窃窃私语了起来。
后两条无可厚非,而且他们也根本不愿意轻传,这些东西那可是能够传家的宝贝技艺,不是谁都能像孟尝一样大方,把一代代口口相传的看家本领,设立学院广而传之。
第一条才是他们顾虑的地方。
这可不就是攻同盟,守自己看着办的意思呗。
那也无妨,能学到中原精锐的战法,莫说是守护家园,不攻击山越、吴越开疆拓土,都对不起他们自己辛辛苦苦研习的战法。
问题来了,孟尝入南疆是要打谁?
楚熊氏!!
他们荆楚联盟名义上最大的首领,如今的楚王,荆熊氏的主宗,答应孟尝,也就意味着荆楚内乱,两熊争锋。
前脚在自己大营还在呼吁各部团结一心,同进共退,结果自己后脚就和人家孟稷结盟,调转头去打自己的伯弟。
他熊成难道就不要脸的吗?他熊成可是侯爵,荆侯的名头还是伯弟称王之时,特意给他封赏。
可是战争的艺术啊,这个也很想要啊,怎么办?
要是能学到中原,不,学到孟伯侯几分打仗的本领,那他在南疆还有对手吗?别说区区荆侯,就连……也不是不可能啊!
熊成尚且在想入非非,景柽却拉低声线,对着熊成默默说道。
“大首领,别忘了我们来此的最终目的,快,激活太一神纹,好好感受一下,看看那只驺虞所说究竟是对是错。”
“对对对,我试试看,万一他要是渎神,咱们也不用多做考虑,为了太一神的荣光,本侯直接动手灭了他。”
两人回头对着孟尝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随后熊成立刻屏气凝神,认真的感知着胸前刻画着太一神文字图形的神纹,并且尝试与太一神建立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神纹成功激活,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情绪自神纹溢出,朝着熊成的四肢百骸涌动,不一会儿,原本义愤填膺的情绪便彻底消失,只剩下欣喜若狂的极致欢快。
“怎么样?感知到了吗?”
熊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艰难的回头看向孟尝,欢喜的情绪瞬间消失,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太一神本无形无相,除了天庭之主昊天上帝之外,恐怕也不会有人亲眼见到过太一神。
可是神纹激活之后,那股冥冥之中的指引却在告诉他,神,就在他的身边,正在注视着他。
顺着注视感,熊成转头的动作十分僵硬,仿佛每一个扭头的瞬间,他都能幻想出无数次与信仰对视时的场景。
可是真当他目光与孟尝对上之后,神纹的锁定,让他仿佛感受到了信仰的动摇。
“怎么会是他?不,不,不可能是他,也绝对不该是他!”
熊成跪倒在了地上,浑身冒起冷汗,阳光照耀在身上不是温暖的光和热,更像是一盏冰灯,越是光亮,他的内心越是冰冷。
“大首领,你怎么了?”景柽心头一沉,心中有了三分明悟,故作镇定的问话,可是去虚扶熊成的双手抖若筛糠,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急迫的问道:“你说句话啊,你感受到了什么?”
“汪洋,大海!一望无际,那是一片辽阔的天空,和以往看见太一神的七彩缤纷不一样,神在告诉我,他就是光明,是神圣,是人间炙热的火焰。”熊成双目流下了眼泪,他对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突然开始自行惭秽。
“我忏悔,至高无上的神啊!”熊成嚎啕大哭,锤着胸脯不停的对着天空呐喊道:“我是一个罪人,是一个不虔诚的信徒,太一神给了我们一切,可我却将他作为我统治荆地的枷锁,支持鬻熊篡改神教的教义,愚弄我治下的族人,我……”
景柽惊骇莫名,急忙上前捂住熊成的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
这里不是自家地盘,也还好不是自家的地盘,不然光是这几句话,都足够其他巫师和权贵,将他这位大首领掀下王位,祭天谢罪。
“伱疯了吗?熊成!!!你是不是中了邪?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或许是景柽的摇晃和耳光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熊成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低下头不去看孟尝,极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吐露心声的冲动。
孟尝一行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如同发了疯的熊成,然后下意识的拿出炎帝大剑和紫电锤,神色警惕的望向四周,感知着周围有无神性的波动。 wωω●ttκǎ n●C O
周围的妖兽统领们看着孟尝的动作,也是下意识的拿出了各自的武器,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方的荆地两位大人物。
神色是茫然的,动作却是整齐划一。
剧烈的杀气让熊成和景柽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前方这些大妖肆意释放着妖气,毫不掩饰的杀意气场,他们也是明白,自己失态让别人误会了。
眼神对过之后,熊成艰难的点了点头,这一股太一神的神性是做不了假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和以往感知到的不太一样,可这并不妨碍熊成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景柽也很不好受,作为曾经“距离神明最近”的人之一,他也没见过神,缺少祭坛的他也并不能像大首领一样,靠着信仰赐予的神性去锁定太一神的痕迹。
可熊成的确认,让他也是一点都不好受。
正如他所说的,神怎么可能是个人,而且好巧不巧的正好是孟尝?
他不理解,那么多年,太一神诞生在南疆,也从没离开过南疆,他就算是要化身为人,为什么要去北疆化身一个凡人?
或许其中的真相,真的就只有神知道。
良久之后,孟尝已经排查结束,周围什么都没有,他也只能疑惑的让身后群妖冷静下来,收起兵刃,静静等待这位荆地蛮侯给他一个答案。
又是片刻之后,熊成冥思苦想,似乎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与景柽阵阵耳语,随后两人便单膝跪地,朝着孟尝,俯首称臣。
孟尝展露着笑颜:“不着急,还有其他盟友正在赶来的路上,届时,我们一起合盟会战!”
“不过,尝很好奇,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会有那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