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清,冷冷清清地照在伫立于花园的身影上,露出一张寂寥之意的脸庞。他凝视云居方向,几回想扭头离去,却又几次回首,最终还是情不自禁,走向云居。
推开那在外面无法关住,只好虚掩的大门,前堂烛照如明,地上竟全是破碎的衣物,分明是被手撕破的。看到满地碎衣,耳中再听到内室的声息,他忽然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隐约的声息里,重重的喘息,还有那激烈到,连床都震动的声音。他悄悄自屏风处探头看向内室,见帐中两个人影紧紧相拥,上下起伏不定。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毫不停留,转身而去,转眼,便消逝黑暗之中。
夜风徐来,似乎有一声叹息,幽远不绝,却没有人听到。
明月清朗,似照映地上,几点晶莹湿润,但转眼渗入泥土,再没有人看见。
月下疾驰的美人清若明月,飞掠的身姿如飘逸似仙。而随风传到耳边的声音,直似苍天深处响起的神之低语。
“小临,这样值得吗?”
卫靖临身法微窒,复又微笑道:“姐姐,我现在才知道爱是让人失去了理智,也没什么……”
一只手悄悄挽在他的手臂上。
卫靖临将全身真力敛去,静守心神,任凭那只手臂的力量,带着他,飞跃纵腾于天地间。
“你故意自断心境,引那琥珀出手,却受到你全力反击,在短短三招内,让他重伤退却,你也可以去救中了种心情劫的笨皇帝。这等心机筹划自是不错的,只是你自己也同样被他所伤,不立即调息归元,反倒为了那个蠢货破了九阳之身。水柔之术素来诡异莫测,攻入人体内,若不能在第一时间逼出,必会不断伤及经脉,难以修复。你就不怕你的功内大失,再也不能寸进?”
不会。卫靖临想到前不久发现了云凤弦的秘密,淡淡一笑:“若真不能再有寸进,此生不悔。水柔之术玄奥莫测,而今我以身为试,便可慢慢摸索破解之法。至少……至少……”他回想起初知云凤弦是女儿身的感觉,终是置身于梦中。“至于破身一说,却也无妨。”
惊鸿寒冰的目光闪过一道暗光,随即笑道:“说得倒是不错,只是可怜你的母妃……”
“姐姐,母妃也是希望我能幸福吧。”卫靖临可爱的脸上浮现出少有的坚决,“我现在告诉你,就是母妃再世,她也会让我追求自己的幸福的。”
“……她,真的值得?”惊鸿握着他手臂的手一紧,沉沉道。
“对于我来说,值得。”卫靖临知道这个素来不愿退步的姐姐,头一回在他的任性之下妥协,微微一笑,道:“姐姐,等你这辈子爱上一个人后,就知道我的感觉了。”
“是吗?”惊鸿冷瞥了卫靖临一眼,眼见他目光清幽却更加的明亮,暗叹一声,方道:“罢了,一切也不过是你自己所想,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情,能有多久呢?更何况你仅是单方暗恋而已。如今又加上个琥珀,那人深不可测,你对云凤弦动情,他却可以不择手段,你还有多少胜算?”
“姐姐,你,你会帮我的,不是吗?”卫靖临侧脸含笑地望着惊鸿的侧脸,讨好地笑道。
“胡说八道。”惊鸿秀眉轻蹙,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宠溺。
“咳……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至于动情一说,动情的又何止是我,那琥珀若没有些许心动,就算云凤弦身为风灵皇帝,他也未必愿意付出如此代价,对她下种心情劫,施情缚之丝,所以……我们只是打了个平手而已。”
“为什么?”惊鸿眉峰微扬。
“情缚之丝,生死不离,情缚也只能施于床底之间,中术者,一生痴迷施术者,言听计从,永不背叛,也绝对没有解救之法。而若是男子与男子行房,其控制力更是强大。只是这么强大的情缚,水柔国当年为什么不能以之征服天下有权力的男子呢?”卫靖临停顿一下,继而轻笑一声,道:“只因此术习之太难,必有绝世风华,出众天分,方有大成的希望,但一生只能施用一次,必要由处子之身方才有效。而琥珀堂堂一个男儿之身,九阳之体一直保留至今,却要为云凤弦破身,就算真为权术利害,又岂能没有一二分心动。”
惊鸿目光一闪,轻笑了起来:“好,想不到你们容貌相当,才智相当,武功相当,就连对云凤弦动心也相当,而今他伤得比你重,你却破了九阳之身。他暂时无力对云凤弦出手,你却远避不肯见云凤弦,就是现在局势也相当,我倒可坐山闲观一场精彩争斗了。”
“姐姐,我只想远远地望着她,便心意已足。倒是姐姐真个冷眼冷心,竟真旁观我与琥珀斗到如斯地步,也不肯出手?”
“我出手做什么呢?风灵国的兴亡,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云凤弦是生是死,在我看来,也无须挂怀。你与琥珀相争,各显身手,如此精彩,我岂能阻止。你为救云凤弦牺牲,是你自己自愿,我也并没有破解种心情劫的办法,既然这样,我除了作壁上观,还能干什么呢?”惊鸿已经恢复平时的语气,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这里应该没有任何闲人,非常安全,你可以安心疗伤。”惊鸿冷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和。
就在方才对话的短短瞬间,她已带着卫靖临离开了山海湖城,现在身处于城外一座小小山洞中。
“多谢姐姐援手。”卫靖临颔首道谢。
“不要再说些漂亮话。你安心调息,我自为你护法。”
醒来的那一瞬,云凤弦有一瞬间的恍惚。朦胧中的火般热情,狂野欢好,还隐约在脑海中。依旧床帐垂,依旧锦被乱,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曾经发生过。她几乎一个失神,以为,还是多日前,江上画舫,一夜销魂后,醒来的那一瞬。
纵情后有些酸软的身体,仿佛在提醒着她所发生的一切,脑子一点一点地清醒过来,朦胧中的狂乱,怀抱中面目模糊,但却柔软温暖的身躯,终究渐渐清晰起来。她脸上的迷茫逐渐转为震惊,最终大叫一声,一跃而起,发现全身赤裸,还残留着欢爱的痕迹。
云凤弦皱着眉头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凌厉的目光闪过煞气。夜晚……她扑向一侧的箱柜,取出自己的另一身衣服,随便扯了一套外罩衣裤,手忙脚乱地穿起来。她一边穿,一边往外走,绕过屏风,就见案上美酒犹在,地上衣饰凌乱,又是一僵。
她知道被撕碎的是琥珀的衣服,煞气更重。墨黑的眼眸之中闪过一道杀机。她一气跑到琥珀的住处,情急间一边叫着:“琥珀。”一边推门而入,直冲进去。
然后两声尖叫,同时响了起来。
正在沐浴的琥珀急忙扯了布巾挡在身前,云凤弦怔望着琥珀娇柔的躯体,明显因欢好亲热而留下的痕迹,她慢慢地转过了身去,有太多东西要让她好好理顺。
“我……”
“你,你先出去。”琥珀的声音里又是无奈又是羞涩。
云凤弦飞也似地逃了出去,她深吸了口气,感觉到一头冰凉的水从头淋到脚。亏她还以为琥珀是看中了风紫辉的飘逸出尘,想方设法地呆在这里,原来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计划着接近她。只是……云凤弦手捂住自己柔软的胸部,脑中不断翻滚,琥珀身上那深刻的吻痕,又是何故。
昨天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一定是个男人,才会让我想起奕霖。会是他吗?
这厢云凤弦心乱如潮,也不知道多久以后,琥珀才把门开了一丝缝隙,低唤一声:“公子。”
云凤弦回头间,神情焦急地冲到门前,说道:“琥珀,昨晚,那个,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和我,那个……”
琥珀清美的双眸凝视她,一字一字道:“昨晚公子喝醉了。”
“这……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有心……”
琥珀明眸一黯,淡淡道:“公子放心,只是一时酒后忘形,琥珀已经忘了,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我……”云凤弦我字说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琥珀温婉一笑,笑容之中却有淡淡沧桑:“公子不必解释。我一生飘零,沦落风尘,纵苦苦挣扎,守身如玉,终究失了高洁。我原本就是被送予公子,一身一心俱属公子,生死尚且任公子处置,何况其他。”
说不出话来的云凤弦,忍不住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掌:“都怪我酒后失德……”
琥珀一惊,连忙开门,扑过来,扯住她的手:“公子不可自伤身体。”
云凤弦垂首道:“我害了你。”
琥珀连连摇头:“我本身如柳絮,就是一个随风飘零的命运,得遇公子,多承呵护,今能回报公子一二,我虽死无憾,公子又何必放在心间。”
“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风紫辉,我却发酒疯,让你……”
琥珀一怔,这才道:“风紫辉绝世风华,世间哪个女子能不生倾慕之意,只是使君无意,我心早断,哪里还有什么情肠,公子误会了。”
云凤弦这才凝视她,声音有些颤:“昨夜,你是自愿的?”
琥珀含羞点点头,声音低柔却清晰:“心甘情愿,百死无憾。”云凤弦一把握住她伸过来想阻止自己自伤的手,坚决地道:“琥珀,你如此待我,我必不负你。”
琥珀全身一颤,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低声道:“可是,夫人她……”
“放心,很快,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
琥珀垂下头,幽幽道:“是吗,那太好了。”
他已经完全入戏,却没有发现视线无法触及处,云凤弦深邃的眼眸,闪过一道玩味的光芒。云凤弦携着苏意娘的手到大厅时,凝香与侍月已经笑嘻嘻迎上来了。
“公子,我一大早就被茗心叫起来,说什么他们去服侍公子起身洗漱,却找不着公子了,原来公子是和苏姑娘在一起啊!”
云凤弦一行人出了云居,琥珀等人一直送出门口,直到人影过了街角,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进云居里去。
云凤弦骑马转过街角,忽的住马不行,低唤了一声:“空洃。”
空洃听令上前,轻唤道:“主上。”
云凤弦一俯身,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空洃面现讶异之色,但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身形忽然一跃而起,几下起落,已然不见。
云凤弦这才快马加鞭回到望月居,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人都打发走,自己直入内房,去见风紫辉。
凤雪彦正守在风紫辉床前,见云凤弦神色沉重地走进来,便一语不发,退了出去,关上房门,自去为他们做守卫。
云凤弦在风紫辉床边坐下,开口就是:“我知道奕霖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风紫辉眼神微动,却不发一语,只静静等她说话。
“那天晚上,身为女儿身的我,没有落红。”
风紫辉闻言神色一变,他回想起自己与云凤弦那几次的赤身相见,明白过来,他微微垂目,却什么都没有说。
“我虽是皇帝,却仍然是女儿身。奕霖虽然从小就受皇后的教育,对于女子贞操看得比命还重,忽然间发现我没有落红,知道已经有人先知道我的身份,我已经不是他的唯一,而他此身只能同我一起。他可能不能接受,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委屈,就从我身边离开了。”
“云凤弦,你要知道我们之间,只是契约,那只是一个意外。”风紫辉淡漠的神情又是一变,他又一次提醒着云凤弦,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紫辉,你要明白,我们之间不是一个错误。我,云凤弦喜欢你。”云凤弦定定地望着表情毫无人气的风紫辉,猛然扑了过去。
风紫辉根本来不及反应,被她扑了个正着,他仰躺在床榻之间,身上是云凤弦柔软温暖的身体,鼻端是云凤弦特有的龙涎香,他抬了抬手,最终没有推开她。“你怎么会忽然知道原因的?”
“昨天晚上,尘洛的落红婚变,我已经隐约想到了一点,另外……”云凤弦把脸深埋入风紫辉的颈窝之中,轻蹭了蹭,数日来神色忽又一沉,半晌才道:“今天我在我床上也没有发现鲜血,忽然间记起来,那一天,在画舫并没有见到血迹。而且……”
“你今天?”风紫辉的眼神微颤。
“是啊,我今天发现一个大笑话。”云凤弦沉沉地点了点头,“这事我正想和你商量,那个琥珀……”云凤弦一句话才说到一半,敲门声忽然响起来了。
“什么事?”
“宣大人来了,说有重要大事,必须要立刻面见你。”凤雪彦的声音传进来。
“真是没完没了……”云凤弦咕哝一句,方道:“让玉中请他在厅里用茶,我立刻出去。”她十分不愿意地从风紫辉的身上爬起来,交待道:“等我应付完他,再来和你谈。”
“去吧!”
云凤弦这才推门出去。
风紫辉静静躺在床上,淡淡喊道:“雪彦。”
凤雪彦在外面一闪而入,小心地关好房门,这才走近他。
“你确定夫人不在修因寺?”
“是,我昨夜赶去修因寺找卫靖临,他见了我,说他回修因寺后才发现,夫人在上次公子假装受伤时,就离开了。我请他即刻赶回去保护公子。他后来还跟我约好,公子回来后,他也会来见你,可是现在公子回来了,他却不见了。”
风紫辉一语不发,静静闭上眼,思绪翻涌,心中计算着千万种的可能性。
古奕霖寄身修因寺,闻知云凤弦受伤,情急赶回,但云凤弦既没有见到他,他也没有回修因寺,那么……他去哪里了?
而卫靖临呢,又为什么没有立刻出现?
在这一切背后,到底是谁无形的手,加以操纵?
宣相权人在大厅喝茶,但明显神思不属,魂飞天外,嘴里错漏百出地应付着玉中的招待,眼睛却一直往外望。
云凤弦一进厅,宣相权就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激烈,把茶杯都给撞倒了。
云凤弦看他神色慌张,满头都是汗,心中也知必是出了大事了,要不然何至于让一地知府,失措成这个样子。她非常自然地给了玉中一个眼色,玉中即刻退出厅外,同时做个手势,整个大厅,立刻除云凤弦和宣相权之外,退得一个人也没有了。
宣相权三步两步,跑到云凤弦面前,口齿都有些不清了:“王爷……”他明显忘了云凤弦曾叮咛过他,不可以用王爷这个称呼的。
“大事不妙,有人造反了。”
云凤弦立刻也跳了起来,同样忘了纠正宣相权称呼上的错误:“你说什么,山海湖城有人造反吗?”
“不是山海湖城,而是风灵国前亲王风昱华管理的直辖郡有人举旗造反。十日内,已啸聚数万,攻城十余座了。因风灵国的中枢齐阳被断,驿站被锁,消息直到昨晚才传到下官手上,传令的官兵跑断了三匹马,活活累死了。”宣相权面色惨白地说道。
云凤弦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夜宣相权会在尘洛的婚礼上提前离去了。
“下官昨晚就想来寻王爷,可是王爷去尘家赴宴了,后来尘家又出了事,派了不少人守在云居的外头,此事下官不敢张扬,只得今早前来请王爷示下。”
“到底什么人,为什么造反?风灵国现在百姓安乐富足,为什么还有人造反?他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声势,居然可以十日内连下十余城?”
“当今陛下贤德,百姓安居乐业,自不会有人造反。这一次造反的人已经查明,是风灵边境的游散小国。”
“游散小国?”
“是,当年摄政王引兵攻打以毒箭害死先帝的越国,越王死于京城,但越王十四岁的儿子,却在心腹的护拥下,逃出京城。摄政王以雷电之势,扫荡全国,各地逆臣,不死即降。而很多将军、王爷、皇族,明知不能力抗,就潜藏起来,在太子周围密谋复国。据说,他们一直得到炎烈国的帮助,只是一直等待机会,意图复兴梁国。”
“原来是这样。只是,你不必太担忧,越国的天命已失,越国太子再难有所作为,他现在占优势,不过是因为我方军队措手不及,现在想必京城已得到了消息,以摄政王的贤明,必会有所行动,你只要安心待旨就是。”
宣相权苦涩地说道:“只怕很难等到旨意啊!齐阳被断正好切断了山海湖城通往京城的道路。而今叛军盘踞之地,离山海湖城也不满千里,若是急行军,半月之内就能到达。”
云凤弦神色一震:“你认为反贼极有可能攻击山海湖城?”
“是,以反贼目前所占地域来看,最有可能的两条路,一是北上,乘勤王之师未聚,京师守卫不足时,拿下京城;一是南下,侵占山海湖城周边的诸郡,自立一国,与朝廷南北对峙。”
云凤弦脸色微沉,“京城兵力虽稍嫌不足,但城池坚厚,难于攻破,又有摄政王在,成功机会的确不大,他们非常有可能会南下山海湖城。毕竟这里富甲天下,若能得山海湖城的财富,则……”
话音未落,见宣相权面如土色,她忙又安慰道:“宣大人,你也不必太忧急,如今你是山海湖城里最高的负责人,应当沉着应变才是。”
宣相权摇头道:“如今下官不过是名义上的主事,现在山海湖城内权力最大的人是李成将军。”
“什么?”
“唉,地方上,一向是军政分治。下官高李将军半个品级,平日可以有限度地提调军务,但在战时,则以将军总领全部军务,自由调度兵马,权限大增。昨夜接到急报,我已立刻请李将军过府相商。李将军半夜就亲自去整顿兵马,随时备战,又令民间急征军丁,随时听召,又同时向邻近几州城下发官文,彼此守望相助,整军待变。现在,城外精兵已全部动了起来,城内也有最少五千兵马,随时处理变乱。”
“现在的山海湖城已经进入军事化管理了。”云凤弦皱了皱眉头,想到现在由哪个和她有怨仇的李成掌权,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事关重大,却也顾不得此刻不快的感受,只是飞快地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反贼的动向,暂时还不要过分惊扰百姓,尽量劝李将军小心一些,不要弄得人心惶乱。”
“这一点,下官与李将军也商量好了,暂时按下消息不发,以免百姓慌乱,所以城内的官兵,也受命不可扰民,只是暗中加强警戒。”
云凤弦慢慢地颔首。
宣相权在一旁继续道:“交予李将军也好,下官本是书生,为官多年,只擅政务,对军务实在一窍不通,与其处处掣肘,不如放手让李将军自由指挥。只是,出此大变,下官理应前来,请示王爷,听王爷示下。”
“嗯,宣大人切记要赶紧准备所有守城物资,还有生活必需的米盐油等物,更要以官方力量加以控制,适当和各大富商沟通,要他们以财力支持官府,更警告不可囤积求财。山海湖城地方势力强大,要和各大势力做好商量,要他们出人出力,帮助官府稳定山海湖城。另,城内现在还聚集大批武林人物,深浅底细不知,其中未必没有反贼派来作乱的,要以官府力量把他们的行动掌控,也不能激怒他们,以免在反贼动手之前,我们先和江湖人拚个你死我活。”
她每说一句,宣相权应一声,不断地点头,最后才道:“公子真知灼见,下官必然照办。”
云凤弦点头笑笑:“大人还请忙你的去吧!如今非常时,还需处处小心,我也要想法子回京才成。”
“公子不可。”宣相权忙道:“通往京城的好几条道都已被反贼所占,一路前去太过危险,而且,万一京城有失,公子身为皇族,留在外郡,便于举旗召天下将领,共讨叛逆。”
云凤弦自知不是什么召天下英雄讨贼的料,身边诸人的安危也是要顾及的,略一思忖,便点点头:“好,就依大人之意。”
宣相权走了之后,空洃就回来了。只是云凤弦心情太烦躁,只冲他点点头,就急忙出了门。
空洃忙带了四名护卫,随侍在云凤弦身旁。
云凤弦催马往云凤源家而去。一路上间,满街繁华,商铺连绵,行人不绝,笑语喧哗,人人脸上都是开朗的神色。
云凤弦心中一阵怅然,一旦战事纷起,生灵涂炭,眼前的繁华胜境,转眼便化凄凉境况。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那如同修罗屠城的惨景,所以……她可以忍,她可以放手让摄政王云昱风掌管全盘,却想不到十年的潜伏之期还是来了。一直到云凤源的家门,云凤弦的心情都一片黯然,一直垂着头,听到有人清清脆脆地唤她,才愕然抬头。
“帝姑娘。”
帝思思从轿子里出来,笑盈盈道:“凤翔公子,好久不见了。你也来看凤大哥吗?”
云凤弦眉头微皱:“帝姑娘,你常常来看凤公子?”
“是啊!凤大哥身遭丧妻之痛,正是需要朋友安慰陪伴的时候,我怎么能抛开他不管。”帝思思面露关切之色,天真美丽的眼睛望着云凤弦,“凤翔公子,你和凤大哥交情那么好,也该多陪陪他才是。”
云凤弦点点头,强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我们一起进去吧!”
“好啊!”帝思思这样说着,人却远比云凤弦快,轻快地跑进云凤源家的大门,远远地就一迭连声地喊:“凤大哥。”
云凤弦凝视她的背影,却没有立刻移动步子。
身旁空洃低声道:“自卫珍死后,帝思思几乎天天来这里,每天有大半天守在云凤源身边,劝他宽怀,关心他的起居,就连云凤源的衣食起居,她都一一过问,亲自叮咛下人办好,倒是个痴情之人。”
“云凤源四处拜访,多方行动,也一样不避着她?”
“有时云凤源不让她去,有时就算让她去了,也总能把她支到一边,而有的时候就算她在旁边,以她的天真痴情,眼中只有云凤源一人,也未必听得出什么玄机。”
云凤弦重重地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就大步而入。
正逢帝思思态度亲昵的扯着云凤源出来,“你看你看,我都说你的好朋友凤翔公子来看你了,你怎么还板着一张脸?”
云凤弦笑着走近,递个眼色给云凤源:“我来得也早,凤源兄用过饭了吗?”
云凤源立刻明白他的暗示,淡淡道:“我也不饿,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帝思思立时道:“这怎么行,你怎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你快去歇着。凤翔公子,麻烦你陪陪他,我这就去厨房,亲自做几样小菜。”她也不等云凤源答话,她就转身,飞一般地离开了。
云凤弦轻叹一声:“她是怕下人做了吃的,你又扔开不吃,所以才要亲自去做,你就不好再驳她的面子。她这样倍受宠爱的小姐,肯为你亲做菜肴,处处费心,你就……”
“不必废话了,你把她支开,想是有话要对我说吧!”自卫珍死后,云凤源就总是用这样冷漠清淡的态度来对待一切人。
云凤弦伸手一拉:“我们到清静处说话。”
她拖着云凤源进了私室,空洃自然在外守护。
“大哥,越国太子造反了。”云凤弦庄容正色沉声说道。
这样爆炸性的消息,云凤源居然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也就算了。
“他们已经攻占了一大堆城池,切断了山海湖城和京城的联系,啸聚了好几万人,也许会进攻京城,也许会侵袭这里,你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也是皇族啊!”云凤弦简直要大叫了。
“需要什么反应?我早已不是皇族,金册玉牒没有我的名字,国号是什么,对我有何不同?”云凤源漠不关心:“自从卫珍死后,除了为她报仇,天下间再没有什么值得我在意之事。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国家百姓,能让我的卫珍复生吗?”
云凤弦咬咬牙:“那帝思思呢?她待你一片痴心,你……”
云凤源终露出一丝怅然:“她待我太厚,只可叹,我终是忘不了卫珍。”
云凤弦见他忧伤神色,心中一软,低声道:“大哥,我现在不是逼你什么,只是忽然听到这消息,心思纷乱,想要找个真正可以商量之人。纵然你已离开京城,终还是风灵国的百姓,你也不会愿意见到生灵涂炭。你为了能为嫂子报仇,四处联系各方势力,想来你们彼此之间都有了很深的默契,我希望你能出面,尽力游说各方势力,还有那些武林人士,为国出力,与官府合作,这个时候,这里已经经不起任何乱局的。”
云凤源沉默不语,久久不答。
窗外传来帝思思的叫声:“凤大哥,我的菜做好了,你是到厅里吃,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云凤弦长叹一声,终知不能再把密谈进行下去,推门就待出去。
云凤源却在她身后轻轻地道:“你放心,我毕竟还是风灵国人。”
云凤弦猛然回身:“大哥,谢谢你。”她默默地凝望他,“大哥,你不会让我失望,对吗?”
云凤源看着她,并不说话。
“我们是血缘兄弟,无论如何,都应互信互重,不相背疑,是不是?”云凤弦用迫切的眼神望着他。
云凤源沉沉点头:“是,我们是兄弟。”
云凤弦正要走向他,外头已传来叫声。
“让开,快让开,再不让开,菜就凉了。”
“帝姑娘,请等等。”
外面传来的喧闹说明在远远叫喊的帝思思现在已经等不及,端着菜直接过来了,正被外头知道主人在密谈的空洃拦住。
云凤源一笑,上前打开房门:“思思,别闹了,进来吧!”
帝思思甜甜叫一声道:“凤大哥。”就端着食盘进来了。
她笑吟吟把几色小菜放好,对云凤弦笑道:“凤翔公子要不要一块吃?”
“她还有事,要先走一步。”
云凤弦一怔。
云凤源淡淡扫他一眼:“凤翔公子忘了你还有一个兄弟?”
云凤弦立时顿悟,点头道:“是,我是另外还有点事,先行告辞了。”她抱拳一礼,就退了出来。
云凤源自去饮酒吃菜,帝思思一颗心都在云凤源身上,竟是谁也不曾相送,连客套话也没多说一句,云凤弦就离开了云凤源的家,直奔云居。
事关叛乱,再怎么样,也该和风灵国的皇子,亲王云凤晴,打声招呼才对的。
云凤弦来到云居,还没有进门,就看到云凤晴和三个歌女拉拉扯扯,衣冠不整地走出大门。估计从昨晚胡天胡地,一直到现在才起身呢!
“三爷,你可真是龙精虎猛。”
“三爷,咱们这就回去了,常来玩才是。”
“放心,就是你不说,我难道舍得忘了你们?”
已经快要中午了,云居外就是大街,行人众多,这一男三女,如此肆无忌惮,放浪形骸,简直到了不堪的地步。
云凤弦板着脸脸跃下马,揪住刚从温柔乡里起来,走路还东倒西歪的云凤晴,往云居里大步就走,嘴里扔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们。”
空洃自然立刻就令人把那三个歌女强行拉开。
云凤弦扯着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云凤晴,一阵风般进了云居。
看门的下人要走过来行礼,被云凤弦一眼瞪回去:“当没看见我,也别往里通传了。”
就这样一直扯着云凤晴,避开其他人,直接到了云凤晴那别的下人极少出入的雅阁,云凤弦这才放开手。
云凤晴气闷地整衣理冠:“你干什么?你自已一大早抱着花魁风流,也没有人过问,倒来管起我的事了。”
“那个要管你的风流烂帐,要不是有人造反,我用得着来找你?”
“有人造反,那刻热闹了。”云凤晴冷笑一声,浑似没事人一样。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不是开玩笑。你可是风灵国的王爷。
“我是风灵的王爷,可惜是个闲王,什么事也管不了,我就是想为国出力,领兵作战,摄政王也许看不上我,就让咱们贤明的摄政王去操心了!我跟着急什么啊!”云凤晴漫不经心地说,把衣服理理齐,吹声口哨,居然四平八稳,悠悠闲闲,从云凤弦身边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又往外去。
云凤弦瞪着他,怒道:“这个时候,你还想去哪?”
“还能去哪,我和迷月楼的佳人有约,今儿必得去看她跳舞,怎能失信。”
云凤弦差点气绝身亡,铁青着脸说:“你忘了你有婚约了?”
“大丈夫寻花问柳是平常事,别说是那莫名其妙的婚约?就算是真把那母老虎娶进门,我也照样享乐。”云凤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云凤弦挽起袖子就向外追去。
云凤晴走得快,云凤弦又过了一阵子才追过来,等她追上云凤晴时,云凤晴已经出了云居的大门。
云凤弦急忙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她加快速递冲过去,一冲出门,就是一呆,收住脚步。
原以为会一路往青楼而去的云凤晴,居然被人堵在了大门外。
却是一身红色的尘洛,毫不害羞地盯着云凤晴:“你去哪?”
云凤晴难得没有直视这女子,只是冷冷说:“我去哪里,要你来过问吗?”
“我是你的未婚妻,当然可以过问。”尘洛半点也不害臊地说:“今早我爹收到了何家的休书,在等着你上门呢!”
“天底下有你这样不知羞的女人吗?”云凤晴瞪着她。
尘洛居然眼也不眨一下:“若没有我这种女人,又有谁敢嫁你这种男人。”
云凤弦在一边简直要拍手叫好。恶人果然需要恶人磨。
云凤晴冷笑一声:“好,你爱缠就缠,我这就去迷月楼,有本事,你就缠上来。”他冷然拂袖,大步离去。
尘洛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明眸中,满是愤怒之意。
云凤弦走过去正要去安慰她几句,谁知尘洛竟抬头对她一笑:“我在山海湖城长大,但对秦楼楚馆一向不熟悉,一时倒不知道迷月楼在哪里,凤翔公子能否带我去瞧瞧?”
云凤弦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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