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水对风紫辉的求婚话语一落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扑通连声,刚才跌倒后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一干人等,再一次与大地做亲密接触去了。
很好,很有起,这个古怪而强大的男人,向另一个古怪而诡异的男人求婚......虽说富贵人家养个男人做情人,是很正常的事情,问题是从没有哪个男人胆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对男人的心思,还说着如此的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到所有人都想翻白眼。
就连万事不惊的风紫辉,此刻也不觉一愣。
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惊鸿,这时侯也不觉又气又笑:“真是荒唐,你只看他一眼,就向他求亲?”
“有什么荒唐的,我只看一眼就知道我喜欢他了。对喜欢的人,最大的诚意,不就是婚姻吗?一边说着我喜欢你,却又退退不愿谈及婚嫁,难道你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束水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堵得惊鸿脸上一阵泛白。
当然,束水也没空过多理会他,只是专心望着风紫辉,笑着问:“嫁给我,好不好?”
难得风紫辉居然可以心平气和地说:“不好。”
“为什么?”束水皱起眉:“我很能干的,也很有钱,我可以保护你,还会尽力让你过非常好的生活,对了,你不是生病了吗?需要人参、熊胆吗?你不管用多少,都由我来供应,我会对你非常非常好的,我虽然不是女人,但是我人很好啊!你以后就会发现了.......”他这里滔滔不绝说个不休,和那一拳击毁墙壁,面对惊鸿无双威压,仍能逞勇不退的斗士形象完全不符。
站在旁边的惊鸿额角青筋直跳,而风紫辉也有点要出汗的样子了,不得不打断他的话:“不是这些问题。”
“不是这些问题?“束水眨了眨眼,忽然间若有所悟地说:“对了,你们都是男人娶女人,那好啊!你就娶了我好了。我很好的,什么事都能干,有人欺负你,我能帮你打架,而且,不但不用你养,还可以养......”他又开始滔滔不绝,介绍他以男子之身当妻子的好处,以说服风紫辉娶他。
风紫辉终于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了。
惊鸿几乎有点气急败坏了:“你.......”
束水根本没理会惊鸿,忽的又大叫一声,把惊鸿本来要出口的怒斥给吓了回去。
束水伸手指着风紫辉的鼻子尖:“有件事咱们得先说好了,你可不能娶小老婆。”
不等风紫辉回话,惊鸿已冷声道:“欠你的药材我会让人加倍送回神农会,你可以走了。”
束水仍然不错眼地盯着风紫辉,头也不回一下,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用还了,药材银子我会替你们垫的。”
他说完,眼神温柔地看着风紫辉:“你要治病的话,这些药够吗?以后我可以定时定量把最好的人参给你送来,对了......”
他几乎是款款深情地望着风紫辉,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对夫妻情深的眷侣般,是那么的自然,没有半分扭捏,“美人儿,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风紫辉自有意识以来,第一次明白,云凤弦所说,头大如斗是什么意思,终于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动辄满身冒冷汗。
而惊鸿则是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扣过去。她出手太快,束水的全部注意力又一直放在风紫辉身上,一时不慎,竟让她扣住脉门。
“慢走,不送。”
话音未落,束水整个人就变成了飞向天际的流星。
风紫辉目光清明如电,自是看得出,这信手一掷,惊鸿竟是难得地全力施为,束水在半空中,曾有十三次试图改变去势,却最终失败。这一掷,惊鸿因心头恼火,几乎用尽全力,等到束水落地之时,必会受到很重的内伤。
即使是在这种困境中,束水的声音仍然远远传来:“美人儿,眼前的这个点子太硬了,先闪了。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
风紫辉不觉哑然失笑。
惊鸿至此,也是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平生难得地苦笑一声。天地间的杀气忽的烟消云散,众人身上的压力也猛得一松,各自舒出一口气。
苍鹰抱着火雀站起来,望着远处束水消失的方向,不自觉叹了口气口在心底深处,他确实希望,自家主子赶紧把风紫辉这个怪物打包送给流金国的男人,一来,免了他们的大麻烦,二来,也可以乘机和如野兽般凶狠狡猾的流金人套套交情。
那流金国的人尚武到了极点,占据高位的,一定是搏斗技巧最好的人。以那男子的强悍勇毅,在流金国地位肯定不低,那么大一笔药材,他随口就免了,又可以承诺无限额地提供人参,更加证明了他所拥有的权力之大。这样一股力量,竟然不肯好好拉拢,反而肆意得罪,这个真是.......
苍鹰好不容易把满心的埋怨咽下去,忽觉身上一冷,惊而抬头,惊鸿冷电般的目光正向这边扫来。他一怔之下,立刻记起手中仍在晕迷中的火雀,心间一凛,一屈膝跪了下去:“主上,火雀他不是故意的。”
惊鸿眼中的冷锐之气,更加寒不可当。
苍鹰情不自禁,微微颤抖,却还是不忍心放开火雀。他正欲继续哀求,风紫辉忽的开口:“她,不是为火雀而生气,她只是气你追随他这么久,竟然不了解她。”
惊鸿猛然回首,目光如箭,对着风紫辉逼视过去。换了普通人,在这种眼神下,早就心神失守,惶恐失语了,可惜她面对的人是风紫辉。
“火雀受了重伤,又一路压抑伤势狂奔,让他的身体伤上加伤,若不及时救治,后患无穷。刚才那一击,只是把火雀胸口的淤血打散,从口里吐出来,不为罚他,只为救他。凡事行动比思考快,又不擅解释,是很愚蠢,但自命忠义却完全不能体会主人的用心,更加可笑。”
淡然的语音,说得苍鹰脸色阵阵发白。
惊鸿却冷哼一声,满是不悦地道:“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风紫辉望着她,用同样淡然的语气说道:“身为首领,凡事任性,不思大局,兼且从不肯和下属交心,是你太骄傲,又或太愚蠢呢?”他数落着惊鸿的话语,一针见血,其他人却大多面现怒色。或者风紫辉说的都是实话,但大部分人,都对战神般的主人有着不可思议的盲目崇拜,容不得别人有一丝不敬。
若不是惊鸿以前发过话,不许手下对风紫辉不敬,这时侯就该扑上去,扬拳头,挥刀子,教训这个明明失去武功,却还骄傲得把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怪物了。
只有惊鸿神色如常,她只是徐徐仰头,遥望天空。那么广阔的蓝天,遥遥无尽,映不出,她忽然孤寂起来的眼神,谁又能听到她这一刻,忽然浮上心头的叹息之声,“我从来不是一个好首领,但谁又会在乎。我的愿望,从来不是成为一个好首领。”
然后风紫辉那仿佛轻飘飘,浑若无意,却字字清晰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你是姓秦吧?”
杀气四溢,身边每一个人眼中的怒气,都在瞬息之间,化做了犹如实质的杀机。
惊鸿微微一震,凝眸看着风紫辉,眼神深似万年玄冰:“这世上,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面对惊鸿的疑问,风紫辉仿佛看不到四周满溢的杀机,依旧轻描淡写,恍若事不关己地说道:“应该知道的就知道了。但像你这样无名于天下之人,我却并不清楚,但就算是不知道的事,根据很多事实,都一样可以推论出真相来。”
秦惊鸿沉默着,脸上渐渐浮起一种说不出是忧伤还是悲凉的表情,眼神望着风紫辉,却似穿过他,看向更远更远,远得永远无法接近的某些事与物。
“是的,我曾经姓秦。”
这语气里的悲伤无奈、怅然痛楚,竟是令人闻之鼻酸。她身为女人,却可以面对万马千军而不变色,可以一人一剑,镇压天下英雄,却会为了那简单的一个字,一个姓,流露出这样深切的伤感和痛楚。
“只是曾经的名字,已经成了永世不能抹去的羞辱,我从此再不让人提我的名宇,情愿一生一世做无名之人.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旧事掀起来。”惊鸿看向风紫辉,“这世上,你没有什么料不到,那么,你可能料得到,我现在会做什么?”
没有等到风紫辉的回答,她已一掌拍出。
惊涛一般的掌风,迫得其他人飞跌出去,狂猛的气劲,令得小院附近几裸大村轰然折断,在早春的寒风中,刚刚绽放的新绿,晰息之间,尽化为飞灰。这一掌并没有任何花巧,也并不迅速,但是却偏偏令得失去力量的风紫辉,也似避无可避,被结结实实,击中左肩。
燕将天一行人为了沿途不致太过惊扰百姓,并没有摆出镇边大将军的仅仗气派,只是拨出大队人马,护拥着马车,往京城而去。其他军士无不四散开来,随行暗护,以防有变离京城只剩两天半的路程了,沿途的城镇越来越繁华热闹,车马喧哗。
云凤弦在车里闷得发慌,又见外头这般热闹,自然闲不住,出了马车和燕将天并骑而行,东张西望,兴致勃勃,观看炎烈国的风情。
“将天,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燕将天看了面带微笑的云凤弦,实在不明白她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表面仍然淡淡地回道:“谢我什么?”
云凤弦微微一笑:“谢你给我的诸多方便口你对我再怎么客气,我毕竟是你的囚犯,你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尽量照顾我,你让我可以自由走动散心,你让我和奕霖有个单独的空间,这一切,你都是完全可以拒绝我的。”
燕将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希望你心情舒服一些,进京的路上,就可以更配合我一些。”
云凤弦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反而是燕将天过了一会儿才轻轻道:“进了皇宫之后,不要再这样随兴而为了。对付我的这些手段,切莫用在皇上身上。”
云凤弦笑了笑,道 “谢谢提醒。”或许是知道京城就在眼前,或许是明白,很快,决定云凤弦一切的再也不是燕将天,这一瞬,两个人心中都有了点莫名的怅然。
然后,一道忽如而来的金光让两个人都不及再深思这一刻的心情。那道破空而来的金光,正对云凤弦击至,燕将天眼神一凝,正欲挥鞭击去,云凤弦已在马上一纵而起,姿势居然出奇地漂亮,从容在半空中伸手一捞,把那金光握在掌中,落回马上,摊开手一看,却是一把式样极为漂亮贵重的小金刀,看起来,像一件装饰品,远胜于一件暗器。
马车的随护人员立刻聚拢,做好一切防护准备,四周暗随的人员,早已四下散开,搜寻发刀之人。
车帘猛然掀开,古奕霖探身出来:“凤弦,什么事?”
云凤弦也有些茫然地握着刀,大声问:“什么人暗算我?”整各街忽被肃杀之气笼罩,行人们纷纷退避,人人飞快逃离现场。很快,长街上就冷冷清清不见一个闲人,四周民居店铺,无不关门闭窗,以避纷乱。
唯有路旁一所客找的二楼邻街处,一扇窗子里探出一个清秀的少年,脸色稍带驳惶地说道:“公子请不要误会,这把刀是我扔出去的,不过绝无恶意,那只是一把用来装饰的小金刀,刀口根本没开锋,就算击中,也不致伤人,最多只是打得有些疼。”
云凤弦翻个白眼:“就算是不会杀伤人,也不能当街乱扔东西,砸伤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古怪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这才道:“当街抛出金刀,实为寻找有缘之人,公子接中金刀,正是可喜可贺的好事,还请公子上楼一叙,容我告之详情。”
云凤弦本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一听说有好玩的事,即刻跳下马来口
燕将天只觉头大如斗:“凤翔公子。”
云凤弦笑味咪道:“许将军,不把事情弄清楚,你也不安心吧!只怕还要一直想着是不是有阴谋、有诡计呢!”她伸手往四周一比剑过去,“有这么多人在,把这里团团围住,你再带着得力部下跟着我上去,还能有什么问题。”
燕将天心中虽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但转念一想,行程只剩两天多,这也算是他能给云凤弦的最后自由了,心中一软,竟也不忍再限制她,只得点了一批精干勇悍之人,护着云凤弦和古奕霖一起进入客栈。
云凤弦等一行人上得楼来,却见这么大一个雅室,仅仅只有三个人。一个面容清秀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年,一个太阳穴高高耸起,看来不是庸手,理应眼中精光四射,却脸色苍白的汉子,以及一个头戴面纱,立在房中的男子。
几乎是每一个上楼的人,目光一扫之后,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男子身上。纵然戴着面纱,仅仅是那独立一隅的身姿,已是让人一眼之后,再不能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而那自然而然,形诸于外的尊贵之气,更是让人不敢失礼。那个人却是落落大方,对那么多道目光视如不见,只从容的对手里拿着金刀的云凤弦一敛任,“见过公子。”
云凤弦忙不迭还礼,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只是扬扬手里金刀:“这位公子,这把刀......”
那人淡淡唤一声:“寻香。”
寻香一凛,忙上前施礼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云凤弦看了看寻香,又看了看身后的那个神密男子,问道:“喜从何来?”
寻香看了自家主子目光之中的认真,也是汗出如浆,又不得不往下说,
“我们家早逝的夫人昨夜给主子托梦,说主子的姻缘就在今日......这个......就在这楼头,以金刀......代替绣球.......以求......这个能得个好姻缘.那个,那个......金刀落向公子,实在是天意,请公子......”寻香说到此已经大汗淋漓。
燕将天等一行人,个个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普天之下,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
听到后来,大家一起拼命忍笑。但古奕霖终究忍不住,以手掩唇,低低窃笑起来。他一笑,其他人也都掌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燕将天身为大将军,不肯有失身分,忍笑忍得几背过气去。
古奕霖按捺不住,推了推还在怔怔发呆的云凤弦,笑道:“公子,天降此大好姻缘,你是不是欢喜得傻了。”
云凤弦听他话里全无担忧之意、妒忌之情,倒满是幸灾乐祸,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瞪他一眼,暗道:“我要真欢喜得傻了,这座客栈可就要闹人命了,女人吃起醋来很厉害,男人吃起醋来那还叫人活啊。”
偏古奕霖只是径自笑个不停,也不理云凤弦恼怒的样子。
他们这般笑个不止,寻香气得全身发抖,回首望去,自家的主子,站在原处,不言不动,心中忽一阵发酸,那样尊贵的主子,怎么竟沦落到让人当成一个笑话的地步。
就连那个待卫打扮的男子,脸上都露出怒色,终究按捺不住,踏前一步,喝道:“别笑了!”这一声大喝,带着内力而发,满含愤怒,终于令得众人笑声为之一顿。
她虽然是个假男人,可这男人嫁男人的事情,云凤弦本来也只当这是一个笑话,天下事,虽说无奇不有,但这也未免奇怪得过了头。便拿把金刀往外一扔,扔中谁就非得嫁谁,这也太可笑了,这肯定是一个玩笑。
本来她也要和众人一起大笑的,却被这一声喝给震住,这才看到那少年,眼中满是委屈的泪水,那男子眼神里也露出愤然之意,而那遥站一隅的蒙面男子,纵然不言不动,可是,那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指节竟已发白了。
云凤弦心中一惊,这男人下嫁给男人,对自己的名声是何等的重要,又怎能拿出来玩笑。这一念之间,她便再不忍讪笑,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多谢这位公子青眼有加,只是,婚姻乃人生大事,实非儿戏可言,望公子慎重待之,恕我不能久留,就此告辞了。”她本来满心好奇而来,可现在发觉事关桃花运,却再不敢惹是非上身,转身就要与众人一起离去。
那个蒙面男子忽然叫了一声:“公子。”
云凤弦应声回头,见那男子伸手把斗笠上的面纱掀开,“莫非我相貌太过吓人,难侍君子?”
云凤弦一眼望去,目光竟再也收不回来,耳中只听得身后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眼前的男子,清若冰雪,容不得一丝人间尘垢。他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让人只能想起五个字,遗世而独立。
若说他似卫靖临一般的空谷幽兰,偏偏在极清、极静、极美、极出尘之间,又有一种,不逊于古奕霖的尊贵气度。
这样的男子,竟然莫名其妙非嫁那个男人不可,几乎很自然地,在场男人,都莫名地对云凤弦生起一种妒忌之意。
而古奕霖却是眉间微皱,情不自禁靠近云凤弦。
云凤弦见到这样的绝世男子,也是一怔,下一刻,忽然感觉到身旁古奕霖倏然急促的呼息,她即刻道:“公子清华之气,世上难求。咳~公子你青眼有加,实乃我三生之幸,只是在下早有妻房,还望公子另寻佳偶,以成终身。”
难得她这般温温雅雅说出一串话来,男子却只低声回了一句什么。
他声音太低,一时竟是谁也没听清楚。
云凤弦很自然地问:“什么?“
他略略提高一点声音:“我愿意。”
云凤弦还在迷糊当中:“愿意什么?”
男子凝视他,一直以来,木无生气的眸子,终于流露出痛楚之色,大声道:“我愿意,为妾。”
说的人脸上还没有明显的表情,在一旁听的寻香,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云凤弦一怔,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一个这样清华出众的男子说出这句话。
云凤弦怔在当场,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要去找面镜子好好看一看,她都变成了男子,怎么一路上竟惹些蓝桃花......
“那个,多承公子的厚爱,但我夫妇情深,誓不再娶,只得有负,有负公子一片盛情。公子一身非凡之气,在下福薄,实难承受,就此告辞了。“
面对这般男子,她只是应附了一声,拉起古奕霖的手就要走。
男子看着云凤弦的背影,清亮的脸色,终于一点一点灰败下来,眼神深处,最后一点微光,也黯淡了,唇边露出一个凄美至极点的惨淡笑容。从什么时侯起,他竟然沦落到,求为婢妾而不可得。
云凤弦临走之前,无意中一个回眸,看到他神色惨淡,忽的心中一震。她心中一凛,仔细望向少女,见她袖中似有寒光闪烁,只怕藏有利器,如此一来,云凤弦是再也不敢就此一走了之了。可要留下来,总不成真把这个男子娶回来当小老婆吧!
就连古奕霖见到他瞬间绝望悲伤的神情,也即刻软了心肠,把防备之心尽去,上前一步,似想要安慰他。但立刻有两个侍卫有意无意正挡在古奕霖面前,燕将天也低低咳嗽一声。
古奕霖心知燕将天不愿让他们和来历不明白的人距离太近,只得回头瞪云凤弦一眼:“凤弦......”
这么重大的责任怎么就倒栽到她的头上来了......云凤弦对着少年轻叹一声,“罢了,我看公子使出金刀招亲,必不是为了托梦这等无稽之事,还望告我以实情,或者可以有个两全之计。“
男子迟疑了一下,然后对寻香点了点头。
寻香即刻道:“公子,我们家公子命苦,自幼无人关爱,无人做主。家中长辈将主子许配了一个极之不堪的人,主子不甘终身就此尽毁,和我偷偷逃出家门,没想到,在这里被家中的护院武将找到了。主子说若要强迫他回去成亲,唯有一死。这个铁石心肠的......”
寻香伸手一指沉默不语的护卫,“他却说,除非主子能证明,他真的铁了心,誓死不回,否则他就定要动手捉人。”
云凤弦苦笑道:“证明的方法就是嫁人。”
“是,要么自尽,要么嫁人。”
云凤弦半信半疑:“真的有人会如此不堪,让你家主子宁可随意在街上选个不认识的男人,甚至沦为侍妾,也不肯屈就?”
“岂只不堪?“寻音恨声说:“此人…”他说话间.又看了男午一眼,长吸一口气,方道:“总知,是十分的不堪,细细说来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反正我家主人便是死都不肯。”
云凤弦眉头一皱,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毗
“所以,你家主人要找个男人嫁了?“
寻香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娶他!”云凤弦轻轻扔下这么一问话。
其他的人都被云凤弦的这句话给吓到,尤其是燕将天,简直就想惨叫了。这位公子爷闹腾什么呢?当个囚犯还想娶小老婆,娶个小老婆也就算了,还要娶个男人当小老婆......这是什么世道啊!
护卫面露愕然之色,寻香却只苦涩地笑笑,也不知是悲是喜,而男子那如雪玉般清华的脸上,亦是无悲无喜。
云凤弦看得心中好笑,她倒真是有艳福啊。随便点下头,就把一个谪仙般的男子给娶回家了。。。
古奕霖的手微微一颤,想在云凤弦掌中把手抽回去,云凤弦却反而握紧了他的手,然后,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古奕霖本来略有黯然的眼神,忽的惊愕得亮了起来,然后满脸都是啼笑皆非的表情,发了好一阵子呆,才轻轻笑起来,接着走向那男子。
燕将天眉头微皱,想说什么,云凤弦已笑道:“与人为善,救人急难,你就行个方便吧!”
就在燕将天一迟疑间,古奕霖走到了男子的面前,侧站在他的耳旁,不知说了什么。
男子脸上忽的掠过一道眩目得让人心中怦然一跳的光芒,而如死水一般的双眸中,也满是惊喜之色。
他深深望向云凤弦,这是自云凤弦上楼后,第一次认真凝视她,眼眸之中,全是难以描述的光芒。
护卫看着情况不对,急忙道:“假成亲不行啊!”
云凤弦举起右手,郑重地道:“我发誓,与这位公子金刀之姻缘,纵然事起仓促,不能办盛大婚礼,但也一定有媒有证,正式迎娶,绝无虚假。”然后瞪着护卫一眼:“你呢?”
护卫一怔:“什么?”
“我都发誓了,你总该有个表示吧!我们成亲就为了你一个承诺,这诺言能不能兑现就看你了。”
护卫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再青,最终也举起一只手,终于道:“若主上真的嫁给你,我也绝不再逼迫主上回去,若违此誓,万刃穿身而死。”
云凤弦笑笑望向寻香:“这人说话算数吗?”
寻香点了点头,笑道:“听说这人在我们家当护卫之前,是个江湖人,而且还颇有信用。”
“那就好办了。”云凤弦笑喙咪道:”咱们的誓言只包括成亲,可是不包括洞房,对吧?”
护卫冷笑一声:“如果是真成亲,夫妻名分已定,若是不洞房,反倒更凄凉。”
云凤弦笑得异常得意:“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休书。
一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看向云凤弦的眼神,无不充满了震惊。这是人吗?怎么连这种诡异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护卫更是脸色大变 “什么......”
云凤弦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嚣张,“成亲自然是真成亲,绝对假不了,可没有人规定成亲之后,不可以休妻啊......”她一边说,一边得意洋洋地望着护卫:“我们只答应你成亲,没答应你成亲之后的事,绝对没有违背诺言,你呢?”
“你,你,你......”那个护卫气得满脸通红,手指着云凤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云凤弦袖着手,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睥睨的看着那个青筋直跳的男子,慢条斯理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百死不悔,不过,这世上,也并不是人人都算得好汉子,称得大丈夫的,你说是吗?”那个护卫气得直欲呕血,一张脸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说不出什么色了,胸口起伏不定,拳头越握越紧,看样子恨不得冲上来,把这家伙笑得扎眼的脸捶成一堆烂泥。最终他仍是不得不强忍下来,脸色铁青地说:“阁下好计谋,是我一时思虑不周,被你所戏,自然服输,断不会做言而无信之事。”
云凤弦再看向寻香,寻香兴奋得猛点头:”这人虽然不好,说话倒是一向算数。”
云凤弦双手一拍:“这就行了。”
她望向那个不声不吭的男子,笑吟吟道:“咱们成亲吧!”
男子本来冷寂的眼神,此时已是灵动无比,展现的光彩让人一时简直不能逼视。他被云凤弦这样一看,再听得“成亲”二宇,微不可觉地,轻轻点点头。
云凤弦哪理会他的话语,已在那里一迭连声地催道:“这里金刀为媒,大家一起作证,仓促之间,不便大摆酒席,大肆铺张,就此对天地行礼,也是一桩坦荡逍遥的逸事。”
古奕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云凤弦在自己眼前和别的男人拜天地,自己不但不难过、不伤心,反而会有一种看热闹般的有趣心情。
燕将天重重地叹息一声,没有再坚持自己的话题,看着眼前这奇异的一幕发生,最终有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追问他的来历?看他的风骨,必是出于大世家,把他拢络过来,你们在炎烈国孤立无援的处境不是可以改变了吗?”
古奕霖淡淡道:“帮人的时侯,只应问该不该帮,帮不帮得了,而不应该去想,帮过别人之后,能得到多少回报。若天天如此计较,那帮助别人,哪里还能有什么快乐。”他不在意地看燕将天一眼:“正因为我们在炎烈国的确处境困难,孤立无援,才更不能把旁人牵连到这会满门抄斩的灾难中来。”他淡淡一笑,甚至带点不屑:“许将军,你小看了云凤弦,也小看了我。”
二人说话之间.云凤弦与男子三拜已毕:,
云凤弦扫了一眼脸色发黑的护卫,“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你婚礼也观完了,不会等着要喝喜酒吧?”
这一次,护卫没有再怒形于色,只是冷着脸,走到男子面前,深施一礼:“小人告辞,主上保重。”然后又用仅男子可闻的细微声音,轻轻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
男子眼神微微一凝,随即淡淡道:“你去吧!”
护卫回过头,又冷冷瞪了云凤弦一眼,直接走到窗口,一跃而下。
楼下呼喝声忽起,燕将天提高声音道 “放他走。”然后,纷乱的声音迅速平息下来。
云凤弦想起此人刚才说的那句旁人不曾听到的话,微觉不安,看向男子问道:“若有什么后患,还请告诉我,我虽能力微薄,但我认识的这位朋友
她顺手一指站在她身边的燕将天,完全不理会这位许大将军咬牙切齿的表情,“却是颇有地位的,或许可以......”
男子轻轻摇头,“他刚才只是对我说一声保重,劝我快快逃远些,别让家族中其他人找到。”
云凤弦见他语气泰然,这才安心,笑道:“既然后患已去,那你可以休夫了。”
男子先是一怔,然后微微低了头,一时竟不曾说话。
“公子刚刚点点头,也就算是休过夫了。”
男子复抬起头来,眸目之中异彩闪动。
云凤弦却是一抱拳:“在下功成身退,就此告辞了。”
男子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看着云凤弦他们一行人下楼,寻香忍不住说道:“主子,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应该好好谢谢才对的。”
“此人如此洒脱.从头到尾.不肯通名报姓.缘来缘散.只为随性.一个谢字,反是亵渎了他这番心意了。”
寻香退疑了一下,才道:“话虽如此,打听一下姓名也是应当的。”
男子神色中再次流露悲凉之意,“今日一别,再无重逢之日,何必再多问姓名来历,徒添烦恼。不过.....”他略一迟疑,轻轻道:“寻香.你过来!”
云凤弦一干人等,下楼之后正要上马离开,忽见楼头窗子再次打开,名叫寻香的少年自二楼的窗户处探出头来,连声道 “公子,请你等一等。”
云凤弦一怔。
过了一会儿,从楼上飞跑下来的寻香就喘息着奔到云凤弦马前,双手将那把小巧却十分精美的金刀递了上来,“主子说了,受公子大恩,无以为谢,此物尚值几何,请公子莫嫌微薄。”
云凤弦挑了挑眉,淡然的道:“小事一桩,不必挂心。”
寻香拦在马前不退,继续道:“受恩岂可不报,今日分别,只恐再无相见之日,若欠公子恩情,未免使主上心中时常耿耿难忘,还请公子念寻香是奉命行事,不要让我这个下人为难。”
云凤弦皱了皱眉,还想推辞,但见燕将天已经有不耐之色了,知道实在拖得太久,也亏得这位燕大将军脾气好,任她这样胡为,仍不发作自己的情绪,人,还是知趣些才好,不可得寸进尺。
再说,这金刀于普通人来说,或者十分贵重,但在那位高贵的男子看来,说不定轻如草芥呢!这种可以用来胡乱扔人的金刀,接了想来也没有什么。
心念一转,她终是伸手接过了金刀:“如此,就请代我谢过你们主人了。”
寻香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退向一旁。
云凤弦抬起头,楼头的男子又重新戴起纱笠,绮栏而望。
云凤弦向上拱了拱手,然后对燕将天点点头,大队人马复又向前而去。
男子长椅栏杆,轻纱后的明眸久久凝望云凤弦一行人远去的方向.很久很久,没有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