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静。
静的只剩下心跳声,两个人的心跳声。
两个人的心跳也都在加快,起伏的胸膛却渐渐平缓了下来。
在死之前,李暮蝉不禁回顾了一眼自己步入此间江湖后所有的遭遇经历,以及所做过的事情。
无恨无悔,只有憾。
憾未能与天机老人论道,憾未能与上官金虹争雄,亦憾兵器谱上无他名,小李飞刀成绝响……
大憾。
可憾又如何?
都不重要了。
厅阁已经被水填满,怀里的女子也平复了下来。
又过许久,二人的心脏已是不住收缩膨胀,几快跳出嗓子眼。
可李暮蝉却在这时重新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这厅阁内的流水竟然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李暮蝉目光凝住,看向厅阁的尽头,望着那面石壁。
看似严丝合缝的石壁,如今被流水浸泡一激,隐隐浮现出一道四四方方的轮廓,而且边缘缝隙还有微弱暗流涌动。
莫非是道暗门?
上官小仙也发现了端倪,当即与李暮蝉互望一眼,急忙游了过去。
二人只稍加摸索,便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狡兔三窟,莫非公子羽还有后招?亦或是先前的巨爆将这堵墙壁给震裂了?
但无论如何,都得一试。
李暮蝉眸光游走,双手已运足了余力,沉沉按了上去。
刹那间,暗流翻涌,石壁上已多出两道掌印。
而整面石壁也为之一晃,似乎松动了一些。
李暮蝉与上官小仙见状俱是精神一振,后面果然另有空间。
遂见李暮蝉似是做出了某个极为凶险的决定,他后撤半步,转身背靠石壁,面朝涌进的暗流,扎稳脚步,眼神渐渐沉凝下来。
只在不到一息的功夫,李暮蝉一张脸肉眼可见的涨红一片,血气上涌,周身伤口齐齐涌出一团团浓墨般的血雾,飘散于水中。
上官小仙心领神会,亦是心知眼下唯有放手一试兴许才能搏取一线生机,不敢迟疑,忙把双手按在李暮蝉的背上,将为数不多的内力悉数渡了过去。
霎时间,就见李暮蝉双臂一抬,两掌拨转运劲,周身外的水流竟然开始转动起来,然后越转越快,最后飞旋急转,犹如狂龙游腾般裹着二人。
随着流水急转之势越来越快,李暮蝉双掌忽又往外一撑,沛然掌力宣泄而出,顿见他竟在水中撑出一片空间,仿若一个巨大的泡影,将五尺以内的流水悉数排挤向外,将整面石墙自水中露了出来。
一瞬间,李暮蝉七窍冲血,无数血箭自伤口飙射而出,好不惨烈。
他这一撑,撑得何止是体外五尺,简直就是身扛那涌进的千百条暗流。
上官小仙见机猛吸了一口气,嘴里亦有逆血吐出,但她双脚未退,反是再次豁命催劲,只求李暮蝉一招建功。
随着水流被短暂排开,李暮蝉狂吞了一口气,周身血雾都因那凝滞沛然的雄浑掌力而聚散变幻。
撑开一瞬,李暮蝉喉舌间发出一声巨吼,血脉青筋根根暴起,双眼目眦尽裂,竟是抵着那恐怖的压力,生生往前踏出一步,同时将这倾尽二人余力的一掌给屈臂推了出去。
“给我退!”
一掌击出,只见整个厅阁内涌进的暗流竟然轰隆暴退,如潮起潮落,在漫天激散的水雾中悉数倒流而退,平地刮起一股骇人飓风。
与此同时,在地宫之外,诸多青龙会高手正凌波而立,一个个都垂目看着脚下的地宫。
他们头上数丈便是地宫的穹顶,而那几个引入江河水的窟窿,其中的水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下来,越来越小。白玉京负手立于水面之上,身旁分别是仇小楼和那名被毁去一臂的虬髯大汉,以及那位贼眉鼠眼的高手。
“公子,水势上涨的速度缓下来了,应该是外面的弟兄们开始动手了。”
有堂主前来禀报。
仇小楼诧异道:“外面的人?”
白玉京淡淡笑道:“自然是外面的人。现在长安城里里外外,哪怕是官府,全都有我的人,公子羽挑了这么一处有进无出的绝地以身诱群雄入瓮,我若没有半点准备焉敢以身犯险,朱四爷又岂会放心下来。”
“呵呵,水淹之计,”白玉京仿若智珠在握般轻蔑一笑,“现在长安城内的几条水道想来已被尽数截断,就是地下的暗流也有人就近引动,加上我老早还从工部调取了百多位最好的能工巧匠,随时在外面策应,算算时间,大概已开始破石掘土,另辟生路了。”
听到这么一番话,其他人的眼里都有讶异吃惊之色闪过。
这人往日对朱四畏惧到了骨子里,瞧着卑躬屈膝的,不想心思竟这般缜密。
白玉京目光灼灼,死死盯着脚下已被暗流淹没的地宫,凝声笑道:“生死算得了什么?看不破生死,如何跻身绝顶,超越苍生?”
他这句话,已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天野望。
那位堂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子,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白玉京话语转轻,眼神幽幽地道:“呵呵,当然是要亲眼看见那些尸体才能罢休。”
谁的尸体?
自然是李暮蝉和上官小仙的尸体。
叶开那些人倒也罢了,是生是死白玉京不是很在乎,但李暮蝉和上官小仙可就不一样了。这二人乃当世枭雄,更是天下有数的大高手,各自号令南北武林道,是生是死牵扯太多。
而且白玉京不但露了身份,现了野心,还和此二人结下了无法化解的仇怨,当然要亲眼看见他们的尸体才肯放心。
还有就是,这底下说不定藏着《明玉功》的秘籍啊,还有那可破嫁衣神功护体真气的泪痕剑,再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武功秘籍,于他而言都有大用。
所以,白玉京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贪生,而错失如此良机。
得此良机,他便可一朝崛起,一飞冲天,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委曲求全,受尽窝囊气。
“呵呵,而且我还在下面设了一枚棋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白玉京的话语很轻,眼神却很亮,流露着贪权好利,渴望登峰造极的贪婪,亦是展现着雄心野望。
一旦他从这地宫活着走出去,那么整座江湖上定然会因他而震动。
“嗯?”
只是几个人的眼神猝然生变,就见脚下的平静水面突然起伏跌宕起来。
“怎么回事儿?”
他们正自愣神,那水面的起伏之势却越来越大,仿似底下不是什么地宫,而是龙巢,有狂龙在其中兴风起浪。
疑惑间,仇小楼双眼蓦然大张,满面惊容,腰间的圆月弯刀毫不迟疑倒拔出鞘,口中厉啸一声,竟是腾空而起。
其他几人也都不约而同纵跃提气,掠至半空。
“哗!”
却见那水面之下骤然爆冲出一团恐怖气劲,紧跟着接连炸起数道冲天水柱,掀的大浪迭起,声势骇人。
有青龙会子弟惨遭波及,却是一声惨叫也无便四分五裂的坠入水中。
“底下还有人活着?”
……
而在厅阁内,随着暗流被迫退,上官小仙已抓着摇摇欲坠的李暮蝉回身朝那堵石墙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