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攀比的风气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已经没有人能考证出来了,是在相当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日积月累慢慢养成的。
但是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这种心里就已经产生并且比较明显了。
尤其是在钢都这种消费能力比较突出的地方,大家相互之间总有些较着劲儿,你有的我也要走,你没有的我也要有,就是要掷这口气,讲这个面子。
九一年的时候,一千八一件的半截袖套头衫差不多成了钢都的市服,不管男女老少人手一件两件,你敢信?
同样的还有女人的娇裤和飘鞋,都是几百上千一件,其实那鞋还不是真皮,是一种人造皮革,擦出来特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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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衫和娇裤也并不是一套,是人为凑在一起的,其实就是化纤面料上面缝着亮片,成本低的都感人。
而且在关外,夏装其实穿的时间特别短,半袖衫和裙子一年到头也就是不到三个月,也不知道当时的人图个什么。
“你没买过吗?”张彦明问孙红叶。不可能啊,那会儿年轻人可以说是人手一套,好像没有都不好意思出门似的。
“买过,衣服是一千六,裤子一千二,鞋是八百的。我有好几套呢。”
荆丽华就笑:“二嫂你那是认识我太晚了,要是早点认识得省多少钱哪,衣服我们拿货不到三百,裤子一百八,鞋才几十块钱。”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真的,那会儿大利来一双卖四千多,拿货也就是不到三百,而且也不是进口的。老人头一百二,夹层是纸壳的。”
孙红叶有点咬牙切齿:“你们这些奸商,这也太骗人了。”
大家都笑起来。
“那个叔叔在摸阿姨屁股。”张小悦叫了一声小手指着前面。她的个子就到张彦明腰上,看的也是大人们的这个位置。
在大人们眼里比较隐蔽的行为,在她这个身高正好看的清清楚楚。
大家都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这个应该是不认识的吧?”孙红叶皱了皱眉头。
“他又在摸。”张小悦瞪着大眼睛喊。
“小偷。”荆丽华见识就比较丰富了。她从十几岁就出来摆摊子卖东西,见过的小偷比别人见过的陌生人都多。
像自由商场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摊主们基本上都知道哪些人是小偷哪些人是顾客,一清二楚的。
有些会善意隐晦的提醒一下,有些会和小偷配合搞钱搞东西。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张彦明就和张妈在五爱市场见过摊主和小偷一伙的,小偷偷了东西就往摊子里面一扔,谁也找不到,被偷的人坐在那里号淘大哭,摊主还假腥腥的劝。
要不是张妈拉着张彦明捂住了他的嘴,当时他就喊出来了。
不是张妈心硬不想做好人,而是那个时候管不得,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怎么和一群大老爷们斗?弄不好把自己就搭进去了。
那时候经常出门进货的人不管男女都是把钱缝起来塞到裤裆里,当面掏裤裆也比丢了强。
张彦明扬了扬下巴,一个安保员过去掐着脖子把那个二十出头穿的溜光水滑的小偷弄了过来。
什么刀啊枪的在安保员眼里啥也不是,敢掏算你是个爷们。至于同伙啥的那就更好了,正好一网打尽。
那个被偷的女人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这边。
“你看看兜里,丢东西没有。”
那女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着打扮也比较时髦。
听了张彦明的话下意识的摸了摸兜翻了翻包:“我手机……钱,钱也没了。”
“兄弟,混哪的?”这位被掐着脖子的小偷还不卑不亢的,打量了张彦明几眼,目光在几个孩子身上一带而过,问了一句。
“我混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要不要盘盘?”张彦明指了指他,安保员开始搜身。
这小子也不反抗:“哥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把东西还她。”
“你还是第一个当面威胁我的,不是太明智。”张彦明笑了笑:“把同伙指出来,我算你立功。”
周围已经迅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都不用猜他的同伙肯定在人堆里面看着呢。
“摸阿姨屁屁羞羞,叔叔你不害臊啊?”张小悦眨着大眼睛问了这小偷一句,小偷没怎么的,那女孩儿弄了个脸通红,哭笑不得的。
“他是坏蛋。”荆丽华的大儿子对张小悦说了一句“姐姐我们离他远点吧,他们有刀。”
真有,一拃长的弹簧刀,身上还翻出来两个手机,分成几叠的两千七八百块钱。在这个年代这算数额巨大了,不能和后世相比。
这小子身上还有身份证和工作证,带的比较齐全。这个年代出门带身份证的真的不多,用不着,不像后来去哪都得验证身份。
安保员看了看证件递给张彦明:“身份证假的,工作证无法判断。”
“排一下。”张彦明接过证件看了看吩咐了一声。
几个安保员就去看热闹的人堆里拽人,这些小偷也是倒霉,商场里人太多了,这会儿又围过来看热闹,想跑都挤不出去。
其实小偷的同伙和真看热闹的还是比较容易分辩的,可能他们自己认为自己很正常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在专业人士眼里那就完全不同。
眼神动作神态都不一样。也不是没有拽错的可能,不过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连道歉都不用。就是这么个年代。
“什么个情况?”一个被拽过来的年轻人问了一句。
他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胳肢窝里夹着个黑色的手包,即不紧张也不慌张,还有点大大咧咧的。
张彦明看到他就笑了,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正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不是,怎么就交给我了呀?什么情况啊?”这哥们一脸懵逼。
军分区的保卫科长上下打量了这个说实话看着有点流里流气大冬天的也没穿大衣就穿着件看样子不便宜的皮夹克的小青年两眼。
“你是公安的?外勤?”
外勤就是业内一个比较习惯的叫法,其实就是指刑警队。
这些人一天到晚也不穿警服,标准打扮就是皮夹克牛仔裤夹个手包到处晃,火车站,长途客运站,商场市场,公交车站到处都能看到。
在整个八九十年代,他们不只是要负责刑事案件,抓小偷处理社会治安也在他们的工作职责范围内,小偷比较多的地方都是他们的工作地点。
其实也是相当辛苦的,不过干这个的都是年轻人,也不觉得累,反而很多人其实还挺喜欢这个工作,像玩似的还能装逼。
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避讳任何人的目光,不管是谁都敢盯着看。
这种行为在关外其实是比较粗鲁的,只是他们比较有底,也不怕惹事儿。
越是性子比较直比较急,比较讲武力的地区,就越忌讳盯着别人看,比如毛子国家这就是挑衅,是极其不礼貌的。
关外其实也差不多。
南方朋友总是搞不明白‘你瞅啥瞅你咋地’为什么就能打起来,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在这边被盯着看就是一种挑衅。
关外除了熟人都不会盯着谁看,大家都会尽量避开目光的长时间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