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俩腿支个肚子,但是那肚子里装的东西能一样吗?”舒文生嘟囔了一句,然后躲到刘希银背后去了。
他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老师说话他总喜欢搭茬,然后就谁也看不见我似的这么躲到其他同学背后。
这都多少年了,这习惯动作一点都没改。
床上的小伤员弱弱看着妈妈弱弱的召唤:“妈,我饿。”
“手术是几点?”张彦明其实最受不了孩子这个样子,但是也没有办法。
“就说早上不要给孩子吃东西喝水,到是没说具体时间。”
“拿纸沾水给孩子擦擦嘴唇,我去问问。”张彦明站了起来,看了看手表。
成年人断食断水一般需要达到十二个小时,孩子一般不需要这么久,应该是四到八小时。从昨天最后吃饭喝水的时间来算,应该已经够了。
还没等他出门,几个大夫护士跟在一位老大夫身后走了进来。
“这是左院长,今天孩子手术的主刀。”看床大夫给介绍了一下。
“麻烦你了。”张彦明主动朝带着的老大夫伸出右手:“其实没这个必要,让年轻人上就行。”
“不存在,”左院长和张彦明握了握手:“治病救人嘛,我也还没老到拿不起刀,平时也是要上台的。我看看孩子。”
老头过去看了看床头的病例,听了一下看床大夫的报告,然后仔细看了一下孩子的状态,点了点头:“送手术室吧。”
看床大夫忙前忙后的帮着做准备,把孩子抱到推车上放好盖上被子,然后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但需要他做好笔记。
看床大夫就是住院医生,是医生这个群体的最底层人士,没地位没权限没人权,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钱,还没有开方资格。
需要熬过这个基础期,晋级医师,才算是有了点站脚的地方,但仍然不够。还要再晋级主治,才算有了点江湖地位。
不过住院医师想晋级主治医师,需要经历住院总这么一个奇葩职务的考验……二十四小时乘三百六十五天不能离开病区。
在医院里遇到个医生,别人不叫他医生而是叫什么什么总的,你一定要尊敬佩服一下,那就不是人干的活。
一般这个过程是一年……最短一年。
然后才有了晋级主治的资格。等上了主治那就是能行了,离天高任鸟飞的日子就不远了。
但主治其实也就是常规医生的底层,想真正站稳起码得是副主任医师。再往上还有主任医师,教授……得熬。
为什么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不算读博和专培,然后还要一路顺利,需要十一年……其中八年多没有收入,甚至有很多地方实习要给医院交钱。
十九岁上大学,等拿到医师资格……人到中年,快秃了。知道为什么浦田系能吸引那么多人去帮着行骗了吗?他给钱啊。
喜子媳妇和手术室护士一起把孩子推去了手术室,一群大夫也散了。
孙红叶过来给张彦明整理了一下衣领:“她叫什么名来着?喜子媳妇儿。”
呃……张彦明懵了一下,扭头看老黑几个人。结果谁也不知道,一起懵逼了一会儿,又一起笑起来。
其实在关外,这种相识相交了很多年,但一直不知道对方名姓的现像相当普遍,这和关外人的社交习惯有关系。
认识的时候都是跟着叫的腻称或者外号,然后熟了,成好朋友了,想问姓名也开不了口了。
而且这边特别忌讳打听别人媳妇,或者弟妹这种身份的女人的名字。当哥的和弟妹是绝对不能开玩笑的,能少接触就要少接触。
朋友的媳妇也是一样。这是地方的一种传统礼节。就像公公和儿媳绝对不能同时进一间房。
其实想想还是有道理的,现在的人都不讲究这些了,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市里省里的人都没到,地方医院在准备,安保公司和物业那边正在赶过来。
“要不,咱们也去手术室等着吧,怕喜子媳妇要害怕。”孙红叶提议。
“走吧。”
几个人从病房出来去了手术室。
“弟妹你也是咱们钢都人啊?”刘希银第一次见到孙红叶,问了一句。
“嗯,土生土长的,我家就北地工字楼那。”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我妈和我婆婆是同学。也是中学同学。”
“哎哟,那可挺不容易的,她们那个年代的中学……那得都是干部了吧?”
“概率大一点,不是的也不少。我妈就不是。”张彦明接了一句。
不过话说起来,张妈那个时候的同学,确实大部分后来都是市里的干部,很多还是主要干部,孙家敏只是其中之一。
张彦明知道的市里就起码有八个局的正手或者副手是张妈那一届的同学。那个年代中学的学生人数也少,一个班二十来人到头了。
张妈主要是因为跟着张爸去了部队,然后转业进了城。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要知道那个年月,人都是想办法往农村跑的,农村能吃饱饭。
就像九十年代的人都想方设法的进企业,不想进政府。政府工资太低,而且没什么权力。
一时有一时的形势,就有一时的选择,谁也看不到十几二十年后。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对和错。
喜子媳妇站在阴冷的手术室门口,眼睛紧紧的盯着大门和门上方的指示灯,两只手握的骨节都青白了。
为什么所有医院的手术室门口都那么阴冷?
这里就孙红叶一个女的,她走过去伸手握住喜子媳妇的手:“没事儿,又不是大手术,不用担心。”
“对,”老黑点了点头:“就是骨头矫正一下的事儿,是小手术。”
两个人都没提脾脏的事儿。今天的手术和脾脏无关,那个还需要住院观察,能不做手术就尽量保守治疗对人是最好的。
脾脏虽然在人的脏器中显得可有可无的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它是内脏里面最脆弱的,血管又特别丰富,缝合难度相当高。
基本上脾脏受伤必须要手术的,那就是摘除。
在家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市里的人到了。张义强带着五个人走了过来。
张彦明和市里这边接触不多,孙红叶和市里比较熟一些。张彦明就认识个贾市。
几个人握了握手,孙红叶给两边介绍了一下。
“孩子在手术,省里的人在路上,我们就在这等一下吧?等省里那边到了一起坐坐。”
张彦明客气的询问了一下,但是没有人敢反对,于是站在手术室门口体验阴冷的又多了五个。
张义强没留下,他去看场地了,医院给安排了一间会议室。
安保和物业公司的人也要安排布置一下。
因为骨折的地方有好几处,这个手术的时间也就有点长,一直到省里的人都到了,这边门口的指示灯才熄灭。
“手术顺利,接下来静养就行了,在医院住段时间吧,再观察观察。”左院长年纪必竟是大了,有点疲惫。
“谢谢。”张彦明和他握了握手:“您赶紧休息一下,等下咱们再聊。”
“也行,到底是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让小吕陪着去病房吧,安排一下注意事项,要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