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明现在不管在哪里,说话都不用思前顾后,不用考虑照顾谁的面子。
一番话下来把贾市和刘福权说的都有些浑身发热。很多事情他们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祖上几代就是县里的,这里有很多让我感觉自豪的东西,我也深爱着这里的山水草木。”
张彦明点了根烟,想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后可能回来的机会会越来越少,我也知道很多事情很难改变。
我和红叶都想为家乡做点事儿,想这里发展的越来越好,但能力必竟有限,所以也就这样吧,还是要看你们的。”
贾市和刘福权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是难得的郑重神色。他们从张彦明的话里听出了失望和浓浓的期望。
……
送走两位市里的领导,张彦明让服务员把带着格格在一边玩儿的小舅妈喊了过来。
张彦明已经和刘福权暗示了小舅想从检察口跳出来的意思,其他就没再说什么,市里自然会考虑。
而且他知道小舅对工作的态度,还有个人能力,也不怕担这个责任。
几个人在酒店里随便吃了口午饭,下午带着格格在市里逛了一圈儿,商场,动物园,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竟然是格格自己想去的,张彦明不由得对这个妹妹有点刮目相看了。
晚饭后,张彦明和小舅又聊了一会儿,安排汽车把他们一家三口送了回去。
回来顺便看看小舅一家是张妈的要求,这个任务完成了,张彦明和孙红叶也没什么事情了。
“明天怎么安排?”索取过后的孙红叶一身香汗的趴在张彦明的肚子上。
“你没事了?”
“嗯,在京城想回来,回来转转感觉也没什么意思。就那么几个人也见了,饭也吃了,学校也回去看了。有点失望。”
“那明天咱俩去趟县里吧,顺路去给老人上个坟。我大爷也不知道这会儿在不在堡里,我四叔一家在县城。”
孙红叶没意见,反正和张彦明腻在一起就行了,这会儿正忙着拔挡杆玩儿。
……
第二天中午,三辆车子压着已经被大雪封实的河边土路开进了张家堡。
今天已经是七号,农历马年腊月初五,宜祭祀。
天气很晴朗,湛兰的天空像经过了清洗,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黑色的树林标记着山界的边际线。
小河里的水又漫到了土路上,冻出来好大一片的冰面,村里的孩子们拖着鼻涕在冰面上玩耍吵闹。
“孩子是不是放假了?”张彦明后知后觉的问了孙红叶一句。
“嗯,”孙红叶在看窗外的景色:“不过还要返校,返校以后才是正式放假。你爬过那面山没有?”
“爬过。这周边几面的山,还有这几条河,这些路,到处都有我的尿迹。”
孙红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了一会儿才捶了张彦明一拳:“让你说的真恶心。”
张彦明笑着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小孩子跑到哪里尿到哪里,有什么不正常吗?这里又没有公厕。”
他想说嫌脏你还吃的那么欢实,但考虑到司机的感受就没说出来。还要脸。
然后就看到冰面上一个淘小子一溜烟的跑到边上,直接掏了小鸟就是一股白烟滋出来,然后抖了抖又跑回去接着玩起来。
边上的小丫头们都毫不在意,都习惯了。她们顶多就是比小子多往前走两步的事儿。
别说孩子,农村的大人其实也差不多,都是随便找个地方。
夏天还有草丛能遮一下,冬天你找哪里?大雪一盖就是一马平川的。转过脸去就是对道德最大的尊重。
其实在八九十年代,城里到处便溺都还不是什么事儿,只不过后来公厕多了,就讲究起来了。
孩子们看到汽车开过来,扭头看了一下就不在意了。现在村里经常走车,孩子们都不稀奇了。
来到大爷家,张彦明打开帐子门进去转了转,没人。
看样子老头老太太走了应该有几天了,去了儿子那里。家里的猪鸡鸭鹅包括大狗都不在了。
张义强从下面跑上来:“哥,车库里空的。”
“嗯,你走慢点,别再摔了,这路是土路,雪下面都是石头。”
张彦明牵着孙红叶出来,把帐子门重新关好挂上藤套:“那就去上坟吧,然后直接到县里。”
“我还以为能吃上炖大鹅呢。”孙红叶舔了舔嘴唇。柴灶炖出来的大鹅那真是美味。
“回鲁尔我给你炖,小辉院里不是搞了个柴灶嘛。”
两个人牵着手从坡上下来。其实这边还是有些本家长辈的,可是张彦明一个也不认识,也就谈不上看望了。
到是村子里的人还认得他,路上遇到的人都会打声招呼,告诉他大爷去儿子那过年去了。
这事儿也只能怪他俩自己,大爷说过今年要去儿子家里,而且他们要过来也没提前说。
祖坟这边,虽然是在半山坡上,但冬天要比夏天好走太多了,没有那么多杂草,还有打柴人拖出来的小路。
即不用担心蚊子,也不用担心蛇,清清爽爽什么也没有。
有几个村里的半大小子在松林里转,一看就是找松果的。这个就看运气了,要不就去掏松鼠窝,但一般不会这么干。
农村人上山讲究很多的,不会祸害谁,什么事都有不成文的规矩。
不像城里人,事实上是没什么底线的,绝户事儿干的兴高采烈,根本不会考虑以后的事儿,也不会顾忌任何人的感受。
科技在发展,城市在发展,但人文道德其实是一直在倒退着的,偏远农村反而成为了最后的净土,还有守候,有守护。
“你们干啥的?”那几个孩子发现了张彦明这边一行人。
“上坟。”
“哦,小心点火啊,别在林子里抽烟。”
“好。”
“你们带烧火棍没有啊?干烧啊?”那半大小子在几个人手里瞄了一圈儿,一边问一边走了过来:“你们给谁上坟?”
张彦明往两边看了看:“这边儿还有别的坟吗?我记着没有吧?”
“这面坡没有,都是老张家的,我大太爷那支儿。你给谁上坟?”
老张家在这边山窝窝里已经好几代了,随着兵慌马乱时代变迁,最早的老祖宗的坟已经不可考,现在就是堡里四边山上的三个坟圈,代表着三个分支。
张彦明的太爷是已知坟圈里辈份最高的,所以这边就被现存的老张家当成了祖坟坡。
这边有六堆坟,张彦明知道的就是他太爷,爷爷,三爷,另外三堆儿就连张爸也说不清,也就是上坟的时候顺手烧几叠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