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意难平

三天后, 马成龙回来了,交给冉靖一只u盘。

“全在里面了。”又提醒了一句,“你最好不要看。”

冉靖看看u盘, 再看看马成龙,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脸孔扭曲:“太可怕了, 太恶心了!从来没见过那么恶心的东西, 垃圾堆成的山,味儿比粪坑都冲!那么恶心的东西,难么难闻的气味, 那些人天天坐在那儿,用手……用手去捡去抠!很多人手套都不戴, 手上不是被金属扎就是被液体腐蚀……都不像人手了, 太惨了。”

冉靖默默注视小巧的U盘, 放在手里,没什么重量, 心脏却被压得沉甸甸。他没说什么,转而问马成龙那边的情况。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我收买了两个眼线,让他们随时向我汇报情况。对了,黄海云一直催着让你亲自去一趟,说有大事商量, 他能有什么大事?”

“钱呗, 他一直认为他老子和兄弟压榨他, 想自己出来单干。兴许, 他又发现了什么发财的门路。不说这个了。郑启阳那边查的怎么样?一定要快, 老这么耗着,我都快不行了。”他抵在沙发背, 脸上写着大大的“疲倦”两个字。

“正在查。上边又有个什么破事,拉去了咱们好多人手,你知道的,本来人就不够。”马成龙很无奈。

冉靖不禁想起了那句“屁股决定脑袋”,骂道:“我只盼这件事快点结束,以后,我再不跟着你们干这些破事了!真TM窝囊!”

马成龙愣了几秒,苦笑道:“你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再说,你不干,我不敢,还有谁来干?”

冉靖张了张嘴巴,没说话。

*

流言这种东西,利用好了,事半功倍,无往不胜。反之,则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冉靖和宁稚荣的传闻喧嚣尘上,一波接一波。起初他不是太介意,不停提醒自己演戏而已,但是渐渐的,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冲他们挤眉弄眼,他觉得有必要降降温了。

“你入戏太深了吧?”一场酒会,宁稚荣再度往他身上贴,他皱着眉推开她。

宁稚荣嘲讽:“就你这点演戏,还好意思跟我演戏?知道演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就是达到楚门的世界那种境界,不单局外人眼花缭乱,连戏中人也分不清真真假假。”

冉靖压低声,一字一句:“可我非常清楚,这都是假的!”

宁稚荣把他拽到角落,拿出手机给他看。

冉靖面露犹疑:“这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既不是艳照也不是小黄文。”

冉靖无语。

“你要干什么?”页面的内容让他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今晚零点,微博以及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让你先过过目,算是走在了全国人民的前头。”宁稚荣阴笑,,“敢算计我的人,我不弄死她也要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她抿了口酒,转过身,正脸瞧着冉靖,眼波盈盈,却无比狠毒“顺便也给你敲敲警钟,要演戏就给我好好演,你要敢坏了我的大事,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她放了狠话,冉靖反倒松了口气。挺好,这说明她真正把他当成了合作伙伴,而不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合作伙伴嘛,就是要在斗争中求合作。

零点一过,冉靖打开电脑上网,果不其然,某著名女主持人虐狗的视频迅速引爆了舆论,声讨、怒骂,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冉靖虽不懂娱乐圈,但也明白,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庄倩倩的职业生涯彻底完蛋了。不由想起宁稚荣酒会上的话:“现在的网友什么大场面没经历过,连川总的推特都敢黑,明星劈腿啊出轨啊车震啊,什么都不算,看看热闹就过去了,毕竟事不关己,没必要置人于死地。还有脑残高呼这是性解放呢。但虐待动物就不同了,这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庄倩倩不是整天在微博岁月静好吗,这下就现行了。别说路人了,她那些粉丝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

冉靖不停刷新网页看最新评论,他当然乐于看到庄倩倩身败名裂,算是为陶筠报了仇。不无感慨,宁稚荣真是狠角色,幸亏,被他抓到了把柄。

陶筠第二天早上打开手机才知道了这件事,一时百感交集,心头五味陈杂。

冉靖敲门进来,她丢了手机,闭上眼。

冉靖只作未见,俯下身在她额前印下一吻。“我看到了,你不要想太多。”

陶筠掀开眼皮,睨他一眼:“我想多?是你想多了吧。又不是我害的她,她咎由自取。”

冉靖笑着咬她手指:“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我是怕你心软,又该同情她了。”

陶筠拍开他爪子:“我不会滥用同情心,我一向是非分明。”

她意有所指,冉靖装糊涂,避开了这个话题,问她周末打算怎么过,要不要出去玩。

她摇头,拿起衣服抖了抖。

他乖乖退了出去。这些天,陶筠心里有气,故意和他分房睡,他无可奈何。

陶筠扒拉几口早饭就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儿?”

“医院。”

冉靖慌地扔下碗追到门边,紧张地拉着她上看下看。“怎么了,病了?”

“你才有病!大早上就咒我!”

观其一脸悻悻,陶筠于心不忍,便软了口气:“我是去看周宵。”

冉靖如临大敌:“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陶筠本想说你去干什么,转念想起陈婷,便没说什么。只催促:“好吧,你快点。”

八月的最后几天,离小区不远的那家小学已经开学了,小可爱们欢欢喜喜小麻雀一样重新汇聚起来,踏上新征程。陶筠在车内情不自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她要往何处找寻新生?

那晚,冉靖交代,他和宁稚荣彼此握着彼此的把柄,斗则两败,不得不维系表面的合作。

“怎么合作呀,以身相许?”她不由火从中来,话说得十分尖刻。

“你想什么呢?我有洁癖,我不会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我和她说得十分清楚明白,就是人前做做样子。”

做做样子?陶筠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面,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的宴会,宁稚荣和冉靖手拉着手,卿卿我我……只是那么一想,她就浑身打哆嗦。怒地把冉靖推到隔壁房间,扔了枕头被子进去,警告::“以后不许进我房间!”

走近住院部大楼,低头瞅见树叶缝隙透下来的碎光圈,陶筠忽生感慨,时光啊,太恐怖了。一年以前,她没想过和冉靖开始;半年以前,她没想过和他草草收场。现在……她暗自苦笑。

冉靖停好车,跑过来追上她,自然地搂着她的肩。

周宵挺感谢那俩人的,要不是脑袋受点伤,陶筠指不定对他仍是爱答不理,现在好了,对他也能露出笑脸了,他简直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出于男人的直觉,他自然也接收到了来自冉靖的敌意。周宵说话很小心。

没多久,陈婷就来了,和她一起的还有曹文华。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冉靖扯扯陶筠:“不是约了柳芳乔吗,到时间了,咱们走吧。”

陶筠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对周宵说了句:“你好好养着吧。我们改天再来看你。”她刻意强调我们。

还没进电梯,陈婷就神经质地追了出来。“陶筠,你就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吧?”

陶筠不胜其烦,心里盘算着,必须毕其功于一役了。于是,耐着性子说:“你长脑子没长,我要真想跟他有点什么还能等到现在?你与其防贼似的防着我,还不如多防着他公司那些女秘书女助理啊公关小姐,那一个个又年轻又漂亮,还成天在他眼皮底下晃,那才应该是你的重点防范对象。不信你现在就去翻他手机。”

陶筠几句话摧毁了陈婷的威胁,却为周宵埋了颗□□。往后的日子里,每每陈婷疑神疑鬼翻他手机时,他都会哭笑不得想起陶筠。

*

“他没说什么事?”

接到宁磊电话,宁稚荣略略诧异。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嫌我办事不牢,什么事也不会告诉我啊。你还是抓紧去一趟吧,不然又该找我麻烦了。”

宁稚荣本能地抗拒宁家那栋宅子,她所有的幸与不幸,荣耀与屈辱,全是从那里开始的。就是在那里,她被精心包装之后,送给了潘伟。

白天她窝在家里一整天,争分夺秒把电脑上的资料压缩加密拷进硬盘,忙活到日落西山,往干涩的眼睛里滴了几滴眼药水,吃了个汉堡,洗把脸就独自驾车去了宁家。前前后后待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怒气冲冲离开。

“……胡闹!林滔拎不清轻重,你也跟着胡来!成何体统,宁家名声都被你败坏了!”宁广武拐杖拄地拄得咚咚响。

名声?真是讽刺。宁稚荣讥笑道:“宁家还有名声么?”

“混账东西!”宁广武抄起案头辟邪镇纸朝她砸了过去,“滚!”

宁稚荣死咬着嘴唇快步走出这座阴森的宅子,踏出大门那一刻,她在心里发誓,就算搭上性命,也要把他们送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