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口进来的客人似乎很多,善水山庄的房间亦不算少,初进来时,楼里熙熙攘攘,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段鸿声从床上爬起来时天还亮着,邱某人却不见了。
段鸿声把脑袋探出门,左顾右盼了一番,却发觉周围一片静寂。
“人呢?”段鸿声挠挠头,回身整理了包袱,放下了换洗衣物一类。
“这个……平安符?算了,先叠起来收着吧。”说着,他将那符纸叠了几折,随手塞进里衣。
收拾完毕,他便走出去四处“参观”。好不容易混进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怎么能不抓紧逛逛,饱饱眼福?
拐出去不久就是园林。
小桥流水,山水画廊,那是与大门及中轴线上的建筑完全不同的风格,朴素得颇有魏晋风度。围墙上的漏窗镂刻着的似是人物故事与自然风貌。透过漏窗,可以看到墙外的茂林修竹亦如仙境中物,超脱凡尘。
曲径通幽,段鸿声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湖泊上有九曲桥、赤色的舫,岸边有水榭及石块堆叠的韵味十足的装饰,自然相融,极其协调。
“真是个好地方……”纵使段鸿声不懂文人风度,也不由自主感叹起来,“可是还是没有人。”
真的没有人吗?那身旁的几道杀气又如何解释呢?想来是有人在监视自己,只是看着,却不一定真正下手——下手也说不准谁胜谁败。算了,回去吧……糟糕,哪条路来着?
段鸿声敲敲脑壳:先想办法找到中轴线,或者碰上个人问问路……偌大个山庄里百来号人,一定不会瞬间蒸发。
他沿着弯弯曲曲的路一直走,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碰着个人——便是昨日拦他的守门人。
“咦,是你!”
“是我!”段鸿声挺直了腰板,不等那人再多说话,径直发问,“劳驾,西厢房……啊,是‘善渊阁’在哪里?”
“请随我来。”那人欲言又止,终是带他回到了“善渊阁”。
善渊阁似乎又变得热闹起来,人声鼎沸。
段鸿声随口道谢,踱步回了房间,见邱某人正在房间里打坐,便不声不响地溜进屋,又躺到床上伸懒腰。
邱某人微微睁眼:“仁兄……”
“我不姓任我姓段。”
“咳,段兄。”
“何事?”
“你若无事,尽早离开为上策。”邱某人的声音很沉重。
“啥?那我岂不是白来了!我还想去入个门派打打擂台呢!”
“各户领头的都是庄主的人脉,带来的都是既定的人选。”
听了邱某人突如其来的话语,段鸿声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眼睛越眯越小。
“敢情他们要诈我?不行!老子一定要占上便宜,先把他们这吃个底朝天再说!”说着,段鸿声就要往外跑。
“等等。”邱某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他们冲我来的,这里危险,你尽快脱身,另寻他家罢。”
“哼,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他们能拿我怎样!我偏偏要在擂上把那些‘人选’一个个叽里咕噜打下台,看他们要不要我……”
“就算现场招下你,对他们,也只是减一个对手,早晚你也会被他们抛弃甚至害死。”
“哈,邱兄当我段仔……咳,段鸿声是个怕事的懦夫?也许是吧,不过现在就走,我可真是没出路了。还不如在此多混一阵儿。”
“他们要夺孤阙。”
闻言,段鸿声小眼一转,念及自己身上的刀,理智上镇静了些许。嗯,不能让他们发现,否则当真会惹火上身,说不定不仅是同住,还是同穴而葬……哈。
“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段鸿声叹气,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什么时候开饭?”
“呃?很快会有人送饭来的。”邱某人见段鸿声毫不介意,只得暂且罢休,任他岔开话题。
大寒已至,清晨钟响,天光微明,后院演武场一般的地方里聚集了百来人。段鸿声与邱某人并肩而立,很好奇地四处打量:那背负双剑的衣着华贵的女子应该是护剑池的“女玄德”,那个头戴霜叶标记的壮士大概是封霜阁的高人……咦,守门的那个家伙也在?啧,再看那些江湖小人物,一个个都面无生气,臊眉耷眼,看了就让人心烦。旁边的兵器架上都是木制兵器,应该是供打擂试招的吧?这就好办了,可以用他给的刀……
“大家静一静!庄主来了!”
“庄主?”段鸿声闻讯而动,踮着脚看过去。
一个风度翩翩的老者执杖前行,在众家丁的簇拥下,低吟诗语,步入演武场正中。
“从心役思行,尚水善无毁。利物不如流,鉴形不如止。”
善水山庄庄主尚如止团团作揖,说了些门面话,又罗里吧嗦客套几句后,便公布了这几日的安排。
“今日,由善水山庄招选三名护院,要求如下,请不合规定要求的客人不要随意参与,令我们为难。一,需为十七至二十七岁五官端正的壮士,只招收男士。二,忠心,寡言及无言,不会泄露庄内秘密。三,精通拳脚,内功精纯,同时精通武器者为上。请欲参与的客人会后至一旁‘英风亭’报名等候。”
段鸿声听了第一条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为什么是十七岁!”段鸿声抱着头低声自语,“没差几天了……”
邱某人瞥见段鸿声懊恼的模样,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话说回来,邱兄不去试试?”段鸿声放下手,侧头看去。
邱某人摇摇头,压低声音:“一,我不愿。二,庄主坚决邀请我来留到第三日,我想看看他要玩什么把戏。”
“哈,那我陪邱兄看戏好了。”
“危机还是不必看罢。”邱某人抱起胳膊无奈道。
“今日巳时二刻开始选拔护院。明日辰巳之交,护剑池‘女玄德’刘璇玑刘堂主、封霜阁‘冰刀霜魄’凤开征凤长老、辉旭台‘永昼星’周九极周台主、伏魔会‘千里不留行’苏津苏副会,将于东侧‘四兽台’宣布各自收徒的要求并通过不同方式筛选人选。”
“都是大牌的人物?”段鸿声隐约听说过几个人,到底因为阅历局限于黄沙镇,对其他地区的人物都不甚知晓。
“一般般。”邱某人打了个哈欠,暂不解释。
“后日巳时二刻,将在此举行擂台比赛。今明两日决胜者,由组织者带离善水山庄,其余客人可继续参与,亦可退出或离开山庄。此次擂台赛邀请到数位高手,为节约时间,武功不济于侯胜遇侯管家者不得上场……”
“诶?侯管家?”段鸿声直愣愣地看着尚如止指的方向。
侯管家竟然就是那个拦过他、又为他指路的人!没看出来,这人竟是个高手?啧,这回真有好戏看了,只可惜自己能参加哪一场呢?嗐,先试着去用刀的封霜阁打几场,不被收的话就去登擂台……
正当段鸿声想入非非,自己要如何把对手三下五除二地踢下台时,尚庄主已然吩咐完毕。等他脑子里打完架打完擂,庄主竟已缓步下场。
“哎?擂……擂台的第一名都奖励是什么?”段鸿声看向邱某人。
邱某人瞥见段鸿声求助般的目光,只得先行捂住了段鸿声的嘴,附耳沉声道:“不会有第一名……最多,奖励个棺材。”
段鸿声禁不住心头一凛。
“别那么悲观。”饶是口上如此说,段鸿声心底下到底在发憷————计策,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