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谣言啊,谣言

在皇帝陛下的生日宴会上。突然出现的三位身份高贵的贵妇人因为吃醋大打出手,在众多的罗马贵族面前,倔强的耶路撒冷女王和塞浦路斯公主各展技艺,如亚马逊女战士般令罗马人为之目瞪口呆;当时当着皇帝和无数贵族的面,拥有圣子之称的贡布雷子爵毅然用流血的方式怒斥两位贵妇人!

这些让君士坦丁堡人为之疯狂的消息瞬息之间就在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大街小巷里流传了开来!

人们每当见面时的第一句话,往往都是在赞美上帝之后,立刻用刻意神秘,却又意有所指的口气问着:“你知道关于那位圣子的那件事情吗……”

如果别人露出理所当然的点头附和时,说话的人虽然稍显失望,却往往会接着说:“我听说不止那些,还有呀……”之类添油加醋的作料。

可是一旦对方难得的露出懵懂的神态时,问话的人往往就会脸上先是露出一种“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可怜”的傲慢神色,接着就会在对方的一再请求下以似乎亲眼所见的肯定语气得意洋洋说:“让我告诉你呀,据说所知,是这么一回事情……”

然后,过不了多久,刚刚听到这些的人又会对另外遇到的人用同样的口气问着:“你知道……”“不止呀……”“据说……”

一时间,整个君士坦丁堡就这样如同被传染了一般谣言四起,议论纷纷,从老城区小台伯河上游的贵族豪宅。到金角湾另一边贝伊奥鲁城区里简陋阴暗的崎岖小巷,从城西大金门下的菜市场,到城北木门外的军营,谣言就如同骑上了最快的飞马般在整个君士坦丁堡里横冲直撞,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谣言的内容也开始变得五花八门,匪夷所思。

甚至当伦格在陪着清醒过来的玛蒂娜小心翼翼的回到他们的住所时,迎着他们闻讯开门的阿索妮娅已经看着抱着玛蒂娜走进院子的伦格发出了一声惊叫:“上帝,殿下没有事!外面正在到处传说玛蒂娜殿下已经被另外两位夫人暗杀了呢!”

………

“哈哈……”

一阵有趣的笑容从坐在后院的法兰西斯的嘴里发了出来,在夜晚已经颇为温暖的夜风中,坐在后院探出在颇为陡峭的斜坡前的阳台上,法兰西斯正在用一种好笑的眼神望着和他同样望着山坡下的君士坦丁堡城的伦格,他一边不时的摇着头发出呵呵的笑声,一边随手拿起摆放在身边桌子上的鹅毛笔,在一张铺好的羊皮纸上随手写着什么。

“大人,我不能不承认,从您进入君士坦丁堡到现在才不过一天不到的时间,可我相信现在的您肯定是这座城市里最令人关注的人。”法兰西斯低头写着东西,同时笑呵呵的对沉默的正在喝着葡萄酒的伦格说,当他看到伦格手中酒杯里深红色的酒水时,他先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再次低头在羊皮纸上写下了什么“不过大人,您今天最后的退席似乎并不十分妥当。”

说到这里的法兰西斯抬头望向伦格,当他看到伦格并没有因为他的话露出不悦时,他继续低头说着:“我们都知道皇帝现在对救赎骑士团有着很深的忌讳,对他来说,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救赎骑士团就如同一群来意不善的饿狼。而您则是这群饿狼的首领,所以他在这个时刻唯一希望的就是您的错误,不论是您自己的错误还是骑士团的错误,甚至只是与您有关的人的错误,皇帝都会毫不犹豫的予以利用,所以……”

“所以,与其等待着皇帝费尽心思的去寻找,我可以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错误送到他的面前。”伦格开口打断了法兰西斯的话,他把手里的酒杯轻轻放在阳台砌起来的浅灰色的护墙上,转过身用手肘撑在矮墙上支撑着身体,背对身后君士坦丁堡璀璨耀眼的夜景,这时的伦格丝毫没有之前在圣宫里的那种意气飞扬。

他轻轻叹息一声,当眼睛终于适应了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漆黑的光亮后,他望着就着灯光不住书写的法兰西斯,轻声问着:“那么,您认为艾萨克二世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我呢?”

“大人,我只是一个对教义痴迷,同时醉心于上帝真意的教士,我并不喜欢那些诡诈的宫廷阴谋,也不喜欢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对一些美食的咀嚼和回味上,”法兰西斯用手指了指正在不停写着的羊皮纸。随后在伦格的注视下,他略微沉吟低声说:“这里的一切已经是我一生的追求了,也许有一天我会要求您赐予我以座教堂,让我能够把自己想对世人说的话完完全全的说出来。不过我是否能完成这个夙愿,并不在我而是在您。”说到这里,法兰西斯用手轻轻抚摸着桌子上的羊皮纸卷轴,那种样子就好像是在爱抚自己心爱的孩子“大人,只有您拥有那足以支持我的权力之后,我才能有机会完成自己的夙愿,也才能真正开始我梦想中的对上帝真意的追求。”

然后,法兰西斯的脸色变得逐渐低沉起来:“大人,您必须小心这位皇帝,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傲慢无礼甚至颇为鲁莽的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刚刚用让人意外的手段铲除了对他来说最为危险的敌人。”

“他的弟弟?”

“对,他的弟弟阿莱克修斯虽然并不十分聪明,但是这个人却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耐心,他能够在艾萨克的身边一直不动声色的等待着,甚至连艾萨克给予了他重权之后,还能不为所动的按照等待机会,这种耐心几乎是所有成功的君主所必须具备的,但是当这个人自认终于可以有所举动的时候,他却彻底的败在了艾萨克的脚下,甚至借着这个机会,艾萨克很容易的整肃了整个元老院。”

法兰西斯放下手里的笔,有些忧郁的看着伦格:“大人,我担心您现在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令皇帝对您的戒心有所减少,甚至他可能会认为这一切都不过是您为了迷惑他而特意做出来的,如果是那样。皇帝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对付您,就实在令人无法想象了。”

听着法兰西斯透着忧虑的话,伦格的心同样一阵沉重,当他的军队穿越过凯旋门进入君士坦丁堡的城市时,他知道在整个骑士团里洋溢着的是一种终于来到了终点般的轻松和振奋。

但是就在这支以令人炫目的方式进入这座城市的军队之中,只有很少的人深深的明白,进入君士坦丁堡不过是更加艰难,更加令人难以琢磨的命运的开始而已!

事实上这一切从艾萨克二世派出瑞恩希安来到耶路撒冷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当近卫军在凯撒利尔的山谷和奇利里亚与曼齐克特的草原上战斗的时候,和罗马皇帝的较量其实已经变得越来越激烈!

而当艾萨克终于按捺不住对自己的忌讳和对大片领地的窥伺而派来努拉多斯试图接管奇利里亚时,这在外人来说无法想象的争斗,会已经到了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步!

“我相信皇帝这个时候是恨不得用手里的餐刀把我摆放在桌子上切割开的。”伦格忽然轻轻一笑,他还记得当他对皇帝说完话后转身就走时,艾萨克二世脸上那种让他无法忘记的表情,他相信在那个时候如果允许,艾萨克二世丝毫不会吝啬在他的后背插上一柄利剑。

“的确如此,您让他的生日庆典变成了您自己的伟大征服,”法兰西斯似乎并不在意轻轻点头,他只是一直不停的关注着自己手里正在写的东西,只是时不时的抬头同一种让人听上去就好像是随意想起来的口气说着:“不过我相信,一个象艾萨克二世这样虚荣而又充满独占**的人,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看中的女人在别人怀中的享受温存,更何况当他看到另外一个足以引起他的占有欲。同时又有着让他为之垂涎的领地漂亮的女人,也同样钟情于您的时候,我相信单是男人的嫉妒这种最简单的情绪就足够让他对您使用一切卑鄙手段了。”

“啊……”伦格的脸色在那一刻微微有些发愣,他颇为意外的看着法兰西斯出着神,他没有想到这位一向以醉心教义而著名的苦修士,居然会对自己的那些小道消息也耳熟能详,这不能不让他暗暗感叹人心的复杂和多变。

“大人,请原谅我对您个人的生活说三道四,”法兰西斯忽然放下手中的羽毛笔,以一种十分严肃的神态望着伦格“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似乎十分不妥当,但是我请您注意您现在的身份。同时也请您注意与您纠缠不清的那几位夫人的身份,这里虽然因为是君士坦丁堡而能够让您享受到在其他地方没有的自由,但是也正因为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所以您就更应该注意谣言的威力,要知道在罗马的历史上,只是因为传言,而最终被推翻的皇帝,并不只有尼禄。”

法兰西斯的话让伦格微微有些意外,他并不是意外与这位智者对自己的劝谏,而是对这个虔诚的苦修士居然对被整个基督世界千百年来,视为基督敌人的尼禄的罪行并不以为然的那种口气感到颇为意外。

似乎看出了伦格眼中意外的神态,法兰西斯再次放下笔抬头认真的望着伦格:“大人,我知道您所希望得到的绝对不只是外人所看到的那些荣耀和权力,我在您的身上看到的是更深远的东西,而这一切未尝不是我自己希望看到的,也正因为这些我才一直追随着您。正如您希望看到一个真正的人间天国的繁荣,我也希望能看到上帝的信奉者能真正回到上帝意志的照拂之下,而不是现在这种令人恶心的局面。”

“那么这和万恶的尼禄有什么关系呢?”伦格好笑的问着,他知道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即使之前法兰西斯一直在为他辛苦奔走,甚至在这充满了阴谋诡计的城市里为他苦苦支撑,但是这一切却都始终隔膜在一层让他们刻意相互回避的戒备之外,而现在这个夜晚,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听着伦格的疑问,法兰西斯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他颇为有趣的看着伦格,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真实的想法,过了好一阵,法兰西斯才淡淡的说:“大人,在罗马的历史上,君士坦丁皇帝之所以得到如此伟大的名声,并不只是因为他真正完成了把帝国一分为二的壮举,而是他是第一个受洗的罗马皇帝,而同样做为罗马皇帝的尼禄,则是因为他对基督徒那残忍的迫害和对主的不敬而成为了永远的罪人,但是这一切难道就一定是这样的吗?或者说难道我们听到的一切,就都是丝毫不变的吗?”

说到这里。法兰西斯忽然笑吟吟的看着伦格:“大人关于您的传言不就十分精彩吗,您大概不知道就在您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大街已经把您在圣宫里的事情变成了一部伟大的情诗,我相信即使是荷马依然活着,也会因为创作不出君士坦丁堡街头巷尾的那些‘诗人’嘴里的伟大作品,而惭愧致死的。”

“噗嗤~”一声轻笑从站在远处的阿历克斯那里传来,当他看到伦格向他望过去时,他立刻装着看向下面的城市夜景,不过他的耳朵却始终直直的竖立着,说起来阿历克斯一直颇为好奇,如果不是跟随着法兰西斯远赴君士坦丁堡,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位在整个教团里地位超然,却又甘于寂寞的智者,居然还有如此幽默讥讽的一面。

同样露出笑容的伦格好笑的望着法兰西斯,他同样不能不承认,眼前的法兰西斯和他所知道的那个历史上的圣方济各会的创立者的确颇为不同,

尽管在他所知道的那些后世故事的传诵中,这位有圣法兰西斯之称的智者也不时的会用幽默讥讽的方式来斥责那些被他称为“脑满肠肥,已经完全可以有资格被抬上屠宰台”的教会败类,但是当他亲耳听到这位圣人用如此辛辣的口气讥讽人时,伦格还是不由觉得颇为有趣。

“而这一切不过都是谣言,”法兰西斯的神态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大人,君士坦丁大帝最后皈依上帝的奇迹,真的只是因为他那高尚的虔诚吗;导致尼禄最后众叛亲离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他用焚烧罗马城取乐的罪行吗?如果没有尼禄的暴行,圣彼得在罗马城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法兰西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下去“大人,请你永远不要忘记,这里是君士坦丁堡,是能够让一个平凡卑微的马夫成为皇帝的奇迹之都,也是能让高贵的帝王沦为囚徒的可怕地狱。”

说完法兰西斯在黑暗中平静的望着伦格,当他看到伦格脸上露出一阵沉思时,他拿起笔,低下头就着烛台上的灯光,继续默默的在羊皮纸上书写起来。一时间整个阳台上一片宁静,只有远处城市里依然为了皇帝庆典而喧嚣不停的声浪隐约传来。

“大人,阿索妮娅来了,”黑暗中,阿历克斯忽然走过来轻声说着“殿下已经醒了,她要见您。”

“我知道了。”

伦格望着法兰西斯略微沉吟了一下后,终于还是没有打破这最后的宁静,但是当他转身走开时,阿历克斯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的一丝欣慰的微笑,虽然年轻的近卫军统领一再告诉自己大人的这个微笑是因为听到了公主醒来之后的喜悦,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忘记刚刚听到的两位大人之间的谈话。

“永远不要说出去,阿历克斯,永远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次谈话!”跟在伦格身后,近卫军统领不住的暗暗叮嘱着自己。

在透着淡淡的昏黄灯光的房间里,玛蒂娜静静的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她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深陷进脑后松软枕头凹痕里的身子,让她看上去显得更加娇小。

当看到伦格走进房间的时候,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看着自己的未婚夫轻轻挑起大床旁边从天顶一直垂下来的薄纱,一时间一股似乎在梦境中的温馨让她甚至想永远这样躺下去。

“你把我吓坏了,伦格。”轻轻抬手抚摸着伦格已经包扎起来的手掌,当看到纱布上隐隐渗出的血色时,她的双眉微微一皱,在用力平复下自己心头涌上来的恶心之后,她把伦格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四周的侍女们立刻悄悄的退去,随着一声很轻的关门声,房间里只剩下这对年轻的情侣,相互对视,久久不言。

“是你把我吓坏了,”伦格小心的抬起手在玛蒂娜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同时他低下头在女孩略显凌乱的发间亲吻着“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要知道我不会有事的,不要忘了我是上帝的宠儿。”

“可是你也也是我的未婚夫,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玛蒂娜有些倔强的说着,她一边攀着伦格另一条手臂用力坐起来,一边仔细看着他的手:“难道你不知道看到你受伤我多害怕吗,那时候我真的担心那两个疯女人会把你杀了!”

“哦,玛蒂娜,如果别人听到你称呼耶路撒冷女王是疯女人,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一个不要脸的娼妇,”毫不退让的玛蒂娜用让伦格为之愕然的词汇继续宣泄着愤怒“难道你不知道君士坦丁堡人都怎么形容她吗,而且据说她居然在几天前奇怪的失踪了很久,而唯一知道她下落的大概只有那位罗马皇帝,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象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天都干了些什么,然后她就突然对这位皇帝百依百顺起来,甚至有人告诉我,如果不是你的骑士团突然出现,那个女人甚至可能已经在整个君士坦丁堡人的面前公开承认是皇帝的情妇了。”

“玛蒂娜!”伦格的声音忽然变得一重,他眼神凝重的看着靠在怀里的女孩,过了一会才轻声问:“这一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不是比我更晚才进城的吗?”

“这些根本不用去刻意打听,在我坐车去圣宫的路上,一切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已经听得差不多了,”玛蒂娜有些不满的嘟囔着,接着她的脸上忽然一红“也许我的确不该听这些庸俗下流的东西,不过好像整个君士坦丁堡都在传着这些谣言,甚至有些谣言只是听听就足够让人犯下罪孽了。”

“谣言,谣言呀……”伦格暗暗苦笑着,他没想到不论是睿智的法兰西斯还是自己这个娇柔的小妻子,居然都先后提到了在君士坦丁堡里肆虐横行的谣言。而不知是幸或者不幸,原本就早已受到万众瞩目的自己,却恰恰在进入君士坦丁堡之后的第一天,就成为了这种谣言蜚语最关心的主角。

“至于那个阿赛琳,”

玛蒂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每当想起那个曾经用令人炫目般的方式救过自己的阿赛琳,玛蒂娜就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对待那个让她既羡慕又嫉妒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那个女人玛蒂娜的心情就无法平静,看着她那张扬的行为,听着她大胆叛逆的言论,还有那与伦格之间即使不言不语也能相互倾诉的眼神,这一切都让玛蒂娜感到说不出的嫉妒和愤恨。

“那个女人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你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子爵了,难道她不知道在罗马人面前那么做,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羞辱,难道她不爱你吗……”玛蒂娜最后一句话说得说得颇轻,但是当她看到伦格微微皱起的眉头时,她知道他的确听到了。

“玛蒂娜,我知道你爱我,”伦格轻轻俯下身,让自己的身子温柔的覆盖在女孩的身上“你为了怀上了孩子,甚至可以说,如果上帝真的赐予我一个王朝,那么就是为我孕育这个王朝的人,”说到这里,伦格稍微停了一下,他似乎在想着该如何继续说下去,直到他身下的玛蒂娜因为紧张开始轻轻蠕动身体时,他才继续说下去“我想告诉你,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要知道阿赛琳和你并不一样,她永远不会是你的威胁。对她来说,甚至可能连我都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就如同一只鸟,总是不停的追求着自由自在的飞翔,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被束缚住。”

“连你也无法束缚住她吗?”玛蒂娜小心的问着。

“我不知道,我总是害怕,我怕会失去她,但是我却又不愿意看到一个真正被我束缚住的阿赛琳,这些你不会明白的,我的小妻子。”伦格无奈的低头在玛蒂娜的脸上亲吻着。

不过正因为这样,伦格没有看到玛蒂娜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憧憬,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对那个救了自己的女人还是如此的痛恨,那是因为深深的嫉妒,不止是对她占有了伦格心中地位的嫉妒,而且还有对阿赛琳那充满了生气的勇敢和她那对自由无比执着的追求的嫉妒。

“或许有一天她会回到自己的大海上去,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大概会把她当成一段回忆对自己的后代说,”看着已经开始露出困意的玛蒂娜,伦格轻轻把她的身子放平,在轻吻了女孩微张的嘴唇之后,他在玛蒂娜耳边轻声细语“好好睡吧,我的小妻子。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了,我们已经进入了君士坦丁堡,以后还会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

说完,他悄悄离开大床,轻启房门,走了出去。

伦格走在寂静的走廊上,他的心头却在不住的翻腾,他当然知道在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对他这个刚刚进入君士坦丁堡的“乡下人”意味着什么。

而且即使还没有和那些罗马贵族们真正接触,不过伦格这时也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些人是如何看到自己和自己带领的这支军队的了。

说起来,这时的君士坦丁堡人对待外人的那种风气,总是让伦格不由联想起前世时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地方的人。

在那些人的心目中,他们的城市永远是最高贵最完美最值得拥有一切特权的,在他们的眼里,一切外人都被毫无例外的打上“乡下人”的标签,也正是在这种“我是巴黎,你是外省”的自傲心态下,那些人盲目的排斥一切外人,即使那些来自其他地方的人,对这些当地人拥有着不可忽视的帮助和作用。

现在的君士坦丁堡人,正是这种傲慢心态的代表!

在黑暗依然笼罩整个欧洲的时代,在异教徒的弯刀随时都会跨过地中海肆虐罗马的时代,在愚昧野蛮还令欧洲人贫穷无比的时代,远在东方(这里的东方是相对而言)的东罗马却如同一颗璀璨的宝石般闪烁着文明的耀眼光芒,多少欧洲贵族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都不禁为它的恢弘繁华所吸引,又有多少跨海而来的商人是怀揣着对财富的梦想涌向这座到处都是机会的巨大城市,恰恰是这一切导致了君士坦丁堡人的骄傲与自满。

即使曼齐克特的耻辱彻底打破了他们东方帝国在人们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印象,但是罗马人,或者准确的说是君士坦丁堡人总是相信以自己的所拥有的巨大财富足以让自己获得荣耀。

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的财富已经引起了远在地中海另一边的那些欧洲贵族的垂涎,一想到就在十六年之后,罗马即将面临的那场可怕浩劫时,伦格就不禁为罗马人的盲目自傲感到无奈和愤怒!

而他自己,这时却又恰恰也在面对着君士坦丁堡人那种“我是巴黎,你是外省”的排斥之下。

即使对英雄的崇拜让君士坦丁堡人对他的到来一片欢呼,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君士坦丁堡人就真的欢迎一个来自帝国乡下的小农兵对他们指手画脚,而他的未婚妻的法兰克贵族身份,以及骑士团中那绝大多数的法兰克人,更加令他的地位显得颇为微妙。

君士坦丁堡人崇敬英雄,但是却不一定会崇敬不属于自己的英雄…………

伦格的心头不住的闪过这一个个的念头,直到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人,您今天可真是意气风发,威风八面。”

赫克托尔那永远冰冷,却总是透着说不出的讥讽声调让伦格一阵皱眉。

“而且让我对您佩服的是,艾萨克二世皇帝一定会因为您今天对他的无理气的睡不着觉,”赫克托尔似乎没有看到伦格脸上的不快,他一边轻轻为伦格打开过道的小门,一边低声说着“这是最让我感到高兴的,而且我相信您这样做一定有您更加重要的原因。”

“更加重要的原因?”伦格忽然停下脚步,他望着白化病人的眼睛看了好一阵之后才问到“那么你认为我除了愤怒,还有什么理由会在皇帝的寿宴上如此莽撞呢?”

“我相信您一定是有原因的,即使没有,我也会认为这是上帝赐予对您的某个神秘的启示,只是您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赫克托尔的脸上显得异常严肃,看上去就好像真的是在说着什么神圣的奇迹。

“你陪我出去转转,也许会发现所谓的启示。”伦格随口说着,首先向院子外走去。

而当他看到早已等待在院子里的一小队骑兵时,他回头望着赫克托尔淡淡的说:“有时候,人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切如您所说,大人。”赫克托尔回答得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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