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六世疑惑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亚历山大,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跟不上这个年轻人那异想天开的想法。
“你是说要铸造钱币?”
“是的,属于我们的自贸区和整个商业联盟的钱币,”面对教皇的质疑,亚历山大神态自若“陛下我们都知道铸造钱币是一件很划算的生意,不过就因为这需要太多的资本和足够好的信用,所以才不是普通人能够图及的买卖。”
“这个不用你教我,”教皇有点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要知道你的那个交易所还没有正式建立,你认为会有谁会接受你的那个货币?”
“事实上是您的货币,”亚历山大轻声矫正,看到教皇面露疑惑,他继续说“就如我刚说的,巨大的资本和良好的信誉是发现货币的保证,交易所可以积攒财富,而教廷的信誉可以作为担保,所以这么一看,一切都有了。”
亚历山大的话让教皇诧异,他没想到事情到了后来居然绕到他这里。
“等一下,你是提出以教会的名义发行你的那个货币?”教皇到了这时才意识到亚历山大的目的,这让他既大感意外,又有些好奇。
这是因为虽然教会在欧洲已经鼎立十几个世纪,但是教廷却从没有自己发行过真正的货币。
即便是曾经最辉煌的那些教皇时代,教廷的收入也都是以各种其他国家的货币为住,这就造成了对整个欧洲有着深远影响的梵蒂冈教廷,也因为这种影响导致能够征收上来的什一税和各地君主的献金种类繁多五花八门。
甚至因为在教廷里就有着世俗税和圣灵税的区别,很多时候即便是负责教廷财政的枢机主教,也并不清楚当时他手里究竟有多少钱。
亚历山大六世记得很清楚,他曾经在查阅过去那200多位前辈的资料时为某些时代相近,却贫富差别大得惊人的现象感到奇怪,而他从财政枢机那里得到的解释,则是因为征收地区的庞杂,和收上来的各种驳杂的货币价值各异,再加上有时候两种不同的属税或是重复或是混淆的计算方式,导致当时的人们根本无法准确的计算出教会究竟有多少钱。
亚历山大的提议让教皇不禁心有所动。
亚历山大六世知道,这一刻他的确心动了。
不过教皇还没有因为这个念头就头脑发热,他审视着亚历山大,心里捉摸着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目的,同时他觉得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提醒亚历山大。
“我已经批准了对你在里窝那的损失予以补偿的款项,”亚历山大六世神色冷淡,他觉得说出这些话时候心情真是糟透了“说起来其实我倒是没损失什么,因为你在里窝那狠狠教训的那些佣兵没有几个人敢再回到梵蒂冈,所以我完全是把给他们的酬金剩下来转给了你。”
“十分感激陛下,”亚历山大似乎没听出教皇华丽的讽刺“这笔钱对我很的确很有用,您大概想不到我需要用这些钱支付给阵亡士兵的家属。”
“我对你怎么使用那些钱不感兴趣,”教皇不满的打断了亚历山大“我已经履行了对你的许诺,现在我要你告诉我你把凯撒送到哪去了,我要知道他是安全的,还有没有受到虐待。”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猜到教皇肯那么爽快的掏钱肯定是为了打听凯撒的下落,虽然也明天他不太可能那么容易就释放凯撒,不过想知道他的情况倒也说得过去。
“陛下,我想现在凯撒应该是在莫迪洛伯爵领地里,不过请原谅具体他在什么地方我也不很清楚,”看到亚历山大六世似乎露出愤怒神情,亚历山大继续说“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伯爵一定会善待他的,您知道伯爵与凯撒应该是老朋友了。”
教皇默默望着亚历山大,对于终于打听到了关于凯撒的下落他有些高兴,不过亚历山大的话却又让他意识到,想要救出儿子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教皇也不能不承认,随着关于建立交易所的消息传来,罗马人正陷入一种莫名亢奋之中。
这一切都是因为对面的年轻人引发的,这个想法让亚历山大六世既感到无奈又有些愤怒,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他就越难对亚历山大下手了。
教皇有种预感,再这样下去或许等到凯撒获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要挟他时,亚历山大大概也已经不用再畏惧会遭到他的威胁了。
马修斯·堤埃戈这段时间真的很忙,他频繁的往返于加洛林宫与马力诺宫之间,有时候天还黑着就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穿戴好赶往加洛林宫,可即便是这样当他到了他那间不大的办公室时,也往往早已经有很多人在等着他了。
而到了夜晚,当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寓所时,罗马城里绝大多数人应该早已经进入了梦想。
这种工作是辛苦甚至有害身体的,堤埃戈已经不止一次因为吃饭太晚,食物早已经冰凉而闹了肚子,不过尽管这样,堤埃戈却从心里感到有一团火在不停的燃烧。
谁能想到一个一年多前还在海上为生计到处奔波的小商人,只用一年的时间就成了罗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只要想想那些也许在巴里阿里只要提起姓氏就会让人肃然起敬的大贵族,很多人却往往为了能和他见上一面就要到处托人情,找门路,而这只是为了见面之后能和他聊上几句,让他能几下自己的名字。
堤埃戈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完满了,他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哪天他爬上床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那对他来说也不错,因为他已经为自己的家人赚下了足够他们富裕的生活一辈子的钱财。
不过堤埃戈很快发现自己这个想法似乎有点太没出息了,因为他的东家要做的事让他明白了,他之前的那些满足是多么的既幼稚又可怜。
一个小小木雕铭牌被两个工人用锤子费力的钉进了加洛林宫南翼的一个房间门口,巧合的是这个地方正是当初亚历山大刚来罗马时,因为赶上有人行刺而度过了难眠一夜的那个地方。
“堤埃戈交易所”,这是这个地方的名字,当初在听说要用他的名字命名这个交易所的时候,堤埃戈因为意外呆了好一阵。
别人也许只会看到这个交易所能够给他们带来的财富,但是从一开始就几乎参与了每一步的堤埃戈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交易所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这里,拥有的将是未来整个欧洲隔了市场的定价权!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堤埃戈觉得之前的自己那么容易满足有些太小家子气了,接下来亚历山大要做的事情才真正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看着那块钉在门边不起眼的木头铭牌,堤埃戈依旧有些狐疑,虽然没有任何质疑伯爵的意思,可他在听到亚历山大告诉他的话后,堤埃戈还是不禁开口追问:“但是大人,我们您迄今没有那么一笔足够多的黄金作为发行货币的保证,您知道我们一旦开始发行货币之后,如果真的出现挤兑,那我们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对付得了。”
“我们现在是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了,而且那将是你想象不到的数目,”亚历山大笑着说“而在这之前你要做的就是盯紧佛罗伦萨。”
“这个我知道,您那位叫杰姆斯·哥伦布的朋友在佛罗伦萨做的不错,他已经从那些破产的佛罗伦萨人手里用很低的价格买下了他们囤地的货物,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当初我们卖给他们的,而那个哥伦布给那些佛罗伦萨人的价格甚至比我们当初还低,不能不承认,这个人也够心狠手辣的。”
说完,看着对他的话深有同感微微点头的亚历山大,堤埃戈又有点疑惑的问:“不过哥伦布,这个姓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你的确应该听说过这个人,”亚历山大笑着拍拍堤埃戈的肩膀“而且相信我,你以后会有很多和姓这个姓的人打交道的机会的。”
加洛林宫中堤埃戈交易所办公室的建立并没有引来太多人的关注,因为人们这时候都被同一天在罗马城里开张的同名的交易所吸引去了。
同样叫堤埃戈交易所,不过这里才是真正的交易场地,和那间在加洛林宫里的办公室相比,走进这里的人们既感到好奇又觉得茫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真正获得财富。
从比萨交易所临时调来的一些伙计成了那些还什么都不懂的新手的老师,这些早已经混得轻车熟路的比萨人激动的指挥着那些平时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他们的当地人助手干这干那,一旦有人办砸就会受到呵斥。
而即便是那些衣着华丽身份不凡的客人们,看着那些比萨人用特有的腔调吆喝着,不停的把一个个带着不同数字的木头吊牌挂上架子,也不禁因为看不懂这其中的门道纷纷露出了少许敬畏的神色。
这让那些比萨人觉得从没这么痛快过,他们吆喝得更加起劲,大厅里此起彼伏的各种唱数声,让那些贵族富商们对这个地方不禁肃然起敬。
1497年的11月10日,亚历山大的罗马交易所终于开张了。
除了知道在这个地方能赚大钱之外,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人真正明白这个交易所的诞生,对罗马,对欧洲,甚至是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而在两天之后,一封由佛罗伦萨来的信送到了亚历山大的面前。
信是杰姆斯·哥伦布派人送来的,送信的人是个叫罗恩左·萨巴蒂尼的年轻画家送来的。
这个年轻人显然对亚历山大很好奇,不过更加吸引他的显然是箬莎的奇怪装束。
特别是当他无意中看到箬莎身穿一身如传说中的古希腊雅典娜女神般的盔甲,站在那里由一位年轻画师给她画像时,罗恩左·萨巴蒂尼立刻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他很热情的走过去站在那位年轻画师身后仔细注视,当他渐渐露出诧异神色时,那位年轻画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着这个有些不懂规矩的陌生人。
“怎么,您站在这里这么久,是对我的作品有什么不同意见吗?”年轻画师冷冷的问。
“哦,不,我只是很激动,因为我觉得您画得真的很好。”罗恩左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博洛尼亚来的敦厚青年,显然还不太适应这种艺术家之间常有的尖酸刻薄。
“谢谢了。”年轻画师并没有因为这个恭维脸色转好,特别是在听到罗恩所有说了个“不过……”之后,他原本就粗糙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些。
罗恩左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得罪了人,他先是偷偷瞥了眼从侍女手里接过杯子正在喝水的箬莎,然后才用有点好奇的口吻小声问:“这位……这位雅典娜,为什么拿着不是长矛和盾牌,而是一把火枪啊?”
米开朗基罗的脸色这时候已经黑成了一团,他觉得自己居然这么好的脾气没有用画笔直接砸到这个讨厌家伙的脸上真是难得。
一想到将来后人会在这么一副稀奇古怪的画作上看到他的署名,米开朗基罗就觉得自己的名声大概就要这么被毁掉了。
“我没有拿长矛和盾牌,是因为它们在火枪面前一无是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箬莎微微晃了晃脑袋,于是她头盔上高耸的羽饰就跟着一阵耸动,
就在罗恩左因为突然面对走到面前的这个绝美少女而不知所措时,米开朗基罗已经有些无奈的说:“伯爵小姐,如果您能让我顺利的为您的画像打好底色我会不胜感激的,要知道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而您能站在画布前的时间加起来不到2天。”
“那是因为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箬莎说着随手摘下头盔递给旁边的仆人“好了大师,我看到我哥哥和别人一起过去,我想他现在正需要我。”
说着箬莎微微弯腰托起垂到地上的披风,从面前两人中间快步穿过,向着厅外刚刚走过的亚历山大追去?
“伯爵小姐?”罗恩左有点诧异的看着箬莎的背影“我还以为她是……”
“你以为她或许只是个身份不高的女人是吗,”米开朗基罗对这个实际年龄并不比他大的年轻人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就因为她穿着这么一身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等罗恩左承认,米开朗基罗已经一边愤愤的用布把画架盖上,一边低声嘟囔着说:“这是从哪来的没见识的笨小子。”
杰姆斯的信很简短,除了大致报告了一下关于佛罗伦萨市场的情况,就是说在佛罗伦萨建立交易所的要求不但已经得到批准,而且由于得到了佛罗伦萨颇有影响的萨齐家族的支持,交易所已经在几天前十月的最后一天顺利开张了。
整封信看上去十分平常而没有什么会令人产生怀疑的内容,即便是落在旁人手里,也就是会对那个萨齐家族的名字有些好奇而已。
事实上萨齐这个姓在罗马多少还是有人知道的,不过这也只是因为早年这个家族在西斯廷四世的时候卷入了刺杀美蒂奇兄弟的事件而已。
如今美蒂奇家已经被赶出了佛罗伦萨,正在到处流浪求助,所以萨齐这个姓在罗马也就不太可能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所以,不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封普通的商业往来信件。
不过收到这封信的亚历山大却不会这么想。
“那个萨齐,在佛罗伦萨的影响很大吗?”亚历山大看着对面堤埃戈,出人意料的是,一直以来没有露面的马希莫居然和他一起到到了马力诺宫。
马希莫看上去比以前胖了些,也许是吃的好喝得好,他原本干瘦的身材现在套着那件修道袍已经显得有点紧绷绷的了,一张略显长的脸也出现了个浑圆的下巴,看到亚历山大向他望过来,马希莫就点点了头。
“听说是,好像那个人如今是佛罗伦萨财务厅的长官,”马希莫说“我是听一些在罗马的朋友说的。”
亚历山大满意的点点头,自从被推荐到亚历山大六世身边后,马希莫就立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角色。
如今的马希莫是个小教团的领袖,虽然规模不大,而且也还没有得到梵蒂冈正式承认,但是这个教团却在梵蒂冈的中下层迅速发展,这其中得到了教廷,或者说是亚历山大六世的暗中支持。
而教皇之所以会对马希莫的这个小教团如此青睐,完全是因为他一再鼓吹的“教会权威论”让亚历山大六世看到了重新恢复教皇的无上权力的可能。
“这个萨齐,会帮助我们吗?”亚历山大问到,他的眼神投向堤埃戈。
“应该会的,加洛林宫里有来自佛罗伦萨和其他地方的使者,从他们那里可以打听到佛罗伦萨的很多事,佛罗伦萨人的日子现在过的很不好,我们之前的大量出货和哥伦布随后的低价收购,已经让很多商人破了产,这也让很多佛罗伦萨人丢掉了工作,现在很多佛罗伦萨人对那个萨伏那洛拉都感到不满了。”
堤埃戈说着露出个奇怪笑容。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似乎不只是个商人还是个密探,尽管他打听到的其实是些大家都知道,只是很少有人注意的消息,可这也让他觉得既神秘又刺激,
“佛罗伦萨是罗马涅的中心,”亚历山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听到门响他向走进来的箬莎看去,望着她垂下的金发在身后红色披风衬托下闪起的金光,亚历山大向对面的两个人说“它也是所有伟大艺术的盛行的地方,在那里有无数大师留下的宝贵杰作,而我现在也想留下一个杰作,”说着他向箬莎伸出手“我要让当世最伟大的艺术大师为我的妹妹雕刻一座她的塑像,而这座塑像我希望能有一天矗立在佛罗伦萨的百花大教堂。”
听到这话,箬莎固然瞬间面色绯红,对面两个人也不禁霎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