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下井

19下井 正科级干部 书包网

第二天一早,冯仁敬就通知谭木石,到马一默办公室开会。会上,马一默比起道貌岸然的小谭木石,还要义正辞严,又把国际、国内的大趋势分析了一遍,再从全省、全市、全县的角度,通报安全生产形势,最后提到了谭木石的工作:“木石同志到了分局以后,扑下身子,深入调研,充分了解了分局各个岗位的情况,为开展工作打下了良好基础,党组讨论,认为木石同志调研工作可以告一段落,决定任命其为安监分局宣传科主任,主要职责是:

一、参与安监分局重大活动宣传报道的策划组织。

二、负责协调联系媒体,把握新闻舆论导向。不断加强与新闻媒体的联系,促进安监分局对外宣传工作的顺利开展。

三、橱窗、板报等宣传内容的设计、制作和管理。

四、负责分局新闻摄影及有关新闻资料的收集,深入基层,努力发现和挖掘新闻线索,积极采写宣传稿件。

五、起草文化建设材料,组织文化建设活动。

六、完成领导交办的其他任务。”

马一默念到“六”时,表情尤其郑重,还用眼看了一下谭木石。马一默讲完了,问李长生:“李局,你看还有什么重要指示?”

李长生说:“没有了,马局你安排得很好,事先也沟通了,我都同意,小谭,你没有意见吧?”

谭木石说:“没有,我会尽我所能,努力唱响主旋律,永远讴歌真善美。”

李长生问马一默:“就这样吧?”

马一默说:“就这样!”

李长生站起来,说:“另外,马局,我在七星镇的摸底情况搞完了,今天准备去八稳镇了。”

马一默说:“哦,今天就要走吗?”

李长生说:“就今天吧,小谭想到矿上看看,我今天也带他去吧。”

马一默沉吟一下,说:“去也行。”

李长生站起来往外走,说:“我回趟办公室,立国,小谭,等会儿在楼下集合。”

谭木石站起来,准备往外走,马一默叫一声“小谭”,谭木石站住了。马一默见其他人出去了,对谭木石说:“小谭,前天酒喝得怎么样?”

谭木石说:“喝多了。”

马一默说:“看着不像嘛。”

谭木石说:“当时没事,过一会儿就不行了,可能是酒的后劲大吧。”

马一默说:“有可能,但是高兴嘛,多喝点没事。”

谭木石想,如果是高兴,喝多了也就罢了,关键是不高兴,才喝多的,说:“还是酒量不行,再者王老板和白经理太客气了。”

马一默见谭木石主动提到了王德高,就说:“德高这个人,就是实在,我和他交往,就取他这一点好处。”

谭木石想到何安萍,不置可否。马一默又说:“小白给你办了卡了?”

谭木石这才想起来要给王德高发专访的事情,忽然想,这个事要办成了,王德高说不定会拿着杂志,对儿子、儿媳说:“小刀、小萍,你看人家谭局长,给我发了个国家级刊物的专访,多有能耐,你爹我,再有钱,也办不成啊!”

王小刀也有可能接过杂志,说:“真是,像谭局长这个年龄的人,能有这个办事能力,真是了不起!”

于是谭木石想,看来这个事真要办成。于是说:“没办,我看就不用办,发个稿子,难是难一些,但是马书记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尽力办就是了。”

马一默听了很高兴,说:“是这个话,不过,他要给你办卡,你就拿着用,是他的一点心意。”

谭木石想,拿就拿,嘴上推辞两句,也就答应了。马一默换上一副表情,说:“你下煤矿,我不反对,不过我劝你到矿上,说话小心一些。不要和挖煤的过多交往,他们素质都低,看贫富不平均,心态都不平衡,说话也不知道讲政治。”

谭木石不知道马一默什么意思,胡乱答应着。听见楼下车发动的声音,说:“马书记,我下去了。”

马一默似乎还有话说,但也不能强留谭木石,说:“好,下去吧,注意安全。”

谭木石到了楼下,李长生和杨立国已经坐在车里了,谭木石问李长生:“李局长,我开吧?”

李长生说:“不用,这段路不大好走。”

谭木石也就不再坚持,坐上了车,杨立国松开手刹,车就往前走。李长生坐在副驾驶上,回过头来对谭木石说:“小谭,你的弹跳力怎么样?”

谭木石不知道李长生是什么意思,还没回答,心里已经有些不高兴,刚才马一默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至今还没吃透,你这又来了,就也胡乱回答:“还可以吧。”

李长生说:“那就好。”

杨立国回过头看一眼谭木石,不说话。

一路上,三个人没再说话。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路从柏油路变成了土路,谭木石看路标,已经到了八稳镇。李长生说:“立国,开慢一点。”

杨立国说:“好,没事。”

李长生又问:“黑虎矿你来过没有?”

杨立国说:“五年前来过,我有个同学在矿上干过工程师。”

李长生说:“哦?是吗。能联系上他吗?”

杨立国说:“联系不上了。”

李长生说:“为什么呢?”

杨立国看着前面的路:“黑虎矿三年前一次瓦斯爆炸,我同学被埋到井下了。”

李长生沉默一下,说:“善后处理了吗?”

杨立国摇摇头。谭木石也想插句嘴,问:“杨主任,你同学在矿上的挺多吗?”

杨立国不说话,李长生见杨立国不给谭木石面子,打圆场说:“立国,你说说嘛。”

杨立国就说:“我同学本来大部分都在矿上,到现在,除出事故的,加上得尘肺病的,剩下一半。”

李长生叹一口气,不再说话,谭木石也知道提得话头不对,三个人又没话。好在不一会儿,杨立国说:“过了这个弯儿,前面应该就到了。”

李长生坐直了,说:“好。”转过脸又对谭木石说,“小谭,等一会儿要机灵点儿。”

谭木石胡乱答应着。

车到了一个大木栅栏前,停下了。谭木石抬头看那木栅栏,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黑虎矿”,看样子,不像煤矿,倒像一个山寨。谭木石正想着,木栅栏后面果然走出几个喽啰,高声问:“干什么的?”

谭木石想,既然是喽啰问话,当然己方主将不便回话,于是上前一步,正想开口说“安监分局是也”,就被李长生拉住了,说:“有没有废旧矿灯要卖?”

几个喽啰看样子也放了心,说:“没有,到别处转转吧。”

李长生说:“那算了,走了。”

谭木石跟着上了车,杨立国又发动了车,说:“这个也有把门的。李局长怎么办?”

李长生说:“那更得进去了。照上次的法子吧。”

杨立国说:“好。”

杨立国开着车,绕着栅栏门,开了有四五百米,停下了。谭木石跟着李长生和杨立国下了车。

谭木石跟着两个人下了车,四处望望,没有人看那栅栏,栅栏也比刚才低了一些。李长生这个时候也四下里望望,下了命令:“上!”

谭木石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杨立国已扒住木栅栏,翻身过去。不用说,谭木石也不能留在外面看风,当下抖擞精神,往手里啐一口,也上前扒那木栅栏。谭木石个子不低于杨立国,但是臂力明显不支,弹了两下,硬是上不去。正无可奈何时,谭木石觉得有一双手托住了屁股,李长生低沉的声音在耳后说:“走着!”

谭木石腾空而起,落到栅栏里面。身后李长生也一个起跃,进了栅栏。不过李长生身形偏胖,看样子有些吃力,见他定一定神,说:“走,到井口。”

黑洞洞的井口,凿在山坡的一个陡面上。井口前摆着一个地秤,四周散落着煤灰,两道车辙通向栅栏门的方向。三人躲在井口侧方,看着情势,李长生问杨立国:“看样子,是不是刚运走一车?”

杨立国说:“差不多,要是煤刚运走,工人也该出来了。”

李长生说:“对,前几个矿也这样。等一等吧。”

三个人蹲在草丛里,等那井口里走出人来。果然,不一会儿,见井口里爬出五六个人来,谭木石一看,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光天化日,谭木石真会以为这几个人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僵尸。只见他们浑身沾满了煤灰,边走道儿,边掉煤渣,好像整个人眼看要碎了一样。汗水在沾满煤灰的脸上和脖子上,留下了曲曲扭扭的痕迹,像做了文身的非洲土著人。

谭木石也不是对煤矿一无所知,去年一个大煤矿多少周年庆典,在北京开新闻发布会。谭木石贪图车马费,争着去作会议报道,拿到会议通稿一看,起草的极尽骈四俪六之能事,把个煤矿工人吹嘘得天花乱坠,说煤矿工人“燃烧了自己,照亮了世界”,又说是“丰碑的基石”。

谭木石此时有些感触,基石难道就是这种待遇?看他们颓废的神情,想要燃烧,又哪里能点得着呢?

正想着,李长生看准了一个落在人群后面的年长的工人,拉住了他,说:“老哥,出井了?”

被拉住的矿工站住了,疑惑地看着李长生和杨谭二人,说:“是啊,怎么了?”

李长生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递给矿工,说:“停一停,休息一会儿。”

一看矿工就是爱抽烟的,接过烟,问:“有火吗?”

李长生说:“井口不让抽烟,这个烟你带回去抽。”

矿工把烟别到耳朵上,说:“说是这么说,下井谁不抽烟?”

李长生说:“怎么你们矿主不管吗?”

矿工说:“不管,谁干得好,老板还在井口边上发烟呢。”

李长生和杨立国交换一下目光。那矿工问:“你们有啥事?”

李长生说:“聊一聊,井下有风机吗?”

矿工反问:“什么叫风机?”

杨立国说:“就是大电扇。”

矿工说:“有,井下要是煤气味太大了,老板就让打开吹一吹,还真管用,一吹,头就不晕了。”

李长生又问:“你们是几个小时一班?”

矿工说:“没准儿,什么时候拉煤的卡车装满了,什么时候收工。”

李长生又问:“这个井有几个口?”

矿工又起了疑心,说:“你们是谁?怎么这么多话?”

李长生一笑,又抽出一根烟,给矿工别到另一个耳朵上,说:“放心吧,肯定不能害你。”

见矿工还有些犹豫,李长生干脆把剩下的烟,都给了那矿工。矿工这才说:“看你们也不像坏人。这个井就一个口,我从开这个井就在这里干,肯定只有一个口。”

李长生看看杨立国,说:“又是一个独眼儿井。”

矿工这时又说:“不过在井下能听见对面有放炮的声。说不定过两天,两个口就能通开了。如果那不是老板的井口,怕是和外井的人要打一仗了。这几天工头让我们下井时,带着趁手的家伙,一打起来,用得上。”

李长生和杨立国有些吃惊,李长生说:“老哥,你可别这么干,你听我一句劝,这两天,你先别下井了。”

矿工问:“为什么?”

李长生说:“别问了,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那矿工走了。李长生说:“情况差不多了,去找他们矿主吧。”

三个人正想转身走,迎面跑过好几个人,为首的一脸横肉,大喝道:“干什么的?”

谭木石听见又是这一句问,抖了一机灵,学李长生说话:“有没有废旧矿灯要卖?”

那一脸横肉说:“翻墙进矿要买矿灯?怕是想偷吧!拿下了!”

跟在后面的发一声喊,就要动手拿人。杨立国抄起草丛中的一根棍子,说:“你们谁敢,谁上来,我先给他开了头壳!”

跟在一脸横肉后的几个人停了手。一脸横肉一看这个情况,又发一声喊:“动手,谁动了手,薛老板先给谁开支!”

李长生这时开了口,说:“不要动,我们是安监局的,这是执法证。”

跟在一脸横肉后面的,为了先开支,还在说:“管你直法证,还是弯法证,偷东西就要拿下!”

一脸横肉脸上虽有横肉,并不糊涂,他也早猜到李长生三人是安监局的,因此想不等亮身份,先拿下收拾一顿,事后发现了,也不能怪谁。李长生拿出执法证,一脸横肉这就不能动手,看了看执法证,说:“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想开支的都嚷嚷:“肯定是假的。”

李长生说:“可以拿去看。”

一脸横肉一时下不了决心,说:“先跟我们回去再说。”

李长生说:“我找你们老板。”

一脸横肉问:“找我们老板干什么?”

李长生说:“我要马上下井检查。”

一脸横肉想一想说:“那我可说了不算。再说,我还不知道这个证是不是真的呢。”

李长生说:“我跟你们走,我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你马上联系他。”

一脸横肉犹豫着说:“先回办公室再说。”

李长生、杨立国和谭木石跟他走到办公室。一脸横肉——肉已经不太横了。我们就去掉横,叫他一脸肉——一脸肉说:“你们先等等,我去找一找薛老板。”

谭木石看形势有利,又牛气起来,说:“要快,我们时间很紧张。”

一脸肉看谭木石细皮嫩肉,和李长生和杨立国长得不像,问他:“你也是安监局的?”

谭木石还没说话,李长生说:“是我们局刚招的。”

谭木石说:“去年冬天考的公务员。”

一脸肉不再问话,出去了。李长生又对谭木石说:“小谭,你别说你是记者。”

谭木石经过今天历险,还哪里敢说自己是记者,答应着说好。

三个人正等着,只见一脸肉从门外进来,满脸堆笑,一开门就说:“误会啊,误会。李局长、杨主任,还有这位领导,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煤矿和安监局本是一家人。”

李长生说:“没误会。老板找到了?”

一脸肉说:“没有啊,我们薛老板不在季平,到省城出差去了啊。”

李长生说:“那没关系,你可以在电话里通知一下他,我要下井检查。”

一脸肉脸上的肉一抖,说:“这个——这个再说,薛老板指示了,今天中午由黑虎矿请三位领导吃个便饭,领导为煤矿操劳,太辛苦了!”

李长生说:“你先去和老板打电话吧。”

一脸肉没有办法,只好又出去给老板打电话。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接着老板的命令回来了,对李长生说:“李局长,借一步说个话。”

李长生说:“和老板打了电话了?”

一脸肉说:“打了打了!您来一下嘛。”

李长生说:“有话就在这里说吧,耽误不少工夫了。”

一脸肉忽然换上郑重的表情:“李局长,我是代表我们老板,要和您对个话,这是领导层的事情,你看我身边一个底下人都没有。我要想说话,和您底下的人也说不着啊。”

李长生看一眼杨立国和谭木石,说:“你们等一等我。”

一脸肉带李长生到了隔壁,把门掩上,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老板吩咐我说,可惜不知道李局长来。他对李局长,是早想结识的。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礼物。这一点小心意,先请李局长收下。改日李局长有时间,我们老板在季平摆宴请李局长。”

李长生说:“不用,现在时间还有三十分钟,我说话算数。”

一脸肉还要说话,李长生止住了他,说:“你要单独和我说的事情,说完了吧,我回去等你的信儿。”

一脸肉没有办法,只好又给老板打电话,把情况说了,老板又交代他几句。一脸肉听了,回来找李长生,说:“李局长,现在工人都下班了,井下没有人,也没有人陪你下井啊,过几天再来好不好?”

李长生说:“下了班更好,检查起来方便。”

一脸肉又说:“矿上经济紧张,没有多余的服装和设备……”

杨立国说:“我们自己带了。在车上。”

一脸肉再也没有拦住李长生的理由,愁眉苦脸地陪着李长生和杨立国来到井口,忽然指着谭木石说:“他有执法证吗?”

李长生说:“他不下井。”

谭木石说:“李局长,你带我下去看看呗。”

李长生把谭木石拉到一边说:“井下什么也看不见,看这个矿的情况,很不好,有一定的危险。你没经验,就不要下去了。”

谭木石还想表决心,李长生说:“你不下去,并不是没有任务,你注意听听他们都说些什么,看看四周的情况,说不定会发现重要情况。煤矿我们来得多了,对一些事都熟视无睹了,反而不容易发现问题,你没经历过,反常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

谭木石说:“好,我听李局长的。”

一脸肉听谭木石不下去,趁机说:“他不下,我在上面好好陪着吧,那就不能陪两位领导下去了。”

杨立国冷冷地说:“他要下,你也敢下吗?”

一脸肉不敢接话茬。

李长生和杨立国换了衣服,钻进井去。一脸肉和谭木石站在井口等着,远处有几个矿工模样的人往井口看,一脸肉向他们挥一挥手,他们就不再靠近。谭木石听了李长生的安排,想要观察点什么情况,准备四处走一走,一脸肉脸上的肉又横了起来,说:“还是在井口等李局长上来吧!”

没等谭木石说话,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一脸肉看见了,赶紧走过去,又回过头去对一个喽啰说:“陪这个领导在井口这里等李局长上来!”

谭木石看这个喽啰,五大三粗,要动起手来,自己明显不是对手,不敢再动。

一脸肉跑到那人面前,谭木石远远听见他说:“老板,实在拦不住,就差动手绑人了!”

黑虎矿的矿主老薛着急地说:“笨!怎么不绑?”

一脸肉哭丧着脸说:“人家有执法证……”

薛老板说:“绑住了他,算是误会,顶多算你不懂法,不是屁大个事?他这一下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一脸肉说:“我也没有啥办法。”

薛老板又压压火,说:“下去多久了?”

一脸肉说:“有半个小时了。”

薛老板问:“半个小时能爬多远?”

一脸肉说:“不知道,自从上次出事,就没下去过。”

薛老板说:“我养你干什么?不下井,只绑人?妈的,真到绑人了,你还绑不住!拿一个矿灯来!”

一脸肉转头对手下的喽啰说:“快去,拿一个矿灯来!”

薛老板火了,说:“妈的,你不会去吗?”

一脸肉变成一脸汗,说:“就去就去。”

几个喽啰捂着嘴笑。一脸肉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矿灯。薛老板一看,又火了,骂道:“你倒会省力气,就拿一个矿灯,让我一个人下吗?”

一脸肉心里产生了恨,哭丧着脸说:“老板你让我拿一个矿灯。”

薛老板把矿灯夺到手里,说:“去你妈的!”

一脸肉跟老板到了井口,见老板手里拿着矿灯,站在井口,犹豫了一下,说:“不下了,下去现在也找不到他们,还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吧。”

一脸肉嘴上说是,心里想,找不到?怕也不敢下去吧!

薛老板、谭木石,还有一脸肉,三个人看着井口,等李、杨二人出来。直到太阳偏西,杨立国陪着李长生从井口爬出来,矿主老薛见两人上来,立刻说:“李局长,杨主任,有失远迎,罪该万死啊。两位领导辛苦了,为我们基层老百姓操碎了心,使尽了力……”

李长生直起腰来,深舒几口气,说:“你是矿主?”

薛老板说:“老薛。”

李长生说:“出差回来了?”

老薛说:“回来了,听说李局长光临小矿,马上赶来了。”

李长生说:“省城到季平山高路远,薛老板说到就到,可见诚意。”

薛老板又说:“也没到多一会儿……”

李长生说:“行了,我检查完了,这就回去了。” шшш ⊙тt kān ⊙¢ ○

薛老板一听,说:“那怎么行?底下的人不懂事儿,连午饭都没安排,眼看天黑了,再不安排吃个晚饭,我老薛的脸还要不要了?”

李长生说:“不用了,我还回去写整改报告。”

薛老板说:“整改报告?谁的报告?”

李长生说:“你的。”

薛老板说:“那哪里敢麻烦李局长?回头再说嘛,先吃饭,先吃饭!”

李长生说:“老薛,你这个矿是想关还是想改?”

薛老板一惊:“怎么想关?想改呀,这不正要向李局长请教……”

李长生往车的位置走,说:“想改,就要按整改报告走。不改,你的矿就一天也不能生产。整改之后,交了罚款,再考虑开工。”

薛老板看看杨立国,又看看谭木石,说:“领导啊,就没有别的商量?”

杨立国自爬出井来,脸色就很不好,现在终于忍不住:“商量什么?!依着我,现在就给你炸了!你他妈这也叫煤矿?”

薛老板抓住这个把柄,嚷嚷道:“怎么着,你们安监局还想野蛮执法?”

李长生说:“立国,别说话。”又对老薛说,“你也别找事了,你这个矿,从今天起停工,下个星期你到分局领整改通知和处罚通知。我们走。”

薛老板又胡搅蛮缠半天,直到天黑,杨立国才把车开出黑虎矿。

薛老板见李长生软硬不吃,长叹一声:“妈个巴子,都说防火防盗防干部,我还不信。像李长生这样的干部,不防行吗?”

又转过身去骂一脸肉:“以后长个心眼,其他井口方圆两千米处为警界线,二十四小时设岗,再加派流动哨,配上步话机、望远镜,一发现可疑人,立刻报告!”

一脸肉说:“是!”

薛老板又想了想,说:“再不行,就派人在安监局门口设个水果摊,一有动静,立刻报告!”

最后薛老板想,堡垒还是要从内部攻破最为上策,李长生是不指望了,不是还有个马一默?今天就得想办法找到马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