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月宫一径回到东宫,太子的面色冷峻,在见了华烟一脸病弱地躺在床上,询问他是否刚已经见过阿紫时,他极好的修养也因这二字破坏了。
他眼里没有分毫温度,冷面厉声道:“华烟!你还有脸提她?如此狠毒的计谋,你竟敢用在她身上,难道当我已经死了么?”
华烟身体发颤,垂泪道:“殿下,臣妾不知您说的是什么,臣妾何曾用什么计害阿紫了,殿下如此胡乱指责臣妾,岂非是太没道理了!明明没了孩子的是臣妾,殿下为何一心只想着阿紫,殿下不能顾惜一回臣妾么?”
“偏偏紫儿来了,你便出事,你当我与旁人一样傻么?”太子眸光如霜,“我没有为她说话也不过是想让她看清你是怎样的人,省得日后为你所害,这次便到此为止,若你再敢有半点坏心,我绝不容你!”
华烟面上血色褪尽,“殿下,难道在你眼里阿紫就什么都好么?难道就不能真是她害的我么?无凭无据,殿下为她而向我发火,臣妾不能心服。”
太子冷笑一声,“你是不能心安罢!你担心日后我与紫儿成亲之后会冷落了你,你且不必担心了。”他淡淡看她一眼,“我会让人封了流光阁,你闭门思过一年,从此后改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华烟整个身子凉了半截,如坠寒冰雪地,见太子拂袖而去,她慢慢地躺在枕上,唇咬出了血,呢喃,“慕紫!我恨你!我恨你!好恨,你为何……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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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趁着皇后与太子皆在面前时,便已提了明日想出宫见安宁的事儿,皇后当时便道:“本宫是想你好好待嫁,偏生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你本是个好孩子,一时想岔了也情有可原,出去与阿宁那丫头说笑说笑也好,别积了烦忧在心里。本宫是疼你的,这次说你也是为你好。”
皇后同意了,太子自然也并无异议。次日,苏紫醒得极早,她早把信暗暗交给了慕枫,叮嘱他五日后再打开,并没说还有送旁人的,到时他看了便自然会明白。
离宫之前,她抱了抱翠儿,“翠儿,我走了。”
翠儿惊讶地笑,“公主,你快上马车罢,明儿不就回来了,公主还这么舍不得似的!”
苏紫笑了笑,并未说话,登上马车,出了宫门,她与安宁先在王府会合了。安宁按计划求她二哥带两人逛街,中途苏紫腹痛难忍,安子初忙着要请太医。
苏紫咬着唇说不出话,想必极痛的了。
安宁便道:“这样儿也不好走回去,不如我与阿紫坐在客栈等你,二哥,你去请个民间的大夫先来瞧瞧。”
安子初想了一想,道:“如此也好,你好好儿照顾公主,我这便去请大夫。”
见安子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安宁抹了抹眼泪,苏紫道:“别看了,咱们快趁着无人发现时骑马出城。”
两人一径狂奔,皇家教育着重骑射,她们马上功夫皆是不错的。一气跑了几个时辰,见华烟已露疲乏之色,苏紫便道:“安宁,你且忍一忍,现下还不够安全,指不定便被追上了,待天黑了,我们再寻间客栈歇息罢!”
华烟点头,“阿紫别担心,我忍得住,你做得到的,我也可以。”她眨了下眼睛,“我可比你大,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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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王府来禀报公主又一次失踪的事情,宫内便已经知
晓了此事。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小玉将将回宫,便直奔东宫见太子,说了公主故意遣走她以及要了库房钥匙等事,她回家才发现公主说的是谎言,本想当日便回来,却遭她大哥软禁,直至今日方知是有人付了银子要她大哥留住她。
太子便知她定是要逃,思及她昨日求着出宫,忙亲自带了御林军赶至王府,王府正为着寻人的事而忙乱,这次没上禀宫中,以为只是逛街走散而已。
太子忽然驾临,王府中人方知不好,王爷震怒,“快,快去把那不孝的孽女抓回来!竟敢私自逃了,还拐带公主,看我不打折了她的腿!”
太子神色淡淡,谁拐带谁还说不准,大约是紫儿的主意了。
太子将御林军派去追人,自己回了宫内,心知事情是瞒不住,便将郡主与公主逃婚的事儿禀告了皇帝与皇后,皇帝震怒,怕御林军抓不回人,连发十八道圣旨分送京城附近的县城,将二人定为罪犯捉拿,若有人上报行踪,赏黄金万两。
皇后端庄的样变了,她差点没急晕过去,太子忙伸手扶住她,“母后,别着急,她们是姑娘家,应该跑不快的。”
皇后看向太子,“阿紫怎么会起了这样的心思?莫非是昨儿见我说她说得狠了,她生了气便跑了?前些年她生了你的气不还闹着要出家么?再派人去那什么寺找找!”
太子道:“母后,已经派人去了,阿紫必然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她不会生母后的气。”
皇后面色不虞,“若非如此,怎么她要走?我这么多年待她是比待你还疼爱,你对她也是百般照顾,她要真这样走了,可见我们白疼了她!”
太子眸光微动,“阿紫会回来的。”
皇后道:“待她回来,本宫定要问个清楚明白,若她说不出让人体谅的因由来,本宫也没那心肠疼她了,公主出逃是大罪,任凭皇上要打要杀,本宫也凭她去。”她说着眼睛微湿,“本宫自问也对得起泉下的兄长了,他独留了这么个掌上明珠,本宫怜她爱她,她偏这样伤本宫的心!阿云,若她回来便撤了你们的婚事罢,偏生学了点兄长那野性难驯的样儿,如何当得起太子妃?”
太子垂下长睫,掩去了眸内情绪,淡淡道:“待她回来再说罢,我没心思想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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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王府书房还点着灯,慕邵楚烧掉了南水县的来信,秀美清雅的面上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邪气。
碧玉道:“王爷,公主走哪儿了,您分明知道,为何却还派杀手过去?您与公主……”她蹙眉,“奴婢以为你们是极好的。”
慕邵楚的手指轻挑起她的下颚,轻笑,“碧玉以为我与她极好?”
碧玉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他笑着在软榻上坐下,拉了她坐在他的膝上,抚着她乌黑的长发,漫不经心地笑着,“唔,表面的不一定就是真相,阿紫也以为与我极好,云易也以为我与她极好,看来我也忍不住要以为我与她极好了。”
碧玉摇摇头,“奴婢不懂。”
慕邵楚亲了她的唇,神情捉摸不定的飘忽,“你不需要懂。碧玉,你不知道爷恋着的人是你么?你提她做什么,莫非是醋了?”
碧玉绯红了脸颊,“奴婢不敢高攀,王爷别打趣奴婢了。”
慕邵楚笑道:“若爷就偏要你高攀,你依然不敢么?”
碧玉低
下头,“王爷,奴婢有自知之明,配得上你的也只有公主那般品貌,况且,王爷自己或许不信,但奴婢看得出王爷只有与公主在一起时才笑得最好看。”
慕邵楚语气古怪,“是么?”
碧玉道:“王爷,奴婢怕您会后悔,您难道舍得杀了公主么?”
慕邵楚轻笑一声,“大约是舍得的罢,只是我何曾要杀她了?”
碧玉一怔,“可我分明见王爷派了门下的杀手过去。”
慕邵楚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容有了分宠溺,“那是保护她的,她以为仅仅有个云易便能让她安然无恙地逃到南水县?若无我派的人抹去她的行踪,阻拦宫内派去的人,她怕是连京城也没出便被抓回去了。”
碧玉微笑,“奴婢便想,王爷不是那样坏的人,到底没负了公主对你那么好。只是奴婢不懂公主为何要逃,太子难道不好么?”
慕邵楚却是半笑半戏谑地看着她,“碧玉,你且说说在你眼里我就是好的么?”
碧玉微微面色发烫,“王爷自是极好的。”
慕邵楚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抱着她滚在了榻上,罗带轻分,衣衫褪下,屋内的烛火被风吹灭,掩去了满室春色。
***
及至天黑,苏紫二人便在一家客栈歇下了,这里正是京城附近的陵县。天未明时,苏紫便带着安宁赶赴码头,两人上了船。虽说骑马要快上许多,却难免有露宿野外的时候,两个姑娘总是有几分危险。
经过城门口时,墙上贴了捉拿两人的告示,但苏紫已经扮作了一名年轻剑客,面上贴了一条假胡子,而安宁扮成了剑客的妻子,挽了妇人的发髻,妆容也浓艳。至今无人发现她们的真实身份。
花了些银两住了一间单独的船舱,安宁却有些头晕发闷,苏紫便陪着她上船头透气。
水面浩渺,淡淡晨雾漫漫,清风吹来隐约的渔夫歌声。
安宁深吸了口气,道:“阿紫,我真觉得像是在做梦,我们竟真的离开了家,而且如此顺利。”
苏紫眨眨眼,“不是做梦,我们约莫再过两日便能到南水县了,真不知道云易还认得我们不?”
安宁盯着苏紫,“说也奇怪,我还没顾得上问你,为何我们要去投奔云易?”
苏紫转了转眼眸,笑嘻嘻道:“所谓出外靠朋友,我认识的云易和慕七都在南水,难道不该投奔?你难道想我们像没头苍蝇似的胡乱跑?”
安宁蹙眉,“可是,我们与云易终究不是太熟,这样子麻烦人家可不太好。”
苏紫略有深意地道:“人家说不定正希望你麻烦他呢,以后说不定熟得不能再熟了!”
听得话内有文章,安宁探究地看她,“你……难不成你逃婚是为了云易?”
苏紫扶额,忽而想到华烟的前例,忙正色道:“我对天发誓,我对云易可没半点男女之情。还有啊,你以后若是喜欢哪位,可一定记得先告诉我,免得怪我和你抢了。”
安宁也听说了华烟的事情,神色便有些怅然,“阿紫,你放心,我不会的,我一定爱你胜过爱夫君。”
苏紫吓得躲开她,眼里带着笑意,“安宁,你要这样说,我可不敢靠近你了,难道你想嫁给我不成?”
想不到苏紫会这样开玩笑,安宁哭笑不得,“若你是男儿,我便嫁你也未为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