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茗说得没错,篷州肖家确实是小门小户,连苍京肖家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信誉还不大好,不过这家人有门路,这几年来也慢慢累积了一些家业,正因如此,祁家才会同其往来。
此次肖家定的茶叶不少,祁茗为了日后往来,特别关注了这一批货,每一块茶饼每一张宣纸,她都一一过目,根本不可能出错,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这肖老爷本人了。
肖辞对这篷州肖家有所耳闻,经常讹人好茶,凭着厚脸皮牟暴利,以此立足茶业界。他坐在祁茗身侧,低语问她:“你们怎么跟这人往来?”
祁茗正端着茶盏悠悠喝茶,听他开口,默默放下茶盏,也不压低声音,直言道:“李家跟祁家有二十多年的生意往来,这次经李家推荐,才跟这种小门小户往来的,否则有些人别说做生意了,连祁家大门都不配进。”
肖老爷分明胜券在握,底气十足,讥讽道:“小姑娘家家的,嘴巴还是要看住了,别传出去都没人敢娶。”
肖辞道:“您都有人敢嫁了,还有脸说别人。”
“你放肆!”肖老爷一把将茶盏摔到他脚下,身后的府丁应声而起,还有人带了剑来,齐刷刷指向了肖辞。
肖辞脸色一白,抬手将祁茗挡住,眯着眼道:“肖老爷这是要动手?”
肖老爷道:“是又如何,给我……”
“上”字未说出口,一道青色的影子蹿到了他跟前,一把掐住他的嘴巴,使之说不出话来。白濯冷着脸,轻轻道:“在你的人没把茶叶拉回来前,闭嘴。老子要是动手的话,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对手,明白?”
白濯容色过于艳丽,一进屋就被肖老爷归到只会哭唧唧的花瓶中去,谁知这个身量纤纤的小姑娘才是底牌,一出手就镇住了场面。
肖老爷感觉下巴疼痛异常,几乎要被白濯掐碎,心想这姑娘力气也忒大了点,赶紧点点头,摆手让府丁退下。
“这才对嘛,来坐下喝茶。”白濯道。
祁茗躲在肖辞身后,悄悄道:“你这弟弟有点厉害呀。”
肖辞面色严肃地点头,不敢告诉祁茗,其实白濯另一只手在抖着。肖老爷归得没错,白濯只会点三脚猫功夫,跟花瓶没什么两样。
花瓶白濯抱着臂,退到了肖辞两人跟前,一副谁敢上前就干掉谁的狂霸酷炫拽样。
肖老爷擦了擦汗,冲着府丁喝道:“还没来吗?”
一府丁摇摇头:“还没来,小的这就去看看。”
肖家离祁家并不远,按理说爬都能爬到了,肖辞见那府丁出去,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半柱香后,那个府丁回来,面上难掩喜悦,幸灾乐祸道:“老爷,不好了,那车茶叶……被烧了!”
“什么!祁茗,你竟然敢!”刚给肖老爷重上的茶盏再一次破碎。不过这一次白濯站在他们前面,肖老爷心底犯怵,不敢往他那边砸。
祁茗当即涨红了脸,气得浑身都在抖,“肖老爷,好算计啊。把茶叶烧了,好死无对证是吧。”
肖老爷罔若未闻,冷哼道:“如今茶叶被烧,只剩下面前这一箱,祁三小姐,你自己看着办吧,若不赔钱,传出去了,祁家就不要做生意了。”
祁茗冷笑:“烧了又如何,去拉过来。”
那府丁看了肖老爷一眼,肖老爷点头,这才又返回去,让人把一车灰烬拉入祁家。
篷州人口众多,大街上有车烧起来,自然惹得众人观望,这会儿又被拉到祁家,难免有好事之徒跟着去一探究竟,一来二往,聚在祁家门口的人也多了。
肖老爷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对着大门喊道:“你们都进来看看啊,祁家仗势欺人,以次充好,现在还死不认账。”
“小姐……”祁家府丁面露难色,这种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过。
祁茗道:“让他们进,也好让大家知道知道,我祁家不是什么软柿子,任人拿捏。”
门外拦人的侍卫得了令,收回了手上的刀剑,将看热闹的人放了进去。
闹到这个程度,想要私了也私不了了,祁茗冷冷地看了肖老爷一眼,领着人走到外头。
“祁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人问道。
祁茗道:“肖老爷说我祁家以次充好,我就请大家做个见证,究竟是谁想钻这个空子。”
说着,祁茗让人找来自家的几种茶叶和宣纸,当众焚烧,随着火团慢慢旺盛,在场的人都能闻到一股清香,比起肖老爷那车难闻的焦灼味,这味道真如久旱甘霖,沁人心脾。
很多人都看得一头雾水,而祁茗仍是气定神闲,等着茶叶烧完,这才开口:“大家闻到了吧?”
站在前面的人点点头,“闻到了,一股清香,比那一车的好闻多了。”
肖老爷瞪着眼道:“单凭味道不能证明什么吧?”
“是,还有一样东西能证明。”祁茗道:“拿水来。”
大家看得莫名其妙,唯有肖辞站在祁茗一旁,冷冷地看着肖老爷:“祁家茶叶销往各国,难免有些人心怀不轨,挂羊头买狗头,于是祁家有个法子,便是在宣纸中加金粉,表面看起来跟普通宣纸无异,但烧成灰后放入水中,金粉就会浮到表面,一看便知。”
肖老爷有些心虚,但仍是撑着没动,由着祁茗将她刚刚烧过的灰扔进水里。
站在庭院外,日光十足,在阳光的照射下,祁茗手中的水正泛着金光。
祁茗特地拿到了肖老爷面前,问道:“肖老爷,您看看?至于你那批货,我们验一验就知道了。”
肖老爷一把将她手上的碗拍开,语气十分烦躁:“还验什么验,就一句话,赔不赔钱!”
祁茗道:“赔,怎么不赔。只是不验又如何能证明这是我祁家的货,肖老爷,您说是吧?”
众目睽睽之下,肖老爷想反对也反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祁茗往那批货走出。他额上冷汗不住往下掉,眼看着祁茗的手就要碰到货了,他示意了一眼,身边的府丁会意,趁人不备,跑过去一把将人推开。
一有人动手,场面就变得混乱了,肖辞冲过去抱起祁茗,见她掌心鲜血淋漓,脚下一堆碎瓷片,气得眼都红了,冲着府丁怒道:“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拦住,妈的,老子让你在篷州混不下去!”
肖老爷躲在一群府丁身后,依旧嘴硬:“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大家看,祁家恼羞成怒,动手打人啦!”
明眼人不少,但是站在外围的人根本不知道事实,看到有人动手,当即就乱了起来,赶紧往外逃命,有些人被碰到,以为是肖、祁两家的人,气得推了一把:“老子只是看热闹的,你干嘛呢!”
“祁家打人啦,祁家打人啦!”
“我不是祁家的,放手!”
在肖老爷的煽风点火下,三波人打成了一团。
白濯将肖辞祁茗二人护到厅中,耳边还能听到肖老爷在叫嚣,额上青筋一跳,撸着袖子往外走去。
肖辞急道:“白濯,你干嘛去!回来!”
白濯:“打人!”
左右篷州人生地不熟的,白濯完全不用顾忌什么女子礼仪,揍了再说。
虽说是三脚猫功夫,对付这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白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冲到了肖老爷面前,拎着他的领子往角落走。
肖老爷的府丁被不知道是路人还是祁府的人拦住,没能护在主人左右,肖老爷叫地地不灵叫天天不灵的,被白濯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再乱开口,弱弱道:“姑娘,万事好商量,你先松手。”
白濯道:“没得商量,伤我嫂子者,死。”
听着他的求饶声,白濯总算明白,原来拎人领子是这么爽的事。
肖老爷说话还算可以,打架是真的不行,被白濯抡了一拳后,痛哭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饶什么命,说了给老子闭嘴!”白濯掐着他的脖子,左右开弓,揍了几拳后发现肖老爷脸有些失衡,便贴心地换了一边继续揍。
白濯郁闷了一整个月,碰到这么个出气筒,几乎毫不留情地将满身郁气撒在了肖老爷身上。
场面几乎失控,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县令来了”,瞬间将气氛凝固住。
白濯打得正欢,边抽着肖老爷边回头瞥了一眼,结果吓得手都抖了一下,为首的人可不就是离王!
怎么哪都有他。
不过白濯这次倒是冤枉离王殿下了。
自一腔热火被拒后,离王殿下心灰意冷,将精力投到了事业上,连月来在篷州周边的城镇走访巡视,这两日才回来。
听闻篷州县令求见多次,他寻思着手边事情差不多了,便去官府走了一遭,谁知茶还没喝,祁府的人就来了。
那人声泪俱下,言说祁府被恶徒讹上,那恶徒正带了一帮人在砸宅子,还动手打人了,可怜祁老爷在外回不来,祁三小姐镇不住场面,这才前来报官。离王殿下心系某人,心底咯噔一跳,二话不说跟了过来。篷州县令不敢含糊,带了差役找上门。
不来还好,一来看到这混乱的场面,离王殿下的心就揪在了一起,四处张望寻找那抹熟悉的影子。
外庭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寂静一片,千钧一发之际,白濯侧身一翻,让肖老爷坐在了他身上,还不忘做作地学肖老爷喊饶命。
而已经被打蒙的肖老爷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的不对劲,以为自己竟然打赢白濯了,脸上疼痛异常,他看着白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骂道:“臭娘们,老子让你知道厉害!”
白濯挨了一巴掌,也不生气,余光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来,马上捂起了脸,连连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