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平入朝只是占个位置, 他垂眸听着那些官员侃侃而谈,心思却飞到了将军府去了,车夫的话在理, 但他是个糙人, 哪里懂得说话的弯弯道道, 故而这会儿琢磨了半天, 还是没想明白该怎么跟白濯说那事。
苍倾帝刚得知他儿子就是白濯, 正在气头上,看蒋平发愣,忍不住点了他名, 道:“爱卿在想什么事呢,这么入神。”
蒋平突然被叫, 吓了一跳:“回陛下, 没有在想什么。”
苍倾帝冷哼, 没有在朝中刁难他,而是让他下了朝, 到宫中找他,顺便还喊来了“抱病”的离王殿下。
乔央离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接到口谕时有些懵,想了想, 无过于两件事, 一件宫翎跟大皇子, 一件就是白濯的身份。
询问了一下, 蒋平也在宫中, 看来是后者了。
苍倾帝手中有不少暗卫,很大一部分已经被离王殿下招揽, 每回消息都要传了几天,才能上达天听,这会儿正好三天,叫他入京也不意外。
离王殿下的马车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宫,他跟着宫人到御书房,蒋平正脸红脖子粗,跟苍倾帝对骂。
“放屁,分明是你儿子勾引我儿子,这会儿到会血口喷人了!”
苍倾帝被他的粗鄙之词气得拍桌而起,撸着袖子怒道:“朕都把人安排出京了,你还带人回来,这不是居心叵测么。”
“居什么心叵什么测,少拿你们那套算计人的心思安我身上,我还没跟你算险些害死我儿子的事呢!”蒋平毫不示弱,半点儿也没有面对帝王该有的尊敬。
两人年少时就在一起打闹,后来长大,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如此闹过了。
不过苍倾帝并不觉得是在闹,他指着蒋平的鼻子怒骂:“朕不是把他护得好好的么,而且那个时候谁知道是你儿子,你自己都不清楚吧,朕再说一次,让你儿子离离王远些,不然朕诛你九族!”
“老子怕你不成!告诉你,老子明日就把聘礼送入宫,后天迎娶离王当儿媳妇,看你敢不敢诛九族!”蒋平这话大概是用了平身所有的心思了,娶了离王,他跟苍倾帝便成了亲家,九族之中,亦有他的份,苍倾帝这是要自己诛自己的节奏。
离王殿下躲在门外暗笑,恨不得两人打起来,蒋平真的抬了把人大轿入宫。
苍倾帝冷笑:“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明日把兵权交上来,回乡养老吧。”
“老子就不,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交了兵权,你能护得住南疆么!”蒋平怒道,语气中还带着隐约的鄙夷。
乔央离忍不住噗嗤一声,低低笑了出来。里面二人瞬间看了出来,苍倾帝道:“给朕滚进来。”
原本围观的人瞬间成了旋风中心,离王殿下赶紧收好表情,规规矩矩跪在了苍倾帝面前,乖巧道:“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召见,有何吩咐?”
“昨天你去做什么了!”苍倾帝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今天去你母后那里领罚吧。”
离王殿下佯装不懂,道:“父皇,儿臣又做错了什么?”
“你私会大臣的儿子,朕怀疑你要结党营私,这个理由可还满意?”苍倾帝道。
蒋平却不满意了,反问他:“什么叫结党营私,分明是离王死缠烂打,我儿子才不会做那些事。”
“你儿子你自然护着,朕是天子,朕说了算。”苍倾帝瞪着他,颇有一种蒋平再开口一句话,他就上前打人的冲动。
蒋平敢在背后落苍倾帝的面子,但现下还有乔央离在,不得不顾全帝王颜面,他哼了几声,没再说话。说到底,苍倾帝也顾及了他,把白濯给摘了出去。
两人不愧是多年手足,在这种时候还是默契十足的,可怜的离王殿下,莫名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苍倾帝是他的生父,自然不会给他留面子,他细数乔央离这些年来犯的错误,末了问了一句:“如此,罚了你,你还服气。”
“自然服气。”乔央离道。
而蒋平越听脸色越黑,他忍不住嘀咕:“白儿是怎么看上这个劣迹斑斑的皇子的。”
他的声音不小,苍倾帝一听,又不高兴了,他的儿子只有他能说:“镇南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跟离王交好,还辱没你儿子了不成。”
蒋平一脸嘲讽,不屑道:“臣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苍倾帝道:“明日就不必送聘礼了,送离王大婚的礼便好,爱卿回去吧。”
蒋平愣了下道:“什么大婚?”
苍倾帝道:“哦,朕还没有昭告天下呢,离王跟宫家小女有缘,又情投意合,朕决定为两人赐婚,明日日子尚佳,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完婚。”
乔央离猛然抬头,还没有开口,外头有人神色匆匆跑了进来,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她走到苍倾帝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离王殿下看着苍倾帝拉下脸,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当即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大皇子真会挑时候。
争吵得正欢,蒋平就被遣退出宫,乔央离则跟着苍倾帝一起,往皇后娘娘的寝殿去。
路上的侍女神色慌乱,又不敢乱说话,目光落在乔央离身上,还带着几分怜悯。
即将成婚的妻子被同胞兄长夺去,今天还惹得圣上大怒,以前风生水起的离王殿下如今也不过一回事,这还不够让人可怜么。
倒是当事人欢喜得很,跟在陛下身后,敛着眸子,掩住了心里的喜悦。
一进皇后的寝殿,平时说话柔柔弱弱的东宫娘娘这会儿却大声斥责,他们走了进去,见大皇子、宫翎已经大皇子母妃蔷贵妃跪在地上,三人噤若寒蝉。
见到乔央离进来,皇后娘娘心疼万分,道:“离儿,你来了。”
乔央离恭敬行礼,明知故问:“参见母后,母后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叹了一口气,瞪着蔷贵妃,道:“离儿,你且坐着,莫要激动,本宫今日要查个明白,庶出究竟有什么胆子,敢跟离王抢人。”
大皇子道:“皇后娘娘,儿臣并不知宫姑娘是皇弟的皇妃,还请娘娘明鉴。”
“明鉴什么明鉴,本宫这段时间叫宫翎入宫,所有人都知道本宫的心思,就你糊涂,什么事都不知道?”皇后娘娘这么多年稳坐后宫,没有玲珑心,断然是撑不了大局的。
一直找皇后茬子,给皇后难堪的蔷贵妃被大皇子蒙在鼓里,骤然被传召,她仍是一头雾水,但不论如何,她总是要站在儿子这边的。
她往大皇子跪爬过去,道:“娘娘,莫儿向来知道分寸,今日之事肯定有误会,还请娘娘询问几番,别是什么妖女诱惑了莫儿才是。”
“是,一出事就是妖女的错,怎么?你情我愿的事,这会儿就来推脱了?”皇后娘娘瞪着丹凤眼,气势凌人。
苍倾帝走过去,一巴掌甩在了蔷贵妃脸上,怒道:“你就是这么教导皇子的?”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怎么能救这样把罪名安在臣妾身上呢?”蔷贵妃泪流满面,比以前争宠落的泪真情实感很多。
若换做平时,苍倾帝必然将人扶起来好好哄几句,但这事事关皇家颜面,不论是谁,都不容原谅。
离王殿下还扮演他无辜的身份,问道:“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后娘娘道:“方才本宫去御花园赏景,发现大皇子竟然在跟宫翎私会,两人接触亲密,情意正浓呢。离儿,你且看着,往后母后再给你挑个好的。”
乔央离侧眸看了大皇子一样,不动声色挑眉,大皇子会意,朝他道:“皇弟,皇兄真不知道这是你的准皇妃啊,原以为宫姑娘只是不喜欢本王才拒绝本王的,不想竟是这个缘由。”
一句话,把两人都给揭了出去。
皇后娘娘每次召见宫翎,都是以她进宫陪自己说话为由,私下才跟她说起和离王的婚事,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掩得严严实实,连一道口谕都没有,宫翎为人稳重,不会四处乱说,即便面对大皇子的追求,也不曾吐露半分,不骄不躁的性子,反而成了她的□□。
宫翎听出了大皇子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皇后娘娘,臣女有罪,未能告知大皇子,酿成大错,还请娘娘重罚。”
大皇子将人挡在身后,道:“娘娘,都怪儿臣不懂事,冒犯宫姑娘,若要罚,便罚儿臣吧。”
皇后娘娘冷哼:“你们还真是情深义重啊,是不是以为为谁求情了,本宫就会心慈手软?”
“儿臣不敢,儿臣一人做事一人当,但请娘娘明鉴,莫要错怪了宫姑娘。”大皇子自知这一关肯定是要过的,不管如何,他都会在苍倾帝面前落下个不好印象,不如维护下去,让宫翎刮目相看。
而不明所以的蔷贵妃很是懵圈,怒道:“莫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跟皇后娘娘说明白,是这妖女勾了你去的。”
苍倾帝瞪了她一眼,道:“皇后处理事情,哪轮到你说话?”
蔷贵妃一僵,缩了回去,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