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令春不由叹息,他还真是蠢得很!不止连自己心上的人儿是男是女没有弄清楚,就连自己的情敌是谁,竟然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柳令春暗自握紧了拳头,眼中神色明暗不定……
这一日一夜,柳令春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久久没有移动。
直到破晓十分,门外传来声声急切的叩门之声,柳令春这才恍若梦醒一般,身子一震,猛地回过神来。
看着手中的圣旨,柳令春猛地阖上眼睛,将眼底的情绪尽数压下,再睁开眼时,已然是一片冷沉。
将圣旨在房中放好,柳令春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这才不急不缓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袁青山已然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陡然间见房门打开,险些将鼻子撞到门框上去。
顾不得自己险些遭逢大难的鼻子,袁青山上前拽住柳令春,就向门外冲去。
柳令春见他这副火烧眉毛的样子,颇为好笑地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才刚天亮呢!”
就算是今日出发前往寻宝,也不必如此心急吧?
袁青山见柳令春这副嬉皮笑脸,似乎是完全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脚下的步伐一再地加快,几乎让柳令春是一路小跑着跟上去的。
“着急?我能不着急吗?皇上都亲自到了,就等着你呢!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柳令春闻言,脚步骤然顿住,复又被袁青山硬拽着向前走去。
“等等!你说什么?”柳令春拽住袁青山,皱眉问道,“你是说,现在陛下就在柳府门外等着?”
论到手上的力气,袁青山哪里是常年练武的柳令春的对手,当即只好急切地催促:“你知道就好!云霄正在前面帮我们暂且支撑着呢,你也快别耽搁了,快点,快点啊!”
见袁青山急得满头冷汗的模样,柳令春也着实不敢再耽搁下去,一边快步向着外间走去,一边急声问道:“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到柳府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提起此事,袁青山也是郁闷的很,天知道今天清晨在门口看到皇上的銮驾的时候,他根本就是被吓得差点儿当场失态!
按照规制,就算是微服私访,本来也该是他们入宫去拜见的,毕竟皇上是绝对不能随意出京的!
可谁知道……
“现在先别管这些了!皇上正在前厅等着呢,方才已经耽搁太久时间了,我们得快一点了!”
柳令春闻言,心知袁青山说的是正理。
如今重要的不是为什么,而是赶紧赶过去才是!
其余的所有事情,都等到之后再说吧!
但是,虽然一路上心中如此劝说着自己,等到柳令春真正站在前厅门外的时候,原本要抬步迈入的脚步却是骤然间顿住,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让自己纠结了一夜的问题……
这里面的人,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君主这么简单了!
说实话,他着实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原本还打着在到达江南之前暂且先避开皇上的主意,谁知道这还没等出发,就已经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了!
身后追上来的袁青山见柳令春竟然就这样站在门口发呆,顿时皱紧了眉头,索性上前拉着柳令春从拐角处露出身形,拱手道:“微臣见过陛下!”
柳令春骤然被袁青山从身后推了一把,只能踉跄着显出身形,无奈之下,只好勉强一笑,随在袁青山身后,拱手行礼。
“两位这是做什么呢?快快起来!我们不过是几个好友商量着一起去江南游玩一番的,不是吗?”
厅中一阵含笑的声音传来,袁青山和柳令春一怔,暗自对一旁侍立的慕云霄对了个眼色,这才反应过来。
圣旨上已然说了是微服私访,看来,陛下果真是打定要微服的主意,连这在自己府中的时候,都将架势做足了十分!
一念闪过,柳令春给袁青山递了个眼神,两人缓缓站直了身形,柳令春朗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还请您莫要见怪才是。”
这时,两人才看清这前厅中的情景,尤其,是上座那位一身紫衣的倜傥少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得,大抵就是这样如玉一般的人儿吧……
见惯了殷逸往日里端坐金銮大殿之上,龙袍加身的威严模样,朝臣们对这位少年天子皆是敬之畏之,骤然见他这副样子,当真是让柳令春和袁青山都怔了一瞬。
殷逸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浮起一抹隐含深意的笑容,笑道:“柳兄,慕兄,袁兄,想必我此行的目的,三位已然是清楚的吧?”
柳令春等人闻言,对视一眼,柳令春微微颔首,道:“是,我等心中已然有数。”
殷逸挑眉,继而道:“那么,对于此行的目的地,不知几位又了解多少?”
柳令春心中一紧,殷逸在这个时候如此问,莫不是,对他们仍存有什么疑心?
柳令春心思百转,面上却是明知故问:“您何出此言?此行的目的地,难道不是江南吗?”
殷逸眸中含着丝丝深意,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打量了半晌,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起身,一挥衣袖,道:“不错,正是江南!既然几位心中已然有数,那么,就陪我走这一遭吧!”
柳令春等人,当即领悟到其中深意,心知殷逸心急启程,起身拱手,恭声应是。
殷逸将这一幕收入心底,眼底始终带着一抹挥散不去的冷意,瞥了身后的柳令春几人一眼,这才挥袖向柳府外而去。
就算殷逸脚下的步子再怎么坚稳,但眸色中的复杂却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既然命中注定你我要纠缠一生,那么,顾今息,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京城之中,权柄的掌控者已然在众人不知不觉之间离开,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青石铺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俯仰皆是风景,转身即是惊艳。
这般如画风光,若是没有一位倾城美人相称,当真是要让人长叹一声可惜!
水乡深处的小院儿中,不知是否是枝头的雀儿太过聒噪,惊醒了沉睡中的美人儿,闺阁的窗棱骤然从屋内打开,一阵清风拂面,掀起来人的面纱,将那隐藏在其后的绝世姿容丝丝流露。
顾今息倚栏,望着枝头上交颈缠绵的鸟儿,初时却是惊喜,可越看却越是入神,最后几乎是将自己的全副心神都投入了进去,竟是生生看痴了……
“也许,当一对缠绵鸟儿,倒是比当人幸福啊……”
顾今息一声感叹,自己随即一愣,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竟是将心中的所思所想诉诸于口。
果然,离京太久,安稳日子过惯了,竟是连这点警戒心都没有了!
顾今息苦笑,她现在简直就像是个深居闺阁的大家小姐一般,就连清晨开窗透气,都能这么多愁善感,果真是太过清闲了!
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顾今息起身,正准备梳洗一番赶紧下楼去,谁知道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
顾今息梳理的动作一顿,皱眉问道:“哪位?”
“息儿,是为娘。”
门外响起一声极为温柔的应答,顿时让顾今息神色一松,上前几步,打开房门。
房门之外,站着一位中年夫人,眉眼间与顾今息有六分相似,纵使鬓霜已然沾染了她的额角,却仍旧能够看出当年的风华,年轻的时候,必定如同顾今息一般,是位不世的佳人!
更让人赞叹的是,此人周身气度非凡,并不似一般的乡野村妇,反倒是颇有京城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同的是,自小被江南的灵山秀水滋养,此人的骨血之中已然融入了江南女子的秀美温婉,虽不似官宦小姐的华贵妍丽,却是自有一番风韵在其中。
见顾今息这副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模样,顾夫人面上并未有丝毫愠色,反倒是掩唇一笑,轻声斥道:“你啊,都是大姑娘了,怎的还如此行止无束?小心将来没婆家要你!”
软糯的话语,虽是斥责,听来却教人心头一酥。
这久违的亲情呵护和乡音软语,更是让顾今息心尖一软。
顾今息笑着上前揽着母亲的胳膊,微微摇晃着撒娇:“没有婆家更好,婆家哪里会有娘疼爱息儿?息儿才不要丢下爹娘嫁人呢!”
“这傻孩子,净说些傻话!”顾母闻言,在顾今息的额头上轻点了下,嘴角却是已然笑得合不拢,“去,快把自己收拾好下楼来,家里来客人了!”
顾今息闻言一怔,抻着脖子向楼下的方向眺望了几眼。
“来客?是谁啊?”
顾母见她这副不安分的样子,微微蹙眉,将她强行按下,塞回屋子内。
“说是你的旧友,叫什么名字为娘也记不清了。你先不要瞎看了,赶快收拾完了下来!”
顾母一番柔声劝慰之后,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眼明手快地把房门挡死,彻底阻隔住了顾今息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