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山峦五彩斑斓。晚霞如同诗篇,变幻莫测,炫丽壮观。
残日的余辉渐渐褪尽,暮色爬上了屋檐。
房间里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仪器上的波纹循序渐进,又发出两声“滴滴”的轻响。
“病人醒了?”
“快去叫主任!”
隐约听到说话声,李定安慢慢的睁开眼睛。
白,好白!
还挺漂亮……天使吗?
咦……扯淡?
谁家天使戴护士帽?
他下意识的想坐起来,两个护士按住了肩:“你别动,医生马上就来!”
随即,乌乌央央的进来好多人,全穿着白大褂。
丁主任看了看仪器,又摸了摸他的脉博:“感觉怎么样?”
李定安感受了一下:“疼!”
“除了疼呢?”
“饿!”
“还有没有?”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大夫,你觉得我应该还有什么感觉?”
丁主任反倒被问住了。
他点点头:“各项数据稳定,神智清醒,思维逻辑正常……转普通病房吧!”
“好的主任!”
之后围上来一堆医生,拔线的拔线,搬仪器的搬仪器。
稍想了想,李定安又看了看丁主任:“大夫,我没缺什么零件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护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都挺全……就大腿上咬掉了一块肉,不过没事,只是皮肉伤!”
“有没有后遗症?”
“放心,轻度休克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
李定安猛松一口气:“那就好,谢谢大夫!”
病床被推出急救室,然后,李定安看到了好多人:老爸老妈,于徽音,老何老马,王永谦,舒静好,方志杰,小田小蒋,范蓉……
林林总总,至少二三十位,在过道里排了好长的两排。
不是……你们这什么表情?
搞的像是进了殡仪馆?
一群人跟进了病房,但没几分钟,大部分的人都被医生给撵了出来。
“爸,你放心,我哪哪都好,最多两天就能出院……不信你去问医生!”
“妈,你别哭了,还有徽音……你俩一起哭,就跟送葬似的……”
“老何,别板着脸,来,笑一个……”
“老马,老王说了吧:第三座法阵找到了,超级大的宝库……上万件一级文物……”
“不信?徽音手机里有视频,你们自己看……”
“方志杰呢,舒静好呢……怎么不让他们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睡的太久,精神太足,李定安格外的亢奋,跟个话痨似的。
你差点就死了,你高兴个什么劲?
很少见到这样的病人,丁主任考虑了一下,又让助手给李定安推了一针安定。
好了,安静了……
所有人都被医生撵了出去。
“何馆长,你们这位李老师,有点怪?”
“哪怪了?”
“太兴奋了。”
劫后余生确实值得高兴,但亢奋成这样的病人,真就是第一次见。
何安邦不吱声了。
搁一般人,当然会后怕,甚至可能会哭,会晕。
但李定安,这混蛋好像就没怕的东西……在他心里,那些文物才是最重要的。
但对他何安邦而言,对国博而言,和李定安相比,别说一万件,说是十万件,也毛都不是。
当然,看还是要看一下的,不然李定安不白受伤了?
“小于,李定安说,有文物的视频?”
于徽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当时手机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何安邦不以为意:“不急,等李定安好了再说……”
……
夜幕降临,无声无息。
星光黯淡,山岭模模糊糊,如巨兽的轮阔,若隐若现。
风在黑暗中穿梭,煤烟的味道稍有点刺鼻。
“当、当、当、当……”鞋跟敲击着地砖,脚步快而不乱。
值班的护士站了起来:迎面走来了两个女人,一高一矮,高的素面朝天,眼睛还有些肿,矮的略施淡妆,花枝招展。
而这边就只有一间病房,只可能是来探望那位李老师的……
霎时,她满脑子的八卦:这位李老师的女朋友很漂亮,另外,他还有两个助理、两个资料员、一个翻译……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关键的是,全都哭得稀里哗啦……
结果还没过夜,又来了两位?
哦,稍矮一点的这位没哭,但很不高兴,很生气的样子……
“你好护士,我们看一下李定安!”
“不好意思,已经十二点半……”
刚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护士的面前放着一本护照,护照底下压着两沓花花绿绿的东西。
权英压低了一声音:“一人一份!”
犹豫了几秒,护士咽了口唾沫,装做看护照的样子,把下面的东西装进了口袋。
“还有一位同事在里面值班,我叫她出来!”
“好!”
打开房门,嘀咕了两句,两个护士坐进了护士站。
陈静姝进了房间,权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嘴里还骂骂咧咧:“没出息的东西……”
……
窗帘拉的很严,监护仪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陈静姝慢慢的走了过去,脚步很轻,但呼吸却越来越重。
一步、两步、三步……慢慢的靠近,朦胧朦胧中,魂牵梦绕的那张脸渐渐清晰。
陈静姝伸出手,顿了一下,指尖抚过憔悴的脸颊。
李定安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陈静姝又坐了下来,慢慢的伏下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明明知道他没事,但眼泪就是不受控制,一小会的功夫,淌满了半个枕头。
李定安做梦被水淹了,又做梦被戴上了手铐……见鬼了,什么乱七八槽的?
迷迷糊糊的,他伸过另一只手,脸主动凑了过来:柔嫩光滑,但满是泪水,像是刚洗过一样。
女的?
于徽音?
不太像……
不对……这感觉……我靠,我特么是在做梦吧?
猝然间,他猛的睁开眼睛,心中像是擂鼓:咚咚咚咚咚……
监护仪中,原本平稳有序的波浪线,像飞起来一样…… 房间里很黑,骤然睁开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淡淡的清香飘进鼻腔,细嫩的手指拂过脸庞……李定安心脏一下一下的颤。
是她,就是她……
她怎么知道的,还来的这么快,找的这么准?
肯定吓坏了吧……
脑子里好似搅成了浆糊,但闻着熟悉的味道,心中莫明一松:来都来了,管他那么多?
他轻轻的揽住陈静姝的脖子,两只脸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没事了,只是流了点血,轻度休克,不会有后遗症……”
眼泪流却的更快了,陈静姝的嗓子里发出“呜嘤”的声音。
门外一声冷哼:“没出息的东西,你还亲他?”
李定安愕然:是权英吧?
但房间里这么黑,她怎么看见的?
长夜视眼了么你?
他轻轻的给她擦着眼泪:“不哭,我没骗你,真的没事了……大夫说,两三天就能出院……”
“嗯……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
好吧!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
比老爸老妈来的还早,可能比何安邦和老马来的都要早。
不过老爸老妈没有护照,是于思成打招呼走的特殊通道,老何和老马又去接了丁主任和医生护士,所以要晚一点。
但这不是重点……是谁告诉她的?
下意识的,李定安想起了那天的那个电话:
“大后天就要回来了吧?”
“谁告诉你的?”
“你猜?”
以及更早之前:
“听说考察不是很顺利,快两个月了,才找到了古河道?”
“你护照快过期了,要不要帮忙?”
“听说找到了好多汉墓,文物多不多?”
“没找到遗址?别灰心,已经够好了……听说央视准备对你做一期专访?”
他之前以为是王永谦告诉权英,权英又告诉了陈静姝。
但现在再想想:扯什么淡,老王不想要工作了?
舒静好?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更何况,王永谦和舒静好都不知道央视要做专访的事情。要不是于徽音悄悄告诉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陈静姝怎么知道的?
刹那,额头上渗出一层白毛汗,刚刚落下去的心脏又提了起来,监控仪中的波浪线再次飞起……
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跳,陈静姝看了看屏幕:“你很紧张?”
“没有,没想到你会来,所以很激动!”
陈静姝破涕而笑:“我信!”
就凭他猜到是她的那一刹那,没有吓到发抖,没有推开她,而是搂进了怀里,她就信……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你不信也得信。
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这么说……
“见过我爸和我妈没有?”
陈静姝僵了一下:“没有!”
门外的权英都惊的呆住了:这狗东西怎么敢的?
完了,更死心塌地了?
果不其然,陈静姝竟然在笑,好温柔好温柔的那种:“我明天就走,已经订了机票!”
“怎么这么急?”
门外传来一声冷笑:“虚情假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她现在就走……不,你恨不得她没来过……”
陈静姝站了起来:“你闭嘴?”
权英一声冷哼,再不说话了。
“你别怪她!”
怪?
以权大小姐的脾气,她没进来给自己两耳光,就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可见陈静姝的态度有多坚决……
“还有两件事!”
“你说!”
“我和权英成了一家离案公司,注册地在英国,全资外资,所有人是英籍……主营艺术品收藏、征集拍卖!”
你注册外资公司做什么?
“不对,你哪来的钱?”
“这个完了再说……还有,这次的那些文物,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先等会……你和权英的这家公司,是不是姓‘国’!”
“不是,私营性质的……我也没骗你,我真的辞职了!”
李定安愣了好久:既然不姓“国”,这样的主意你们也敢打?
他明白陈静姝的意思:这里是国外,有相当大的操作空间,如果运气好,不一定就不能把那些东西弄出去。
但相应的,很危险,非常非常的危险:如果没有官方这层身份,自己也罢,陈静姝和权英也罢,和一只蚂蚁的区别并不大。
不夸张,李定安甚至都考虑过:如果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背书,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支持,哪怕是通过官方渠道,都不一定能把这些东西弄回去。
还资本操作……呵呵,信不信连资本带人,全都让你凭空消失了,连点痕迹都不留?
“又是门外那娘们出的主意是吧?来,权总,采访一下,是谁给你的勇气?”李定安冷笑,“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那你倒是长点脑子啊?比驴还蠢……”
权英都被骂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就炸:“你王八蛋……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们是为了谁?还不是想着你为了这些东西,差点把命搭上,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亏不亏?”
“呵呵!”
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我特么早下去呸你一脸了。
想赚钱,门路多的事,何必和小命过不去?
李定安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盯着陈静姝:“别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干不成的,更不要想……公司开了就开了,等我回去再帮你筹划!”
艺术品收藏,拍卖,不就是自己的老本行?
手拿把掐不敢说,但稍用点心思,就能帮她办的红红火火……
“好……”陈静姝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
“你说!”
“就……就是我妈!”
我去……
李定安心里一颤,脑袋里嗡嗡嗡:“挨打了!”
“没有……你别担心,等你好了再说!”
满脑子都是“陈静姝的妈妈”,纯粹是下意识的,李定安点了一下头:“好……”
话音刚落,陈静姝的手机“嗡嗡”的响了一下。
好像是一条短信,她瞅了一眼,脸色大变:“权英,走!”
“怎么了?”
“没怎么,你好好休息!”
陈静姝替他掩好被角,拿起了包,急匆匆的往外走。
“是不是谁来了?”
都已到了门口,陈静姝稍稍一顿:“是叔叔和阿姨!”
我爸和我妈?
这都几点了?
谁在给他放哨?
不对……要是她带来的人,哪会认识老爸老妈?
冥冥之中,李定安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直觉。
一瞬间,头发都竖了起来,一个头有两个大……